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大人大量放过我儿子吧!”

“你们是有钱人,不要再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了!”

“你男人死了, 那是他命短, 你们还有其他人,可我就剩下这么一个指望了,要是他死了, 我也不活了!”

阳阳和月月都被吓哭了,顾陌城心疼的抱着他们安慰。

曾如清没说几句,一听这话也炸了, 一边掉着泪,一边要扑过去跟她讲道理。

然而不等她行动,她的婆婆就已经先嗷的一嗓子扑了上去,跟那个女人扭打在一起,一边打一边撕心裂肺着哭喊着。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还我儿子命来!”

“真是没有天理呀,我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人都没了,还要受这些苦!!”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呀,可就被你儿子那个混账给杀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你看看,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你这黑了心肝的死老太婆!那是我的孙子孙女,他们的爸爸没了,他们的爸爸没了呀!”

现场乱成一团,那边曾如清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外面又有许多人被引了过来,拉架的拉架,唏嘘的唏嘘,看热闹的看热闹,还有的人竟然在偷偷拍照。

顾陌城气愤不已,直接冲上去让老黑把这些看热闹的赶走了。

经过这一通闹腾,曾如清瞧着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老太太更是血压过高昏了过去,直接送去急救……

临走之前,顾陌城去看曾如清,这个女人的眼中不见了原先的仁慈,几乎完全被疯狂的报复欲望所占据。

她呆呆地看了顾陌城一眼,行尸走肉一般喃喃道:“我先生对我真的特别好,公公婆婆也很照顾我,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司机,我们一家人现在该多么好!”

“我真的恨,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撕碎他的皮,切碎他的肉。一口一口吃到肚子里!”

“如果不是还有两个孩子,我真的敢跟他同归于尽!”

不久前还无比坚强的女人,终于在对手的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之下,崩溃了。

顾陌城犹豫了下,试探着说道:“法律说公平公平,说不公平,却也不公平的很。他杀了你丈夫,只需要做短短几年的牢,可假如你真的去杀了他,恐怕……”

曾如清用力捂住脸哽咽起来,一边哭一边不住地喊:“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结果?”

扪心自问,他们一家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可做事从来行的正做的直,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来没有过伤害别人的行为,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偏偏遇到这种事!

哭完之后,曾如清再次擦干净眼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顾陌城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沙哑的说道:“顾大夫,谢谢您了,你跟我们无亲无故的,一直以来您都费心了。”

顾陌城就觉得她这种语气和说话方式有点不妙,仿佛在交代遗言的样子,不由得急了,忙抓住她的手,说道:“你可不要想不开!你先生已经走了,死者已矣,来者可追。下头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如果你再做什么傻事,他们可怎么活?”

曾如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陌城咬了咬牙,道:“我突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或许我有办法帮你们报一箭之仇。”

曾如清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近乎疯狂的问道:“什么方法,什么方法,求求你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不管要多少钱,我一定要知道!”

“你先冷静一下!”

顾陌城用力将她按在椅子上,又强迫她喝了一整杯凉水,这才准备重新开口。

“其实我是一名丹师,你可以理解为医生的延伸和变种。我有方法救人,却也有方法折磨人。”

若放在以前,曾如清必然不会信这些说法,可此刻的她已经被逼上绝路,自己也亲眼见证儿子一点点好起来,哪怕前方荆棘遍布,也会毫不犹豫的踩上去,只为求的尽头一点希望。

曾如清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慑人的光亮,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对,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顾陌城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色道:“可是这世上呀,从来就没有凭空来的便宜。救人也就罢了,可这种害人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世间的万事万物都讲究个阴阳循环,因果报应,做好事的会慢慢积累福运,做坏事的自然也会积累厄运。

这些听上去虚无缥缈的运道可能短时间内不会显露出效果,但时间久了……

“什么代价都可以!”曾如清飞快的说道,“如果不能看见那对人渣母子得到应有的惩罚,剩下这半辈子我必然行尸走肉生不如死,那两个孩子也将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连顾陌城也要感慨一句老天不公,而且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恐怕曾如清真的要做极端的事了。

“我可以配一丸药,你吃下之后,被怨恨的对象就会终生活在恐惧之中,他将看到和梦到自己最可怕的经历,最不敢面对的现实,最想逃避的画面。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黑暗的一面,都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周而复始,永远无法摆脱。”

任何一个人都没听过有这样一味药,曾如清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好,就是这样才好,我要他们活着受尽折磨!”

笑完了,她又问顾陌城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顾陌城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跟她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想好了?语出无悔,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曾如清用力点头。

“我需要两滴你的心头血,而这诅咒一旦开启,施咒者,也就是你,将终生疾病缠身,自然寿命也有可能减损。”

不管原因为何,加害别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无法逃避的因果。

“好!”

这个代价在曾如清看来已经很好了。

“既然如此,我今晚回去就为你制丹。”

顾陌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细小的玻璃瓶,里面有一点鲜艳的红色。那红色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晃,不断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这是曾如清的心头血,里面饱含着她的不甘和怨恨,有着常人看不见的庞大力量。

然而等顾陌城刚出房门,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来,一把夺过那只玻璃瓶就摔在墙上。瓶子应声而碎,里面的两滴血液沿着墙面滚落下来,还没等到地就停止了流动。

“大师,用我的血,用我的血啊!!”

曾如清的婆婆死死抓住顾陌城的手,哽咽着喊道,“我媳妇还年轻,她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呀!他们已经没有了爸爸,我不能再让他们没有妈妈!”

“她是个好女人,只是我儿子没福气,苦了她了。她能干又聪明,孩子跟着她不会受苦的,大师,你不要让她做!”

“我的老伴去年去世了,现在我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我的儿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也活了这么些年了,也享过福,也看见了孙子,也够本了,这条老命不值钱,您要用就拿去吧!”

“妈,您这又是何苦呢?”听见动静的曾如清冲了出来,抱着婆婆哭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婆婆竟然在外面,将一切都偷听到了。

“我老了,不中用了,留着也是拖累。再说我也想早点跟你爸和我儿子团圆,你就成全妈吧。妈知道你是个好闺女,我那两个孙子孙女还指望你呢,你一定得好好活着!”

婆媳两人蹲在医院的走廊上抱头大哭,过往的行人无不侧目,说什么的都有。

世界如此之大,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理解别人内心深处的凄凉和绝望。

再次看到自家小师妹回来的时候,井溶发现她竟出奇的沉默。

仅仅一天不见,顾陌城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对于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感慨和动容,她呆呆的进来,直直的坐到沙发上,什么话也不说,而井溶也不问。

过了许久,顾陌城才看下井溶,声音干涩的问道:“师兄,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井溶摸了摸她的脑袋,“想说的你自然就说了,假如你不想说,那么我就永远不问。”

顾陌城瘪了瘪嘴,一把抱住他,哼哼唧唧道:“师兄,你真好!”

井溶愣了愣,“傻丫头,不对你好对谁好?”

顾陌城咬了咬嘴唇,带些忐忑的问道:“师兄,你还会对别人这么好吗?”

可她话刚说完,不等井溶回答就先自己跳了起来,有生以来头一次带着霸道的说:“师兄,我不许你对别人这么好!”

井溶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照耀下似乎有碎掉的水晶在闪烁,然后下一刻,他就用温柔的几乎能将人融化的声音说:“好。”

顾陌城这才放下心来,她重新坐回去,详细的把今天的遭遇和结果都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真是奇怪呀!那两个人分明没有血缘关系,可那老太太明知危险竟然愿意替儿媳妇去死!相反的,有些明明是骨肉至亲,却形同陌路……”

她这么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在为自己的身世伤心。

井溶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拉着她往楼上走:“你也累了一天了,洗澡睡觉吧。”

顾陌城乖乖跟他上楼,又飞快的洗了澡,头发都没擦的就冲了出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慌的喊:“师兄,你还在吗?”

“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又不会飞走。”井溶失笑,拍拍床边示意她坐下来,又亲自拿了大毛巾替她擦头发。

两个人靠的很近,呼吸间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而只有这样,顾陌城才觉得自己惊慌不安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师兄,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吧嗒!井溶的手一抖,吹风机就掉了下去。

他的心脏有一刻停跳,眼睛都瞪圆了,等重新恢复了呼吸,他只觉得胸口位置隐隐发痛,心脏一跳的一下重似一下,仿佛马上就要破腔而出。

也许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也说不定,他胡思乱想道。

“你说什么?”

他故作镇定的问。

“咱们一起睡吧!”顾陌城转过脸来,黑压压的额发下露出来一双干净至极的眼睛,“就像小时候那样!”

井溶不自觉的张了张嘴,突然就有些丧气,也觉得自己很好笑。

井溶啊,井溶你都在想些什么?

这丫头就是个傻的,你怎么能指望她开窍呢?

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兀自发笑,顾陌城满头雾水道:“师兄,你在笑什么呀?”

井溶弯腰捡起吹风机,重新打开,替她吹头发,“低头。我在笑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当晚顾陌城果然拉着井溶一起睡,两人分盖两床被子,就像小时候那样头靠着头说话。

这几天顾陌城真的累极了,不光是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而井溶在身边的事实无疑让她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放松,说着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井溶正等着她的回信,结果左等右等等不到,扭头一看这家伙竟然嘴角微翘,俨然进入梦乡!手中还抓着自己的一根手指。

“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井溶叹了口气,替她盖好被子,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

夜深了,安静的很,井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卧室里昏黄的灯光均匀的撒下来,温柔的给眼前这个姑娘罩了一层光晕,模糊了眉眼。

顾陌城从小就是个黏人的性子,耐不住寂寞,又怕黑,有事没事就爱拉着师傅师兄玩耍,甚至她跟井溶也是五六岁之后才分床睡的。就为这事,顾陌城足足哭了三天。

因为她总觉得黑暗中潜伏着许多怪兽,只要师兄离的远一点,自己一闭上眼睛,那些怪兽就会如潮水般的扑出来,将她撕碎,将师兄拖走。

这么静静的看了许久,井溶探过身子,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近似呢喃:“我在等你长大呀。”

顾陌城似有察觉,眉眼微微的动了动,不过到底没有醒来,而口中却已经本能的唤了一声:“师兄?”

“我在。”井溶回答道。

顾陌城在梦中翘了嘴角,再次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次日,顾陌城把自己关在丹药房中整整一个上午,用那老太太的心头血炼丹。

严格来说,这是顾陌城第一次主动帮人做害人的药。可换个角度想,却是无奈为之。

因为现有的法律根本不能让受害者满是创伤的心灵得到平复,也不能给予加害者应有的惩罚,所以他们不得不破釜沉舟。

这一次,她用了木炭。

一定要十年以上的槐木烧制而成的木炭,上刻阴阳八卦,分八个方位摆放,由中心点燃。

顾陌城取出一身鲜红的长袍,上面用黑色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绣着无数繁复而诡秘的图案和文字,行走之间,那图案中的怪兽似乎就活了过来。

这长袍瞧着有些岁月了,可颜色依旧鲜亮,鲜亮的……仿佛是用鲜血染就。

她双手十指翻飞,飞快的掐了几个玄妙的手势,然后将几样药材依次丢了进去。

她又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铜鼎之下的火焰骤然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升到半人高,将整个鼎口都包裹其中!

顾陌城取出盛有心头血的玻璃瓶,小心的打开,一边口中喃喃有声,一边轻轻地往鼎中一抖。

啪嗒!

噗嗤!

铜鼎之中突然窜出一股幽绿色的火苗,瞬间将那两滴心头血卷走了。

顾陌城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按照方才投放药材的逆顺序,再次投入一份。

铜鼎之中突然沸腾起来,中间伴随着诡异的声响,仿佛有某种猛兽在里面挣扎嘶吼,带着凄厉的哭喊,让人本能的感到恐惧。

顾陌城猛地站起身来,取出一根银针往自己右手食指指腹上一扎,一滴血珠便落入铜鼎正中。

鼎中瞬间平息。

空气中忽然开始弥漫起醉人的甜香,香气的来源,正是这铜鼎。

这股香气十分奇特,既淡雅又浓烈,既温和又炽热,破皮入骨。好似有位超越性别的绝世美人站在面前,又甜又软的说着,笑着,引诱你堕落。

顾陌城早在香气出现之前就有了准备,这股味道弥漫开来的瞬间,她就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香气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才渐渐散去,最后屋内竟然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这香气从未来过。

铜鼎中的液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枚血红的小丸!

顾陌城盯着小丸看了许久,这才小心地取出,放入玻璃瓶中。

她举着瓶子,对着阳光打量,就见那小拇指大小的红丸在阳光下散发出妖冶的红色,眨眼间便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流动。

此药,名“魇”!

傍晚顾陌城再去医院的时候,正巧碰见医生查房。

显然医生对于阳阳的恢复无比惊讶,“真是太让人震惊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医学奇迹!接下来只要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努力做好复健,阳阳就跟正常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他完全可以再继续喜欢的网球!”

顾陌城也替他们高兴,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等到医生离开之后才进去。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中时,曾如清婆媳的眼睛就好像是沙漠中迷途已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绿洲下的泉水一样,充满了赤\\ 裸\\ 裸的渴望。

“大师,药您带来了吗?”

顾陌城刚刚点了头,月月就好奇的问:“哥哥不是刚刚已经吃过药了吗?”

曾如清眼眶发胀,鼻梁发酸,对女儿若无其事的笑道:“是下一次的药。”

说完,她就和婆婆两人跟顾陌城一起出去了。

顾陌城并没有急着把药给她们,而是最后一次说道:“老实讲,为你们炼这药,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们想好了。一旦吃下去,再后悔,可就晚了!”

曾如清心如乱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旁边的婆婆却已经直接从顾陌城手中抢过药瓶,仰头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妈!”曾如清泪眼朦胧道。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顾陌城,眼神是说不出的慈善和感激。

“大师,谢谢您!”

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作一句话。

之前顾陌城就已经说过,这药的副作用很大,本来她已经这把年纪了,只诅咒一个人就负担很大,而她却毅然决然的选择同时诅咒那对母子。

这么一来,她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杀了我的儿子,我就算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决不能放过他们!”

看着老太太痛苦中却依旧无悔的面容,顾陌城在震撼之余,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上有的父母为了孩子能做到这般地步?可她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一万字,么么哒,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PS,前面写到车祸致死判刑的时候,我特意去查了法律条款,结果真的让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错的话,对方撞死人,竟然只需要入狱短短几年!一条命啊!

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觉得有时候这个法律真的很不公平,对比起来,人命真是薄如纸,贱如泥……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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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霁本就有种容易令人信服的领袖气质, 东山再起之后越发令人不敢小觑,所到之处众人的态度更加热情, 可他却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像从前那么轻易与人交浅言深。

现如今, 能让沈霁推心置腹的好友不多,圈里圈外算起来不过一掌之数,即将担任他新电影男主角的崇义就是其中之一。

这天,两人按照约定碰头, 商量电影开机的事情。

沈霁是那种要么不干, 要么就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性格,这次也是野心勃勃,新片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局限在华国这一亩三分地儿, 而是意图在国际金花电影节上与人一决雌雄。

崇义跟他一拍即合, 听他细细讲了剧本和理念之后更是喜上眉梢, 当即掏了三千万出来,连自己的片酬一起入股,顺利成为最大投资人兼主演。

沈霁最近不顺的事儿他是很清楚的, 原本这回过来也想顺便安慰一番, 开解开解,哪成想一出机场,对上的就是一张眉梢眼角都透着阳阳喜气的脸。

沈霁亲自开车, 出了机场才笑道:“你嫂子也在,今儿亲自下厨,等会儿咱们哥俩先好好喝一回!”

见他这样恐怕不仅仅是前头麻烦都迎刃而解, 崇义越发好奇,就问道:“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沈霁嘿嘿笑了几声,用力拍了几下方向盘,显得很是兴奋,又像是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能与之分享的人来似的迫不及待道:“前儿我遇上一位高人,没准儿能替我跟你嫂子圆梦呢。”

圆梦?崇义愣了会儿,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霁夫妻两个的心事他门儿清,为了这事儿没少请医问药,国内外相关专家都看遍,多少年了依旧没用,大家基本上都死心了。

这会儿他又说遇到什么高人,叫崇义怎么能放心?

到底是好友,怎么能眼睁睁看他被骗?崇义犹豫了下,还是直言不讳道:“我知道你和嫂子的心病,可这种事情强求不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世上多得是不法之徒专爱趁火打劫的。”

“这个不一样,”沈霁脸上带了几分神秘的说,“那是井大师的同门师妹,人家是这个!”他腾出一只手来竖了竖大拇指,“那叫一个高风亮节,还是看在井大师的面儿上捎带着帮的,什么都没跟我要。”

那更危险了!师妹?这不就是诈骗团伙么?

崇义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什么都没要”,这明显就是江湖骗术中最无往不利的放长线钓大鱼!证明什么?证明他们所图甚大,眼前沈霁能给出的金钱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还什么丹师,那就更不靠谱了。

这都什么年间了,还炼丹呢,大清早亡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达官显贵都是栽在这上头!自家好友不说避之不及,竟然还敢主动往上凑,这胆子真是大的过头了。

“你真吃他们给的东西了?有合格证吗?经过医药部门、工商部门的检测了吗你就敢吃,赶明儿别因为什么三无产品中毒就谢天谢地!”

好好活着不好吗?怎么非想不开去找这些旁门左道?

他是从来不信什么玄而又玄的阴阳之说,可到底尊重好友的个人选择,所以对之前沈霁看风水之类的事情也装不知道。但这一回显然性质不同!

弄风水之流最多就是骗几个钱,这个倒不怕,他们有的是钱,就算图个安心图个乐子也够了。

可膝下荒凉是沈霁多少年的痛,这会儿突然有人跳出来说能治,假如是真的还好,可如果是骗子,那就是骗人骗心。谁能承受绝望之中拼命抓住的一点希望再次离自己而去的打击?

就这么一会儿,崇义已经在心里阴谋论了,觉得是不是沈霁的什么死对头换了个法子,想攻心为上,试图从精神层面上彻底毁灭他之类的……

相处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呢?沈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爽朗一笑,洒脱道:“我知道你又想劝我相信科学,可崇义,有的时候你还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很多科学解释不来的事情,偏偏你所谓的邪门歪道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君子之交,求同存异,两人打从多少年前就知道单纯在这方面谁也劝服不了谁,也不过点到即止,当下都是无奈一笑,转头说起旁的事儿来。

崇义这次过来也不仅仅是要跟沈霁聊新合作,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还是将女儿的事情说了。

“……我知道这次合作意义重大,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瞒着你。投资我是不会撤掉的,我信你,不过这事儿必定闹不小,一旦有什么差错,我可能就一块把电影都拖死了,你好好考虑一下,看是不是换个男主角。”

话音刚落,沈霁就狠狠踩了刹车,两人都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地往前一扑,然后才被安全带用力甩回座位。

崇义确实很看好这次的合作,也有预感,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必然能在金花节有所斩获。可他眼下面临的确实可能是出道以来的最大危机,一个闹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这么自私。

沈霁果然满脸震惊,盯着崇义打量了足足几分钟之久,结果一张嘴就石破天惊:“什么,你这注定单身到死的家伙,竟然已经有姑娘了?”

多么令人羡慕!他都嫉妒了,嫉妒到变形!

在崇义一言难尽的表情中,沈霁又狠狠抹了把脸,愤然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来炫耀的?”

崇义都给他气笑了,“沈哥,这不是能开玩笑的时候,也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

“那你穷紧张甚么?真要闹大了,电影还能免费跟着蹭热度,连宣传的费用都省了!”

沈霁的想法跟庞冲酷似,这事儿压根儿不是崇义的错,错的是心理扭曲的江敏!既然错不在他们,那怕什么呢?

只要崇义不对江敏情根深种,以至于到现在还想替她背黑锅,那么这件事其实并不难解决。

崇义嗤笑一声,盯着前面虚空的眼神冷的厉害,“当年我都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现在,更不会。”

“也是,”沈霁心有戚戚的点头,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同情的说,“你压根儿就不是那种有情饮水饱的痴情种子啊!”

当年那俩人爱的死去活来,年纪轻轻的崇义都能冷静分析,果断分手,一点儿不受影响的坚持沿着最适合自己的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现在一晃十八年过去,江敏又自己作死,还拿着个孩子报复……

见崇义的表情有点冷,沈霁忙打趣道:“等什么时候大侄女回来了,带我家玩儿去!嗨,前儿我还跟我太太说笑呢,等回头咱们当个儿女亲家,没成想你小子这么赶!”

崇义的闺女都十八了,自家儿子还他娘的不知什么时候冒头呢!

三月底四月初,中午已经颇有暖意,心中烦闷的崇义索性开了车窗,半搭着胳膊看着外头绿化带里深深浅浅的绿色芽叶,沉声道:“哪儿有那么容易。”

孤儿院那头还是不肯让步,威逼利诱都不成,可若是他直接公布身份,又无法立即确定那女孩儿的现状,就会完全陷于被动。一旦走露风声,整个团队和他身边的一大群人都将被牵累。

这几天庞冲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转成陀螺,就希望能尽快建立起一整套防御体系和无数应急预案,不然这件事就要被耽搁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