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不动声色,朝后站了站,虽然心里暗恨为了说话方便,找一处最小的汤池,可如今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倒也不惧,挑了挑眉头,朗声道:“梓童。”

明熙笑道:“陛下,来,过来。”

元景帝上前一步,正色道:“梓童,朕还想多泡一会,天寒地冻的,你先回吧。”

明熙轻笑了一声,柔声道:“长生,来。”

元景帝几乎是下意识的动动腿脚,上前了一步,又停了片刻,慢吞吞的游到明熙身侧,仰着头,有些不耐的开口道:“梓童如此匆忙,所谓何事?”

元景帝见明熙沉默不语,沉吟道:“若为那十名贵女之事,朕当真半分不知。朕的性情,梓童知道,自来光明磊落,绝不会暗示柔然进贡殊丽貌美的娘子……”

明熙不等元景帝话毕,伸出手去,轻轻的拂过那脖颈上旧伤,而后在锁骨上伤口上拂过,笑道:“今日我去上书房,陛下已有三日不曾誊抄佛经了。”

大雍众所周知,元景帝有一女二子。

元景帝与皇后婚后次年,诞下嫡长女凤哥。但因胎中体弱,生产时又有损伤,多病多灾。太医甚至不敢保证皇长女能过周岁,又因皇后头胎生产伤了身体,竟被断言也许不能再孕。

元景帝为母女祈福,大赦天下,减免境内赋税一年。太上皇有感皇甫氏杀戮过重,波及子嗣后代,亲自为皇长女取名凤哥后,每日更是虔诚诵经念佛不说,也令帝后二人晨起诵经,每日抄写佛经三页,为子孙后代祈福。

☆、第八章:常得君王带笑看(3)

转眼两年,太皇女凤哥身体逐渐好转,虽还是比一般幼童体弱,但也已无夭折之相,皇后竟也再次有妊。

元景四年冬,元景帝喜获双生麟儿,再次大赦天下,减境内赋税两年。

太上皇虽知帝后两人的身体,有太医调养之功,但也将这对双生子的诞生,归功于自己与帝后佛前的虔诚,从此以后对帝后二人耳提面命,功课不许松懈半分,也在三个孩子长成之前,只用乳名相称。

皇后年少就对太上皇言听计从,如今更是百依百顺,唯有元景帝常因忙于政务疏忽,如此柔然送来的贵女之事尚未完结,又有了今日的兴师问罪。

锁骨上的疼痛,似乎尚能忍受。

元景帝知有此事,也不曾狡辩,可等了半晌不见明熙拧住伤口不撒手,且手劲越发的大了起来,不禁抿着唇,抬眸望向明熙,正色道:“梓童轻些,朕疼。”

氤氲在雾气之下,微微湿润的长发如瀑披散在脸侧,更衬肌肤如玉。依旧的俊美绝伦,似乎没有沾染岁月的痕迹,一如当年那般耀眼夺目。那双有些勾人的凤眸被水雾熏蒸的异样明亮,宛若有潺潺溪水潋滟波光。微红的耳根与脸颊,显得比平日更光滑柔顺,蝶翼般的睫毛,似乎凝着水滴,轻轻的颤抖着,嘴唇被因忍着痛处,而有些肿胀,绯红殊丽。

平日里已十分刚硬的眉眼,此时染上勾染上一抹胭脂色,明明早已疼的受不了,可言语之间依旧保持着世家子的矜贵,端着一本正经的帝王的架子。

明熙极喜欢看元景帝那副色厉内荏,端着盛世明主的正经模样,眯着眼手指松开划过那光洁的下巴,轻声道:“陛下怎么不学着太上皇蓄须?”

元景帝撇了明熙一眼,沉默了片刻,嗤笑一声:“朕风华正好,太上皇何等的年纪,朕要为何要与太上皇做相同的事。”

这轻轻的又极漫不经心的一撇,似乎满池水色,都蓄入那双潋滟的凤眸内,颇有几分光华流转之色。明熙眯眼看了会元景帝,起身褪去了身上的凤袍,只着亵衣缓步走下了温汤。

元景帝一眼不眨的望着明熙的一举一动,站在原地,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倨傲:“梓童,一入腊月,各地急件纷纷入京。朕忙于朝政,倦怠了几日,不当为过。”

明熙抬着元景帝的下巴,轻声道:“陛下看来,朝政最重要了?”

元景帝贴着池壁,沉吟了片刻,正色道:“自然不会,朕素日常伴梓童佛前祈福,不敢心存侥幸,更不曾倦怠半分。这些时日,事出有因,疏忽大意了些……”

明熙轻笑了一声,手指顺着元景帝的下巴缓缓划入水中,停留在胸口:“事出有因,所谓何事呢。柔然进贡年少贵女之事,扰乱了陛下心神吗?”

元景帝哂笑一声,轻声道:“怎么?梓童吃醋了吗?”

明熙眼眸微动,手指动了动:“陛下与人一起泡汤,竟是连亵衣都不曾穿吗?”

元景帝低低的闷哼了一声:“梓童,轻些。”

明熙挑眉一笑,靠近了元景帝耳根,柔声道:“陛下可是在对阿耀诉苦?”

元景帝半阖着凤眸,羽扇般的睫毛轻颤了颤,虽是闷哼了一声,可还是硬声道:“朕与臣子之间的事,何须与梓童报备?”

明熙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眸,如受蛊惑般,唇侧划过元景帝的耳根,哑声道:“长生有事,宁肯告诉臣子,也不肯告诉我吗?”

元景帝似乎浑身都在颤抖,忍不住抬手扶住身后的池壁,吸着气,哑声道:“梓童有话慢些说,下手轻些,朕有些疼……”

明熙眯眼看着眼前的元景帝片刻,张嘴咬在那脖颈的脉搏。元景帝凤眸潋滟着水泽,急喘了一声,低低的□□出声,不知是痛楚还是别的。虽还是坐在池壁上,但一只手却情不自禁的环住了明熙的腰身,紧紧的,让她贴在了自己身上。

直至传来熟悉的铁锈味,明熙才松了嘴,忍不住在那伤口上舔舐了起来。元景帝的喘息更是粗重,不知是难受还是疼痛,低低的闷哼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人钳制怀中,忍不住的亲吻着怀中的脸侧脖颈,如窒息般呼吸着,哑声道:“阿熙,轻些轻些,让朕缓缓……”虽沉吟的声音中,还是一本正经,可那微哑的腔调里,有种说不出的暧昧与涩意。

明熙从脖颈抬起头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抿唇一笑:“陛下,这是受不住了吗?”

元景帝抬手再次将人拉到脖颈间,喘息了片刻,勾唇一笑,虚张声势道:“怎会?梓童给予的一切,朕可都受得住。”

明熙眼眸触碰了脖颈上新伤,倒也多了几分心疼,可更多还是苦恼:“你什么都好,就是皮肤太白皙了些,轻轻碰一下就会留下痕迹,热水泡了后,更是触目惊心,方才韩耀没有看到吧?”

元景帝抿唇一笑,安抚道:“朕先下来的,哪能会让他看见。”

明熙又咬了元景帝一口,侧目看了他微微蹙眉,不禁开口抱怨道:“我明明都不曾使劲,你为何还是那么怕疼?不然,我以后不咬你了。”

元景帝亲了亲明熙的眉心,哑声道:“你喜欢,朕也喜欢你,为何要勉强自己?”

明熙看了元景帝脖颈上,多少还是有些心虚:“这地方遮得住吗?

元景帝的手,轻抚过明熙的后背,轻车熟路的解着明熙亵衣的衣扣,反客为主:“无妨,如今不比夏日,寒冬腊月的,如前番那般,也能遮住。”

年年夏日,元景帝都着高领衣袍,有一次伤痕太高,被议事的臣子发现了咬痕,不禁追问了起来,甚至一度报到了太上皇处。每日在朝堂上打瞌睡的众御史们,一看有活可干,群情激愤,磨刀霍霍,声称此时要彻查元凶。后宫空虚,御史自然心知元凶是谁,从酒池肉林,烽火戏诸侯,纣王幽王灭国之祸,一路映射到董卓吕布之貂蝉,可谓声泪俱下。

元景帝不但矢口否认,更是指鹿为马,非说那些咬牙齿印,是蚊虫叮咬的,是臣子们老眼昏花,没事乱咬。御史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几欲触柱。元景帝都硬气的说,好死不送。御史当庭被气得嚎咷痛哭,找太上皇去了。

最后太上皇不得不亲自出面息事宁人,唱了红脸,安抚群臣,此事才不了了之。

明熙忆起前事,多少有些窘迫,忍不住爱娇的亲了亲那有些红肿的唇角。

元景帝微微眯眼,突然将人抱住,揉入怀中,亲吻着,啃噬着,动作虽轻柔,可身下一个施力,轻车熟路的没入其中。

明熙因这突然的进入,轻呼了一声,重重的咬住了元景帝肩膀,低低的□□了起来。

元景帝倒吸了一口冷气,可眯着眼,似乎毫不在意这疼痛,抱住怀中的人,鞭挞起来。

两人凌乱的长发,不知何时在水中交织了起来,一波波的水流荡漾开来。片刻之间,明熙神情迷乱,低低的□□,叫着‘阿策’,又唤‘长生’。

元景帝将怀中人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凤眸华光流转,轻轻勾起唇角,眉宇间具是舒畅喜悦,哪里还有半分正经之色。

“阿策……慢、慢些,有些疼……”

这般的求饶,终是元景帝低低的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耳根,动作不曾停止,不顾这求饶声,反而更是用力,粗重的喘息交织在小小的竹房内。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变得大了起来。

突然一声高叫,仿佛一下没了声息,片刻后,再次传来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元景帝揽着靠着怀中的人,亲了亲,柔声哄道:“阿熙,这一生,唯你能让朕疼,也只有朕能让你疼……知道吗?”

闭目喘息的人,似乎疲累至极,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元景帝揽着怀中的人,缓缓的亲上那有些红肿的嘴唇……

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

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

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衣用双丝绢,寝共无缝绸。

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

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

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

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

——《合欢诗》东晋杨方

☆、卷外篇: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1)

华光初上,行宫深处。

翠微山行宫的马场,也在禁军所的外围。

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马厩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些什么,半晌无果。片刻后,才走到马棚的院外的禁军所,探头探脑的,不敢进门。

天色虽晚,但禁军所的大院还十分热闹,侍卫们大呼小叫吵吵嚷嚷,不知闹些什么。

深冬腊月,滴水结冰,衣衫褴褛的少年,被捆缚手脚站在院中央。四五个侍卫一盆盆朝少年身上泼水,那中间的人,不知是早已冻僵了,还不是不会说话,好半晌的时间,居然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似乎感觉外面也很冷,吆喝了一声:“晾晾他,一会出来再看!”

众侍卫听到这话,一哄而散,纷纷回了暖烘烘的屋子。

小身影长舒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火把下映出的她整个人轮廓。

七八岁的女童,在火光下,显得有些瘦弱。她站在院中人周围,无声的打量了被扔在院中的少年,小声道:“你是谁?”

屹立在院中的少年,似乎已快被冻结成冰的人,骤然抬眸,凶恶的瞪向那女童。

一双赤色的眼眸,在寒夜的火把下,显得一场诡异与可怖。

女童也算有些见识,倒吸一口冷气,才不曾尖叫出来:“昆仑奴?!你是跟着马匹一起进贡来的昆仑奴!”

少年虽被捆缚了手脚,头发也冻结了成冰,整个人明明都忍不住的发着抖,可依然笔直的站在院中,撇了女童一眼,眉宇间十分不屑一顾。

女童等了片刻,不见少年开口,又将人打量了个来回。少年原本该是很壮实,个头也很高,但眉宇间很是稚嫩,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十三四岁,那冻结成冰的发髻纠结在了一处,也看不出颜色来,不看眼眸,单是有些模糊的五官,已能显出非是中原人。

女童上前一步,撩开了那结冰的碎发,想要看清那双眼眸。

少年却骤然张嘴,咬住了女童的手背。

女童平时最是爱娇,突然被人咬住了手背,本要大哭大闹。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自己本就图谋不轨,又对上宛若在燃烧的火焰般的眼眸,竟是赌起气来,不甘示弱与少年对视着。女童感觉手背上的肉都要掉下来了,剧痛让那双凤眸染上了水雾,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闪烁着泪滴,可依然一眼不眨的与那双赤色的眼眸对视着。

少年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女童的呼痛与尖叫,直至那双琉璃般的凤眸无声的落泪,少年不知怎么,‘呼’地一下,就心软了下来,缓缓的松开了嘴。少年又感觉如此松嘴,又有些气弱,不禁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开脸,眉宇间难得一见的有些不知所措和尴尬,目光飘忽的看向别处,就是不肯再与女童对视。

女童眼中含泪,看了会手背的伤口,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看似精巧却极为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的靠近的了少年。

少年骤然回眸,微微松懈的目光,骤然眯了起来,眉宇间具是谨慎与防备,全身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狼,似乎准备随时随刻的扑过去,将人咬死。

女童拿着匕首,顿下身形,先是割断了少年双脚的绳索,而后很是诚恳的看了少年一眼,在少年缓缓放松的眼神中,割开了他双手的绳索。

少年挑了挑眉头,甩了甩手,动了动双脚,眯眼看向女童,可那双赤色的眼眸中没有半分和善与感激。

女童垂首,将匕首在腰间挂好,再次抬眸,并未看见少年赤眸中瞬时掩藏的的凶光。她伸手拽住了他手腕,只感觉犹如拽住了一块冰,不禁侧目望向,小声道:“很冷吗?”

少年垂眸,仿佛不曾听见女童的话,只是浑身上下还是不自主轻轻的哆嗦。

女童恍然大悟,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看了眼远处的马棚,又看了眼眼前的少年,斟酌道:“你会骑马吗?你是进贡的昆仑奴,那你知道柔然进贡的那匹汗血宝马的马驹被关在哪里了吗?”

女童等不到少年的回答,拿起他的手掌细细的查看,只见虎口与食指上的茧子十分厚重,该是常常骑马才磨砺的,不禁舒了一口气,笑道:“走!我先给你找个地方洗澡,咱们换身衣服。一会他们都睡了,咱们再来偷……再来牵马。”

少年默默的注视着被女童牵住的手,不自觉的跟随着女童的脚步,手腕是温热柔软,极陌生的触感。

翠微山行宫的东北角,有些偏僻的小花园里,有一处汤池。

时辰很晚了,此处离宫殿颇远,专门用来赏雪,素日里不常有人,更何况这个时辰。

女童将能找到的棉袍与大氅,都放在了一侧,坐在池边,清洗手背上的伤口,眉宇间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汤池里的少年,垂首清洗着身上的伤口,虽看似面上毫无反应,可也时不时的偷看女童手背上的伤痕。那涨红的耳根,不知是温泉的温度太高,还是因为别的缘故,那双赤红的眼眸,始终不曾像平日那般大大方方的抬起来,更不曾看女童一眼。

女童洗了一会,也不见手上的伤口好转,苦恼的叹了口气,不管了。

少年感觉有什么落了水,抬眸望向,只见一个木制托盘飘到了自己的面前,上面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在昏暗的灯盏下,也能看出来是粉嫩的颜色。

“桃花糕,很甜呐,吃吧。”女童托着下巴坐在池边,笑眯眯的对少年说道,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但其中的诱哄口吻,怎么也遮掩不住。

少年抬眸望向女童,很是谨慎,好半晌,也不曾动手。

女童以为少年听不懂,扬了扬手中同样的糕点,咬了口:“吃吧吃吧,好吃的!”

少年这才甩干了手,拿起一块糕点,看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

甜糯,入口即化,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少年素日就是个肉食动物,最不爱甜食,一天一夜不曾吃过东西,如今吃起甜点来,甚觉美味,竟是情不自禁的迷起了眼眸。

洗干净的少年,肌肤呈蜜色,发色也微微泛着棕色,鼻梁很高,一双剑眉飞入鬓角,赤色的眼眸十分狭长,微微上挑,还带着几分柔软。他穿上衣服时,看起来十分消瘦,但如今泡在汤池里,肌理分明,显得很是魁梧。那立体的五官,犹如雕刻,当真是赏心悦目,英俊不凡。

女童的年纪虽小,但也已分得清颜色,颇爱美色,喜滋滋的开口道:“你做我的昆仑奴吧!我娘亲一定很喜欢你啊!”

女童想了想又道:“这次除了你,柔然还进贡几个昆仑奴,有比你的长相还好的吗?”

少年沉默的吃着糕点,听见女童问话,抬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女童道:“连话都不会,那一定听不见,可真可怜!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我教你写字啊!等明日我去爹爹那里,把你要过来,以后你就是我的昆仑奴了!我教你识字读书,你教我骑马射箭,想想就开心!”

少年紧紧的抿着唇:“我不是昆仑奴。”腔调虽有些怪异,可声音竟是难得的干净。

女童有些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咿,你居然会说话啊?那你是什么?为何会在被禁军抓了起来?”

少年看了女童片刻,嘴唇动了动,又道:“我不是昆仑奴。”

女童颌首,抿唇一笑:“那你知道中原的规矩吗?”

少年眉头轻动,冷漠道:“规矩?!”

女童理所当然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呀!”

少年极为不屑撇了眼女童,冷哼:“凭你?”

女童似乎有些失望:“本来就是我救了你呀!你难道还要许给别人不成?怎么?你不愿意吗?其实……我长得也挺好的,不过看你是外族人,也不见得会欣赏的。”

少年沉默了半晌,正色道:“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死。”

女童撇嘴,理直气壮道:“在院中冻了一夜,肯定会死的啊!那些禁军摆明了还要收拾你呢!再说了,你一个昆仑奴,我都没有挑剔,你有什么好挑的!”

少年又道:“我不是昆仑奴。”

女童哼哼:“不是就不是呗,不想以身相许也成,你就得给我别的!”

少年挑眉,似乎一点都奇怪女童的要求,只是眉宇间比方才冰冷了不少:“你要什么?金银财帛?”

女童不屑一顾:“呐!我本来就是想要你啊!可是你既然不是昆仑奴,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总之呢!救命之恩,肯定有的!你只要把柔然进贡来的汗血宝马的马驹给我偷……从马厩里牵出来,藏好,我就当你报恩了。”

少年垂眸沉思了片刻,心里着实有些说不出的纠结,既不愿女童纠缠下去,可听了这话,似乎自己的价值比不上一匹马,又有些不悦。

女童见少年不说话,不知为何就有些心软,勉强道:“算了算了,要是实在不成,你将那匹马驹被关的地方告诉我就成了。”

少年听出了女童的心软,不知为何又有些开心,极慎重的开口道:“你只想要一匹马吗?”

女童瞪大了双眼,惊奇道:“不要说得那么随意好吗?那可是一匹汗血宝马!虽然还是个马驹,也价值万金啊!我娘亲小时候就有一匹,为什么这一匹就不给我!”

少年了然:“一匹马而已,不是说,要以身相许吗?”

女童嗤笑了一声:“别闹好吗!你又不是昆仑奴,我怎么能让你以身相许?虽然我是无所谓,但是我们大雍最讲究出身,若我让你做了我的奴婢,将来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都是我的奴婢呢!这样的话,你多可怜?”

女童话语之间,明明是带着几分奚落与嘲弄。可少年听在耳中越发显得甜腻,还有种说不出的暖意,莫名的感觉充斥着胸口。他站在池中看了女童好半晌,一双赤色的眼眸,有些发怔,又有种说不出的专注,心也莫名的软了下来。

女童歪着头抿着唇:“有什么办法,让娘亲把马驹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