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薛氏意图为何,白璎珞也不多问,唤了流苏和流莺跟着自己,一行四人朝茗雅园而去。

茗雅园正屋里,薛氏正翻看着账本,下首处还站着几个仆妇,等着领差事。

一一吩咐下去,薛氏喝了口茶,摆了摆手挥退了身边的丫鬟,才拉起白璎珞的手笑道:“听姚夫子说,你的绣活做的愈发好了,可不知道,现在开始做,还来不来得及。”

以为薛氏是有什么大的物件要自己绣,白璎珞不疑有他,爽快的应道:“大伯母,您说吧,璎珞必定尽全力就是。”

一时间,薛氏笑的愈发温柔,可眼中的笑意,连白璎珞也觉出不对了。

疼爱的摸了摸白璎珞的脸,薛氏低声说道:“你的嫁衣,自然要尽全力绣的美轮美奂无与伦比才是。”

白璎珞的脸瞬时红的如同十月里枝头上挂着的灯笼柿。

“大伯母,您又来笑话我。”

羞赧的说着,白璎珞紧张的手心冒汗,可薛氏却再未往下说,只拿过手边的一张大红色单子递到了白璎珞手里,“按理说,女孩儿嫁衣所用的布料,都该爹娘准备。老太太说从她那儿出,可我和你大伯父商量过了,你素来乖巧,我们也当你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这些东西,便从我们手里出。你看看单子,看还缺什么,都来跟我说,知道了吗?”

见白璎珞紧张的身子僵硬,薛氏笑着将礼单打开,指着上面的东西说道:“和你大姐姐出嫁时一般无二,到时候,我让人都送去你屋里,以后,可好生准备着,别把自己的好事儿给耽搁了,知道吗?”

白璎珞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一旁,薛氏满意的笑着,抬眼唤进了谷香,吩咐她把礼单上的东西都差人送去兰心阁,一边,又仔细的交待着流苏和流莺道:“这些布料,可一丝都不敢马虎,好好的收着,那些贴身的绣活,你们也都帮衬着你们小姐,仔细做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流苏和流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应着,一边,却满眼期冀的看向薛氏,想知道自家的新姑爷是谁。

却不料,薛氏卖起了关子,“快去庆安堂吧,老太太那儿准保还有好东西给你呢。”

逃也似的站起身行了礼,白璎珞头都不敢抬的出了门。

虽已猜到喜事算是定下来了,可真摆到了台面上,白璎珞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羞涩,就如同,前世被杜轩揭开大红盖头的那一刻一般。

身后,流苏和流莺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白璎珞却一句都听不见,只觉得耳边嗡鸣,映衬着脚步愈发凌乱。

进了庆安堂,果然,白老太太正和赵妈妈嘀咕着什么。

见白璎珞进来,赵妈妈笑了笑,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白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白璎珞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旋即,低头打量着她绯红的脸蛋,满脸皱纹的笑着问道:“心里可紧张吗?”

白璎珞嘟着嘴不说话,白老太太呵呵的笑出了口,将白璎珞拉过来拢在怀里,声音一如往常的慈和,“珞姐儿,你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祖父和祖母真希望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可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深吸了口气,白老太太幽幽的说道:“杜轩是个好儿郎,担心现在订下亲事,让人都以为你委屈下嫁,他说,定要为你挣个脸面,用明年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的荣耀来迎娶你。珞姐儿,杜轩虽什么都没有,可他有愿意疼你护你的一颗心,你可不能因为他的一穷二白就看不起他,知道吗?若是那样,你就不是从前那个蕙质兰心的你了,不是那个祖父祖母引以为傲的你了。”

长久以来的期盼,这一刻,终于实现,白老太太的话,白璎珞如聆天音,眼中也瞬时滑下了两行泪。

“祖母,珞儿懂,珞儿都懂。”

哽咽的应着,白璎珞抬起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抬起头冲白老太太笑道:“祖母,您和祖父的良苦用心,珞儿都懂。杜…杜公子是有大才的人,珞儿无怨,亦无悔。”

神色一怔,白老太太旋即开怀大笑,“好,不愧是祖母的好孙女。”

想来,便连白老太太也担心白璎珞会因为杜轩的身世而瞧不上他,所以,才准备了这一番话来说服她,不成想,白璎珞远比她想象的要通透的多。

“你放心,祖父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是不会看错人的。那杜轩,先不说将来的功名利禄,只他对你的那份心,都让人感动,祖母定然好好给你筹备,让你风光出嫁,绝对不逊于这京城里任何一家的名门小姐。啊?”

白老太太慈声哄道。

“嗯,珞儿谢过祖母。”

低声应着,白璎珞只觉得心里像是沁了一汪蜜一般的甜润。

虽应了杜轩,将他和白璎珞的亲事压了下来,可一旦明年三四月放了榜,出嫁之日就马上临近了,到那时,再筹备嫁妆,时间怕是就有些紧了。

陪房的人和陪嫁的东西都还好说,可以早早的准备好了,可白璎珞的嫁衣,没有一两个月是决计准备不好的。

要知道,女孩儿的嫁衣,以及一应的贴身物件,大到出嫁当日要穿的凤冠霞帔,小到自己和夫婿新婚当月要穿的中衣和裤帽鞋袜,都要自己亲手绣制,不得假手他人。

是故,白老太太和白老太爷商议了一番,又和靖安侯并薛氏通了气,这才打算,靖安侯府这边先行准备起来,等到来年亲事议定,哪怕白璎珞五月出嫁,也都来得及了。

满心雀跃的回到兰心阁,白璎珞对着那本画册的朱红色封面,唇角便深深的弯了起来。

那是薛氏给她的嫁衣样式及花纹图册。

一应的嫁衣款式,纷繁复杂的各式花纹,图册里面一应俱全,看着那喜庆的红色,龙凤呈祥百年好合的图案,白璎珞的笑,便怎么都抑制不住了。

身边,沉香和秀娘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相比在高位的那些人而言,下人们很少去考虑男方家有多么雄厚的背景,抑或是那男子有多耀眼的官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殷殷许诺,才更让人心动。

是故,知晓新姑爷是常来靖安侯府的杜轩,沉香等人不但不显得失望,反而满心的欢喜,对即将到来的简单而美好的生活,不禁都向往起来。

要知道,嫁给杜轩,白璎珞便是一家主母,不需要侍奉长辈,也不需要和男方家那盘根错节的亲戚过多周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怕是粗茶淡饭,白璎珞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没几日,白璎珞亲事已定的事,二房和四房便也已经知道了。

晨曦阁里,四夫人和四老爷叨念着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送去兰心阁,毕竟,虽然算是定下了,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却没有大张旗鼓要告诉众人的意思。

另一边,二房里,二夫人不在,二老爷和几位姨娘没了管束的人,日子过的很是逍遥,而消沉了许久的白璎芸,听闻此事的时候,眼中顿时迸发出了几抹神采。

第159章 心悦

白璎珞第一个告诉的人,是姚夫子。

明媚的阳光下,斑驳的窗影前,女孩儿低垂着头,脸颊上晕出了两抹绯红,细密而翘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修长的脖颈如同画里遗世而独立的天鹅,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璎珞,你会幸福的,衷心祝福你。”

柔声说着,姚夫子有些感慨的笑道:“才两年多的功夫,谁能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呢?”

姚夫子依稀记得,自己刚进靖安侯府那年,白璎珞还是个稚嫩青涩的女孩儿,那时的她,比白璎芸矮半个头,总是被白璎芸欺负,可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那么静静的看着,也不反抗,也不苦求,就好像,事不关己。

虽然同是嫡出的小姐,白璎珞和白璎芸,却仿若一个高贵的立在云端,另一个,却卑微的被踩在泥土里。

对那样楚楚可怜的白璎珞,姚夫子是满心怜惜的。

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静下心来回想,姚夫子却发现,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变化就那么潜移默化的发生了,白璎珞一如从前的淡泊平静,可如今的她,莫说是白璎芸,便是二夫人,也算计不到她了。

而算计了她的人,最终,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短短几个月,二夫人以“静养”的名义被送去了京郊的庄子里,而白璎芸,深入简出,一扫从前的嚣张任性,见了白璎珞,也总是远远的绕开,如避蛇蝎。

而其他人,对白璎珞却更加亲厚。

看着眼前这个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成长起来的女孩儿,姚夫子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欣慰。

“璎珞,你要记着,无论什么时候,失了什么,都不要失了自己那颗心。只要你的心还一如既往的真诚单纯,便是老天爷也不会辜负你。”

姚夫子指点着白璎珞道。

“您的话,璎珞谨记在心,无论何时都不会忘的。”

姚夫子于白璎珞,既是良师,又是益友,隐隐还带着些许母亲对女儿的关怀,所以,对姚夫子的话,白璎珞向来都十分听从。

白老太太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挑选了十几匹上好的锦缎料子,一边,又吩咐管事的去外头的铺子里采买了许多,再加上薛氏差人送来的那些,一时间,兰心阁里摆满了各种花纹的大红色锦缎布料,映衬的整个兰心阁里都红彤彤的,多了几分喜意。

挑选好了要用的,白璎珞带着秀娘和流苏流莺,精心筹备起来,而薛氏派来的那几位绣艺极好的绣娘,则都被白璎珞打发回去了。

前世时,杜轩是孤身一人,而白家又家世简单,所以,五六桌喜酒,两身大红喜服,一顶花轿,珞娘和杜轩的亲事便算了完成了。

而这一世,有这样的姻缘,能再度和杜轩携手成为夫妻,白璎珞的心里,竟似比前世还激动似的。

所以,算算日子离明年会试还很早,白璎珞便打定主意,一应的喜服和新婚当月的新衣,她都要亲力亲为。

心中有了期盼,日子便过的格外充实。

每日早起到庆安堂请了安,白璎珞便去鸣翠居上早课,课程结束回到兰心阁,离用午膳还有近一个时辰,也能绣上一会儿。

歇了午觉起身,再去对弈下棋刺绣,回到屋里再将绣活捡起来继续。

日子单纯而静好,白璎珞的心思,从未有过的剔透,每过一日,心里便多一丝雀跃,因为白璎芸窦绣巧抑或是旁人那些从前为之斤斤计较的不快,如今,却显得更加微乎其微,连尘埃都算不上了。

一转眼,便到了七夕。

七夕是女儿节,又因着如今白璎芸和白璎珞的亲事都已经定下,这也算是她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女儿家的节日了,所以,前一日下课时,姚夫子便说,第二日给他们放一日的假,让她们自行安排。

早起,白璎珞睡了个懒觉,辰时二刻到庆安堂给白老太太请安时,便见薛氏和四夫人都在,一行人说的高兴,似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般。

听了几句,白璎珞顿时兴奋起来。

原来,昨日半夜,四月里去大安的使者团回来了,带回了一个让人无比振奋的好消息。

嫁去大安成为王后的六公主于六月十二诞下了一个男孩儿,洗三礼上,大安君王拓拔弘睿在早朝上宣布,依着大安历朝历代的规矩,嫡长子被立为储君,所以,那个新生儿,如今已是大安的太子了。

“真的吗?祖母,是真的吗?太好了…”

继三月收到六公主的信,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如今再度得到消息,又是这样一个极好的喜讯,白璎珞顿时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的犹疑。

见祖母点了点头,白璎珞长舒了一口气,提起裙裾跑到内屋,冲着白老太太供着的那尊观音像磕起了头。

外间,白老太太和薛氏听到声响,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一整日,白璎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褪过。

白璎芸早已从下人的口中,隐隐得知了白璎珞亲事已定的消息,如今每日在鸣翠居见到她,她恬静柔婉更胜从前,似是一夜间就长大了些,身上也多了几分娇媚。

从前和白璎珞交好的六公主在大安的地位更加稳固,而她显然也没忘了白璎珞,以后,白璎珞兴许能借此水涨船高青云直上也不一定。

一想到此,白璎芸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出不来,让她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平日有什么烦心事,还能在母亲面前抱怨一二,有母亲哄着劝着,一切都似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今,分开两个月,白璎芸才发现,素日总觉得有些婆婆妈妈让人心生厌倦的母亲,才是天底下最疼自己的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白璎芸那么渴望母亲的出现。

可是,求祖母,祖母冷着脸教训自己说自己该懂事了,求大伯母,大伯母又百般推诿的说这是老太太的吩咐,无人可以违抗。

四婶,就更指望不上了,从前当着母亲的面,夸自己千好万好,如今,见了自己却急急的说完话就走,仿若自己是那避之不及的瘟疫。

日久见人心,果然如此。

心中悲怆,白璎芸渐渐的安静下来,仔细的思忖起了可行的法子。

傍晚时分,男人们都从外面回来了,在书院学习的儿郎们,也结伴回来了,其中,竟还有薛柘和杜轩二人。

一进庆安堂,白进远给白老太太见了礼,便看着白璎芸和白璎珞打趣道:“今儿是你们的节日,自当好生庆祝一番才是,兄弟们凑了份子,给你们买了两份礼物。”

说着,白进远变戏法一般的取出了两个手掌大小的小木盒,各自递给了白璎芸和白璎珞。

打开来,是一模一样的一只碧玉簪子。

“今生能做姐妹,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合该好好珍惜才是。这兴许是你们在府里过的最后一个女儿节了,以后嫁了人,相夫教子,另有一番劳碌,所以,可更要珍惜现在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

白进远的话说的简单,可白璎珞知晓,这是他给了两人一个台阶,借着乞巧节的缘故,想让两人和好。

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岂是一根碧玉簪子就能化解了的?

白璎珞笑了笑没做声,一旁,白璎芸屈膝冲白进远行了一记福礼,“谢过大哥,芸儿知晓了,日后行事必定有做姐姐的风范。”

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时半会儿倒也分不出真伪,等同于没说。

白璎珞也笑了笑,行了一记福礼。

白进远目光深邃的看了白璎珞一眼,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几个弟弟下去了,却留了话说在煦和轩煮茶,让白璎芸和白璎珞用了晚膳后过去喝茶。

早起听闻六公主的喜事,白璎珞心情大好,陪着祖父祖母说笑着,一顿饭,直到月上柳梢头,才算是吃用完毕。

赶到煦和轩时,方进了院子,便听到了屋里传出的欢声笑语,白璎珞展颜一笑,随着丫鬟的通传声进了屋。

进屋行了礼,再起身落座,白璎珞一抬眼,正对上杜轩满含深情的温暖目光。

一颗心像是被春风吹过的柳絮,说不出的柔软轻盈,白璎珞逃也似的移开了目光,之后的半个时辰,却是连他们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回过神来,众人已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各自起身打算离去了,白璎珞笑了笑,冲白进远眨了眨眼,转身朝内屋去了。

坤哥儿早已跟着乳母歇息去了,白璎珞没见到,便未做过多的逗留,跟贾氏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出了煦和轩。

夜色深沉,晚风清凉,耳边是悠远的蛙鸣虫叫声,抬眼看去,天空浩瀚,星辰璀璨,一颗心,就那么跟着静谧起来。

倏地,白璎珞看到前方的垂花门前,立着一个身影。

心中一动,白璎珞抬眼,便看到了那双盛满了关切和深情的眼眸。

“六小姐,杜轩知晓此举甚是不妥,可心中有万千话语不吐不快,还望小姐海涵。”

声音清脆,却又带着一丝紧张的沙哑,杜轩殷切的看着白璎珞说道。

白璎珞点了点头,向前一步,站在了垂花门前的灯笼下。

第160章 情定

夜色下,佳人肌肤如雪,眸中含情,杜轩就那么低头看着,顿时觉得喉中情不自禁的发干,忙收回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

再回过头来,便见跟在白璎珞身后的流苏和流莺各自一左一右的走远了几步,一边还警觉的环顾着四周。

杜轩唇角微弯,拱手弯腰冲二人的方向一拜。

微风中,传来了流苏二人浅浅的笑声。

再直起身子,杜轩轻咳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白老太爷应下了自己的请求,可杜轩知晓,两人的亲事,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必定会事先知会白璎珞,让她心中有数。

对那个明眸善睐娇俏动人的女孩儿,杜轩正如自己在白老太爷面前说过的,满心倾慕。

可是,这样的好事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佳人又俏生生的站在面前,杜轩却突然觉得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那日从靖安侯府出去,一路朝青松书院的方向走着,杜轩觉得自己的身子似是飘忽着一般,让他如在云端。

走到青松书院,看着周遭静谧的一切,杜轩怀疑,自己定然是做了一场梦。

可若是梦,一切岂能那么真实?

游魂一般的返身回到靖安侯府,门前的老伯一脸不解的问他可是忘了东西,杜轩才知,原来,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了。

那么,那个眸光灵动笑容温暖的女子,真的成为自己的未婚妻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些日子,那日在白老太爷的书房中,自己说过的话,和白老太爷的万千叮咛,杜轩都记得一清二楚,再清醒过来,杜轩便更胜从前的刻苦起来,几日下来,歇息的时辰比之从前少了许多,可他却像是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一般,一点儿都不觉得困倦。

书院的同窗打趣的说他是打了鸡血,可唯有杜轩自己心里清楚,因为有了惦记的人和事,有了为之努力的方向和目标,所以,相较从前为了功名利禄,如今的奋斗,才更有为之追逐的动力。

可是,心里仍旧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确定。

直到那日整理书卷,无意中看到书页里的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杜轩混沌的思绪,才像是一下子清明起来了。

他喜欢她,想一心一意的和她相识相守,相伴终老,可是,她,是否和自己一般,有着同样的心意?

简单的一个疑问,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回旋,几日的功夫,却像是一锅煮沸的水一般,眼看就要压制不住了。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在他杜轩的信念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阴差阳错的,便跟着白进远一道来了靖安侯府,煦和轩里,看着那个一直低头不语沉浸在心事里的白璎珞,杜轩觉得心里痒痒的,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从煦和轩出来,他做了生平最疯狂的事。

借口说要去庆安堂寻白老太爷,杜轩和从煦和轩出来的白进举和白进啸几人各自分开,急急的去庆安堂跟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打了招呼。

在承欢居院门口站了许久,也不见白璎珞回来,杜轩不自禁的便朝前院的方向迎去,头一次,他心里紧张的似是有面鼓在敲,比第一日进青松书院,去陈院士那里报道时还要紧张。

站在三进的垂花门下,远远的,便听到了白璎珞和丫鬟说话的声音。

轻柔的话语声,随着晚风飘到到耳中,如初春桃林里花瓣落在肩上的感觉,轻飘飘的带着一丝酥麻,杜轩止住脚步站在那儿,一颗心却像是要从口中跃出一般。

从前在白家庄时,有慈爱的老人总是打趣自己,说他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却沉稳的像和他们一般岁数一般。

便连杜轩自己,在经历了孤独飘零若干载的落寞后,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沧桑至老了,可这一刻,听着胸腔里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杜轩知道,自己的美好韶华,在遇到白璎珞的那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站在杜轩身前三步处,白璎珞抬头看了一眼,便见杜轩额头上的细汗,在月色下显得愈发亮眼,抿嘴浅笑,白璎珞柔声问道:“杜公子,书院的功课很繁杂吧?”

“啊?”

似是没想到白璎珞会和自己拉家常,杜轩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谢六小姐关怀,书院里功课并不繁杂,夫子们又都很是和蔼,但凡有不懂的,都能去寻夫子解惑,倒比从前自己钻在牛角尖里要轻松的多。”

“时至今日,你还叫我六小姐?”

侧头看着杜轩,白璎珞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边也带着一抹俏皮的微笑,杜轩神情一怔,愣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