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从这天起,凌子寒的性情似乎重又变得孤僻起来,除了训练和日常工作的时间外,他常常呆在宿舍里不出门,即使硬被周启明和柳涌他们拉到俱乐部去玩,他也显得心不在焉,往往让人觉得扫兴。

按规定,每天晚上,大队的全体官兵都必须集体收看时事新闻。凌子寒到野狼大队两个月多后,电视里播出了一条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新闻。

“中国与俄罗斯于今天上午在莫斯科签署了两国情报机构在反国际恐怖主义、不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领域加强合作的备忘录。

“这一文件是由俄罗斯联邦安全和国防委员会主席鲁舍夫斯基与中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凌毅共同签署的。

“鲁舍夫斯基在签字仪式后指出,备忘录确定了双方合作的主要领域,制定了一系列合作的具体措施,文件的签署将使两国特工人员和专家能够更有效地一起工作。

“凌毅强调,签署合作备忘录是两国为共同对付恐怖主义、有组织犯罪等方面的威胁而采取的重要步骤,文件规定双方将交换情报,联合应付中俄两国面临的威胁。

“凌毅是于前天抵达莫斯科进行正式访问的,并与俄罗斯国防部长、总检察长、联邦安全部部长和内务部长分别举行了会谈。他将于明天上午前往克里姆林宫,拜会俄罗斯总统…”

随着播音员的话声,画面上频频出现凌毅的形象,凌毅抵达莫斯科,凌毅与俄罗斯的各领导人微笑着握手,在会议桌前认真地进行会谈,凌毅与鲁舍夫斯基签署备忘录,然后互相交换文本,随即热情握手、拥抱,凌毅出席新闻发布会,等等。

野狼大队的官兵们望着凌毅的形象,忽然齐齐转头看向凌子寒。他们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而且都姓凌。以前只是道听途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亲眼看见“太子”。凌子寒的家世背景现在已是昭然若揭了。原来他并不是此前传说的部长的儿子,而是主席的公子。

凌子寒看着屏幕上的父亲,却始终面无表情。

曾几何时,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目标、道路、真理,他做的一切,有许多都是为了父亲。幼时,他努力训练,希望父亲能够为他的进步而感到愉快,露出欢颜,长大后,他一直出生入死地工作、战斗,也是将父亲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希望能为父亲奋斗了一生的目标做出自己的贡献。

至于现在,他其实早已经死了。他看父亲,就像是在阴间看着阳世的亲人,虽有感情,但却很明白已是阴阳永隔,父亲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他的世界了。虽然只要他一息尚存,仍然会随时听从父亲的召唤,但他总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个行走在阳世的阴魂,活着真是多余。

想着,他忽然忘了此时身在何处,起身就离开了。

他的背影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决绝与冷漠,完全不似他往日一贯的温驯、谦和。

林靖看着他旁若无人地走出门去,不由得与骆千秋交换了个眼色。

第二天,林靖便打电话给新疆国安局长赵安,单刀直入地问道:“老赵,你们凌主席有儿子吗?”

赵安一怔:“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林靖微微一笑:“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原因。”

“你啊,怎么忽然跟我搞起花样来?”赵安跟他是多年好友,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大老板有儿子啊,有两个。”

“两个?”林靖愣了一下。“你都见过吗?”

赵安老老实实地说:“没见过小公子,大老板的小儿子好像才刚刚出生吧。我只见过他的大公子。”

“哦?”林靖敲着桌子,沉吟片刻。“那你们老板的大公子叫什么名字?”

赵安笑道:“你这个野狼,怎么忽然查起我们老板的户口来了?”

林靖坚持:“当然是有原因的,你先回答我。”

赵安十分了解他的性格,如果没事,他也不会问这些,于是答道:“我们老板的大公子叫凌子寒。”

林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北京给我派来了一个副大队长,就叫凌子寒,据说是从国安部调到国防部的。”

“什么?”赵安只一愣神,便急急地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不等他回话,赵安已经挂断电话,拔腿冲出了国安局的办公室,跳上车便开往野狼大队的营地。

林靖看着他的车直冲到办公楼前,赵安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来,不由得摇了摇头。“至于吗?这么巴结?”看到赵安进门,他语带讥讽,脱口而出。

赵安深深地喘了口气,才说道:“巴什么结?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是老板一手栽培出来的。当年老板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做事,教我做人,当我就像亲生儿子,而且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对我实在是恩重如山。他的公子既然到了新疆,那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见见的,能照顾就照顾。老林,我也知道你的脾气,你如果嫌麻烦,不愿意要他,就交给我好了。”

林靖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要他了?你倒是先入为主。”

赵安却叹息道:“你我是莫逆之交,你的脾气难道我还不清楚?他一定会让你不顺眼的。”

林靖这时也不再跟好朋友装了,于是脸色一整,说道:“老赵,我们是自己人,坦率地说,我是不喜欢忽然来个完全不了解的外人,还是个毫无基础从没当过兵的人,而且一来就担任我的副大队长。你想想,我们大队的普通一兵都不是等闲之辈,还有,我那三个中队长哪个比他差了?为什么却要听他的指挥?他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凭他有一个好爹?你说让我怎么服气?”

“哦?”赵安微微有些诧异。“他是怎么到你这里来的?”

林靖哼了一声:“是我们国防部的雷老板让他下来挂职锻炼的,说是要他帮忙修订我们特种部队的训练教程。”

“他?”赵安又是一愣。“他怎么会参军的?”

“不知道。”林靖摇了摇头。“听说是雷部长硬弄进部里,然后再曲线调过来的。”

赵安恍然大悟:“哦,那我就明白了。”

第188章

赵安恍然大悟:“哦,那我就明白了。”

林靖有些不耐烦了:“哎,老赵,咱们是自己人,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安笑道:“你这个人,难道他们派他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告诉你?”

“说了啊,说是某位部长的公子。”林靖的声音冷冷的,充满了讥讽。“过来立功的,回北京后好青云直上。”

赵安瞧着他那轻蔑的神情,不由失笑:“在你的眼里,只怕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凡是太子,都是酒色之徒,花花太岁。你也不想一想,就凭他父亲的身份,他要想青云直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里还需要搞得这么曲折复杂?”

林靖被他一说,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激,冷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以他那么显赫的身世,干吗要来这里?这么危险的地方,他爹把他安排过来干什么?”

“不清楚。”赵安不解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位公子我是略有所闻的。他好像精神上有些问题,不知是抑郁症还是自闭症,一直不太喜欢出来见人,也不大讲话。他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咱们老板就在部里给他安排了一个文职,做基层资料分析员,可他好像从来没有正经上过班,反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动不动就不见了踪影。北京有不少人知道,凌部长自己是个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英雄,年轻时是‘国安第一勇士’,现在是‘国家安全之父’,可是却拿这个儿子很头疼,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跟雷部长是多年好友,交给雷部长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出来在基层转一圈,再回去到国防部工作,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安排。至于派到这里来,我想可能是咱们老板怕他又像以前那样,不想工作,干脆跑掉了吧。军队嘛,到底管得严一些,有军纪约束着,他可能还会老老实实地呆着。搭着你这员勇将,立上点军功,算是弄了个出身,回去也好交代嘛。”

林靖这才算是明白了,不由得啼笑皆非:“出身这么好,居然有抑郁症?那咱们这些苦大仇深的人,还不得通通上吊?”

“这叫生的好不如命好。”赵安也笑。“老凌,其实这位凌大公子的性格是不错的,既不嚣张跋扈乱指挥,也不偷懒要人背着抬着的。呵呵,这是你的好机会呀,侍候好了这位公子,等于一举得到了雷部长和凌主席这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赏识,你将会前途无量。”

林靖却傲气地冷冷一笑:“赵局,你这不是取笑我吗?我林靖是那号靠走上层关系晋升的人吗?我这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

赵安立刻说:“那当然,谁不知道野狼林靖的骁勇善战?”

林靖指着他笑道:“老赵,你这不是骂我吗?你们国安局在西北破了那么多大案,还从阿富汗把依明的儿子抓了回来。我跟你比起来,实在是自愧不如。”

赵安摆了摆手:“咱们自家兄弟,也用不着互相吹捧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每次跟赵安在一起,一向显得孤傲清高的林靖都会犹如冰雪消融一般,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等聊过一阵,赵安才问他:“我能不能见见凌公子?”

“当然可以。”林靖说着,便拿起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凌子寒安安静静地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问:“林大,您找我?”

林靖对他的态度比以前略微礼貌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一指赵安:“这是新疆国安局的赵局长,是他找你。”

凌子寒很有礼貌地对赵安微笑:“赵局,您找我有事?”

赵安数年前在北京总部汇报工作时,曾经被凌毅邀请到家中吃饭,正好碰见凌子寒往外走,所以见过,但并没有说过话,这时见到他,不由得一愣。与数年前相比,凌子寒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已经判若两人,他一时还不敢认。

“凌副,冒昧地问一句,您…”赵安犹豫着,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您是我们老板的大公子吧?”

凌子寒便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的,我是。”

赵安立刻上前去,热情地与他握手:“那…凌公子,您还记得我吗?”

凌子寒受过严格的训练,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当然记得他。不过,他现在只是很茫然地微笑着摇了摇头:“赵局,请原谅,我们以前…认识?”

赵安笑道:“我几年前到您家去吃过饭,曾经见过您一面,不过没说过话。”

“哦,对不起,对不起。”凌子寒连忙道歉。“赵局,我这个人…记性一向不大好,实在是抱歉得很。”

“没关系,没关系。”赵安忙安慰道。“您在您父亲那儿见过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记得?不过,您来新疆了就好啊,咱们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凌子寒很客气:“不敢当,我是来向你们学习的。”

“凌公子,您太谦虚了,要说学习,您父亲就是现成的最好的老师。”赵安笑道。“您能到我们这里来,这就很了不起了。”

凌子寒的态度一直很温和,闻言忙说:“哪里?赵局太客气了,了不起的人是你们。”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赵安说一定要设宴给凌子寒接风,凌子寒则一直推辞,又说父亲知道了会骂自己,赵安这才作罢。

等赵安走后,凌子寒才看到,林靖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此后接连几天,野狼大队里都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气氛,人人看凌子寒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凌子寒也变得更加沉默,他的眼神十分迷离,仿若刮过沙漠的狂风,卷起漫天烟尘,令人感到神秘莫测,暗自心惊。

虽然一直以来凌子寒那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让林靖下不去狠手,但他的书生气实在是与野狼大队的气质格格不入,况且,得知他是“国家安全之父”的公子,虽然肃然起敬,却与他更加隔阂疏离。一般人一提起特工、间谍,便会油然生起奸诈、诡秘、黑暗、恐怖等等感觉,一向强调光明正大的野狼大队自然不喜欢这样的人。

“黑狼”骆千秋和“红狼”卢少华本就看他不顺眼,这时便撺掇林靖,干脆搞个极限训练,让他吃不消后知难而退。

林靖正在犹豫,从北京传来消息,似乎中央将在西北搞一次大的行动,多半会让野狼大队参加。这是一个打大仗的机会,他在北京的朋友让他不要错过。

这下,林靖再不迟疑,立刻制订了一系列的训练计划,并开始实施。

这个时候,凌子寒觉得累了。

这是真正的疲倦,从心底深处发出来,令他感到难以支撑。

他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了。

从小到大,凌子寒接受的训练虽然也很酷烈,但与这种特种部队的训练体系截然不同,尤其是三年以前受过那次令他万劫不复的重伤之后,他就没再这样训练过了,都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自行安排训练科目,自己掌握训练强度。

自到了野狼大队后,他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显然是力不从心的。配合着药物的缓解,他始终在用顽强的毅力支撑着。可是,现在他是真觉得不行了。

第189章

“野狼”林靖在营地周围进行了一系列的魔鬼式训练之后,又安排了一次长途拉练。

这次的路线是从乌市到北疆的喀纳斯,途中要穿越准噶尔盆地中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再过戈壁、碱滩,然后进入阿尔泰山脉,到达仙境般的喀纳斯湖,看情形,也许会继续往前,直到与俄罗斯交界处的友谊峰。整个行程计划用十天时间完成,然后不休息,再用十天时间返回。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全套武器装备,白天全速行军,晚上就地宿营,或者自己挖猫耳洞,在洞中休息。

到了第八天,他们走进了喀纳斯自然生态区。

这里地处阿尔泰山腹地,到处是青山碧水,草地辽阔,森林茂密,景色美如仙境。

他们在林中穿行着,不时有松鼠在树梢上飞快地闪过,各种野生动物也时隐时现,整个大自然显得和谐、安宁、生机勃勃。

战士们都觉得很愉快,虽然累,但是看着这样的美景,与以前走过的沙漠、戈壁、荒山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只有凌子寒的心情十分黯淡。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放弃了。

按照他们的行动准则,除非事先规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工作之外,一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发现自身状态有问题,便要立刻放弃。凌子寒再坚强,奈何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虽经医学专家们全力修补,但到底受创太重,已经元气大伤,面对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他即使想坚持下去,也是无能为力了。

他开始通过保密渠道联络父亲,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但是,可供他做秘密通话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与野狼大队的官兵们呆在一起,而凌毅最近一直在那几个国家之间奔波,由于时差的关系,很难碰巧联系上。他肩负的这个任务必须绝对保密,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而没有与凌毅商量,他也不便贸然对雷震说自己想放弃,只好白天跟着队伍行军,夜里继续抽空联络。

这天傍晚,天空开始飘舞着雪花,山野间,森林里,渐渐变成了一片银白。林靖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凌子寒一反往常,走得离他们远远的,在一棵高大的杉树旁挖掘藏身的小洞。他很喜欢这棵参天大树。

等他终于挖好了一个足以藏身的洞,天色已是漆黑如墨。

雪变得大如密雨,无声地往下疾落。

凌子寒蜷着身子,靠着洞壁,静静地看着大雪飘落在洞口外的地上,渐渐越堆越厚。夜色里,白雪反射着微光,万籁俱寂,让人的心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宁静。

他一动不动,看着雪越堆越高,最后将洞口完全遮挡住。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封在了一座纯净剔透的水晶坟墓里,心里竟然有着淡淡的喜悦。能够在这样的地方长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凌晨,整个野狼大队的队员都从各自的洞里出来,精神抖搂地整装待发。集合后,林靖发现少了凌子寒,顿时脸一沉,立刻命令找到那个公子哥儿。

大地一片银白,积雪齐膝,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洞,哪里有坎。战士们到处寻找,一时也想不起昨晚凌子寒是在哪里挖的洞。

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小队长有些忐忑不安了。他们看了林靖一眼,便分散开去参加寻找。有些战士沉不住气,已经“凌副、凌副”地叫开了。

呼唤声越来越响,却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林靖也担心起来,立刻命令进行地毯式搜索。

经过了大半个小时的探查,终于有人叫起来:“在这里。”他边说边去铲厚厚的积雪,附近的战士也都赶去帮忙。

林靖快步赶了过去。等他在齐膝的雪中艰难地挪到近前时,洞口已经被挖开了。

凌子寒虚弱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脸色已经白得发青。如果不是雪堆得很松,仍然有空气自缝隙中渗进来,他早已经窒息了。他一直不吭声,完全不打算回应外面的呼喊,就是存心想葬身于此。那真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林靖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虽然平静地睁着眼睛,却生机全无。这一刻,他心里的那些嫌弃、反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禁关切地问道:“凌副,你怎么样?”

凌子寒无奈地噙着一缕微笑,轻声说:“林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我决定退出野狼大队,退出军界…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我会自己离开的。”

听到他终于知难而退,一直想赶走他的林靖竟然没有一丝欢喜之意。看着凌子寒脸上那万般无奈的苦笑,林靖的心忽然一阵抽动。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凌副,你先出来,上收容车去。等你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再说。”

凌子寒此时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阴寒和疼痛正在猛烈袭击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身像是瘫痪了一般,手脚发麻,似有万针攒刺,完全不听使唤。他软软地蜷缩在洞里,只是微笑着,缓缓地说:“林大,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林靖看着他的脸色由煞白变得发青,再渐渐变成死灰色,心一下提了起来:“凌副,无论怎么样,你先出来。”

凌子寒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呼吸越来越困难。他静静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林大,你把洞口封上吧。这个坟墓,我很喜欢…”

林靖大惊失色,立刻伸手过去抓住了凌子寒,只觉得他的手不但冰冷,而且僵硬,脉搏非常弱。他大声叫道:“医生,担架,快。”

战士们都忙乱起来,将折叠式担架拿过来,打开后放到雪地上。

军医赶过来时,林靖已经把凌子寒连拖带抱地弄出来,放到了担架上。凌子寒已经昏迷,脸色呈青灰色,呼吸非常微弱。军医一检查,便神色大变:“林大,得马上送凌副去医院。他的情况非常危险。”

林靖立刻点头:“好,你护送凌副,就近到阿勒泰的医院去。”

阿勒泰市医院的医生不太有经验,对凌子寒的病情很不理解,几乎无法处理。他们只是进行了常规的抢救,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子寒一直昏迷着,情况越来越危险。医院连着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已经有医生和护士暗示林靖要准备后事了。

林靖这时才真的开始担忧了。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太子爷”,但却只想撵他走,而并不想他死。

站在凌子寒的病床边,林靖看着他那瘦削惨白的脸,忽然发现,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鬓边竟然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他细细地回想着自凌子寒第一天到野狼大队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注意到,这个本应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显贵青年虽然总是微笑着,却好似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实在是令人费解。这时,他忽然想起,赵安曾经说起过,凌子寒患有抑郁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隐瞒,连忙打电话到北京,找到了雷鸿飞,将凌子寒病危的消息告诉了他。末了,他诚恳地说:“老雷,我不知道该如何联络凌副的家人,麻烦你通知他们。”

“好,我去联系。”雷鸿飞脸色凝重。“我也会尽快赶来的。”

第190章

第二天,童阅便带着一组专家和大批特效药,乘坐国防部安排的军用飞机,从北京直接赶到了阿勒泰。

院长认识这位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顿时十分尊敬:“童教授,您亲自来啦?”

“是啊。我是凌子寒的爹。他父亲不在家,所以我来了。”童阅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边解释边带着专家急匆匆地赶往凌子寒的病房。

他与那几个专家都十分熟悉凌子寒的病情,仔细查看了病房里面各种医学监测设备上输出的数据,便开始了紧张的抢救。

在童阅的指挥下,抢救工作持续了一个星期,凌子寒的病情才终于稳住了。童阅立刻将他带上救护车,转到了乌鲁木齐的陆军总医院继续治疗。他现在还不能乘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轻微过载都会让他吃不消的,否则童阅就直接带他回北京了。

这时候,雷鸿飞忽然带着宁觉非出现在了乌市,两人直奔医院,担心地守在那里。原来闪电突击队也到新疆训练来了,以便为实施凌毅的多国联合反恐计划做好准备。

凌子寒醒过来时,心里真是有万分的遗憾。每次,当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昏迷时,都希望能够从此不再苏醒,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人们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醒过来。

雷鸿飞看到凌子寒睁开了眼,不由得大喜:“兄弟,你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

“凌大哥,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宁觉非喜形于色。“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凌子寒看着他们,努力了半天,这才微微一笑,声音微弱地说:“是我的身体…太不争气了。”

正在这时,林靖带着三个中队长过来探望凌子寒,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林靖立刻止住了脚步,他身后的中队长们也便停在了门外。

雷鸿飞看着这个生平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爱的人,不由得心痛难忍,脱口而出:“子寒,回北京吧。”

“好。”凌子寒微微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放弃了。等出了院,我就回北京,从此退出军队。”

“那不行。”雷鸿飞立刻表示反对。“你必须留在军界。我已经想好了,一回去就要求调你回来。要不然,我就要求调回闪电突击队,你也调过去。反正,咱们要并肩作战,那滋味真是太美了。”他越说越起劲,顿时欢喜起来。

凌子寒看着他那充满了孩子气的笑脸,不由得摇了摇头:“你真会异想天开,哪有自行要求降职的?再说,军队有铁的纪律,哪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雷鸿飞嬉皮笑脸地说:“我就豁出去了,也以权谋私一回。我去找主席泡蘑菇,求他给我爹下命令。”

宁觉非也笑嘻嘻地道:“对啊,凌大哥,你和老大一起来咱们突击队,我们愿意被你们领导。有你们两人在,野狼大队算什么?我这次就是来接你的,你到我们队来吧。”

“那个野狼,一向骄傲得很。在咱们军队里,也只有他能跟我别别苗头。”雷鸿飞笑道。“这回,他可是走了眼,根本没有认识到你的价值,一心想挤走你,把你折腾成这样。你索性离开,到我那里去,嘿,我们二人联手,一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林靖在门外听到这里,狐疑地与旁边的三个中队长交换了个眼色。他们不明白,这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除了有一个地位显赫的爹,以及会数种语言之外,还能有什么价值?

凌子寒听着他兴致勃勃的描述,不由得微笑:“鸿飞,你看我现在这样的身体,真的是力不从心了。我不想拖累野狼大队,也不想拖累你们闪电突击队。我只想退休了。”

雷鸿飞脸色一变:“那退休后你想干什么?”

凌子寒避开了他的眼光,半晌才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雷鸿飞高度紧张,反应非常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重重地强调:“子寒,你可别忘了,你生下来的第一天,我就来看你了,我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叫你弟弟。你要敢甩了我自己溜掉,就算是追到阴曹地府,我也会去找你算账的,不信你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