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分不敢留他,但私下细语,恐都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之类的话语,岚佑一时也无心理会。

此时还未见各府下人来接人的马车,想来以为酒宴时候尚早,都不知上了哪处游荡去了。

寻不得车马,岚佑眉心锁得紧蹙,却又恼怒不得。今日本想留给江无妍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不想反是弄巧成拙,落了如下这番境况。

十里湖远在长安郊外,离入城还有好一段距离。

怀里的人喘息连连,岚佑心里也是一乱,咬牙间拦腰将她抱起,径直向长安城方向奔去。风呼啸过耳,不多久就已经是绵绵的汗透,里衣粘上了他的背脊。一路跑了半个时辰,饶是他久经沙场,也依稀感到几分乏力。

“麻烦的女人。”岚佑暗骂一声,低头看到江无妍苍白的脸色,眉心一蹙,又是将力一勉继续向长安奔赶。

道旁茂林稀疏,月光轻笼上尘道,斑驳陆离。月晖透过木叶落下,撒在人影之上,明暗交错。

依稀间,道上似有车轮声。岚佑的步子一停,遥遥回头望去。

尤远时只是个轮廓,辘辘近了才看轻马车的构架。车檐雕刻精巧,然而装扮却是质朴干净。也不知是来人是什么来路,岚佑已将其拦下。

车夫粗衣短服,行了较远的路也是风尘仆仆,见岚佑二人的狼狈,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我这位朋友身体不适,需要尽快赶回长安城,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岚佑开门见山,然话却是陈述。

车夫也觉出此人是命令惯了人的,一时有些犹豫,转身望了眼身后落下的帘子:“公子,这…”

风一吹,帘幕微微地颤了颤。从轿中探出一只手,轻轻捋起帘子,里面主人的身影落在暗处,只透出纤细的手臂上飘逸的青袖。话语清清:“原来是岚少爷。”

岚佑唇角私有似无地一扬:“你是?”

“段逸风。”三个字说得格外悠扬,仿似唇齿未启,就已轻轻道罢。

又是卜算楼的人。岚佑神色微沉。若是往常,他绝不与卜算楼打任何交道,然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踟躇下却并未转身离开。

“带这位姑娘上车吧。”淡淡一句话,车帘便又放下了。

这样云淡风轻的作风,岚佑不禁想起当年关于卜算楼的一些传闻。彼时卜算楼一行随了朝廷,这个男人,是唯一未随朱颜同进长安的人。据说,自三年前朱颜死后他便一直留在断魂坡上,断魂山庄已在当年的大火中付之一炬,他便在残骸旁盖了间小屋,采菊东篱,悠然南山,仿似闲云野鹤。

岚佑抱着江无妍坐上段逸风对面,抬眸看去,这人只是将余光落在了时起时落的帘幕上,缝隙间落下的光垂上他的颊,整个车厢里有些悠悠的墨香,然让他整个人显得疏离。

外边几阵车尘,车夫扬鞭驱驰,厢中隐隐颠簸,两人则各各无言。

段逸风收回视线在江无妍身上落了落,清透如黑曜的眸子眯长了几分:“这位就是江三小姐?”

“是。过几日,倒也算是你们卜算楼的人。”说起此事,岚佑言语间不免凉薄。对他来说这是件讽事,他与卜算楼针锋相对,却要一手将未婚妻送入。

段逸风闻若未闻:“送回江府吗?”

岚佑想了想,沉声道:“不,送我府上。”

段逸风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虽说岚府的家医堪比大内御医,但对江小姐的‘病’恐怕也要束手无策。”

岚佑蹙眉:“什么意思?”

“她本无病,只是——中了蛊。”言语间,段逸风又将注意落上窗外,说得格外云淡风轻,仿似未见岚佑一时有些煞白的脸色。

他不远万里从断魂坡赶来长安,正是为了这个江无妍。他想要看看所谓“朱颜指定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只是没想到还未进长安就叫他遇上了。眼角的余光在江无妍身上一落,段逸风眼中的意味淡淡的。这个江三小姐竟然是身中蛊毒?倒是从未听怜香提过。

岚佑抱着江无妍安静地靠在车厢上,霍尔显得格外沉默。耳边充斥着旧木材摩擦发出的“咯吱”声,他的眼睫轻轻垂下,不知的人还以为他已是睡去。

段逸风看了他一眼,眼里思绪一闪,若有所思。

马车至岚府门口停落,岚佑抱着江无妍下了车,抬脚才走几步仿似有些迟疑,却又转过了身,问车中人道:“段逸风,你可能治她?”

车夫正要扬鞭驱车,闻言动作也是一顿。

车中人道:“治,恐怕难。”

话里的意味显而易见。岚佑感到打在身上的风有些凉薄了,一时沉默,方叹了口气:“救过今晚?”

这一时周围无风,因而静地有些焦灼。

“能。”

终于,透过车帘落下这样的一句话。

岚佑面色稍霁,带着江无妍入府,径自抱回自己房中。

阑珊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情况。然岚佑面上虽无什么神色,但莫名地让人不敢靠近周身。

段逸风交代了声不容任何人打扰,便是把门一关。廊道上的几人立着,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着。

“你们都退下。”岚佑摆了摆手,有些倦意。

阑珊暗暗打量了岚佑的神色,识时务地没有多问半句。

遣散了周围的下人,岚佑微微仰头,月色泠泠地落在他的身上,竟然真有了几分的凉薄。此时没有分毫的浪荡,只是轻轻靠在了柱子上,眼里的神色竟是有些慌乱。

“无妍,蛊毒,十年前…”一个个字随着吐息落出,岚佑的神色愈发深邃,最后的声息彻底沉寂于这夜色之中。

周围没有酒,如果有,他或会选择一饮而尽。

这个女人理当是不知自己中了蛊毒,不然也不会去饮酒。如果他知道,今夜他也不会让她去喝。这个天下,他所知的会因酒而发作的虫蛊,只有一种…

似乎有必要去找那个人问一问了。深深地望了一眼沉沉合上的门,岚佑的眸色略一深邃,最终转身离开。

房中,段逸风的视线落过门外离开的人影,清冷地不见多少情绪。他低头看到床上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启唇道:“你醒了?”

江无妍朦胧间听到一句浅浅无波的话,反而愈发有些恍惚。

始终是太过熟悉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立在床前的影像渐渐清晰,然她反而感到自己仍在梦中。身上残留着蛊毒发作后的酥麻,然而疼痛已经消退了些,然而她依旧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真正感到痛觉,江无妍的唇角扯动着勾了勾,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段逸风。当年他不是曾对她扬言此生不会随她踏入长安城半步的么?何以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她眼前?

江无妍笑了笑。

哦对了,他说的是,不会“随她”踏入长安。

笑过了,江无妍扬眸看了眼周围的摆设,很陌生,并不是卜算楼。回忆之前的情形,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画舫之上醉了酒,而后,发作了蛊毒…

对了,蛊毒!江无妍下意识抬起手臂看去,上面原本浓密的朱红已经褪去,有些淤黑的痕迹,是蛊虫反噬的效果。然现在手臂上已又多了一道似墨非墨的咒痕,她认出是由特有的竹墨绘制的,遇水不消,唯有特定的药品才能抹去。

不消说也知是何人的杰作。江无妍捋下袖子,抬眸问:“这里是哪?”

“岚帅府。”

段逸风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测,江无妍侧一侧面,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时候她不怕自己的举止过分露骨,反正自己也是个“病人”,虚弱之下自然没那心思去维护该有的礼数。

视线沉沉的,这个人话语的余味依旧绕在耳边,依稀间竟然有些想笑,转而看着他的身影,眼睛又干涩地格外厉害。见段逸风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江无妍又不动声色地瞥开了眼去:“这位公子又当如何称呼?”

“段逸风。”

江无妍的唇角轻轻一抿。她自然知道他的名字。就如他的名一样,这个人,就有如一抹淡淡的风,风过无痕,永远无法叫人捕捉。

也不知她当年是否为了报复,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死,唯独要死在这个人的怀里。但是那一日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为她潸然落泪的样子,没想到却是让自己的心愈发地痛到难以附加。那一刻,她知自己是后悔了。

谁又知,当初她究竟是在折磨这个万事不放心上的人,还是在恼怒自己呢…江无妍疲惫地闭了闭眼,强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段逸风看着她,视线里更多的则是探究,“先前江小姐手上的符,是你自己画的么?”

“是。”此时江无妍的心正悬悬不定,仿佛只要他的话语随意地轻点一下,就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因此分外顺从。

“何时候发现的?”

“五个月前清醒之后吧…”

“清醒之后?”段逸风浅浅地说了一句,便再没有下句。

江无妍偷眼望见他细薄的唇微微抿起,知道他心中所想,却又耐不起心情去应付。

这本就是怪力乱神的回答。

江家小姐陷入昏迷是在七岁那年,若她醒时便通晓了巫蛊之术,莫不是无师自通么?然对道界的人来说,恐怕并没什么怪事可言。段逸风隐隐探究的神色让江无妍只能憨笑着对上,浑然不知状。

“蛊毒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段逸风如是说,江无妍闻言稍舒了口气,然却又听他道,“不过,这事岚佑已经知道,只是他当你自己不知晓,想来也不会主动与你提起。”

江无妍呆了呆,不想岚佑竟是成了知情人中的一个。

“若江小姐已无大碍,容我先告辞了。”

修长的身影在门前顿住,江无妍下意识地一声唤出:“逸风。”段逸风回眸投来的视线,常年的疏离中落了些古怪,她慌忙掩饰地一笑:“过几日要去卜算楼,不知段公子可嫌弃无妍这样称呼?”

逸风。逸风。许久之前,她就是这么叫的他。

段逸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色清透:“如何称呼都无妨,但江小姐请记住,即便你入了卜算楼,也并不代表什么。我们会收你,也只是因为——这是朱颜的意思。”

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是砰然合上的声音。

江无妍感到周围一静,不知不觉间颊边却有些凉意。恍惚间伸手拭,她才发现清凉一片,竟然是泪。

哭了?还真是——小孩气呢…她的唇角扬了扬,然而始终笑得牵强。见面过分突然,确让她猝不及防了。这一世,原本她已经再不会见到他的。

一时的沉静,让她感到心间有万般情绪无尽地翻涌,然而最终深深地压制了下去。然当年是她自己选择以死的方式从这片天下解脱,如今她有何颜面去与他们相认?

那人说——朱颜,如果你无法助我得天下,那么,我也无法允许你去做他人的助力!

曾经有个自称那么爱她的一个人,就这般为了权势,最终将她推开。

毒发的时候,她却不疼。

她只是个自私的女人,其实她的任何任性,为的只是对一个人的报复。越是对她安之若素,越是希望他能多看上自己一眼…

江无妍的唇角落了几分的笑意,却是苦得发涩。

桃花六卦

次日清晨,待江无妍回江府时,明铛立在门口已是险些要哭出的表情了。江淮后也见过她,然神色腻腻的,仿佛欲笑不笑,一如偷了什么腥。江无妍之后在与明铛谈话的只言片语中终于得知,原来那一夜她在岚府的事竟然是叫人想岔了。

长安本就只是个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然大家喜欢津津乐道的事也只那么几件。昨夜画舫上的事此时已在街头巷尾传了又传,最终人人只道岚少爷风流成性,将未婚妻带回府上,在成婚之前先行沐了雨露。

江无妍哭笑不得,却是笑呵呵地戳了戳明铛,道:“明铛啊,‘雨露’是什么东西?能喝吗?”

明铛面上一热,轻咳了一声:“这个…问题有些深奥,小姐不如去问问教书先生。时候已不早了,我还好多事要忙呢。”说着,转身落荒而逃,并未见江无妍懵懂的双眼中渐渐取代上的笑意。

时日如此过去,到了三月初九那日,便是江无妍上卜算楼报道的日子。

马车停在一座院落前,江无妍下了车。

大门在叩过后“吱呀”一声打开,半晌却没见人,慢慢只从院中往外探出两个脑袋。这两人长得两张相同的脸,卜算楼中有对双生儿也是街头巷尾人所皆知的事。

江无妍笑了笑:“想来是念家的两位公子?”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眼里透着几分精明:“没错,我是念容,他是念易。你就是江三小姐吧?”一旁念易站在那并不吭声,显得腼腆温顺。

“是,以后需要打扰了。”

明铛不舍,一包包行李搬进庭院,站在门口始终不愿离去。江无妍心下一软,从手腕上摘下了镯子放到她手中,轻拍了拍她手背:“明铛,以后想必许久见不得面,这个你收好,只当是我一番心意。”

“小姐,这怎么行。”明铛慌忙推却,然而推了两下,江无妍却格外倔强,最后也只能暗暗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

江府的下人一走,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合上,江无妍感到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随之“嘭”地一声闭合了。抬头望了望,落入眼中是异常熟悉的一切,一面由念容、念易领着上楼,一面她感到记忆中有什么在一点点地萌芽复苏…

“无妍,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念容笑眯眯的话语让江无妍的思绪一回,他凑近了笑吟吟地看着她,“叫你无妍,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江无妍的神色也不免温和了不少。这时候走廊有浅浅的步声,她抬头往外看去,只见一身青衣徐徐地从门口拂过,一时翩曳,便又渐渐疏远了。

“他是段逸风。”念容留意到江无妍的神色,介绍道,“不过无妍可以不用理他,这个人本就闷骚的很,朱颜死后更是变本加厉,就连我们也许久没有见他,前两日刚入的长安。”

“恩。”江无妍闻声地应了声,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下。念容之后说的话她没听进几分,倒是抬头遥遥地留意着不远楼阁之上的青衣,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以这人的性格,她并不担心他会对人提及蛊毒的事。

这个人就是这样,世上的任何事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心里无过多的冷暖人情,助人害人皆是随意。但是前世她却有缘见他落过一次泪,是在她死的时候。她故意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痛苦,始终不知当时一心求死究竟是为了得到他的愧疚,还是…

“风,或许我只是在恼自己…”江无妍的话语如一声叹息,太轻,连一旁的念容、念易都未听清。然而仿佛有感知一般,遥遥站着的段逸风忽然向这处的屋子里投来了视线。这样的视线并无拒人千里之外,只是让人感到疏远。

江无妍一愣,视野却忽然被两个身影隔断。她抬头,恰见两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

其中一人坐着轮椅,有些病态因而显得几分纤弱,另一人则是英挺沉稳,搀着轮椅沉默地立在那人身后。

纤瘦病弱的人友好地抿唇一笑:“听闻今日江小姐要来,我特地来见上一面。在下沈君之,这位是莫儒。”

江无妍微微点头示意。

“君之,以后叫她无妍。‘江小姐’未免见外了。”念容满是调侃地眨了眨眼,旋即促狭地笑道,“但你千万不能对无妍有意思,不然怜香恐怕会杀了你。”

沈君之闻言只笑不语,显然也早已习以为常。一旁沉默的莫儒却是开了口:“你们太吵了。”

“小气,忙事去!”念容冲他们一吐舌头,拉上念易便一溜烟下了楼。

江无妍含笑看着几人相处,沈君之看了她一眼,道:“无妍想也累了,休息休息吧。”虽是说念容聒噪,但他也已改口直呼了“无妍”。

江无妍送走几人,再望去时,亭台之上早已空空如也,那个青衣如幻的身影也已没了去向。

心里不由有些莫名的落寞,她在八仙圆桌旁坐上,微微出神。其实慕怜香找上有着朱颜认定命格的她,也不过是为了——赢得“神斗”。她也以为仅此而已,只不过没想到反会遇到这个人。

“逸风,逸风…”江无妍轻轻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念到最后,胸口仿佛突然空落地有些窒息。这个男子就是太温柔,温柔到——只懂得对自己残忍。

江无妍想起自己生前的点滴,恍惚间抬头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卜算楼出神,仿佛很多事依旧历历在目。当初是她赌气带上他们来到长安投效朝廷,尤记一个个都是反对的态度,何以现在依旧要为朝廷卖命呢?她一时想不清明。

亭台楼阁,歌亭酒榭。现在的这个卜算楼,当初是正是在她的规划下一土一石地落成的…那时纳夜尚待她好,千依百顺,如今回想,其实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了一个工具罢了。

有人轻轻地扣了扣房门,江无妍抬头望去,慕怜香正散着神色倚在门口。他的身边散着几分夜色的凉薄,眉目间有些疲惫,然眸里却依旧是笑盈盈的神色:“回来就听他们说无妍来了,才从宫中回来,便来看看。”

江无妍的眼弯了弯:“看来皇上对丞相还真是器重。”

“或许。”

江无妍打量着他的一身倦意:“怜香找我是有事吧?”

“只是想看看无妍住得可是习惯。”

慕怜香和三年前相比,多了几分高雅,也少了几分人情,有一种错觉便是他的视线每每落在你的身上,会有几分温存而又悚然的感觉。江无妍一时竟起了作弄的心思,开口便是调侃:“难得能跟怜香这样的绝色住在一处,怎么舍得死。”

慕怜香的眉目轻轻一挑,却还是笑得不露破绽:“哦?那是逸风更合无妍的口味,还是我呢?”

浅浅含笑的一句,江无妍话语一滞,不由抬眸望去。

慕怜香折扇轻摇,依旧浑不经心,眼里却是浓密的笑。越是笑,越让人琢磨不清他的心思。是段逸风将那日岚府的事告诉他了么?江无妍一时琢磨不定,只笑:“天下美男各具千秋,怎可一概而论。”

“哦…”慕怜香仿似恍然大悟的语调,让人的寒毛都不由地一立。江无妍未再说什么,却只见他翩翩衣角落过门畔,从视线中一闪而去。风霍然有些凉薄,她抿了抿嘴,却不由咀嚼那一问的含义。

何以他又要提及段逸风…

思绪一起,江无妍不由记得初遇那个男子的黄昏。

那日,下着倾盆大雨。如珠的雨滴溅落在断魂山庄的屋檐上,旋而飞溅开去。当年她不过十五岁,卜算楼在她的权衡之下赢得了“神斗”,朱颜之名在天下刚刚传开,很多人慕名来到断魂坡投名拜帖,仿佛所有天下所有的事,一时间竟也成了她的事。

她毕竟还小,少年脾气,过大的压力仿佛一个网将她盖得喘不过气,加之那日同来拜访的人有了几句口角,一时赌气,就在这样大的雨天跑了出去。

然后,就遇见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