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学弟昨日去夫子的斋舍请教功课,直到子时才回来,方才来时,他说有些头疼,要歇息会儿,让我先来,兴许下午就会来了。”

杜轩如实作答。

白老太太点头笑着,一边却慈声嘱咐道:“学业是要紧,可身子更重要。要是没个好身体,将来便是考取了功名,岂不是要被身子拖累?这话,你记着,回去也说给薛柘听。你们俩啊,不但要好好做学问,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个儿的身子,记得了吗?”

这样的关切,一点都不作伪,听起来就让人心中身上都暖和起来,杜轩起身拱手一拜,郑重的应了下来。

兰心阁里,白璎珞歇了午觉起身,朝小雅斋的方向而去,走了没几步,便迎上了从庆安堂出来要回去的杜轩。

“六小姐…”

杜轩礼貌的唤道。

颔首浅笑,白璎珞和杜轩擦身而过,走了几步,脑海中突地浮起了一个人名,白璎珞回过头唤住了杜轩,“杜公子留步,青松书院内,可有一位复姓诸葛的夫子?”

回转过身来,杜轩点了点头,犹疑的问道:“书院内有两位夫子都姓诸葛,是一对父子,不知六小姐问的是哪一位?”

“这…”

只隐约记得,前世时杜轩说在京城的文具铺子里遇到过一位诸葛夫子,言谈间提点了几句,让他受益匪浅,具体是哪一位,白璎珞此刻便着实说不出了。

“我只是听人说起过,说诸葛夫子的学问极好,若能得他提点,定能事半功倍,至于是哪一位,便知晓的不那么清楚了。如今,也是随口说说给杜公子做个参考,杜公子听听便好,不用太当真。”

白璎珞掩饰着说道。

“既是这般,那六小姐说的定然是诸葛卿夫子,他如今教授我们算学,为人最是严谨认真,学子们都受益良多。诸葛卿夫子的父亲诸葛南老夫子,如今已经不大授课了,每日只在藏书阁钻研学问撰写书籍。”

提起书院里的夫子,杜轩顿时连身上散发出的精气神都透着一份恭敬。

听杜轩的描述,白璎珞大致笃定,前世时点拨过杜轩的,应该是那位已经不授课的诸葛老夫子。

不过,她到底是身处深闺的女儿家,若是对青松书院的夫子知晓的这本清楚,反而惹人起疑,白璎珞点到为止的说道:“正因为诸葛老夫子成日钻研,胸中沟壑万千,兴许才更值得人求教,杜公子,你说呢?”

说罢,白璎珞莞尔浅笑,道了声“再会”,便进了小雅斋的院门。

杜轩愣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转身慢慢的走了。

下午的绣艺课上,白璎珞取出自己精心绣好的一面双面绣递给了姚夫子,姚夫子细细的品评着,面上尽是赞赏,白璎珞看到,不禁又在心内小小的自得了一下。

到了下课的时辰,白璎珞本打算痴缠着姚夫子再教她几种针法,一回头,却见秋月站在门外,伸着脖子朝屋内看,心知秋月必定是来寻自己的,白璎珞跟姚夫子行了礼出了鸣翠居。

“六小姐,柳大人和夫人来信了,刚收到,老太太请您去看呢。”

秋月一脸喜色的回禀道。

“舅舅来信了?”

一脸抑制不住的雀跃,白璎珞提起裙裾,飞奔着朝庆安堂去了。

庆安堂正屋内,桌子上摆满了许多锦盒,便连地中央,也摆放着几口大箱子,白老太太听来人回禀完,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目光不由的在桌上的那个信封上打了个转。

院子里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帘子掀起,白璎珞欢快的奔了进来,“祖母,我舅舅来信了?”

难得看到白璎珞这般娇俏的小女孩儿模样,白老太太展颜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牛皮信封,“呶,自己拆开看吧。”

几下拆开信封,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见都是些好消息,白璎珞才放下心来,一边,走到白老太太身边坐下,语音清脆的念了起来。

白璎珞的生母柳氏,是家中幺女,兄弟姐妹五人,却只有一个排行第四的兄长柳庭怀。

柳氏嫁到靖安侯府的第二年就早逝,起初的几年,三个姐姐还经常派人来问候,这么多年下来,她们各自跟着夫婿奔波到了旁处,渐渐的,便有些疏远了,唯有过年时会派人捎带些礼物来。

对那三个未曾谋面的姨妈,白璎珞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而唯一的这个舅舅,却是白璎珞心中仅存的一点儿温暖。

柳庭怀和白璎珞的母亲柳氏两人年龄最接近,是故,两人的关系,比和其他三个姐姐都要亲,柳氏出事时,柳庭怀刚考中进士,领了翰林院编修一职,虽说只是个七品官,可同龄人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

不安于京城里安逸的生活,第二年,柳庭怀谋了一个外放的六品县官,带着家眷去了位于大宋最南边的贫瘠之地,柳庭怀说,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白璎珞六岁那年,柳庭怀官至正五品,已是当地的知州。

回京述职的时候,柳庭怀来靖安侯府看白璎珞,那是白璎珞自有记忆后第一次见到舅舅。

那天的她,被二夫人吩咐身边的婆子用白璎芸的新衣妆扮一新的送到了柳庭怀面前。

怀里抱着妹妹唯一的骨肉,柳庭怀眼中饱含热泪,他关切的问这问那,还趁身边的婆子不注意时悄悄问白璎珞,可愿跟着他去江南,日子虽清苦些,可家里人口简单,绝对不会如靖安侯府这般复杂。

六岁的年纪,身体里,却是十七岁的灵魂,白璎珞记得清楚,二夫人暗里交代婆子,说柳庭怀想借着抚养白璎珞的机会把柳氏的陪嫁索要回去,说柳庭怀心思不纯,一定要盯紧了柳庭怀,不能让他有私下诱/哄白璎珞的机会。

转过身,二夫人恨恨的说,柳庭怀要是敢起这样的心思,他这趟进京想要达成的目的便等着落空好了,准保让他怀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败兴而去。

二夫人满含算计的面容,让白璎珞为唯一关心自己的舅舅真真切切的担心起来,所以,当柳庭怀悄声问她想不想去江南的时候,白璎珞果决的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柳庭怀的眼中,是满满的失望和落寞,白璎珞看到,心里像是被刀子扎到的疼痛,可是,想着是为了舅舅好,白璎珞便释然了。

可那之后,白璎珞却为此后悔了无数次。

若是早早儿的就跟着舅舅去了江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如今的自己,和二房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矛盾了吧?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终于让她遇见了白家二老,遇见了长姐,知晓白家有了传承香火的白诀,还遇见了杜轩。

白璎珞长叹了一口气,有失才有得,菩萨都是公平的。

此刻,看着手里的信,白璎珞止不住的欢喜起来。

第120章 人心

“小姐,你说真的?舅老爷又要升官了?”

兰心阁里,流苏和流莺整理着箱子里的礼物,一边兴奋的看着白璎珞问道。

摇了摇头,白璎珞虽有些不确定,却满是希冀的说道:“舅舅是个踏实能干的人,想当初,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翰林院,当个编修又清闲又有俸禄,可舅舅偏不,反其道而行,虽吃了些苦头,可同龄人里,舅舅也算是个中翘楚,所以,古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舅舅在知州那个位置上也有许多年了,如今又做出了成绩,想来,年底百官考核的时候,许是要动上一动的。”

“知州是正五品,再往上,就是四品官儿了,小姐,您说,舅老爷会回京城来吗?”

流苏搬出箱子里的大小物件放在锦桌上,一件件的翻看着,头也不回的问道。

这一次,白璎珞果断的摇了摇头,“舅舅最喜欢做实事,他定然不会来京城的。”

柳家二老已去世多年,同宗的人都不在京城,如今只有一座老宅子空在京城里,从前柳庭怀写信来时,还笑说将来那座宅子给白璎珞做嫁妆。

走到锦桌边探头看了看,见都是些江南的特产,每一样都准备了许多份,可见是让白璎珞送人的,挑着看了看,白璎珞吩咐了沉香三人将礼物分出来装锦盒,一会儿送到各个屋里去。

返身坐下,白璎珞喃喃自语的说道:“以舅舅的资历,升到正四品怕是有些不大容易,从四品就没有问题了。却不知晓,会是直隶州的知州,还是做本地知府。”

想了会儿,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白璎珞自嘲的笑了笑,起身更衣准备去庆安堂用晚膳。

进了庆安堂,却见薛氏也在,而见到白璎珞,薛氏倏地住了口。

白璎珞顿时知晓,她来之前,薛氏和白老太太的话题,必定是跟自己有关。

“珞姐儿,再过一两个月,就能见到你舅舅和舅母了,高不高兴啊?”

像是在哄小孩子,薛氏看着白璎珞问道。

白璎珞面上一喜,“大伯母,我舅舅也给你们写信了?他真的要来京城?是回京述职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眉目间尽是对柳庭怀此次来京城的雀跃期待,薛氏和白老太太不禁笑了起来,下一瞬,白老太太的话,却让白璎珞不由的沉思起来。

“这一回回来,兴许就是在京城扎根了,你舅舅会带着家眷一起来,到时候,我们的珞姐儿也有亲戚可以走动了。”

白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

方才在兰心阁,流莺还和沉香咬耳朵,说柳家的祖宅,那位远在江南的舅老爷说将来给自家小姐做嫁妆。

此刻,便听闻说柳家要举家进京了。

白璎珞倒不是惦记着那处宅院,只不过,以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所知晓的,舅舅柳庭怀,是个心怀百姓的人,以他如今刚过了而立之年的年龄来看,在地方上,只要肯用心,将来必是地方大员,可要是进了京城,没有根基,一步一步的往上面熬,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璎珞怎么都觉得,这不会是舅舅的主意。

“祖母,是舅母娘家的意思,对吗?”

白璎珞眼眸平静的看着白老太太问道。

感叹于白璎珞的聪慧,白老太太回头看了薛氏一眼,方冲着白璎珞点了点头,“你舅母是王家的幺女,自幼便最得她父母疼爱。从前,王家没什么权势,你舅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舅舅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如今,王家老太爷成了阁老,王家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想让姑爷不那么辛苦,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们父母骨肉分离了也有十多年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京城里的大门大户,不都是这样一天天壮大起来的?

要是一盘散沙,怎么能在京城中扎根呢,想来,王家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吧。

不知道该为即将能看到舅舅一家人感到高兴,还是为舅舅不能实现自己心中所想而感到失落,一顿晚膳,白璎珞有些食不知味。

痴缠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打听了许多关于柳庭怀在地方上的事,白璎珞再从庆安堂出来,夜已经很深了。

星空浩瀚,秋风飒飒,白璎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天际最南边那一朵移动缓慢的乌云,有些惋惜的长叹了一口气。

白璎珞还记得,尽管只见了一次面,可舅舅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可的热烈,那是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对自己即将开展的事业所拥有的无穷尽的信心,而如今,正在事业上升的蓄积勃发期,他的抱负,就这么拦腰砍断,要随着他人的意愿而改变,他的心里,是痛苦的吧?

一连几日,白璎珞都有些长吁短叹的。

十一月初,柳庭怀的书信再次送到,这一回,回程的日期已经确定,大抵腊月初,柳庭怀一家就能到京城了。

来送信的,是柳家的管家,送完信,管家便带着提前回来的下人去柳府收拾宅院了,看着乌蒙蒙的天空,白璎珞认命的叹了口气,转而回屋准备起送给表兄妹的礼物来。

“小姐,这对金镯子份量足,您还是自己个儿留着吧,送些珠翠玛瑙什么的也就算了,这金镯子可沉甸甸的呢,回头有个什么万一,还能应应急。”

按着白璎珞的嘱咐,将礼物都从小库房寻了出来,流莺掂量着那对金光闪闪的镯子犹豫起来。

“真是个个财迷,这几年,舅舅送来的好东西还少了?如今初次见面,我给表姐的礼物合该厚重些才是。”

轻声斥着,白璎珞抿嘴笑了起来。

一旁的沉香看到,也不赞同的说道:“小姐,奴婢觉得流莺说的对呢,舅老爷家有两位小姐,如今都是豆蔻年华,可这样的金镯子,小姐手里却只有一对,到时候,是给哪位小姐呢?给了其中一个,那一个领不领小姐的情且另说,可另一个心里却怎么都要生了埋怨之心的。”

犹豫了一下,白璎珞虚心受教的应道:“可见是我糊涂了,那,你们斟酌着准备吧,总之,宁可礼厚些,也莫让人挑出毛病来。等你们斟酌好了,再报给我看看。”

沉香和流莺脆声应下,下去准备了。

知晓柳庭怀进京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白璎珞便不再和自己拗劲,转而欣然接受,如此,每日便殷切的盼望起来。

初冬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已是十一月中,想着柳庭怀一家如今是在路上,白璎珞再看向那飘飞的大雪,便有些担忧起来。

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白璎珞不自禁的扭头去看,便见流莺脸蛋红扑扑的进了屋。

“小姐,方才张二哥来寻我,说在白家二老的馄饨摊儿上,见到了白家大姐,白家大姐双眼红肿,像是哭过的模样。”

知晓白璎珞对白秀一家很在意,得了消息,流莺便立刻来回禀了。

果然,白璎珞顿时变了脸色。

“还说了什么?”

白璎珞目光急切的看着流苏问道。

流莺摇了摇头。

紧蹙着眉头,白璎珞沉思了半晌,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眼看,便到了去小雅斋上课的时辰。

“流莺,你取几两碎银,就说,就说我想吃余味轩的红豆糕,出府一趟亲自去瞧瞧,务必打探清楚了来回我。”

白璎珞想出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主意。

点头应下,流莺催促着白璎珞去上课,自己收拾了一番,径自出府朝东大街去了。

一下午,白璎珞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听说馄饨摊前,白秀一边拉风箱一边掉眼泪,而白家二老也是愁容满面,白璎珞便胡乱的猜测起来,难道,白秀的公婆又刁难她了?

白秀嫁给李大壮已有五年,至今为止却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在乡下,这可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前世时,白秀和李大壮夫妻情深,为了白秀,李大壮没少被自己的爹娘埋怨,可如今,与白秀相隔数百里,白秀的事,白璎珞再难得知。

一盘棋下的七零八落,白璎珞再回过神来,半壁江山已经尽数被毁,面前,姚夫子一脸戏谑的打趣目光,仿佛在笑白璎珞有了女儿家的心事。

也不否认,道了歉,白璎珞便疾步回了兰心阁。

得知白秀此次来京城并不是因为和夫婿闹了别扭,白璎珞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可待到流莺说清了始末,白璎珞的脸色却比下午胡乱猜度时还要难看几分。

开春时,白璎珞跟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去了京郊的庄子里,也是在那儿,白璎珞不仅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白家小院,也看到了白玲那副趾高气扬的可恶嘴脸。

左邻右舍帮着白秀赶走了孙府的管家,本以为,孙府会知难而退,不成想,仅仅半年的功夫,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

“你是说,白家的小院子,已经被孙府占为己有,李家耕种的那几亩地,也被孙府暗中使了手段,被侯府在庄子上的管家收回了?”

脸色铁青,白璎珞看着流莺沉声问道。

流莺一脸愤慨的点了点头,“不止如此,白家大姐的夫婿本是村子里杀猪卖肉的,如今,但凡有谁家有猪要宰杀,孙府便会派人上门去抢生意,如今,白家大姐的夫家,仅靠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田过日子呢。”

眼看这便要过年了,白玲这是要断了白秀一家的活路吗?

白璎珞的眼中,积起了浓郁的寒气。

第121章 幸事

思忖了一整夜,白璎珞直到早起坐在梳妆台前,脸色都还有些不虞。

可是,现在的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一整夜过后,白璎珞愈发体会到,身边没有可靠可用的人,莫说在京城或是远郊的白家庄,便是在靖安侯府,也寸步难行。

是该想想办法了。

心中轻声叹着,白璎珞回头看着流莺嘱咐道:“白家大姐,咱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你今儿再想办法出府一趟,去问问她,可愿意到我身边来做事。”

“小姐…”

白璎珞的话,让流苏和流莺顿时吃了一惊,便连一旁收拾床榻的沉香,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那么一脸不解的看向白璎珞。

“若是不认识,也就罢了,既然如今知道了,便不能视而不见,能帮一把是一把吧,至于祖母和大伯母那儿,我会想法子去说的。”

轻声说着,白璎珞的表情透着一份不容置疑的肯定,流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临近午时从小雅斋回来,白璎珞得知,白秀说要考虑考虑,白璎珞就猜到,兴许是有戏,沉思了一会儿,她起身去了庆安堂。

用罢午膳,白老太爷起身在院子里散步,白璎珞起身坐到祖母身边,有些犹豫的说道:“祖母,我想在身边添个人,您帮珞儿瞧瞧,可好?”

以为白璎珞想添个使唤的丫鬟,白老太太不疑有他,笑了笑道:“既然是你相中的,那肯定有她的好,若是定了,回头去你大伯母跟前说一声,让她拨了给你便是。你啊,便当是提前练练眼,回头若是做的不好,再发落了就是,自己拿主意吧。这以后等你嫁了人,后宅之中的丫鬟仆妇,哪个不都得你过目?祖母还能帮你相看多久?”

显然,白老太太以为是靖安侯府的丫鬟。

见白璎珞迟疑不做声,白老太太觉出不对了,“不是府里的?”

点了点头,白璎珞将两次遇见白秀的事,告诉了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之所以偏疼白璎珞,一个原因,是因为白士鸣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另一个原因,也是白璎珞自小就乖巧懂事,什么事都不瞒着她,是个心思纯正清澈的好孩子。

小山寺也好,远郊的白家庄也罢,两次遇见白秀,回到白老太太身边,白璎珞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了祖母,唯一绝口未提的,兴许就是她与白秀并不是初识这件事。

此刻听白璎珞再提起白秀,白老太太就简单的认为,白璎珞是起了恻隐之心。

“她爹娘既然在京城里做小生意,那她在身边照看着,既能全了孝顺父母的心,兴许还能把小本买卖做大些,不也挺好的吗?做什么非要让她来你身边做事呢?再说,都已经是成过亲的妇人了,府里,除了你伯母婶婶身边的几个管事媳妇,其他人,不是婆子就是丫鬟,珞姐儿,你…”

讲道理一般的劝说着白璎珞,白老太太的话语,顿在了口中,满眼犹疑的回头看着白璎珞的眼睛,白老太太将信将疑的问道:“难不成,你想让她做你身边的管事媳妇?”

但凡有女孩儿出嫁,爹娘都会挑几个稳重的人给女儿当陪房,陪过去的,便是那几个人各自的一家人,也都是可靠老实又有能力的,而这些人,必定是用过多年,爹娘暗里考校了许久的。

白璎珞爹娘早逝,将来出嫁时,必定就是白老太太和薛氏为她张罗此事,如今,白璎珞已经十三岁了,可薛氏也好,白老太太也好,都从未想过这些,怕是都等着白璎珞订了亲事才开始筹备。

可到那时,就一定来得及吗?

更何况,白老太太早已不管内宅之事,手头可用的老人,有些早已脱籍回乡享福去了,剩下的那些,也都给了薛氏调拨,这些年下来,怕是已尽归薛氏所用。

而薛氏,给白璎珞筹备亲事时能用几分心思,这就不得而知了。

“哎…”

轻叹了口气,白老太太满是怜惜的伸手将白璎珞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道:“既是你相中的,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得空了,你带她进府,祖母相看相看。”

白璎珞本想借着祖母人老心慈,眼见与自己投缘的白秀落了难,兴许会考虑用她,不成想,竟想到了自己的陪房一事上去。

虽有些阴差阳错,可到底目的已经达成,白璎珞再未辩解,软语哄着白老太太心情好了些,服侍着她睡下,才径自离去。

两日后,白璎珞将白秀带进了庆安堂。

一身干净整齐的青花粗布衣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发髻间簪了一只做工简单的素银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