王雅懿见王敛知训斥,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可攥住王安知的衣袖并未放开,怯怯的喊道:“大兄。”

王敛知微微一怔,终是看清了来人是王雅懿,微微一愣后,瞪向宋小楼,怒声斥道:“宋小楼!门口赖着这等人!你眼瞎吗!”

王雅懿抿唇,破罐子破摔道:“大兄!肯定又是你交代了门房拿捏我!我要见母亲!你们让我进去,若不让我进去,我现在就喊人了!”

王敛知脸色更冷,将声音压得极低,咬牙:“母亲!呵!你此时想起母亲来了!也不知道谁将母亲害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四弟!愣着作甚!父亲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生不如死!你说谁害得!我走时母亲还好的!怎么是我的害的!大兄总是将事都推到我身上!”王雅懿将王安知的衣袖攥的更紧,急声道,“四阿兄!大兄历来不喜我!自从……那事后,为了他的嫡女能嫁个好人家,一心想将我除去!四阿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王敛知冷笑连连,对王安知,低声道:“看见没?死性不改,还在血口喷人!我算是知道,我为何自来就看不上她了!这般的性情,这般的恶毒!哪里像咱们家生出来的娘子!又哪里有一点士族娘子的风仪!说是无知狠毒不足为过!”

王雅懿闻言大怒,高声道:“你不让我进门,你还有理了!母亲呢!我要见母亲!母亲若知道你们两个如此对我!定然揭了你们的皮!……””

王敛知冷声对随从长寿,冷声喝道:“你们都死了吗!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这疯妇赶走!”

虽说换了门房与王夫人身边的人,也打死了不少帮王雅懿逃出去的仆从。可王敛知与王安知的随从,都是自小的伴侍,哪有不认识王雅懿,若当真是陌生人,定然连两个人身都近不了,何至于王安知那么轻易的就被扯住了衣袖。虽是被王敛知呵斥,长康、长寿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动。

天光大亮,晨光驱散了雾霭。

众人的声音虽都刻意压低,但王氏府邸的朱门前是何等的宽阔,这番拉扯,主角又有王氏的两个嫡公子。那些看热闹的人,虽不好就围了上去了,可已有不少人在不远处驻足观看,甚至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些马车也刻意停了下来。

有些车帘撩开了缝隙,或者让车夫仆从,上前一些去旁听,如今这世道,若在街上出点事,尤其是王氏这般的人家,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要看看情况。东街往来无白丁,马车里的虽不是平头百姓,该是和王氏兄弟一般,刚下朝回来的大臣们。

王敛知蹙眉,担忧的看向王安知,急切的低声道:“四弟!在府门前,你同个小娘子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说不得明日早朝,就有人作伐子了……”

王安知垂下眼眸,遮住了情绪,片刻后,缓而有力的将衣袖,从王雅懿的手中扯了出来衣袖:“长康,还不快将人撵走。莫不是等我和大郎君亲自动手不成!”

王敛知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不少,扶着王安知的肩膀,小声道:“别耽搁了,咱们快些进去吧,只怕父亲等急了!”

王雅懿还欲说话,不等长康长寿动手,却被不知情的门房宋小楼狠狠的推搡在地:“小娼妇!快滚!再不走,乱棍打死你!”

长康与长寿见宋小楼如此积极表现,很是乐见其成,既然有不认识这人,肯定比他们这些人好做事。

王雅懿咬着唇,不可置信望着头也不回的进门的王敛知兄弟,眼眸中有水光闪动,欲起身在追过去,可因王氏兄弟的离开,远处围观的人也就少了畏惧,越来越靠前,人也越聚越多,对跌倒在地的王雅懿指指点点的。

长寿、长康见此,不好再出面。

长寿对宋小楼低声道:“她若不死心,你就叫几个门房,将人打出去!……悠着点,别真闹出人命来。”

宋小楼本正怒视着王雅懿,听见此话,忙点头哈腰压低声音道:“两位兄长放心!我做事你们放心了!绝对不会让人真以为这小娘子和咱们家郎君有什么牵扯的。”

“交给你了。”长寿话毕,与长康对视了一眼,极快速的离开,从侧门进了府。

宋小楼转身,狠狠就给了王雅懿一脚,对围上来的众人喝道:“呸!真不要脸!不知哪里来的疯子!大当街的就敢纠缠我王氏的郎君!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小娼妇!”

驻足观看的人群,听闻此言,不禁哄笑了一声,纷纷毫无顾忌对王雅懿打量上来。

“贱奴!你……”王雅懿被推搡在地,本就极不可思议,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剧痛之下恼恨不已,可接下来这些话,让她的脸色又青又白。

宋小楼对围观的众人笑了笑,朝侧门走,便道:“这位小娘子虽长得齐整,可看起来脑子不那么正常啊!各位让让,我还有差事呢!”

围观的众人,见连宋小楼都跑了,目光肆无忌惮的起来,许多人的眼神,也就不如方才那么正气了。王雅懿不管幼年际遇如何,也不过都是后宅的手段,何曾遇见过这光景,一时间竟忘了生气,只朝后缩了缩,垂着头,用手挡住的脸,欲起身也离开,可却被众人恶意的包围其中,怎么也钻不出去。

此时还敢围在王氏门外的,除了一般的路人,大部分都是被东街的大人们,遣来看究竟的长随或是马夫,当然不会惧怕一个无依无靠,被王氏奚落丢弃的小娘子。

“不知是谁家的女儿,看穿着也该是个小户人家的娘子,认出了王家的郎君,想要上去纠缠呢!”

“也不好说,高门大户的郎君,谁身上没些风流债!呵!这小娘子的姿色还不错!怕真是被王氏郎君……也说不得。”

“哎?我来得最早,她好真不是纠缠郎君……她刚才大喊是这府的二娘子!”

“那我还是王氏的二郎呢!王氏二娘子几个月前就得了病,再也没出过门,年前腊月就去世了!我家娘子与王二娘子可是至交好友,去年还几次让我家那口子来王宅问人呢!”说这话的奴仆,似乎因自家娘子与王二娘子交好,颇以此为荣。

另一个忙道:“年前腊月,我家也收了王氏的讣告,夫人还跟大娘子唏嘘王二娘子命苦!没嫁人就死了!连祖坟都入不了!随便买一处地方下的葬!”

一个马夫打扮的人,看起来很是憨直,不以为然道:“前些时日,我家夫人娘子出门,正好我赶车,亲耳听见我家夫人与娘子说起王氏二娘子!”

“夫人说:这王二娘子自小要强,最后落到这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王氏执意与太子殿下退了婚,如今是什么光景,那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即便死了,有太子殿下的情谊在,说不定还能葬进皇陵里!”

王雅懿脸色瞬息万变,侧目扫了一众人的腰间,捂着脸,寻一空隙,猛地冲了出去,还想朝王氏侧门跑,可被人恶意的挤了一下!再次摔倒在地,众人再次将她围住。

“因王二娘子得病去世的事!腊月里王夫人已经病倒了,病得很重!若不是又是正旦又是上元节,我家夫人早来探望了!”

“对对对,前几日王氏专门请我们府里家医前去,你也知道我家周大夫,最善心悸重症……那王宅也是病急乱投医,宫中的御医都说没救了!”

“看这小娘子长得还齐整,没成想还是个骗子!“

“什么小娘子!虽是梳着娘子的头,看她年纪也不小了!谁知道是不是嫁了人的妇人!”

“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妇人,都能当街拉人了,比翠居的那些个娼妇还大胆!”

“小娘子还有些姿色,若不是不长眼,拉扯了王氏郎君,换成了旁人,只怕这会已被人带回府了……嘿嘿嘿!”

王雅懿忍不住的落泪,猛地窜了出来,捂着耳朵,扎着脑袋冲了出去,低着头捂着脸,再也不敢朝王氏大门跑去,脚步一转,朝偏僻的小路跑去……

众人见被王雅懿逃了出去,有些人眼中都有些失望,那些本打算围着不安好心,更是因为周围的人多,不好下手。

裴达眼眸深沉的从人群后侧走了出去,望着王雅懿消失的方向。许久,似是轻叹了一声,转身朝皇城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祗为恩深便有今(12)

大雍自建朝以来,上元节这夜就没有宵禁。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上了彩灯。不知今年从哪里传来了雕刻冰灯,许多商铺都愿花些银钱,在门前都雕刻上一排冰灯,一来可吸引众人停留,二来也以供正阳门楼上的天潢贵胄欣赏。冰灯虽赶得有些匆忙,但到晚上点上灯光,也显不出粗糙来。

正阳门楼对面,下午时就搭好了四个戏台,夜幕刚降临时,各种杂耍戏班,已轮番上阵,颇有江河锦绣昌盛繁荣之感。

今夜上元节,如往年般繁嚣。帝王家因无皇后的缘故,这几年都是泰宁帝放第一盏河灯,而后才是贵妃与后宫众人,今年的有所不同,第一盏河灯是由陛下偕太子一同放出的——祈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夜色动人,放了河灯后,上元节余下庆典均有太子殿下主持。

泰宁帝很是难得的闲暇一侧,眉宇间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片刻后,他终是找到了站在偏僻护栏处的明熙,忍不住凑了过去:“在这看什么,你怎么不放河灯?”

自第一盏河灯在吉时放出后,护城河道上已布满了河灯。

明熙笑了起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被陛下和太子先求了,我想了又想,除了这些,似乎也就没什么可求的。”

泰宁帝啧啧两句,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年纪轻轻的,一副历经沧桑的老成样子!你看下游那些小娘子们,都和你差不多大呢!人家都求乞好姻缘,如意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让朕和太子来求,也就够了。”

泰宁帝停顿了片刻,不禁又酸道:“看看这河边花枝招展的,往年朕放河灯时,可没有这般的光景,咱们的太子可真招人呢!”

明熙回眸看向泰宁帝,抿唇一笑:“陛下虽是一把年纪了,可此时看来,年轻时也该是极英俊的人,当初就没有这等光景吗?”

泰宁帝挑眉道:“那……图南关那处,不讲究这些。帝京又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啊!朕当年自觉比太子长得招人,可惜是个闲散的亲王,士族本就见人下菜,再者,也不全是朕身上的问题,我爹的出身……太~~~祖咳咳,也不过是个乡绅。那时士庶泾渭分明……你懂不?”

泰宁帝说太~~祖乃乡绅出身,着实朝脸上贴金。大雍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甫氏以兵起家,草莽出身。往日里太~~~祖才当政时,陆氏与太~~~祖有所争执,与人醉酒后大骂皇甫氏乃一群目不识丁的兵家子!

兵家子可是极鄙夷的称呼,比贩夫走卒都难听些。

太~~~祖听闻后,气得摔碎了满宫的瓷器,吹胡子瞪眼好些时日,可还是拿陆氏这般的大士族毫无办法,甚至无可反驳。后来不知谁人给太~~~~祖出了主意,皇甫氏的重写了族谱,愣是将出身改在了南朝某士族的旁支。

虽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太~~~祖的掩耳盗铃,可为人臣子者,谁也不愿将帝~~~王得罪死了,不管私下里都不以为然,但面上还要摆出原来如此的模样,可谓君臣都是演技派。

明熙抿着唇,极力不笑:“懂得懂得……”

明熙这般的似笑非笑的安抚,倒是让泰宁帝有些讪讪,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河岸东边,可都是些郎君啊!远处内湖里的画舫里,可都是帝京的士族郎君,不然咱们爷俩去看看?”

明熙莫名其妙的看向泰宁帝:“看什么?”

泰宁帝咧嘴一笑:“那边有吸引火力的,咱们偷溜街上,肯定不会有人注意的。”

上元节,在大雍朝历来天下同乐之意,皇室一家在正阳门城楼上的亮相,点上第一盏河灯放出去,后就要登上了现在的高台观看百姓准备了许久的曲目。当然,城墙与护城河相隔的地方都有帷帐,一般的百姓是绝对过不来的。

同样的,帝京的士族与够了品级的臣工,都可携家眷前来,也没有不让女子抛头露面的禁锢。往年接待女眷的都是荣贵妃,今年陛下的后宫,已没了够得上品级的妃子,太子又未婚,只有将先帝的淑太妃请了操持上元节诸事。

未婚又没了婚约的太子殿下,如今可是个香馍馍,士族寒门暗暗较劲,都各有盘算。不说这些,单说太子的样貌就是十分惹眼。此时,女眷虽都是有说有笑,可许多小娘子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太子,更何况还有特意来相看女婿的贵夫人们,自然对太子的样貌气度,可是一千一万个喜欢满意。

大雍朝虽十分看重女子的操守和德行,更是没有后世对女子的苛责与墨守成规。爱美之心无须遮拦,不然前番卫玉郎入京,街道就不会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更不会有看杀卫玠的典故了。

今夜,皇甫策头戴东珠金冠,身着正黄色太子礼服,腰缀华美缓佩。虽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高台正中的火光下,可远远看去,当真是芝兰玉树,美不胜收。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大权在握,即将登基的太子。可到底还是需要笼络朝臣,太子的态度与姿态都不会放得太高,众臣也不会将态度放得很低。若当真是登基之后,想要相互亲近,只怕双方都还要斟酌斟酌。

皇甫策自小就不是心事放在脸上的性情,不管心里有多不耐烦,也会笑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觉太子待人冷清,也不会让人以为太子待人太过亲近。一来二去的,看起来,君臣相得益彰。

“嘿嘿嘿。”泰宁帝对侄子,还是有一定了解,一眼就能看出皇甫策眼角的隐忍与不耐,实然已经到了极限了,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笑得十分的狡诈不遮拦。

明熙哪能听不出泰宁帝笑声的幸灾乐祸,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陛下何时换下的朝服?”

泰宁帝听闻此言,顿时蹙起眉头:“最近谢放都不曾入宫啊!你说他是不是变卦了?”

明熙挑眉,虽不明白谢放入宫,与换掉朝服有何种关系,但还是好脾气的笑道:“谢放不是不曾入宫,是多次求见陛下未果,被太子着人阻在宫外。”

泰宁帝很明显的一愣:“不可能啊!朕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明熙看向别处:“我在揽胜宫中都听闻,谢放曾数次在朝堂上求见陛下,不但被挡了下来,甚至有两次被太子当庭呵斥。”

泰宁帝坐正了身形,怒道:“有这等事!太子挡着谢放作甚?!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朕还在位,他竟是要只手遮天了吗!反了他!”

明熙道:“陛下所言极是。”

“谢氏是何等的人家!如今连王氏都要避起锋芒,岂能是说训斥就训斥……”泰宁帝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虽与谢氏不亲近,可皇甫策的母家却是谢氏,忙改口道,“咳,那谢放可是他的亲表兄,岂能如此无礼!”

明熙深以为然:“何止是无礼,听闻谢楠大人为帮太子出气,当堂踹了谢放一脚,斥责谢放打扰陛下清修!”

泰宁帝气乐了:“谢氏这群……无耻之徒!什么顶级世家!什么门阀士族!都是流氓!这是摆明了要架空朕,不把朕放在眼里!”

明熙看了泰宁帝一眼,撇嘴道:“陛下窃喜太子有谢氏帮衬,不过半月就收服了朝廷,现在又装忿忿不平,受尽委屈的模样,也不嫌累?何况陛下之演技,与太子相比,当真拙劣了许多。”

泰宁帝挑眉:“朕自然比不过那小子的油滑!那时,朕不肯将你与谢放的事早早定下,也是朕到底有些不情愿便宜谢氏,说到底还是太子他们家的人。年节都过完了,你也一点都不着急,又是怎么想的?若谢楠真不愿的话,谢放肯定拧不过家中。婚姻大事,说来说去,还是父母之命。”

明熙道:“船到桥头自然直,陛下何必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杞人忧天?”

泰宁帝撇嘴:“朕得先把话撂出来,不管你怎么想,谢氏若不愿,朕可就更不愿了。如今世人最看中的依然还是出身,朕的门户之见也颇深,没有谢氏宗族,谢放还是什么谢四郎?若谢四郎为这亲事和家中闹翻了,或他家中人执意不肯让他娶你,朕还不乐意呢!”

明熙笑道:“陛下忧心的怎么也都是外在?愿意如何,不愿又如何?前朝晋城公主曾在帝京北郊建一道观,蓄养面首,逍遥一生,我为何非要嫁人?”

泰宁帝瞪着眼:“唉?那怎么一样!晋城公主是驸马都尉早丧,前有父皇奉帝的宠爱,后有胞弟启帝护佑,才能逍遥自在的过了一生。若将来你那相公,如晋城公主的驸马都尉一般早丧,尚可……咳咳咳,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之,你犹如朕的女儿一般。谢放是什么,一个庶子!即便是个士族出身,哪里能配得上你?虽说这亲事,朕一万个不愿,也架不住你愿意。不过,若你也不愿意,朕也还能在帝京里再给挑选几个士族嫡子。如今朕也闲得很,不若将几家适龄的郎君都叫入宫中,开个花会,朕也好好看看人品。”

韩耀抄着手走了过来,抿唇一笑,温声道:“陛下,这怕是不合适。帝京风俗,相看女婿都是私下来,省得坏了娘子的名声。只闻适龄的郎君开个花茶会相看媳妇儿的,可从未见过大张旗鼓相看女婿的。”

“大雍现如今还是朕的,朕想挑个好点的女婿都不成?你若想换娘子,朕可择日给你也开个花茶会,各家娘子都来走上一圈,也好相看相看。虽说你寒门出身,架不住韩大人如今正受太子殿下的宠爱,多是士族想将庶女嫁给你!”泰宁帝虽是十分不耐的白了韩耀一眼,可不知为何对待韩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般,见人就驱赶的地步了。

韩耀轻声道:“多谢陛下关心,如今内子还在,臣可不敢出去胡乱招惹。”

泰宁帝笑道:“什么内子,她现在连你都不认识了,你还指望能治好她不成?”

明熙蹙眉道:“慕容芙还没好吗?太医如何说?”

韩耀嘴角的笑意凝了凝:“太医和城中的大夫说得一样,受惊过度,需要好好修养,以后再看。”

泰宁帝难得的对韩耀语重心长道:“朕倒是特意问了太医。疯癫狂躁,哪里是能治好的。不是朕要棒打鸳鸯,太医还说,有了这般疯病的妇人,所出子嗣大概也会如此。”

明熙愣了愣:“如此严重吗?当初不就是在侧殿关了一夜吗?何至于……”

韩耀看着明熙摇头,轻声道:“该不是关那一夜的事,往日里也有些征兆,我只当她是脾气不好。”

泰宁帝沉默了片刻:“慕容氏确实有这般的病根,荣贵妃有个姑姑就是为此被休回家中的。当年荣贵妃还有个幼弟,三五岁时,被骤然掉落的花瓶惊吓了,懂事时就疯疯癫癫的,十岁左右跌入井里溺死了。”

韩耀微微颌首,若有所思道:“竟是如此吗?我以为虽有预兆,可到底还是那夜惊吓太过所致……”

泰宁帝道:“太医同你自然不会直言,朕问起来,也不敢隐瞒。慕容氏图谋造反非一日两日,你那夫人一直帮贵妃通风报信,早已知情。那么长时间,一个贵族的娘子做这些事,难免担惊受怕。到了那夜又不曾成功,怕是心理承受到了极致,一溃千里。”

明熙了解韩耀所虑,轻声安慰道:“你虽瞒着她帮了陛下,可她何尝不是瞒着你为家中做事?她如今这般,乃慕容氏野心太过所致,非是你的过错。”

泰宁帝若有所思:“你还年轻,深受你那殿下重用,这个岁数又还不曾有子嗣,若她不治,你大可休妻。慕容氏在时,她若是如此,你尚理直气壮,何况慕容氏都没了。若心中过意不去,可专门将她安置起来,照顾一生,也不算亏待了。”

“有个罪妇的正妻,本就对你的仕途百害无一利,何况她疯癫到六亲不认,总不能让妾室操持后宅。万一诞下的嫡子也是如此……再者,妾室管理后宅也不能够。你看安定城穆氏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穆长白逃过一劫,跟着高氏跑了。不然,不说谋反这事,光治家不严这一条,朕也不会轻饶了他!”

这般的私事,泰宁帝可拿来说嘴教训,但明熙也不好插话,唯有垂眸看向茶盏。片刻间,三人都没了言语,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韩耀侧目轻声道:“陛下所言,句句在理。韩耀迎娶慕容氏时,韩氏不堪般配慕容氏。当初慕容芙不曾嫌半分,如今她遭逢聚变又重病缠身,我若休妻,只怕这一生愧疚。仕途之上,太子殿下不会在意这些,子嗣之事,家中兄弟众多,过些年再过继子侄于膝下便是。”

明熙见泰宁帝还欲开口规劝,私下拽了拽泰宁帝的衣袖,低声道:“我以为韩大人所言极是,嫁娶乃一生一世的事,何能为外因,毁了夫妻盟誓。慕容氏已是如此,陛下尚不曾将贵妃娘娘关入冷宫,何必规劝别人生离?”

泰宁帝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正欲开口,见裴达无声的走来,挑眉道:“六福不是找你说话吗?怎么这一会就回来了?”

裴达笑了一声:“回陛下,奴婢有事找娘子。”

泰宁帝笑道:“上元灯会,多是儿女情长,这会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裴达的笑意当即僵硬唇角,干笑了两声:“呵呵呵……”

泰宁帝挑眉:“别藏了,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何为欺君之罪,你不知道吗?来,上前同朕说说,谁找你家娘子有事?”

裴达掩唇轻咳,嘟囔了半晌,开口道:“谢大将军有言,素水东桥畔,不见不散。”

泰宁帝挑眉,瞥了眼明熙,对裴达道:“谢放说能带家长吗?”

裴达咳了半晌,呐呐不语,求助的看向明熙。

明熙深深的看了泰宁帝一眼:“我有事与谢放商议,陛下要旁听吗?”

“自然——”泰宁帝见明熙变了眼神,改口道,“如朕这般的大家长,自然是不会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改变男主的事,并不是大家那么认为的。清水大大当初的撒泼打滚只是玩笑话,没想到惹来那么大的风波。

我已经写了几本书了,几乎没人能左右的我的决定,很多书我修了三五遍以上,所以,做出来这样的决定是我本心的,是我想要的,我希望以后大家不要把这件事怪在清水大大身上,谢谢大家。

是我后来感觉高钺不该是我能改变。我设定的性格,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你们说 明熙就能不要宗族,明熙是女的,而且明熙和生父和整个贺氏都没有感情,甚至贺氏是仇视她的!

但是高钺本身是有抱负的不说,但是高钺本身的一切都是高家给的,他爹是势力,但是他爹也是对他报有期望,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

如果说 贺氏对明熙有半点照应和感情,或者是父女之情,明熙也不会如此!你看她和皇后的感情就是如此,皇后是爱她的 但是皇后的爱也是寄托和功利的的!甚至皇后拿她和武帝博弈,来看武帝到底有迁就多爱他!这些明熙都知道,但是她没有放弃皇后!因为她从皇后身上得到过爱!

高钺也是如此!高钺没有明熙的环境的!但是高钺的一切,他爹都为他着想过!毕竟他爹也是心理真有这个嫡长子!而且一个人是离不开宗族的!你去看历史!即便是皇权!也没有凌驾在宗族上!

那个时候的世家对皇权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的!所以!高钺也根本脱离不掉这一切!

他心底对高家是有责任感!这些责任感!让他知道明知道这是死路,也要走下去!他改变不了!他什么都知道!一边是有恩 一边是义!

他是没有退路的!你看他对自己的副将说 那是高战和父亲的退路!不是我的!

他即便是成功了,也是也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他不能带着明熙!他没有选择!他感觉自己是泥潭里的人,他出不来,没必要拉上另一个人!

他的隐忍,是性格上的完全!他是一个人!他可以顶天立地,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但是就算是有不甘心!也是,就这样了!反正也就这样了!

我改掉的没有那么多!是我自己本心感觉这不是男主!这是要凌驾男主以上的存在!

我很爱他!但是他的性格如此,我只能这样!

这和清水大大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她为此受了很多连累,那个时候 我说不清楚!因为我明白的也是模糊的!

我后来清楚,一个人的性格能选择他的最终!

这是我身为作者都无法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