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娘站起身,拉着柳氏的袖子撒娇:“娘,人家大了啊,不能再在外面。”

“胡说,都是一条街的邻居,谁还不认得谁?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柳氏自己坐下,给自己倒杯茶,瞪眼茭娘。

茭娘见自己的掩饰被娘看破,也笑嘻嘻地坐在柳氏身边:“舅舅不是说了,说外婆家在杭州,现在生意比以前做的大,表姐们有些已经嫁了,有几个表妹现在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你昨儿可不是这样说的。”柳氏敏锐地察觉出女儿话里的不同以往,凑在女儿耳边:“告诉娘,你是不是对苏小哥动心了。”

茭娘一张脸登时通红,用手捂住双颊:“娘,哪有您这样说话的。都说婚事是…”柳氏已经把女儿的双手给拉下来:“你是我的独生爱女,别的罢了,难道不能给你寻个你心爱的人做夫君?苏小哥呢,瞧着家境和我们家也差不多,也算门当户对,等他们回来,我问问你苏二婶子,苏小哥可定了亲,若没有定亲,就寻媒人去说,好不好?”

这下茭娘的脸更是红的不能看了,靠在柳氏肩上没有说话,柳氏捏下女儿的脸:“不过呢,娘也要和你先说一句,若是苏小哥家不愿意,或者已经定了亲,你可不能把他放在心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茭娘的脸红的已经快滴下血来,趴在桌上不说话,柳氏担心女儿没听进去,伸手摇摇女儿的胳膊,茭娘在那点头。柳氏这才放心,开始挂念起在衙门里的兄长来。

柳二爷他们的状子,是这天的第二桩案子,知县审完第一桩,传齐了人,尚未开口,媒婆就已经跪下对知县道:“老爷,这事实在是小的做的不对,写错了名字,才闹出这么一桩官司来。”

这变故是柳二爷始料未及的,不由愣在那里。媒婆已经一脸苦求,把昨儿和吴大伯母,陈家管家商量好的话都说了,口口声声原来定的是吴大伯的女儿,因为媒婆听错,写成茭娘,才惹来这桩官司,害得陈老爷的新姨娘迟迟不能过门。

、第9章 打算

媒婆刚开始说的还有点疙瘩,后来就越说越顺畅,等到后面已经是声泪俱下。柳二爷已经从刚开始的惊讶中醒悟过来,望着媒婆若有所思,还真不晓得媒婆许了吴大伯多少好处,才会让吴大伯转口答应把他闺女嫁到陈家为妾。

媒婆说完,觉得口干,伸手想去拿茶,手伸出一半才想起这不是在家中,媒婆眼珠一转,急忙对知县道:“老爷,事儿就是这么一桩。若柳二爷真要告,小的也只有拼着挨上几板子了。”

说着媒婆又开始哭起来,知县拿起惊堂木拍一下,止住媒婆哭泣,这才转向柳二爷:“原告,你可听清了,此事不过是误会,若…”

说着知县停口思索,柳二爷已经想清楚了,对知县拱手:“回禀老爷,既然是媒婆出错,造成误会,也只有请老爷秉公断了。”

苏二叔在旁听见,不由咳嗽一声就想说话,柳二爷已经拉一下苏二叔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依旧对着知县恭敬站着。

既然柳二爷也这样说了,那知县也就坡下驴,按了媒婆说的,全是一场误会,判媒婆打了十个板子,也就了了这件事。

一出了公堂,苏二叔就迫不及待地对柳二爷道:“柳二哥,这件事怎那么轻易就算了,分明是…”

“二叔,照我瞧来,柳二叔不过是因对方自己退了,也就不用再纠缠了,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以后日子怎么过下去。”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没有说话的苏桐开口为柳二爷解释。

这让本想自己开口解释的柳二爷看一眼苏桐,微笑道:“没想到苏小哥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很明白。”

一听有人称赞自己侄儿,苏二叔就欢喜起来:“我这个侄儿,别的不说,从小就聪明伶俐,我堂哥在世时候,把他看的十二分值钱,也送去学堂读了好多年的书,开笔做的文章,老师都称赞不已。只是前年我堂哥去世,家计一下消乏了,他就没有再读书,寻了些小事情做,供养我嫂嫂。”

苏桐听到苏二叔说起自己家事,脸不由微微一红,柳二爷心微微一动,正要问苏二叔,苏二叔就叹气:“也是我这做叔叔的,家里的嚼裹太大,到现在连帮衬侄儿定个亲都不曾。”

柳二爷又瞧向苏桐,等着苏桐怎么回答,苏桐已经笑道:“二叔快别这样说,这两年,若不是二叔二婶多帮衬,侄儿的日子过的更糟呢。”

柳二爷听到此处,心中已经笃定,但还是笑着道:“原来苏小哥还没定亲?”

苏桐应是,接着就对柳二爷道:“虽说男子家,年纪到了,娶亲也是本分,但现在家里这等状况,怎能让别人家娇养的女儿去我家里吃苦?”

柳二爷深深地看了苏桐一眼,抬眼见前面一家酒楼,对苏二叔道:“今儿劳烦跑这一趟,也不用回家吃饭了,就在这胡乱用一顿,如何?”

苏二叔摸下胡子,客气两句也就进去,柳二爷吩咐小厮回去和柳氏说一声官司的事,也就和苏家叔侄两人往酒楼里去。

小厮跑回吴家,把柳二爷在公堂上的经历一说,柳氏倒先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素儿不过就大你一岁,你大伯怎么就舍得?”

茭娘也没想到吴大伯要卖自己也就算了,毕竟是侄女,他少疼些也是常事,谁知吴大伯要转而把柳素给卖掉,皱眉想了半天才回柳氏:“娘,我也不晓得,不过既然媒婆这样说了,大伯也认了,想来也只有嫁了。”

柳氏让小厮下去,捏一下茭娘的脸:“方才别以为我没瞧出来,你在那幸灾乐祸呢。”

娘,茭娘撒娇地叫了一声,就对柳氏道:“难道我还能叹息?况且你也晓得,姐姐向来心大,一直都说她以后的夫君要比我好呢。这会儿她如愿了,嫁了一个大户人家。”

柳氏推茭娘一把,茭娘张开双手把柳氏的肩膀搂住,下巴搁在柳氏肩上:“娘,我晓得,您心里,是对姐姐嫁了个年纪老大的人又只为妾,觉得不好呢。但娘您再仔细想想,我…”

柳氏对女儿露出笑:“你也别再劝我,我心里明白着呢,只是觉得,你大伯从前是那样疼你姐姐,怎么这会儿,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要她去做妾?”

这个,茭娘也想不出来,也不愿去想,又说些别话混过去,叫陈婆子收拾了午饭吃完。柳氏前段时间太过劳累累坏了,一放下碗眼就微微闭上,茭娘忙服侍柳氏去睡下。

茭娘才刚把帐子放下,就听到外面传来柳二爷的说话声,茭娘忙从屋里走出,迎着柳二爷:“舅舅好,今儿只怕多吃了几杯酒,我让迎儿烧醒酒汤来。”

柳二爷面上还带着些红色,脚步有些踉跄,听到茭娘问就停下脚步看向外甥女,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外甥女生的着实不错,配苏桐绰绰有余。若这桩大事了了,自己姐姐也可放心了。

茭娘正在叫迎儿过来做醒酒汤,见柳二爷不停往自己面上看去,茭娘不由疑惑地摸一下自己的脸:“舅舅这是怎么了?”

茭娘一问,才算让柳二爷醒悟过来,纵然是自己的外甥女,长这么大了,也不是自己这个舅舅随便打量的。柳二爷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对茭娘道:“你娘呢?这会儿是不是睡着了?”

茭娘应是,正想再问柳二爷,柳二爷已经往厢房走去:“我这两日有些忙碌,今儿又喝了几杯酒,也想歇歇,等你娘醒了,我和她有话说。”

茭娘哦了一声,迎儿已经端着醒酒汤出来,茭娘让迎儿把醒酒汤交给小厮端给柳二爷,自己也就回到楼上,想着柳二爷方才的奇怪举动。

茭娘越想越烦躁,什么都想不出来,又想到早上自己娘和自己说的话,茭娘觉得双颊滚烫,索性把窗子推开,看向窗外。

运河岸边,杨柳拂风,桃花虽开的有些残了,但远远望去,红花绿树,分外好看。运河上的风吹过来,把人的烦躁也吹走许多。

茭娘又想起苏桐来,这么一个男子,若真能嫁了他,可真是好呢。这么一想,茭娘的脸更加红了,茭娘急忙把窗子关上,走到镜子跟前一照,见双颊红的没眼看,再想到方才想的事,茭娘忙坐在桌边,用手连连拍打脸颊,好让脸上的红色稍微褪去一些。

只是,柳氏早上说的话又在耳边,若是苏桐定了亲,那就什么都不能想了。但愿,他并没定亲,但愿一去说合,就能成就…

茭娘在心底暗自啐自己一口,哪能这样厚脸皮去想这些事,这些事,不该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去想的,但心底有颗种子,一旦发了芽,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茭娘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这会儿该去想想,自己的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会不会是有人送信来的时候送错了,或者该做最坏打算,若爹爹真的已经不在了,那自己和娘该怎样好好过下去,而不是在这里坐立不安,想着别人。

茭娘在楼上徘徊不断,思绪万千。柳氏已经睡了一觉,听迎儿说柳二爷已经回来,还有话要和自己说,柳氏也就整理下头面,去见自己哥哥。

柳氏到厢房时候,柳二爷也小憩起来,见柳氏进来,柳二爷问过柳氏几句身体情况,这才对柳氏道:“今儿那个苏小哥,我瞧着,确实不错。”

柳氏一听柳二爷这话正碰在自己心坎里,笑着道:“确实不错呢,难得侠义心肠,又生的好,两边呢,又…”

“门当户对是不是?”柳二爷接了柳氏的话,柳氏不由微笑:“哥哥把我要说的话全说出来了,只是还不晓得他可曾定亲?”

柳二爷微笑:“这个我打听过,并没定亲。”柳氏听到苏桐没有定亲的话,高兴的立即站起来:“那,要不要遣个…”

柳二爷噗嗤一声笑出来:“妹妹你先坐下,这事还急不得。我想着,苏小哥虽现在瞧起来好了,但一个人,若不经些事情,还瞧不出好坏来呢。”

“哥哥有什么打算?”柳氏重又坐下,但话里已经带上些急切。

“我打算,前去江西打听妹夫消息时候,把苏小哥带上。”柳二爷的主意是柳氏没想到的,柳氏不由皱眉:“这不妥,虽说是苏家的侄儿,但之前并没多少交往,贸然相求,并不是法子。”

柳二爷还是微笑:“这事,我自有法子。”不过,柳二爷含笑望着柳氏:“你呢可别先把外甥女许给别人。”

“哥哥这话说的,真要许亲,也要等到寻到他的踪迹才是。”柳氏不由想起丈夫,又洒了几点泪下来,柳二爷安慰柳氏几句,叮嘱柳氏不要把风声透给茭娘,柳氏自然没有不依的。

、第10章

商量完了大事,兄妹俩又说几句家常话。茭娘已经走进门来,对柳二爷规规矩矩行礼:“舅舅晚饭想要吃什么,我让陈婶婶去做。”

柳二爷手中正好端着一杯茶,听到茭娘这话一口茶全喷在地上。

茭娘有些奇怪地看向柳二爷:“舅舅这是怎么了?嫌外甥女说的不对?”柳氏忍住笑,伸手拉住茭娘:“你舅舅啊,不是嫌你说的不对,而是这一本正经的,不像你呢。”

茭娘吐一下舌头,看一眼柳二爷,接着抿唇笑了。柳二爷也笑,柳氏看着他们的笑,看向远方,希望这次兄长去江西,能够寻回丈夫的确切消息。

柳二爷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第二天就往苏桐家去,茭娘原还以为舅舅是去寻苏桐道谢,等听柳氏说出,柳二爷想要让苏桐跟他一起往江西寻自己父亲,也愣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对柳氏道:“非亲非故的,这样麻烦人家不好吧?”

柳氏怎么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心事?笑着道:“既有了来往,也就不能说非亲非故了,你舅舅昨儿和我说,苏小哥这回帮我们甚多,都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予鱼。正好你舅舅这一回去江西,除了寻你爹之外,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说带苏小哥去,也好教他怎么做生意。”

茭娘哦了一声,脸又红红地问柳氏:“娘,那您,有没有和舅舅说,说…”一句话茭娘断断续续,竟说不完整。

柳氏望着女儿,故意拍下手:“你爹爹不在,这样的大事我怎好一个人做主,总要等到你舅舅从江西回来,我才好说呢。”

“娘。”茭娘拉住柳氏的袖子一脸不依,柳氏毕竟心疼女儿,舍不得她在那自己一个人想东想西。伸手拍下女儿的手,轻叱一声:“这么大的姑娘了,好意思说这个?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茭娘伸手捂住通红的双颊,眼却看着柳氏,柳氏微笑:“这事,是大事,你放心,你爹爹没回来之前,我定不会把你许配给谁的。”

茭娘并没听出柳氏话里的错误,上前搂住柳氏不说话,柳氏捏下女儿的鼻子:“你啊,等再过两年,出了阁,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女儿不出阁呢,女儿要像爹爹说的一样,留在家里,招个女婿,好奉养爹娘呢。”茭娘的话让柳氏笑了:“若真许了苏小哥,他又是独子,只有一个寡母,难道我好意思让他来我们家?”

茭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搂住柳氏不说话,柳氏拍拍女儿的手:“我和你爹,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只要你这辈子,嫁的如意郎君,我和你爹,立即闭眼都是笑的。”

茭娘感动莫名,一时没法说话,只搂住柳氏。门外已经传来陈婆子和苏二嫂说话的声音,茭娘放开柳氏。柳氏走出堂屋笑着对苏二嫂道:“这么这会儿想起过来了?”

苏二嫂也没进屋,只是手一拍:“有件事呢,我晓得不该来寻你,但除了你也没人可以商议了。你家大伯那个不要脸的,不是把女儿许给陈家做妾吗?今儿一大清早,我们才起,还没洗脸,他就跑来,说陈家那边,定了后日的日子来接人,他也在家备了桌水酒,要请我们去,还说,让我和你们说一声。”

柳氏不由往地上啐一口:“他也好意思?这样的事大张旗鼓做起来?”

苏二嫂附和:“就是,我们都听了愣住,但他满面笑容,又说的恳切,还真是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

柳氏见她为难倒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去了,毕竟他爹现在生死未卜,要真有个什么事,这会儿我还不能出门呢。”

苏二嫂了然一笑:“那好,我是必定要去的,不为别的,去瞧瞧热闹也好。”柳氏见她面上笑容促狭,也噗嗤一声笑出。

吴大伯也晓得自己要办酒,必定会被邻居们笑话的,不过拿出几两银子办一桌还能看过去的酒席,到时就好收礼。因此也就厚着脸皮个个都告诉了,还请了厨子,在院子里面搭个灶,在那烧火做菜。

陈家那边已经送了个小丫鬟给柳素使唤,柳素还没使唤一下呢,吴大伯母就把那小丫鬟使唤的团团转,一会儿叫那小丫鬟洗菜,一会儿叫那小丫鬟端水。看不得小丫鬟闲了一会儿。

那小丫鬟也是陈家挑选出来的,不是这样外面买的粗使丫鬟可以随便受气的。初来那天还听了两声使唤,等第二天吴大伯母又让这小丫鬟来倒茶时候,这小丫鬟就把脸一拉:“想来新娘家里,不晓得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们虽是底下人,也只是服侍新娘的,没有服侍新娘娘家人的。”

吴大伯母使唤人的瘾还没过够,听了这话就跳起来,要往小丫鬟脸上打。小丫鬟已经用手揉着眼哭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人还没进门呢,也没得宠呢,就…”

吴大伯母恨的在小丫鬟身上连连拍了两下,柳素在房里听见,急忙走出来对吴大伯母道:“娘,您怎如此焦躁?”

吴大伯母还梗着脖子在那和柳素叫唤:“我是怕你性子太软,进了别人家,又是个妾,被人踩在脚底下,替你调|教调|教丫鬟,好让他们晓得,你不是这样好欺负的。”

小丫鬟从手指缝里往外瞧了瞧,就把手放下,上前对柳素道:“新娘有什么吩咐,告诉我就好。”

吴大伯母一脸凶神恶煞,对着小丫鬟的一脸笑容,柳素自然以为是自己娘不会使唤人,对吴大伯母瞧了眼就对小丫鬟道:“也没什么好使唤的,今儿是什么时候,轿子来接。”

“总要过了午。”小丫鬟说了这么一句就笑着道:“我们太太最是个慈悲的,听说老爷要纳新娘,说新娘是好人家女儿,特地吩咐了,新娘进门时候要放一挂炮,还要在新娘房里办桌酒席呢。”

这些话柳素这两天已经听小丫鬟说了好几遍了,但柳素还是爱听,每听一次就觉得自己虽然是做个妾,但还是很风光的。

柳素微笑点了点头,对小丫鬟招手:“你来,你来,进我房里,我再问问那家里的事。”

小丫鬟巴不得这一声,跟着柳素进房,吴大伯母见女儿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眉头皱的死紧,想要上去悄悄听听,小丫鬟已经把门关紧,声音还压的低低的,吴大伯母什么都没听见。

吴大伯听到里面吵完了,这才走进堂屋,见吴大伯母靠在门上,咳嗽一声:“我们家以后就和原来不一样了,说不定等女儿生下个孙子,陈家那边帮衬的多些,就换大房子住,也要买几个使唤人,你还这幅模样,岂不让人笑话。”

吴大伯母白吴大伯一眼,伸手指一指屋内:“我啊,是怕我们女儿嫁过去,被人欺负。”吴大伯自得的一笑:“我们女儿生的这样美貌,一进门,必定得宠。”说着吴大伯压低嗓子:“我花了许多银子去搜寻的那些东西,你拿给女儿瞧了没,女儿怎么说?”

吴大伯母白他一眼:“这样的话,你大白天的好意思说出来?”

吴大伯呵呵一笑:“做妾啊,就要有做妾的样子,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女儿?”吴大伯母正打算说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苏二嫂的声音:“吴大嫂子,你在家吗?”

吴大伯母推吴大伯一下,走出门笑着对苏二嫂:“今儿必然是在家的。”说话时候,吴大伯母就往苏二嫂手里拎着的东西看过去。

苏二嫂怎不明白吴大伯母是什么脾性,伸手把礼物送过去:“恭喜恭喜,来的匆促,也只有从店里打了几斤香油。”

几斤香油值多少钱,吴大伯母登时就算出来,接过香油罐子又觉得这不算轻。吴大伯母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快请快请。”

苏二嫂在心里鄙视一句,也就往堂屋里面去。吴大伯已经对苏二嫂笑着道:“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实在是…”

苏二嫂心里更加鄙视,面上笑容没减:“这是大喜事,哪能空手来?”说着就往挂着门帘的那间屋望去:“喜娘请了哪家?吹鼓手又是谁家,到时轿子是怎么过来,你们可要去看拜天地?”

苏二嫂这一串问的,句句都打着吴大伯两口子的软肋,两人的嘴张了张,都没说话,苏二嫂故意笑了笑:“是我不好,倒忘了这个。”

吴大伯母脸皮比吴大伯厚一些,讪笑道:“是呢,怎么不见我们家婶子过来?”

苏二嫂瞧着吴大伯母:“吴嫂嫂说,若是那边的信是真的,她这会儿还出不得门呢,因此就不来了。托我们说一声。”

吴大伯当然晓得那边的信是什么,故意叹气:“这事,一提起我就难受。”

苏二嫂微笑:“还忘了说,柳二爷已经择定日子,要往江西去寻令弟的消息呢。”

、第11章 猜想

吴大伯母哦了一声,并没放在心上。吴大伯手里的茶抖了下,看向苏二嫂,有些迟疑地问:“真要去了,哪天?”

“就是后日。”苏二嫂说完就对吴大伯母笑:“你记得我堂哥的儿子,自从他爹过世了,我们也是小本经济,难以帮衬。我家那个,一直在想要寻个什么…”

苏二嫂的话还没说完,吴大伯就站起身往外走。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吴大伯母咳了一声,看向吴大伯:“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陈家的轿子,眼瞧着就要到了。”

“我们女儿出阁,她婶子不来终究不合礼数,我还是亲自去请一趟。”吴大伯嘴里说着,人早已经走出堂屋。

这下连苏二嫂都察觉不对来,吴大伯母也不管许多,跑出堂屋就去扯吴大伯的耳朵:“都什么时候了,人家爱来就来,不爱来就不来,还要你这做大伯子的去请她?真是好大的谱。”

有些事,吴大伯连自己媳妇都没告诉,嘴咂一下想说,见苏二嫂坐在堂屋里往外张望。

吴大伯一咬牙把吴大伯母的手给甩开:“妇人家管这么多事做什么,我…”吴大伯母极少见自己丈夫这样对待自己,眉头皱起双手叉腰就要开骂,大门处已经涌进几个邻居,口中各自说着恭喜。

吴大伯母忙收起脸上的怒容,换成笑容上前和人应酬。吴大伯趁机就从大门口溜出去。

苏二嫂瞧在眼里,心中越发疑惑,见邻居们已经进来,也就笑着和人应酬几句,等陈家轿子来了,吴大伯母送了女儿上轿,假惺惺交代几句。

柳素听了小丫鬟的说话,巴不得立即进到陈家去享福,自己娘的话也没听进几句,就假哭两声,匆匆上轿。

吴大伯母打发了轿子离开,也就招呼邻居们坐下吃喝。此刻还不见吴大伯回来,苏二嫂心中更加疑惑,但也不好开口问,等酒席一终,苏二嫂也就告辞回家。

苏二嫂走出巷子口,远远地见吴大伯似乎在拉着一个人说话,苏二嫂还想上前去细瞧瞧,吴大伯已经瞧见苏二嫂,拉了那人反往另一处走。

这鬼鬼祟祟让苏二嫂越发疑惑,只好装作个不知,一路回家去。

苏二嫂在路上越想越奇怪,索性家也不回,先让吴家来。苏二嫂进到吴家时候,柳氏正在和茭娘两个,坐在院子里做针线。

茭娘站起身招呼了苏二嫂,也就往堂屋里去倒茶。

苏二嫂笑着对柳氏夸了一句:“茭娘侄女,是越来越懂事了。”正好茭娘端着茶出来,她一手提着茶壶,另一只手端着的茶盘上,除了两个茶杯,还放了两小碟点心。

茭娘先把茶盘放在桌上,这才拿着茶壶给柳氏和苏二嫂倒茶。柳氏看一眼女儿,笑容欣慰,嘴里却不忘谦逊几句:“你说她这会儿懂事,那就是知道她以前的淘气样子。”

茭娘听着柳氏说话,悄悄吐一下舌,拿起针线上楼往自己屋里去。苏二嫂又笑一笑这才凑到柳氏耳边:“你家大伯子?今儿可曾来过?”

“你糊涂了不成?他家今儿嫁女儿,怎会有空出门。”

苏二嫂听到柳氏这回答,晓得吴大伯这里面必定有蹊跷,把方才的话备细说了,说完就皱眉:“我瞧着那个人,似乎也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那天来报信的。”

这句话让柳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让我好好想想,那天来报信的时候,我大伯子是不在的,可就在我说,让去请的时候,他就进门了,就像等在那里一样。”

柳氏在那仔细回忆,越回忆越觉得胸口发闷,咳嗽两声咳不出来,只用手扶着桌子不停地喘。

柳氏这动静把苏二嫂给吓到了,她急忙伸手给柳氏拍着后背:“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柳氏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眼里的泪却流下来。

茭娘已经从楼上跑下来,扶住自己的娘连声相问,柳氏却只流泪不说话,这更吓到了茭娘和苏二嫂,茭娘高声唤迎儿,要她赶紧去请医生来。

柳氏心口的气慢慢平复了,对茭娘摇头:“不要去请了,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人心怎能坏到这样地步?”

听柳氏这话咬牙切齿,茭娘疑惑地看向苏二嫂,苏二嫂飞快地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茭娘前后一想,惊讶地看向柳氏:“娘,您的意思是,是…”

柳氏喘匀了气,端起茶杯把冷茶给喝了,这才对苏二嫂道:“多谢二嫂了,今儿要不是你无意撞见,我们娘儿俩还被蒙在鼓里,到时我哥哥去了江西,还不晓得那边要怎么打主意呢?”

说着柳氏有些心酸地擦下眼泪,苏二嫂从这寥寥几句话里猜出了一些,嘴张的老大:“不会吧,这样说来,那可是他亲弟弟。”

“茭娘还是他亲侄女呢,他把我当外人也就算了,茭娘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一口一个大伯从没缺过的,就能狠心要把茭娘卖去做妾,还带人半夜三更闯进门来。为了算计这份家业,他想出这样主意也是会的。”

柳氏说话时候看着这小院,还有外面那一间小小店面,这样一份产业,拢共也值不得五百银子,在那些大户人家眼中,不过泡几泡茶的银钱。可是自己的大伯子,为了这点银子,就想出这样没良心的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