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已黑透,而黛玉早已因着累极而昏睡了过去,弘历进来时,就见紫鹃雪雁正拧了热帕子,在小心翼翼的与她擦拭身子,一旁富察福晋则抱着一个小襁褓,笑得连嘴亦合不拢了。

瞧得弘历进来,富察福晋忙笑着抱了小阿哥上前要与他瞧,却见他只是摆手,道:“好歹待我瞧过了妹妹,待妹妹醒来后,再与她一块儿瞧不迟,有劳岳母先看顾他一会子了。”——即便有了儿子,黛玉在他心里,仍是排在第一位的,自然他该先瞧过她才是。便命众人都退了出来,方忙忙扑到床前,深情执起黛玉一只柔夷,放到嘴边儿轻轻一吻,方低声儿叹道:“妹妹真真好伟大,竟平安与我诞了一个儿子,此生得妻如妹妹,夫复何求?”

说完便坐到床头,怜爱的与她理了理额上的几缕发丝,又与她捻来一下儿被角,便满足深情且不错眼珠儿的瞧起她的素颜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弘历都忍不住眯着眼睛打起盹儿来之时,黛玉终于在轻轻呻吟了一声儿,幽幽醒转来过来。被惊醒的弘历见了,如获至宝,忙俯身问道:“妹妹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就让人传太医去。”便要往外面儿去唤人。

“哥哥…”黛玉忙在后面儿小声唤住,道:“我渴了。”

弘历听说,忙自熏笼前汤婆子上一直煨着的银壶里倒了一盏参茶来,又单手扶了黛玉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口小口的喂她吃起来。

吃了半盏,黛玉便摇头以示不吃,因问弘历:“小阿哥在那里?是像哥哥还是像我?”方才在终于生下孩子那一瞬间,她亦跟着神微力竭晕了过去,因此竟还未瞧过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宝贝儿。

弘历笑道:“岳母与奶子正照料着他呢,至于长得像妹妹还是我,说来我还不知道,因为方才只想着妹妹辛苦了,很该先守着妹妹,竟未来得及瞧他。”

黛玉便嗔道:“我有什么好守的,横竖日日都呆在一块儿的,倒是赶紧叫人抱了他来我瞧瞧是正经。”闻言弘历便行至外室,命人传奶子去了。

很快就见富察福晋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过来了,奶子丫头们则喜气洋洋的跟在后面儿。弘历见了,忙上前就着富察福晋的手瞧了一瞧。仅仅只是瞧了这一眼,他便忍不住欣喜得眼窝一热,鼻子亦跟着发起酸来,虽则小家伙儿正闭着一双眼睛睡得正香,瞧不见到究眼睛像不像他,然其他地方,却活脱脱儿与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世事真是奇妙,竟眨眼间便让他有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一个流有他和黛玉共同血液的儿子!

欣喜之余,弘历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抱小家伙儿,然他的那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儿,却让富察福晋掌不住笑了起来,因道:“如今他还小呢,身子骨原就娇嫩,太子爷平日里又没抱过小孩子,那里知道轻重?倒是等他大了一些儿,再抱亦不迟。”一旁奶子丫头们亦笑道:“老福晋说得理由,爷儿还是过些日子再抱不迟。”便簇拥着进得了里间,弘历亦只得讪笑着跟了进去。

却见黛玉竟好似天生会抱孩子一样儿,自富察福晋怀里接过小家伙儿后,便十分自然的抱着他,一脸喜悦满足的瞧起来。弘历在前面儿瞧得黛玉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母性的光怀,心里的满足亦瞬间达到了极致。

只听富察福晋笑道:“瞧瞧这小鼻子小嘴巴,多像太子爷呀,再看这眼睛,倒像是与玉儿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简直就是我这辈子瞧见过生得最好的小官官儿了,真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又感叹,“不知道将来小家伙儿长大后,得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啊!”

闻言黛玉不由“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道:“前儿个二嫂子生回雪时,额娘说小丫头将来一准儿美得了不得,如今又说自己的外孙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生得最好的,果真自己家的孩子,就都是最好的?”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笑了一回,富察福晋忽然道:“正经先与小阿哥起个名字的好,明儿总不能小宝贝儿小家伙儿小官官的一直叫罢?”

弘历听说,忙正色道:“如今皇阿玛膝下一个皇孙没有,好歹得请皇阿玛赐名才是。只是大名儿咱们虽不能起,小名儿却是可以的,不知妹妹有什么想法儿?”富察福晋忙接道,“玉儿才累了这一日一夜的,那里来的心思和精力想那些?依我说倒是太子爷自个儿拿主意便好。”黛玉亦笑道:“我也乏了,哥哥拿主意便好。”

弘历便依言沉吟了起来。约莫一盏茶后,他忽然道:“就叫‘念林’罢,虽则听起来不甚响亮,亦不是什么华丽美好的字眼儿,到底寓意极佳,不知岳母与妹妹意下如何?”

闻言富察福晋犹可,黛玉却是当场便红了眼圈儿,半日方抬头哽声儿道:“就叫念林罢,明儿爹爹娘亲地下有知,也会感到安慰的。”虽则作富察家的女儿已将近七载,骨子里她仍是以自己是林家女儿的身份自居的,只不过不想让全心全意待她的富察一家子感到不豫,方一直未曾表露出来罢了,倒不想弘历却连这一点都为她考虑到了,心里又是伤怀又是感激,自然便忍不住要落泪了。

彼时富察福晋方反应过来“念林”这个名字的寓意,忙不迭点头道:“这个好,念起来既朗朗上口,寓意又深远,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名儿呢。”便又小心翼翼自黛玉怀里接过小家伙儿,慈爱的笑道,“咱们的小念林有名字了呢!”

母女夫妇几人正说着,忽然一个小丫头冒冒失失撞进来,“噗通”一声儿跪下便道:“才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不好了,请爷儿抱着小阿哥进宫去见最后一面儿呢。”

唬得几人都容色大变,富察福晋与黛玉更是登时掉下了泪来,道:“虽则并未传咱们,好歹也该进宫去瞧瞧娘娘才是。”

弘历本已急得不行,闻言忙道:“如今妹妹正在月子里,万一过了风留下什么后遗症儿,可就不好了;而府里又不能离了人,岳母还是呆在府里,多帮忙照料一下儿罢。”一面命人去将车轿直接备到院门前来,又命奶子快将念林抱去裹严实,好一块儿上路。

偏黛玉却是执意要去,道:“皇额娘那样儿一个慈悲为怀的好人,待咱们作小辈儿的更是好得没话儿说,如今她就要…,若是不能去送她最后一程儿,只怕一辈子我都不会心安,哥哥就让我一块儿去罢。”一语未了,已是泪如雨下。

无奈弘历只得点头道:“既如今,就赶紧准备罢。”说着命紫鹃雪雁等人进来服侍她更衣,又再四叮嘱要多加一件儿大毛的衣衫与帽子后,又请了富察福晋留下,方打横抱了黛玉,令奶子抱了丫头,去到院外上了车,便忙忙往宫里赶去。

一时到得坤宁宫正殿,就见那里早已挤满了满殿的人,只不见雍正帝与熹妃。弘昼与沁灵亦在,只是都有些儿气喘,想来亦是才赶来的。

瞧得弘历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黛玉进来,目前在殿内位分最高、资格最老,对黛玉又一向称赞由佳的齐妃先就上前关切的问道:“你才生了孩子,当是一丝儿一毫儿风都能过,亦不能流泪,需得安心调养的,又来作什么?”一旁沁灵亦扶着腰上前来道,“妹妹又何苦这般舟车劳顿的颠簸呢?”

黛玉忙令弘历放了她下地,方强笑道:“实在是心里放不下皇额娘,不来瞧一眼,心里不踏实。”又问,“皇阿玛与皇额娘这会子都在内殿?”

话音刚落,便见熹妃拭着泪出来了,瞧得弘历与弘昼两对儿都来了,忙道,“快进去罢,你们皇额娘正等着呢。”四人便忙忙进了内殿。

虽则早已自每日打发进宫的人口里得知了皇后的情况很不好,然乍一瞧得凤榻上瘦得皮包骨头儿,轻得好似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羽毛一般的皇后,黛玉与沁灵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了。而坐在床头的雍正帝,则是紧抿着薄唇,一脸的悲怆与不忍,其余众侍立的宫女嬷嬷们亦是满脸的愁容。

四人忙见了礼,半日方听床上皇后虚弱的说了一句:“可是老四媳妇与老五媳妇来了?”

黛玉与沁灵听说,忙上前几步站到榻前,强笑着道:“是臣媳们来了,皇额娘这一向身上好?媳妇儿们都很记挂您呢。”

皇后便示意床前伺候着的嬷嬷要坐起身来,却被雍正帝挥手示意嬷嬷们退下,亲自动手扶了她起来,又拿一个靠枕与她枕了,方回头命弘历,“把你儿子抱进来朕与你皇额娘瞧瞧罢。”

弘历听说,道:“正想求皇阿玛皇额娘赐个名字呢。”忙扭身出去了。

少时,果真笨手笨脚抱了小念林进来,向雍正帝和皇后道:“请皇阿玛与皇额娘瞧瞧您们的孙子罢。”便有皇后的贴身嬷嬷上前,轻轻接过了,抱到帝后二人面前。

皇后的脸色在瞧得小念林后,忽然奇迹般的好了许多,因命嬷嬷,“再抱近点子我瞧瞧。”说完她又忙摆手,“还是罢了,小人儿家家的原就娇嫩,还是不要过了病气儿的好。”

黛玉听说,忙伸手接过孩子,抱到了皇宫跟前儿,强笑道:“那里就那般娇贵了?皇额娘只管好生瞧瞧罢。”

皇后遂强撑着探头细细瞧了片刻,忙又命赶紧抱开后,方笑得一脸欣慰的道:“生得满如朗月,一瞧便知是个有福的,也不枉咱们上下人等盼了他这么久。”说完又喘息着向雍正帝道,“皇上,臣妾明儿去到黄泉路上,也不用害怕没脸子面对大清的列祖列宗了。还请皇上与小阿哥赐个名儿罢,明儿臣妾去到地下倘祖宗们问起,也好答话儿…”

一语未了,已被雍正帝佯怒着打断,“胡说什么的,朕自然会与朕的孙子赐名,只是要告诉祖宗不知道与他们烧冥信,要你这个作皇后的亲自去说?以后不要再让朕听到这样儿丧气话儿了。”眼底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显然对皇后这会子的身体状况,他心里一清二楚的。

闻言皇后不由淡淡一笑,道:“如此臣妾以后不说了便是。”又叹道,“臣妾累了,想先睡一会子,可否请皇上与大家都回避一会子?”旋即便虚弱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亦是轻到几乎没有了。

雍正帝情知皇后已到了弥留之际了,心里虽大恸,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而是转头令众人,“都退出去罢,让朕单独与皇后呆一会儿。”

众人原非那愚钝之人,如何瞧不出皇后的现状?虽则都不愿退出去,奈何君命难违,说不得行了礼,依次退了出去,与众妃嫔一块儿,焦急的等在了外殿。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瞧见雍正帝煞白着脸子、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整个人瞧着亦像是骤然老了几岁。众人一瞧,心里都是一“咯噔”,情知皇后必定已薨了,不由都跪倒在地,悲嚎痛苦起来。

原来皇后执掌凤印近十载,素来宽柔待下,赏罚分明,上至妃嫔公主格格们,下至宫女太监们,那一个没明里暗里受过她的恩惠?那一个不口里心里念着她的好儿?如今一旦闻得她去了,又如何不发自内心的悲伤痛哭?

惟独雍正帝不曾掉泪,只是命熹妃暂摄后宫,齐妃从旁协助,务必将皇后的大丧办得风风光光的,又与弘历黛玉之子赐了“永琏”为名儿,便蹒跚着独自回养心殿去了。

余下熹妃心里虽伤心,亦知道礼不可废,因先领着齐妃等人进内殿服侍皇后里外都换了新衣衫,装殓裹整好了,方令人去敲了丧钟;又见黛玉与沁灵犹跪着痛哭,不由越发伤心着急,因命人赶紧搀了二人起来,好生送到她的永寿宫中歇着,免得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或是对肚里胎儿不好;旋即又命传齐了内务府所有的执事太监首领们,开始为皇后的大丧百般忙活儿了起来。

这一忙活儿,就直忙活了整整一个多月,直至将皇后梓宫移至东陵奉安殿暂且停放,等待将来雍正帝百年后再与之合葬后,方渐次消停了下来。其时已是出了四月,小永琏业已经满月了。

皇后的离去,让才失去了怡亲王一年多,犹未自悲痛中走出来的雍正帝,身心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连带对万事皆灰心起来,幸得彼时大清早已是四海升平,又有弘历监国,朝中上下大小事务,倒亦皆是井井有条的。

这一日,黛玉正半靠在床榻上吃药,——因着才生产了便受到皇后去世的巨大打击,黛玉的身心一如雍正帝,亦是受了不小的伤害,尤其腰和膝盖,更是时常要生疼,所幸经太医们与雪雁雪鸢诊断后,都说还未酿成大病,只要悉心调养个一二载的,管保能痊愈,就见小丫头子进来道,“才爷儿打发方侍卫快马回来传话儿,说是让福晋赶紧进宫,去到养心殿一趟呢。”

黛玉听说,以为是雍正帝不好了,手忙脚乱下到地上,便命紫鹃等人快速与她更衣梳洗起来。

一时到得养心殿,却见除过弘历,弘昼与弘瞻并庄、果二位亲王和张廷玉鄂儿而泰都在,而雍正帝则端坐在御案后的龙座上,瞧着并无异样儿,只容色有些儿憔悴罢了。黛玉不由暗自松了一口长气儿,忙又上前见了礼,便退至了弘历身后。

却听雍正帝道:“老四媳妇儿,知道朕今儿个缘何急着召你进宫吗?”

黛玉忙出列答道:“臣媳不知,还请皇阿玛明示、”

雍正帝便道:“今儿个在场的,不是朕的儿子,便是朕的兄弟肱骨重臣,朕有话儿也不拐弯抹角了。尔等都知道一连失去了怡亲王和皇后,朕心里疼痛难当,对万事儿亦灰了心,因此今儿个召了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朕已决议禅位与老四,只想安心享几年福,未知众卿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弘历便先跪下道:“皇阿玛万万不可!皇阿玛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而儿臣到底年纪儿还小,许多军国大事儿犹应付不来,恳求皇阿玛再辛苦几年,待到儿臣能独当一面时,再安心享福不迟。”说着磕了一个响头。

雍正帝却不接他的话儿,而是转头问黛玉,“老四媳妇,今儿个这样儿重大场合,朕之所以召了你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儿,若是将凤印授予你,你有信心治理好后宫,母仪天下吗?”

黛玉早在弘历跪下时,便已跟着跪下了,如今见问,忙抬头答道:“才太子爷亦说了,皇阿玛正值年富力强之际,又朝中有四位辅政大臣并五弟六弟相助,宫里有熹妃娘娘齐妃娘娘理事儿,而臣媳到底年幼无知,如何敢执掌凤印、母仪天下?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其余人等亦跟着跪下苦劝。

怎奈雍正帝心意已决,执意不肯收回成命,又说弘历早已能独当一面,黛玉亦是治家有方,大清传到他们手里,明儿必定能越发的国富民强!

弘历与黛玉苦辞亦未能如愿,只能领命受了,只弘历再四不肯更改雍正帝的年号,坚持明年仍按雍正十一年来计年。雍正帝一想这不过是一个形式,说来虽有些儿与礼不合,到底无伤大雅,便点头应了。遂次日便下了诏书昭告天下,宣布禅位弘历,自己则退位作太上皇,尊熹妃为皇太后,其余妃嫔为太妃,都好好儿享几年清福,于是皆大欢喜。

是年五月二十八日,雍正帝皇四子宣布继位登基,是为乾隆帝。次月,封嫡妻富察氏黛玉为皇后,入主坤宁宫,从此夫妻二人同舟共济,同进同退,共同开创了大清朝的盛世——康乾盛世,并流传甚广,为后世人所千古传唱!

番外之母仪天下篇(上)

雍正十三年五月,禅了皇帝大位于弘历的太上皇,一心想好生颐养天年的雍正帝因经年旧疾复发,一病不起,弘历与黛玉广召天下名医进宫延治,回天无术,雍正帝犹于同年八月二十二日,驾崩与其禅位后犹一直居住的养心殿中。

消息一出,上至王公大臣、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男女老少,皆又悲又痛,宫里弘历弘昼与黛玉沁灵等人更是伤心欲绝。奈何人死毕竟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便是再悲痛,日子犹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因此在处理完雍正帝的大丧后,众人便渐渐回复到了以往的生活轨迹当中去,只是将思念与缅怀深埋与了心底。

十月初三日,弘历正式入主养心殿,旋即颁布登基诏书,昭告大赦天下,免民欠丁赋及额赋;并改年号为乾隆,以次年为乾隆元年;又册立了他与黛玉的长子永琏为皇太子。

依大清祖制,新皇登基元年的第一日,俱须在接受过文武百官参拜之后,乘御辇游行至天坛祭天,旋即再到雍和宫酬神,——原本酬神典礼是在地坛进行的,自雍正帝登基以后,便改在了其昔日为亲王时的府邸。自然皇宫上下内外连日来忙碌的主题,便是为了元月初一的祭天酬神大典了,相形之下,过年的气氛反倒不显得那么浓烈了。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九日。

五更天时分,待弘历上朝去后,黛玉亦未在多睡,而是早早起身来,更衣盥洗毕,又去慈宁宫向昔日的熹妃,如今的皇太后请过安后,便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当中去。

好容易打发走来回事儿的内务府宫监等人,黛玉已是满脸的疲色,侍立在一旁的王嬷嬷见状,忙忙取了汤婆子上一直煨着的参汤过来,一面双手奉上,一面心疼的叹道,“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可真真是累坏了,明儿待大典完毕之后,一定要回来皇上,到圆明园里去好生休息将养一段儿时间才是呢!”

黛玉接过了参汤抿了一口,方苦笑一声儿,道:“饶是这样儿,文武百官已是对本宫诸多不满,说本宫独霸皇上,不让皇上选秀,不让皇上充实后宫,不为大清皇嗣社稷计了,明儿本宫要再懈怠一点子,不定他们又要说什么呢!说不得本宫多受累一点子罢了。”

原来自三年前弘历继位登基,封了黛玉作皇后,入主坤宁宫后,便一直遵循自己当年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未再纳过一名妃嫔妾室甚至通房丫头,以致上至雍正帝熹妃等人,下至满朝文武甚至天下那些个迂腐的读书人们,都或多或少对黛玉心存不满起来。幸得黛玉于去年又诞下了一名儿子,又有弘历的百般维护,且她打理起后宫来着实无可挑剔,堪称完美,雍正帝与熹妃原又深喜于她,渐渐亦不再揪住此事儿不放,每日只安心的含饴弄孙了。

然满朝文武一多半儿都是有女儿的,且绝大多数都是指望着女儿能在选秀时脱颖而出,成为主子娘娘,继而为自己家族带来巨大荣耀和利益的人,弘历此举,无疑是彻底堵死了他们女儿飞上枝头儿变凤凰,堵死了他们家族飞黄腾达、门楣光耀最大最好的机会,也难怪他们要耿耿于怀,甚至于背后悄悄儿说黛玉些个‘成日价只知道魅惑皇上’、‘不为大清江山社稷计’之类话儿。只碍于皇威及富察家的势力,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罢了。

而京城以及民间许多迂腐的读书之人,偶尔闻得一言半语后,便摆出一付“忧国忧民”的样儿,私下里跟着胡乱说起什么‘国之将亡、必出妖孽’的混帐话儿来。

说得多了,或多或少便有些儿话儿传到了黛玉耳中,自然让她是又难过又生气,她不过是想要一份儿纯粹的、不含其它杂质的爱情与家庭生活罢了,难道就真有那么难吗?尤其她还为此作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因此便有几分灰心与丧气。幸得有王嬷嬷紫鹃等人百般解劝,弘历又对她始终如一,她方渐渐释怀了些微。

“理他们那些个混帐东西作甚呢?”不待黛玉把话儿说完,雪雁便气哼哼的道,“成日价只想着把自个儿的女儿送进宫来,果真这天下除了皇上,其余男人都死绝了不成?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倘若皇上不是皇上,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他们还会这般狗颠儿似的想送女儿给皇上?”

说完又向黛玉嗔道,“不是奴婢说娘娘您,您也凡事儿忒低调了一点子,不独不让诰命夫人们进宫来请安,连每年除夕夜守岁亦是让太后娘娘与皇上一块儿出席,竟是能不露面便不露面儿,也难怪那些个混帐要嚼舌子了…”

一语未了,已被王嬷嬷沉着脸子打断:“作死的小蹄子,满朝文武也是你一个丫头能随意骂作‘混帐东西’的?明儿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又该说娘娘治下无方了!”

雪雁吐了吐舌头儿,不敢再说,倒是黛玉淡淡一笑,道:“左右都是自己人,嬷嬷不必忧心。”

王嬷嬷听说,便道:“话虽如此,凡事儿小心些儿,也是无妨的。”说完到底忍不住,亦跟着道,“只是才雪雁丫头的话儿倒果真有几分道理,依嬷嬷说,后日娘娘很该听从皇上的话儿,换了礼服与皇上太子一块儿接受百官的朝贺,然后再一块儿游行去祭祖酬神的。也好让那些个说嘴的人瞧瞧娘娘到底是何等天仙一样儿的人物儿,而他们的女儿又到底及得上及不上娘娘一根儿手指头?!”

一旁紫鹃雪鸢亦劝道:“嬷嬷言之有理,还请娘娘三思。”

黛玉听得几人之话儿俱有几分道理,又思及连日来弘历都苦劝自己初一那日与他一块儿去祭天,心里便有几分松动起来。正欲答话儿,就听得外面儿小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黛玉忙领着众人接了出去,就要屈膝行礼,却被弘历几步上前伸手扶住,佯怒道:“不是说好了你我之间不必拘这些个俗礼的吗?明儿妹妹再要这样儿,我可恼了。”一面挥手令众跟随之人都退了出去,一面拉了黛玉的柔痍往内殿去坐定,又稍一用力拉了她坐到自己膝上,方笑道:“果真回到自个儿家里也要理那些个繁文缛节的,明儿我可不烦死了…”

话音未落,已被黛玉嗔笑着打断:“都几年光景儿了,还满嘴‘你’啊‘我’的、‘死’啊‘活’的,皇上也该改改称呼儿、忌忌口了。”便要挣脱他,下地往旁边儿坐去。

弘历却是抱得更紧了,还将脸子埋进了黛玉的颈窝处,半日方闷声儿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哥’,明儿可不许再叫皇上了,听着生分得紧。”又抬手捧了黛玉的脸,细细瞧了片刻,方怜爱的道,“连日来让妹妹受累了,是我不好,以致妹妹自跟着我住进了宫里,竟是没过过一日的舒心日子。”

闻言黛玉忙笑道:“可又是胡说,只要有哥哥与念林弟兄两个在的地方儿,于我来讲,便就是我的家。在自个儿家里,又岂会过得不舒心?哥哥不必挂心。”至于那些个风言风语,她历来便未说过与他听,毕竟要将偌大一个大清的江山打理得比雍正帝在位时犹要繁盛富强,已是一件劳心劳力之事了,她实在不忍心再拿这些个小事儿去扰乱他的心神了。

不想弘历却正色道:“妹妹怕我分神怕我劳累,我又岂会真个那个糊涂,不知道妹妹的委屈?那我也不配作妹妹的良人,作妹妹孩子的阿玛了!那些个大臣们的混帐话儿,我亦是一清二楚的,只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在任上亦并无过错儿,不好办他们罢了。为今之计,只有妹妹与我一块儿去接受百官的朝贺,一块儿去游行祭天,让他们瞧瞧妹妹的风采,方能彻底堵住他们的嘴了!”

一面忙又道:“当然妹妹若是仍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勉强妹妹的,至多再另想法子来解决此事便罢…”

“谁说我不愿意了?明儿是哥哥当政第一次正式祭天酬神,我若不去,岂非太扫兴了?”一语未了,已被黛玉含笑打断,“况我也想瞧瞧哥哥手下都有哪些个贤臣将相,想瞧瞧京城的百姓是如何的安居乐业,果真错过了此次游行,岂非抱憾终身?”

说得弘历喜之不禁,忙道:“那要赶紧命尚衣局的人来与妹妹连夜赶制礼服才是。”便要扬声儿唤人去传尚衣局的人。

慌得黛玉忙一把拉住,笑道:“前儿先皇万寿节时我作的礼服不过才穿过一次,如今整好儿拿来穿,何苦又劳民伤财的再去赶制?”又道,“不止我的,连念林与念榕的也是有现成儿的呢。”

闻言弘历沉吟了片刻,方笑道:“我有个主意,明儿不如让两个小家伙儿与咱们一块儿游行祭天去,也好让那些个混帐东西们知道,朕的子息旺着呢,不用他们整日在那里杞人忧天的!”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妙不可言,也不待黛玉答话儿,他便扬声儿唤了人进来,令其抱两个儿子去了。

一时奶子抱了两个小家伙儿过来,弘历忙上前一手一个亲自抱过。

念林已经三岁有余,又虎头虎脑、聪明伶俐的,是皇宫上下公认的开心果儿,人人都爱他爱得了不得。如今他见了弘历,先就往他脸上蹭了十数下,方奶声奶气、慢悠悠的道:“林儿想皇阿玛了,皇阿玛有没有想林儿呢?”

弘历被他说得心里一热,不由自主便将说话儿的语气亦放得如他一般慢悠悠,道:“皇阿玛也想林儿呢,今儿个林儿有没有乖乖儿听额娘的话儿,有没有照顾好弟弟啊?”

念林忙点头,“林儿一直很乖的,弟弟也一直很乖。”

弘历便转头去瞧自己左手抱着的念榕,就见他正含着自己的小胖手指儿,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的瞧着自己。他尚不足一周岁,还不会说话儿,唯一表达感情的方式,便是拿眼睛瞧自己亲近的人了。

原本就发暖发热的一颗心,在被小儿子又这般瞧了一会子之后,自然越发软得快要融化了,弘历遂示意奶子过来抱了念林,只专一的逗起怀里的念榕玩耍起来。一旁念林见父亲只抱着弟弟,以为他不喜欢自己了,亦伸着手“皇阿玛、皇阿玛”的连声儿叫着‘要抱抱’,当下父子三人都笑闹作了一团,直把一旁的黛玉瞧了个满脸的幸福与喜悦。

好容易父子三人都累了,黛玉方命奶子抱了两个小家伙儿下去,又亲自拧了一张热帕子来与弘历擦了脸和手,方嗔道:“哥哥成日价这样儿惯着林儿和榕儿,明儿只怕他们连我的话儿都不听了。”

弘历听说,温柔一笑,道:“我也是想趁着他们两个这会子还小,多让他们快乐一点子罢了,不然待再大个一两岁,便要进上书房念书习学,下了学还要学习弓马骑射,便没有童年了,那里还能如现在这般呢?”

说得黛玉怔了片刻,方轻叹一声儿,道:“小时候哥哥也是这样儿走过来的吗?外人只瞧得见哥哥天生的皇子贵胄、钱权皆有,却不知这其中的辛酸与艰辛啊!”一面又在心里庆幸,饶是这样儿,弘历仍保持了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实在是弥足珍贵了!

正说着,便有人来请示午膳摆在了那里?黛玉遂命直接摆到正殿来。夫妇二人对坐了用过,弘历便往御书房处理政事儿去了。不在话下。

番外之母仪天下篇(中)

展眼已是乾隆元年的正月初一,大清自入关后的第四代皇帝乾隆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游行祭天酬神的日子业已到了。

这日天还将亮未亮时分,黛玉的坤宁宫内却早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了,宫女、嬷嬷、命妇们,都忙得是脚不沾地儿,唯恐稍微停顿一会儿,便耽搁了今儿的正事。

彼时黛玉则正坐在靠窗的妆台前,闭着一双美目,任由身后的紫鹃雪雁梳理着她的头发。昨夜因着守岁,她一宿都通不曾合眼,神色儿间瞧着自然有一二分的憔悴,然这并未有丝毫儿能影响到她的绝世容颜,镜子中的她,仍是如平日里那般绝美脱俗,美得让人觉得只多看一眼,便是实实在在的巨大享受;又唯恐多看她一眼,便亵渎了她一般。

当然如今抱有这样儿想法儿的人,已不仅仅再是宫里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嬷嬷们,甚至还包括了满朝的文武百官了。

自作儿夜里国宴正式开始前,一身大清皇后盛装的黛玉素手挽着一身皇帝装束的弘历缓缓行进乾清宫正殿后,在场所有的男女老少便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思绪亦不能自如的受自己控制了,包括那些曾有幸得见过黛玉容颜的少数几个大臣譬如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及其余几家王府诰命们。只因上首坐着的黛玉,实在是太过绝美高华,太过仪态万方、太过让人移不开眼球儿了!

这一刻,老少男人们的眼里心底都只剩下惊艳与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世上竟还有此等绝美之女子;女人们的眼里则只剩下了深深的艳羡和自惭形秽。人们都如痴如醉的瞧着黛玉,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儿,唯恐自己眨眼的瞬间,就再瞧不见这个自己生平之所未见的美好人儿一般。

“咳咳…”

直至弘历有意而为之的几声咳嗽声儿响起,众人方自痴迷中蓦地回过神儿来,旋即便都在心里感叹,怪道皇上一直不肯再纳妃纳妾,凭是换了这世间那个男子,成日价面对着这样儿一个美人儿,亦对其余的任何女子,再提不起丝毫儿的兴趣儿来了罢?况且这样儿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的人儿,不是原就该得到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一切的吗?!

之后的宴席、歌舞及宴毕燃放的大量五颜六色的烟花,俨然已吸引不了殿内众人的眼球儿了,他们虽不若乍一见到黛玉时那般失态了,但仍是克制不住要一个劲儿的往黛玉坐着的上席瞧,即使他们的目光时不时要遇上一旁龙椅上弘历不悦甚至暗含警告的目光,他们亦顾不得了,毕竟不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机缘瞧见当今皇后的绝世容颜的。

而之后的守岁,更是创了大清建国以来历年的高峰,与以往人们强打起精神硬撑到天明截然不同的是,今年人们都像吃了什么提神儿的东西一般,从头至尾皆是神采奕奕的,其状瞧着倒比白日里精神头儿还要好了几分。

满殿只有一个人满心的不悦,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当今的天子弘历。彼时他的心里只剩下深深的懊恼与生气,众人如痴如醉瞧向黛玉的目光,让他是越看越生气,心里已不下百次千次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黛玉出现在众人面前好了,如今可好,他的人儿就让人这般瞧了个彻彻底底,真真气煞他也!然碍于颜面与皇威,他还不能明言制止众人,说不得只能暗自盼着早些儿天明,早些儿让黛玉回坤宁宫去了。

好容易熬到天交五更时分,弘历亦再顾不得礼仪风度,喜怒莫辨的命众人散了,以备过会子的参拜与游行祭天后,便要亲自送黛玉回坤宁宫去,还是黛玉说今儿个是乾隆元年的第一日,让他万事儿以大局为重,好歹劝得了他去养心殿方罢,而黛玉自己则被紫鹃雪雁等人簇拥着,一径回寝宫梳洗妆扮去了。

正自闭目养神之际,忽然闻得紫鹃在耳边小声儿说道:“回娘娘,发髻已梳理好了,请娘娘瞧瞧那里有不妥儿的,奴婢们好现改。”

黛玉闻言,缓缓睁开一双美目,就见镜子中的自己早又换了一个更为端庄却不失俏丽的发型,不由展颜一笑,道:“如此便很好了,何须再改?”又问,“太子与二阿哥的礼服可换好了?”

雪雁忙笑道:“已经穿戴妥当了,正等着娘娘瞧过呢。这会子奴婢便去让奶子抱过来?还是待娘娘穿好礼服再去?”

“眼下便去罢。”黛玉点头笑道,“过会子穿了礼服,可就不好抱那两个小皮猴儿了。”说得众人都抿嘴笑起来。雪雁忙快步往外去了。

少时,便见奶子抱着妆扮一新的念林念榕小兄弟俩进来了。

两兄弟一瞧见黛玉,便都伸出胖胖的小手要‘抱抱’,黛玉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笑道:“皇额娘不比你们皇阿玛,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儿抱起你们两个来…”

一语未了,念林便先奶声奶气儿的接道:“那皇额娘就先抱弟弟罢,过会子再抱林儿亦使得的,横竖林儿还有奶娘抱抱呢。”

黛玉听说,心里一热,不由抬手轻柔的抚了他的头一把,方笑道:“林儿才这么小就知道凡事儿要让着弟弟,额娘心里很高兴,明儿林儿可要一直这样儿保持下去哦。”

念林重重的点了一下儿头,仍是奶声奶气的道:“皇额娘放心,林儿理会得的。”

学着他的样子亦重重的点了一下儿头,又柔声儿说了一句:“额娘相信林儿。”黛玉方转身抱过奶子手里的念榕引逗起来,一胖念林亦不时凑笑两句。

母子三人正其乐融融之时,就听得宫女们齐声儿道:“皇上吉祥!”黛玉因忙偏头瞧去,果见早已穿戴好了龙袍金冠的弘历大踏步进来了。

瞧得母子三人正玩笑,他忙亦上前与之笑闹作了一团。

闹了半日,便闻得乾清宫首领大太监贵喜儿在外面尖声儿道:“回皇上,钦天监才来人回吉时将至,请示皇上娘娘可否动身儿了?”

弘历听说,沉声儿向外说了一句:“朕知道了,过会子便动身儿。”又命众人先且退下后,方一把揽了黛玉在怀,闷声儿道,“怎么办,我不想让妹妹再被更多的外人瞧见了!”

昨儿夜里满朝文武及其家眷毫不掩饰瞧向黛玉的目光,已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再想着过会子游行去天坛和雍和宫时,还会有更多的人瞧见她原本只专属于自己的绝世容颜,他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自己就不该一直劝说黛玉与自己一块儿去进行这些典礼的,大不了他再想其他法子去解决那些个流言之事便罢,他就不信以他贵为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还能解决不了那点子事情?如今倒好,弄得他说骑虎难下了!

听得弘历这句孩子气的话儿,明白他不过是发几句牢骚,心里却是明白的,黛玉不由又是好气有是好笑,因抬头嗔他道:“哥哥都已是一国之君、两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还会说出此等幼稚的话儿来?”又笑道,“前儿个可是哥哥百般撺掇我参加游行大典的,这会子满朝文武与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今儿个我要与哥哥一块儿游行了,哥哥再要后悔,可是迟了。”

一席话儿说得弘历越发懊恼,因咬牙道:“今儿我可算是彻底明白‘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了!”说完皱了片刻的眉头儿,又道:“不管了,过会子妹妹一定要以面纱遮脸才行。”

闻言黛玉不由越发笑个不住,半日方叹道:“哥哥当我想那般抛头露面的?只是今儿个面对的是我大清的子民们,果真缚着面纱游行,他们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说我身为大清的国母,面对自己的子民,却连真颜亦吝于展示,又何谈什么‘爱民如子’呢?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倒是以大局为重的好。”

弘历听说,心里虽犹不豫,情知黛玉所言原就在理,说不得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儿。

适逢贵喜儿又在外面儿催请了,弘历方退了出去,复又令紫鹃等人进来,服侍黛玉更了比昨儿夜里更为正式的皇后礼服朝珠与凤冠,又令换了簇新的衣衫和奶子抱好了念林念榕,一家四口方被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沿着汉白玉的御道与陛阶,往太极殿外缓缓而去,等候文武百官的朝贺,及稍后登上御辇与凤辇出宫往天坛与雍和宫去。

百官早已侯在太极殿外了,听得太监高唱:“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后,忙都自发就地跪下了,口里犹高唱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经过了昨儿夜里的守岁,他们已经对黛玉这个皇后心悦诚服了,因此口气儿里的恭敬与爱戴,亦是发自肺腑的。

弘历自然听出了他们口气的心悦诚服,不由龙心大悦,因高声儿说罢:“众爱卿平身——”后,方就这贵喜儿的手,上到了一旁的御辇上。至于黛玉,则领着念林与念榕小兄弟两个,登上了后面儿的凤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