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温克斯总算不再打滚,呻吟着仰面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地上的瓷器碎片割成了布条,沾满灰尘,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一向梳理整齐的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似的。

瑨儿蹲下身,抬起他的手研究了一下他手中的戒指然后就走回到托莫列斯身边。

“托莫列斯阁下,经我刚才的检查,我没有发现有半点的黑暗气息,不知道阁下是怎么发现的?还请阁下教我两手让我以后也有点辨别的能力,不至于被人给蒙了骗了。”

“凌城主,我最欣赏您的就是这点,虚心好学,但是神圣魔法是只有我们神职人员才能学习的魔法,所以我很抱歉。”

“那么托莫列斯阁下,不知我是否有幸亲眼见识一下,也好开开眼。”

“当然可以,凌城主。”托莫列斯越来越得意,只要让这个城主亲眼看到那道丑陋的黑光,那么他这趟的任务就可以完美的完成了。

一段瑨儿从未听过的咒语从托莫列斯的口中念出,他还故意念得清晰无比,似在炫耀。

瑨儿神情无比期待的等待着结果。

托莫列斯念了三遍咒语,那个花瓶一点反应也没有。

托莫列斯有些惊讶,又去测试那个铠甲,结果也是一样。

“怎么会这样?!”托莫列斯吃惊不小,他一个随从立刻去测试迪温克斯的戒指,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迪温克斯嘴里无意识的吐出“冤枉啊,大人。”

“托莫列斯阁下,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啊?”瑨儿抱着那个花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它都是个花瓶,并没有长出个嘴巴变成水壶。

托莫列斯额头见汗,随行人员也开始出现慌乱。刚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托莫列斯阁下,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好一点的解释。”看过花瓶又去看那副铠甲,仍旧是什么也没看到,瑨儿的脸色拉下来了。

“凌城主,这当中一定有某些误会,刚才都是好好的。”魔法的失效让托莫列斯多少有些慌张,这又是一桩他从未遇上的事。

“刚才?”瑨儿一挑眉毛,“除了你的人,刚才还有谁看见了?”

“他们都看见了。”托莫列斯脑袋有点蒙,指着店里的店员外面的士兵和百姓。

“你们都看到了吗?看到刚才那三件东西有什么反应了吗?”瑨儿走到店员面前问,他们都摇头。然后又走出店子问外面的士兵和百姓,大家都摇头。

“那你们都看到什么了?”瑨儿火大的大吼一声。

“他们砸店伤人!”所有人异口同声,齐齐指着托莫列斯和他的那些随从们。

“托莫列斯阁下,您还有什么解释?!”瑨儿阴沉着脸走回店里。“您身为一个高贵的紫衣主教却做出如此有辱身份的事,真是给您所侍奉的神丢脸。”

“凌城主,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托莫列斯和他的随从们在大家众口一词的指控下脸色煞白,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大家都看见了,哪来的误会?没有任何证据就敢在我的地盘上乱来,好大的胆子。”瑨儿面似寒冰,转过身脸朝店外,“乌蒙!”

“大人。”乌蒙立刻走了进来。

“带走。”

“是,大人。”乌蒙行了一礼,然后冲外面挥手,“来人,带走。”

“是!”门外是如雷的应答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进来,两人一组,把托莫列斯和他的随从们一个个的反剪双手架了出去。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是神职人员,是享有法外治权的。”托莫列斯在被带走前急急忙忙的说出这句话。

瑨儿一个示意,押解托莫列斯的士兵立刻停下脚步,“人,生而平等。”瑨儿微微一笑,托莫列斯一个愣神,“托莫列斯阁下,这是《圣典》开篇的第一段话,对吧?”

托莫列斯有些茫然的点点头,他不太理解瑨儿所要表达的意思。

“带走。”瑨儿却不再多说,直接让士兵将他押解出去。

迪温克斯此时已被他的店员用担架给抬回了楼上的房间,然后大家开始打扫卫生。

“大人,要如何处置他们?”乌蒙问瑨儿。

“这还用得着我教吗?法条上是怎么写的?”

“他们伤人砸店,已犯寻衅滋事罪。”

“他还是高贵的紫衣主教。”

“身份尊贵者罪加一等。”乌蒙已理解了瑨儿的意思。

第六卷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第202章

第二天,被羁押在看守所里的托莫列斯一行人收到了对他们的判决书。

“罚劳役六个月,并处罚金100金币,另外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以及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10548金币。”

乌蒙念完判决书,牢门打开,士兵们鱼贯而入,让托莫列斯等人通通换上囚服,然后将这些人双手反绑套上头套送上外面的马车一路颠簸之后来到了筑路工地,他们将和这些兽人一起完成剩下的路段。

在农场学习的夏非克听到这消息手抖了一下,结果正在学习配药的他多下了一味药,而更不幸的是试药人是他自己,于是跑肚拉稀一整天。

迪温克斯精神抖擞的在瑨儿的书房里品尝着香甜的茶点,昨天那惨不忍睹的狼狈样今天已经是荡然无存,又恢复成了气质翩翩的优雅绅士形象。

香奈尔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到腿软,昨天迪温克斯的表演实在是太逼真太好玩了。

阿撒亚迪斯来送这个月的魔法材料,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拿着瑨儿为自己领地所拟定的法条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瑨儿两脚架在书桌上,手里拿着莫送来的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看着最后的那个总金额吃吃的笑个不停。

“瑨儿啊,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啊?”迪温克斯吃饱了点心,抹抹嘴,溜到了瑨儿身边。

“应该做些什么吗?”瑨儿放下报表,一脸迷糊。

“你现在可是把教会给得罪了,得防着他们将来报复。”

“那好啊,他们要是敢报复,我就把昨天的事公布于众,看谁丢脸。”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呢,想好后面的对策了吗?”香奈尔坐在瑨儿的书桌上,轻拍了一下瑨儿的腿以示对她乱说话的惩罚。

“放心,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报复我。昨天的事已经在百姓的心中营造出一种神职人员无事生非的感觉,一旦宣扬出去闹得人所共知,这会非常不利于教会长久以来建立的形象。为了一个紫衣主教就要让整个教会自毁形象的这种亏本买卖教廷是不会做的,事情要是闹大,托莫列斯就只有被遗弃的份。”这就叫丢卒保帅。

“你倒看得清楚。”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阿撒亚迪斯突然插句话。

“这是此类事件必然的发展规律。”瑨儿深不以为然,这是多少同类历史事件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啊。

“他们若是想要报复你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根本不需要和你在这件事上面纠缠不清。”特米里克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比如你当年在战场上救治重伤员的技术,他们绝对会大大的加以利用。”

“没关系,夏非克不是在这嘛,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就行了。反正我这正缺这个专业的人才呢。”

一片诡异的安静。

特米里克、迪温克斯、阿撒亚迪斯和香奈尔四个人站在瑨儿面前,八只眼睛死死的看着瑨儿。

“绝了,瑨儿,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到。”香奈尔伸了个大拇指。“是不是因为夏非克把他们招来所以你要报复在他身上?”

“他们会来这里与夏非克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神殿那边自己的决定。”瑨儿赶紧纠正香奈尔的猜测。从第一天监视以来夏非克就一直很安分,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所以不可能是他把那些家伙给招来的。

“没错,不是他。他就是要做也只能是把指示下给唯一的地上代行者也就是信徒们口中的教皇而不是直接下给某一地的神殿主教,这不合规矩。”特米里克表示赞同。

“那夏非克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干嘛?”

“当然是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他行吗?”

“如果他想进入这个权力中心,不行也得行。”瑨儿摇头晃脑,狡诈的笑了。“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可怜的夏非克,我真同情他。”迪温克斯双手合掌做祈祷状。

“坏了,迪温克斯,你被打坏脑子了?”香奈尔伸手想去摸迪温克斯的额头,“你从来不曾同情过你的敌人的。”

“胡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紫衣主教怎么能动我半分!”迪温克斯佯怒,“昨天不都是为演戏嘛。”

“迪温克斯,昨天真辛苦你了,演得太好了。”瑨儿安慰性质的拍拍迪温克斯的胳膊,结果那只手就立刻落到了迪温克斯的手掌中。

“美丽的小姐,看在我昨天牺牲了那么多鲜血的份上,给点补偿吧。”

“特米里克…”

“咻”的一声,迪温克斯消失在这个房间里,他离开前的最后形状好像一个球。

“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当心。”特米里克也不见了。

“再见,瑨儿,祝你好运哦。”香奈尔向瑨儿摆摆手。

阿撒亚迪斯一声不吭的早就没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手上的那本法条。

托莫列斯一行人被瑨儿送往工地服刑,同一时间一张判决书寄到了校长手中,请他帮忙转交给神殿负责人。

校长打开判决书一看当场吓掉他半条魂,急急忙忙的进了宫交给国王陛下,请他定夺。

陛下正在书房里小憩,接过那张判决书才只看了几行字,手一抖,漂亮的瓷杯掉在地上,幸好地毯比较厚,没碎,否则得心疼死。

陛下连忙召集各位重臣来商量对策,那张判决书在大家手上传了一圈又回到国王手中,所有人一致摇头。

“难!”

“再难也要想出办法来,否则这张纸一旦递过去,所带来的不良后果我们谁也负担不起。”老国王激动的直拍桌子。

“瑨儿的这次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教会的利益,就算他们的所作所为如判决书上所说是他们寻衅滋事,但瑨儿也没有权利审判神职人员,神职人员犯事自有宗教裁判所裁决。”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当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神殿之后怎样让这双方保持冷静。”

“神殿不可能会保持冷静,他们一定会找理由发难,瑨儿更不会在那里任由神殿攻击,他们双方一定会暴发激烈冲突。”大家还是摇头。

“利斯,你怎么看?”老国王问爱子。

“父王,各位大人,我认为我们什么事也不必做,直接把这判决书原样封好交给神殿就行了。”

“那神殿要是闹起来怎么办?”

“既然瑨儿敢把这张判决书送过来就表示她无所顾忌,我们只是帮她送这封信而已。”

“教廷的势力遍布整个大陆,瑨儿她凭什么无所顾忌?”

“在这猜是猜不到的,我们只要看戏就成,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表达一下我们的立场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了。

那封判决书一送,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神殿负责人红衣主教亲自来到皇宫与国王面谈,提出强烈抗议。

老国王当然先故作吃惊状,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然后帮着红衣主教谴责瑨儿,反正瑨儿在那么远的地方说两句也无伤痛痒。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转到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上面。

这张判决书是正式公文,盖着沃尔特城城主的印鉴,而且整个事件的经过写得很详细,逻辑也很严密,找不出漏洞。

所以虽然红衣主教强烈谴责瑨儿的行为,也只能是在她擅自审判神职人员这一方面纠缠不休,而无法在此事件本身上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不能让国王对他产生是非不分的印象,那会严重影响神殿的形象。

红衣主教气愤难平,那个魔女城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想从他那里拿到赔偿金?

然后这时老国王就充当和事佬,毕竟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砸了人家的店,苦主要些赔偿也无可厚非,这跟瑨儿擅自审判神职人员是两码事。

说着,老国王两手一摊,要不然怎么办?那块土地现在好不容易恢复点生机,难道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又一棍子把那里打回原形?神殿去那里建圣堂不就是看中那里未来的发展前景嘛。

听到这话让主教大人有些犹豫,老国王这番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也的确是报着这样的目的才会派人去沃尔特城,哪晓得会发生这样让人始料不及的事。

看到主教有所松动,老国王又做起好人,愿意派人跟神殿的使者一起去沃尔特城斡旋,把人及早给带回来。托莫列斯几十岁的人,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半年劳役做下来搞不好命都得丢在那里。

主教终于同意国王的建议,毕竟要培养一个紫衣主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可是红衣主教的后备力量。

于是双方约定了一个出发的日子分头做起准备来。

自然,神殿要派人来的消息老国王及时通知给了瑨儿,哪知道瑨儿很快一封措词公式化的信件就摆到了陛下的桌上,明确告知使者不可能在托莫列斯他们服刑结束前将他们带走,那会给她领地上的百姓造成一种错觉,认为特权阶层犯事无罪。一旦这种错觉转变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么她这个城主也就当到头了。

看完信,老国王汗湿重衫,只能祈祷当使者抵达沃尔特城的时候,瑨儿不要让他们太难堪。

那边瑨儿告诉老国王她的决定,这边瑨儿也为迎接使者团的到来开始做各项准备,首先一个就是舆论导向。

安排几个人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有意无意的将那天发生的事经过一番添油加醋之后告诉那些不知情或者知道一点又不很详细的人,然后再通过那些人的嘴巴将这事传出沃尔特城的地界,再次就此事件引发新一轮的大讨论。

在沃尔特城的人都信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而外面的人则表示不信,因为教会的形象一直很好,是正义的化身。

但无论人们信与不信,托莫列斯他们的确是在服刑,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于是又有人提出疑问了,瑨儿作为一个城主,她有什么权力审判神职人员?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都是惊人的相似,因为瑨儿是沃尔特城唯一的统治者,有人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她身为城主当然就有裁判权。

至于托莫列斯的任务,大部分人都认为可能没希望了。

“瑨儿,你会让神殿在这里建造圣堂吗?”特米里克问。

“为什么不?只要他们照章纳税合法经营,我为什么要拒绝他们?”瑨儿又是一脸无辜表情。

“教会是不需要纳税的,相反信徒每月还要纳贡给他们。”特米里克揉揉额角,瑨儿在宗教方面的常识似乎少得可怜。

“我名下的产业每月税款都不曾少过一分,他们凭什么不纳税?想要不纳税也行,那就不要在我这里开圣堂。”瑨儿斩钉截铁的拍了一下手上的书。“现在是我的学习时间,你这个老师不好好教导我干嘛扯这种无聊的话题?”

特米里克无语。

“教会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以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他们正面对抗,他们过几天就要到了,不要意气用事。”虽然瑨儿不爱听,但特米里克还是要提醒她注意。

“他们来的目的是要带托莫列斯他们回去,但这事没得商量,托莫列斯要想回到帝都就必须服完刑。”

“那如果他们挑动百姓呢?以信仰被玷污的名义,你就等着被信徒们包围吧。”

“那是他们找死!”瑨儿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挑动百姓暴动者,杀无赦。”

“那这几天要预做准备,把可能受到挑动的百姓人数降到最低。”

“直接告诉他们,如果敢冲击市政厅等重要场所,杀。”

“那如果他们不围攻市政厅而是在门前静坐呢?”

“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穷苦大众,信仰固然重要,但肚皮更重要。”言下之意,就算对方想挑动暴乱,也不见得能够如愿。

“好的,我明天就交待下去。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第二天,全城的百姓都被告知,城主并不干涉他们的信仰自由,但严禁打着宗教的幌子干违法的勾当,比如聚众闹事,带头者,杀无赦。

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知道神殿的使者正往这个地方来,因此纷纷猜测这样一条通知是不是针对即将到达的神殿使者,为可能因此而引发的一些群体事件先做个防范。

反正,不管大家怎么猜,这件事已经引起全民关注,各方势力都在关注后续发展。

但大部分人都觉得最终可能是教会获得胜利,毕竟教会的力量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夏非克则在摇头,他不认为瑨儿会做出让步。

而事实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处置并没有错。

她作为领地上唯一的统治者,有着绝对的裁判权,只要这块土地上一天没有建造起圣堂或神殿,那么神职人员在此引发的任何争端她都有处置和裁判的权利。

只是统治者会或多或少的将天平向教会倾斜,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所以才觉得她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那几个使者真的敢挑动百姓的话,那么他们将很有可能无法再返回帝都,对于她来说,她领地上的这一万多名百姓比那几个神职人员更加的重要,为了保证社会稳定,她是不介意杀几个人的。

而那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要想着以后会有人来帮他们报仇,只能是他们自认倒霉。

魔女城主的名号不是叫得好玩的,该铁血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看那些盘踞在这里多年的土匪们的下场就知道了。

夏非克深深的叹口气,在这里一个多月,他除了学习,听到的最多的事就是瑨儿的行事作风,通过这些最接近她的人的叙述可以很容易的分析出她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