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的手指微微蜷起,握成了拳头。

她说:“恒郎,我在洛丰如此胡闹,想来你的族人也有所耳闻。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谢五郎说:“我喜欢便足矣,有我护着你,他们也欺负不了你,何况…”他失笑道:“以你的性子,又有谁能让你吃亏。”

崔锦看着他,语气轻快地道:“若是我与五郎的正妻发生了争吵,五郎帮谁?”

“我会护着你。”

崔锦缓缓地道:“我明白了。”

她又笑道:“恒郎再吃一片云片糕吧,阿锦做得可辛苦了。约莫着以后都不想再做了,恒郎吃完这一次下次就不能再吃阿锦亲手做的了。”

谢五郎说:“既然做得辛苦,那不做便是,让田郎把婆子买了,以后天天给你做。”

崔锦嗔道:“吃多了也会厌,偶尔吃吃便好了。”

话是如此,不过谢五郎却当真将崔锦所做的云片糕全都吃光了,食盒里空荡荡,一片也不剩。崔锦让阿墨收了食盒,而后她坐在了谢五郎的怀里。

“恒郎给阿锦弹琴可好?”

“听什么?”

“名扬燕阳的巫曲。”

“…好。”

悠扬悦耳的琴声响起,崔锦听得入神。一曲毕,她主动吻上了谢五郎。她狠狠地吻着他,甚至咬破了他的唇瓣,有血腥的味儿传入,她才慢慢地变得温柔。

谢五郎无奈地道:“阿锦似狼。”

崔锦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若是狼,便将恒郎叼回窝里,日日夜夜□□你,让你叫天不灵叫地无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啦啦啦啦,明天即将开启新地图啦~~噢耶耶耶~~~话说乃们感觉到了么!阿锦在这场与谢五郎的恋爱里一直处于没安全感的状态,以及把自己放得特别低,所以两年里她从不问谢五郎要不要带她回燕阳城。现在压力来了,于是她就开口了,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后,估摸着也该处理了~~~

闵恭:哦也哦也,我觉得我有上位的机会了!

谢五郎:滚粗!

第八十七章

每回郎主与崔氏在屋里头耳鬓厮磨时,他便侯在外头耳听八方。崔氏到底是个姑娘家,她总担心有暗卫瞧着,郎主怕她放不开,每回与她独处时便让暗卫离去,屋外便也只剩他一人。

阿墨的听觉极佳,只要里头有什么动静,他马上便能察觉。

而这一回,郎主与崔氏的话他也听进了耳里,先是崔氏提起生娃一事,随后是燕阳城的事情。阿墨心想,估摸着以后不用再来洛丰了。燕阳与洛丰之间不止千里远,郎主时常要耗费上一个月多的时间,就为了与崔氏见上一面。

思及此,阿墨暗自窃喜。

郎主与崔氏也算是修得正果了。

此时,屋里头又传来崔氏的声音,听在他耳里,倒像极了打情骂俏,连他也忍不住红了红耳根子,心中腹诽道:崔氏真真是被郎主宠得无法无天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又过了好一会,阿墨算了算时辰。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崔氏也差不多该离开了。他正要唤人备车的时候,屋里头蓦然传来郎主因为压抑而变得沙哑的声音。

“退下。”

阿墨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这…这…这崔氏是要留下来过夜了?不过他转眼一想,也觉得理所应当。横竖都要跟着郎主回燕阳了,留下来侍候郎主也是应该的。

一想到自家郎主今天夜里要破荤了,他就忍不住兴奋,赶忙吩咐了其他人离屋子远一些。

崔氏是个害羞的,可千万莫要因为外人而扰了郎主的兴致。

阿墨越想心里头便越是欣慰,歇下前还傻傻地笑了声。次日他醒来的时候,郎主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由偷笑了一声。

想来郎主昨夜折腾了一夜,如今还睡着呢。

他不禁有些犹豫,若是贸然进去,见到不该见到的,郎主晓得后定会心有不悦。而阿墨正在犹豫的时候,屋里头忽然传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阿锦。”

是郎主的声音。

随后又是郎主的呼唤声:“阿锦?”

然而,屋里头却久久没有响起崔氏的声音,阿墨怔楞了下。他连忙走进屋里头,一见,登时傻了眼。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崔氏的踪影?

阿墨急忙唤人在别院寻找,岂料还是没有找着,寻来崔锦身边的三个侍婢,一问,她们全然不知。

阿墨又傻眼了。

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

“禀报郎主,卑职寻遍了洛丰,并无崔氏的踪迹。兰城那边也搜过了,也无崔氏的踪影。”

谢五郎陷入了沉思。

这两天,他一直在沉思,脑子里有个疑惑,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一夜明明她还笑靥如花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一样,甚至还主动地亲吻他。

之后…之后…

他忽然有些头疼。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五郎意识到自己记不太清楚了,只隐约记得那一夜她亲手做了云片糕,两人耳鬓厮磨,随后又喝了点小酒,□□正浓时,他让阿墨退下了。

之后的事情,他竟然不记得了。

醒过来后,他躺在榻上,伸手一摸,身边一片冰凉,并无崔锦的气息。他不由蹙眉,天底下有谁敢在他眼皮底下掳走他的女人?

谢五郎想不出来。

阿墨忐忑地请示道:“郎主,如今该如何是好?”郎主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若要深究,在场所有人都有罪。

谢五郎说:“唤白璎三人过来。”

他吩咐道:“你们即刻去崔府,将阿锦闺房中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何不同。只要有一丁点不一样都要禀报。”

“是。”

三人应声离去。

他踱步到坐地屏风前,慢吞吞地坐下,他的眉头紧紧地蹙起,好像无论如何抚都抚不平。

他在仔细地回想那一天,从洛丰城外见到的阿锦,马车上笑吟吟的阿锦,回到别院后提出要生孩子的阿锦,还有答应跟他回燕阳的阿锦…

说实话,阿锦主动提出时,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阿锦是不愿跟他回去的,所以他一直没有主动提及。而他最初戏耍阿锦时,也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倾心于她。

他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能够让自己倾心的姑娘。

正因为是巫子与谢家嫡子的缘故,他自小眼光高于顶,周遭的姑娘,即便是贵为公主,也不曾入过自己的眼。

年少时,王四郎曾经问过他,以后要娶哪家贵女为妻。

他当时答的是,他谢恒要娶最好的姑娘为妻。

何为最好?彼时他是觉得相貌要最佳的,家世要最好的,才情也是要最高的,浑身上下都不能挑出一丝一毫毛病的,方能当他谢恒的妻子。

然而,他却遇上了崔锦。

要说相貌,从王四郎口中得知,的确是极佳的。而另外两样,她却是没有,家世太低,才情也不算有,连琴也不会弹,甚至还有那么惊骇世俗的想法。

可偏偏他就倾心于她了,喜欢上一个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上的姑娘。

不过既然喜欢上了,他也不打算拒绝。在谢五郎的认知里,喜欢上一个姑娘,就要给她最适合的。在听了她那一番惊骇世俗的言词后,他便想好了。

燕阳城不适合她,条条框框只会束缚住她,而洛丰能够让她肆意妄为。

所以只要她不主动提,他就不带她燕阳城。若是提了,便顺着她的意思。至于在正妻这个问题上,谢五郎倒是没有考虑过崔锦,也非家世的问题,而是她不适合。

当他的正妻,担子太重,时日一长定会磨平她的棱角,他不愿意看到一个被谢家媳妇的名声磨平棱角的崔锦。

她若当他的妾,便无需担忧这些问题。

谢五郎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缓缓开口道:“阿墨,她是不是又逃了?”

阿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理智上他更偏向于崔氏被掳走了,但当着一众暗卫与明卫的面前,除非是崔氏自愿的,不然实在说不通。

他咽了口唾沫,说:“郎主,也许她是被掳走了…”

谢五郎的眉头松缓开来,他似是在呢喃:“是了,一定是被人掳走了。那么胆大包天的歹人竟敢掳走我的阿锦。若是被我捉到了,我必定日日夜夜□□他们,让他们叫天不灵叫地无能!”

说到后头,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其实阿墨也没明白,如果当真是崔氏算计了郎主,为何要等到这一日?郎主给的可是贵妾之位,多少贵女盼不来的,且郎主这么宠她,即便当真娶了正妻之位,她的地位也是无忧的。何况以郎主挑剔的性子,那么多年才挑了个贵妾,以后会不会娶正妻还是个未知数。有巫子的身份在,族里的人也不会怎样逼迫郎主,到时候郎主若不娶正妻了,她便是唯一的主母。

这桩事是怎么想怎么划算,怎么崔氏就看不开呢?

当然,这些话阿墨也不敢当着谢五郎的面说出这些话来。他也不敢说实话,只能配合着谢五郎,暗骂那群歹人。

白璎等三人很快便回来了。

阿墨给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心中都很是惶恐。白璎说道:“回禀郎主,大姑娘屋中并没有少任何东西,与以往没有丝毫差别。”

谢五郎说:“卷云梳可在?”

白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贝壳梳子,阿墨接过,呈到谢五郎面前。

五指渐渐攥住了卷云梳,阿墨甚至能看到郎主指骨分明的指节上冒出了青色的筋,而他的脸却丝毫表情也没有。

他蓦地举起卷云梳。

阿墨连忙道:“郎主三思!”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天,半晌方缓缓地收回。五指再次攥紧了卷云梳,他说:“派人盯紧兰城的崔家。”

一顿,他又说:“守住洛丰城门,半个也不能放过!”

阿墨惊呼道:“如此大费周章,本家的人若是…”

谢五郎道:“不必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你们猜阿锦要做啥~~~

闵恭:我要出场了~~

作者菌:噗!不要剧透好吗!

闵恭:我要出场了~我要出场了~我要出场了~【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第八十八章

洛丰城门内的附近有个半旧的茶棚子,已经搭了许多年,每每洛丰城内有离别的人,依依不舍之际便索性在茶棚里点上一壶清茶,夏天配清凉可口的小菜,冬天配热气腾腾的面食,再述离别之情。

而今天的晌午格外热闹。

茶棚里座无虚席,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边说便看向城门。

本来是好端端,突如其来的,一群手持刀枪身穿铠甲的护卫占领了城门,令牌一抛,方知此乃巫子谢恒的私人护卫。

城门瞬间关闭。

面无表情的护卫矗立在城门前,挡住了所有人离城的脚步。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怎能不给人离去?我外头还有八十岁老母等着我呀!”

“听说是有人从谢家别院逃走了,似乎还盗走了什么东西,巫子生气得很,索性关了城门,定要抓住那个小贼。”

“为了抓个小贼也不能这样呀…”

“就是就是…”

一时间怨声载道的,然而城门前的护卫却纹丝不动,仿若未闻。此时亦有闲暇看热闹者,在茶棚里喝茶,悠哉游哉地说:“我听闻巫子可不是丢了东西,而是丢了人。”

“哦?什么人?”

“这倒是不知了,我打听到的是,那人在巫子心中地位不低呢。”

“兴许是个女人。”

不少人大笑。

而此时此刻,茶棚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面上似有刀疤,左一条右一条的,委实不堪入目,然而身子却格外瘦弱,再仔细一瞧,竟是个姑娘家。

有人不禁唏嘘不已。

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以后怕是没有夫家了,剩余的半辈子也只能与青灯为伴了。

再望向刀疤姑娘身旁的男子,只见那人亦是左右刀疤各一条,肤色颇黑,倒是生得魁梧,与那姑娘也算是相称。

不过两人再怪异,茶棚里的人目光也仅仅停留了片刻,很快又回到了巫子谢恒的身上。

男子低声说:“来一壶清茶与一碗阳春白面。”

姑娘说:“都可以,我不太想吃东西。”

男子微微蹙眉,而随后眉头又松缓开来,他招来小二,要了一壶清茶与一碗面食,还让小二去附近买了糕点。

姑娘说:“你如此太过招摇。”

男子道:“到了边境后,想吃洛丰的糕点也难了。”

姑娘不出声了。

这两人正是崔锦与闵恭。

.

清茶与面食很快便上来了,小二买的糕点也包好了,搁在了桌上。崔锦垂着眼,慢慢地喝着杯中清茶,目光时不时瞥向城门。

闵恭说道:“你不必担心,夜里欧阳家还有东西要送往边境,到时候即便是谢恒的人也不敢多加阻拦。”微微一顿,他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两年前,他告诉她想要找他的话便去与茶肆的掌柜说。

掌柜是他的亲信。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等来了她与谢恒的消息。他愤怒的同时也十分失落,甚至还骂过崔锦不识好歹。只是也仅仅是在心中骂了一句,军中事情繁多,他很快便将崔锦抛之脑后。

直到前些时日,掌柜给了他一封信。

信中崔锦说要与他做一个交易。

恍惚间,闵恭只觉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一介小民,穿着破洞的草鞋,遇上了故作光鲜亮丽的她。那时她也是说,我们做一个交易,他赠她五百金,她给他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

然后他应承了。

直到今日,她又说了这话。

他思考了几日,最终也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态应承了她,在谢府别院的外头,与她里外合应。天亮时分带走了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谢恒动作如此迅速,立马便封了城门。

崔锦淡淡地说道:“你愿意与我交易,我也很高兴。”

她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城门,矗立在最前头的护卫,她见过几次,是谢五郎的得力心腹之一。今日派了他出来,想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生气也罢,不生气也好,她不打算与谢五郎再有任何瓜葛。

过去的两年里,她放纵了自己,想着即便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但好歹也曾经拥有过。那么高高在上的谢五郎曾经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尽管时光短暂,但是也足矣。

她曾经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即便不得善终,可她也无悔了。

她喜欢上谢五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知道这辈子自己跟他是没有可能的,是以才会从两年前便开始做足了准备,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等的便是今日。

无论谢五郎娶不娶她,正妻的位置也好,贵妾的位置也罢,她都要踏上这一条后路。

在最初的开始,她与谢五郎就是不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