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放水,战火就迅速烧到了边关,受灾城镇的求援折子是一天一个往京城里送,堆在皇上的案头,压得高显愁眉不展。

这也不能怪人家乞颜不给力,你大梁说要结盟,粮草兵马都没派来,让他们拿着空头支票就替你卖力,怎么可能嘛。

所以就算是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高显也必须给乞颜部族面子,迅速把昌乐嫁掉。至于德清,完全是无辜被连累的。因为妹妹要嫁,她这个一起择婿的姐姐当然不好搞特殊化,所以两人得一起嫁。

此时,韩偲这个寒门女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因为没世家大族那些臭规矩,所以基本上皇上说什么,他就应个是。

事实上,在他看来,还觉得皇家的规矩太多了些,要是娶个民间女子,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过韩老夫人把他骂了一顿,皇上肯把女儿嫁来就知足吧,还啰嗦个啥?韩偲是个孝顺孩子,顿时半点毛病没有了。

至于德清,虽然起初是有些郁闷,不过在王皇后敲打了一番,又给她看了看嫁妆单子之后,很快接受了现实。

她又不傻,本来定给自己的女婿飞了,父皇才会心中歉疚,格外对她特别优待。做人要知足,给脸不要脸,那就该打了。再说,拿着这样一份丰厚嫁妆,就算嫁个寒门士子又怎么了?起码日后不必看人脸色,又有什么好闹腾的?

只是这样一来,德清觉得自己应该留心结交一些有用之人,寻个依靠。

按说她最亲的除了皇上,就应该是皇兄皇弟们,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德清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和未来夫君身后都没有半点倚仗,要拿什么跟人家结交?再说,这也是要担风险的。

姐妹们的情况类似,不管是嫁人的,还是没嫁的,都会因为夫家或兄弟的关系跟皇子们沾上边,得十分小心谨慎。

那么再往外看,还有谁?

嘉善郡主头一个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不仅是因为念福正当红,也不仅是因为念福家中人口简单,跟诸位皇子毫无瓜葛,而是因为念福为人实在不错。

虽然德清跟她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却本能的对这个爽朗大气的小姑姑极有好感。

帝王家培养出了她一定的政治嗅觉,后宫争斗也教会她,要跟人结交,找个能相互信任,不在背后捅刀子的最为重要。

德清相信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就开始行动了。

这日念福正在家中挑选给二位公主结婚礼物,意外却收到德清使人送来的贺礼。

不是寻常的珠宝首饰,而是半匹红色的纱。

那纱方方正正的折起来,也不过一本稍厚些的书本大小,但远远看去,却象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还莹莹发着淡淡幽光,极是艳丽。

连蕙娘都看出些不寻常来,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料子,竟这样好看?”

送礼来的宫人是自幼服侍德清的奶娘,深知主子心意,讨好而殷勤的道,“回禀王妃,这纱叫做鲛绡,又叫做龙王纱。相传是海中鲛人所织,其实不过是南方夷族一种特殊的秘法所制。只是这织法奇特,百年前就已失传,故此当今世上所存的鲛绡极少,连我们公主手中统共也就这么半幅。您可别瞧这料子叠起来少,实际展开来,足以做床帐子。恰恰颜色又是正红,用来做新婚之物最合适不过。况且这织法特别,从这里层还可以看到外面,但从外层却是看不进分毫。而且沾水都打不湿的,不信您看。”

那奶娘掀起纱的一角正反比划过后,又拿起一杯清水泼上,果然就见那水如泼鸭背般,很快滴落,再摸那纱,竟是半点不湿。

蕙娘看得啧啧稀奇,连念福都好生惊讶。这古代的丝织技术当真高妙无穷,这样水平,就是千百年后的高科技也无法复制。她刚才还瞧见,这样薄的纱,表面居然还织着有流光暗纹,不必绣花,就极漂亮了。

奶娘见她们真心喜欢,卖力的道,“听说这半幅纱还是前朝孟皇后大婚时,南方的夷族所赠。当年孟皇后用了半幅,剩下半幅可巧给咱们皇上得了,送给了故去的尹皇后。皇后也没舍得用,把这半幅鲛纱留给了我们公主,本是让她压箱底的。如今郡主大喜,公主说郡主是长辈,这样好东西不敢擅专,便让奴婢送来了。”

蕙娘听得连忙推辞道,“这么好的东西,又是皇后留下来了,怎好给我们?快拿回去,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那奶娘却道,“我们公主自幼没了亲娘,也没个至亲的兄弟姐妹,虽蒙皇上皇后垂怜,到底比旁人孤寂些。眼下好不容易识得了郡主,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我们公主总觉得从心眼里透着亲热。听闻郡主大喜,就成天想着要送些什么表表心意。在宫里翻拣了数日,唯一觉得还拿得出手的也就剩这半幅纱了,要是郡主不嫌弃就请收下,也是咱们公主的一番心意。”

蕙娘还想说什么,可念福心中已经明了,带笑道,“那就替我多谢公主了。往后她就算是成了亲,咱们也莫要生份,好歹都在京城,还要常来常往的好。”

奶娘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再三拜谢这才告辞。弄得蕙娘倒有些看不懂了,怎么这送礼的比收礼的还高兴?

在她就要问出来之前,念福看一眼旁边的康洁蓉,迅速把话题转移了,“既然德清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那给她的礼还得再重些才是。娘您帮忙看看,再给她加一盒上清珠如何?虽比不上夜明珠,也算光华照人,拿来镶首饰,做鞋子都好看。你说呢?”

做首饰也就罢了,做鞋子是不是太浪费了?蕙娘还没开口,康洁蓉坐不住,说话了。

第393章 母女大战【粉红320+】

念福不是一个喜欢显摆的人,本来之前就不愿在康洁蓉面前挑选给二位公主的贵重礼物。财不可露白,就算在亲戚面前也一样。虽然你不是有心刺激人家,可难保别人看了会有些什么想法。

可康洁蓉似听不懂各种暗示般的不肯走,蕙娘又素来是个没心眼的,反叫她一起帮着相看。

康洁蓉原见念福母女拿了那些名贵珠宝当玩具似的挑挑拣拣就有些红了眼,后又见德清送来这么名贵的鲛绡,再然后,又见念福命人取出那么一匣子上清珠,挑选着个头匀称,色泽光润的给人做贺礼,她实在是心痒难熬,忍不住道,“公主虽然没个至亲的兄弟姐妹,可有表姐这么疼她,到底是个有福的。哪象我福薄?要不是今日过来坐了一坐,连鲛绡,上清珠这么好的东西只怕这一辈子连看都没机会看一眼。”

听她这含酸带妒的乞求之意,念福却只当耳旁风。连呵呵都懒得应付,只不搭理。

并不是她小气,连几个珠子也舍不得给,只是做人也得讲究个有来有往。德清舍得下这么重的本钱来与她结交,她当然要投桃报李。可康洁蓉一没给她送礼,二没跟她结下深厚友情,凭什么来占便宜?

可蕙娘却觉康洁蓉这话听着分外可怜,顿时就道,“你要喜欢,就让你表姐也送你几颗就是。自家亲戚,不必见外。”

康洁蓉大喜过望,忙起身拜谢。

念福悻悻的瞟一眼那个败家老妈,故作好心道,“这上清珠原是贡品,你瞧见了,我也就这么些。要是送了德清,再送与你倒有些不好意思,让人说我把剩下的东西给你。不如这样吧,我那儿还有一盒子旁的珍珠,倒是数量不少。我一会儿就挑些好的给你送去,随你怎么弄了戴着玩吧。”

康洁蓉脸上笑容一僵,心说既是贡品,就是剩下的怎么可能会差?可念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只好低头拜谢。

回头收到念福送来的一小盒子珍珠,打开一瞧,康洁蓉更加不忿了。

那上清珠她才刚刚见过,个个都足有小鸡蛋大小,光彩照人,炫丽夺目。可这盒珍珠却顶多只有小指头大。小且不说。光华也逊色不少。这让她如何甘心?

丫鬟瞧康洁蓉脸色不好。劝道,“这些珍珠已经不错了,上回姑娘不是相中一条珍珠项链,夫人没舍得买么?这盒子里的可比那回看过的好多了。瞧这数量。刚好可以串一根,眼下天又暖和起来,正好来戴。”

康洁蓉憋着一肚子火,哪里听得进这种好心?反怒道,“眼皮子恁地浅的东西,活该就是个奴才的命!”

丫鬟给她骂得又羞又窘,只能委屈之极的躲出去,原想把那盒珍珠顺手带出去,省得康洁蓉看着生气。偏偏康洁蓉又护食般的抢去,“就算要砸了磨了,也是我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个丫头在这动手动脚?莫不是还想捡个现成便宜?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那丫鬟一番好意,却弄得左右不是人。心里难免怨忿。心说你自己舍不得就直说,何苦又做出个嫌弃样儿乱骂人?

可康洁蓉心里头的火积攒得却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她来到平王府,又或者说在听说念福认祖归宗时就已经埋下了。

康老姑母和康氏夫妻会因为沐成冠做回康守翊而大动肝火,康洁蓉怎么可能大度得无动于衷?

因为此事触动的是整个康家的利益,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康洁蓉。

也许那些怨忿在真正走进平王府前,还没那么明显,不过在亲眼看到沐劭勤对女儿的宠爱,看到念福每天穿的戴的那些华贵衣裳和漂亮首饰之后,康洁蓉一天比一天焦躁难安。

原本,这些东西都可以是她的。

如果念福没有回来,只要再等上几年,沐劭勤死了,弟弟承袭了这份家业,这些东西都可以是她的。

可如今,她想在这府里掐一朵花都不能随心所欲。

要是念福美艳绝伦,惊才绝艳,她或许会好受点,可问题是念福除了会做饭,还有什么?

既不高贵又不文雅,还特别小气。

上回,自己不过是想暗中帮帮谭夫人,就被她记恨上了。不仅对自己不理不睬,还送这样的小珍珠来羞辱自己。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有那么多人来巴结讨好。皇上给她封了食邑,公主拿了前朝皇后之物相赠。就连选个夫君,也美得犹如嫡仙下凡。这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全让她一个人给占尽了?

康洁蓉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实话,她觉得念福有许多地方甚至都不如自己!

起码,她要是处在念福的地位,绝不会小气得连几颗珍珠也舍不得送人。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念福。

再看一眼那盒小珍珠,康洁蓉瞬间真有一种砸了的冲动。可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隐忍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不甘藏在心里,开始算计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一向擅于察言观色,所以第一次进宫拜见太后时,就看出太后不喜欢念福母女了。顺着她的意思表了下忠心,果然立即得到了太后的青睐。

她为太后办事,太后给她一门好亲事。各取所需,公平合理。

只是之前指使谭夫人来闹事没闹成,后面想帮柴荣又没帮成,寸功未立,回头怎么去求好姻缘?

康洁蓉忽地焦躁起来,暗恼欧阳康居然是那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实在是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那天,她给欧阳康准备的茶点里可是加了好料的,保管他吃了之后丑态毕露。到时随便推个丫头进去,等着念福过来,自己适时吵嚷起来,保管把这个新鲜出炉的郡马爷拉下水去。

只可惜欧阳康半点不上当,反倒差点让她露了马脚。要不是她收拾得快,几乎要给拿个现形。

再想想欧阳康那般容貌,康洁蓉不禁叹惜。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就看上念福个厨子了?

说来她也对欧阳康有些动心。还记得初相见时,她看着欧阳康,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如果她能有念福一样的权势地位,她也很愿意选择一个这样美男子做夫婿。可她毕竟不是,所以她要嫁入高门。象柴荣、公孙弘那样的大富大贵之人才是她的首选。

可想嫁那样的人岂是件容易之事?如果不能讨到太后欢心,没有她的撑腰,她连欧阳康这样的穷酸都不一定嫁得到。

可要让太后高兴,就得让蕙娘母女不高兴。

念福实在太精,不好对付,也许。蕙娘能是个突破口?

那她得怎么做?

康洁蓉在这平王府的这一头算计着蕙娘母女。而念福也在平王府的那一头说着跟她有关的事。

“娘。不是你素日教我么?富日子要当成穷日子来过,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忘了?老这么惯着康家表妹,你是要让人把咱们当肥羊来宰么?”

其实几颗珠子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念福意识到了某些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对老妈开展批评教育。至亲母女,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心里想什么,她就如实说了。

可实话多半都不好听,蕙娘给说得脸上挂不住,不高兴的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不过送你康表妹几颗珍珠,你就叽歪这么半天,下回不让你送。我自己送行了吧?”

“这是几颗珍珠的事吗?娘的东西跟我的又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是没送,只是不愿那么大手大脚的送。说句难听点的话,那些好东西她也配?”

蕙娘听着有些不悦,“念福,你怎么现在也学着狗眼看人低了?我知道你还怪她上回谭夫人那事没帮到你。可你怎么也不想想,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管得了那许多?可你倒好,一点不如意就给人甩脸子,有点当姐姐的样子没有?”

念福也恼了,“她是哪门子的妹妹,值得我掏心挖肺的当她姐姐?要说她不懂事,可人家姚姑娘怎么知道帮我说话?”

蕙娘给她屡屡顶撞得开始冒火了,话也冲了起来,“她怎么不是你妹妹了?正儿八经的亲戚,你还想不认么?这当个郡主才几天啊,就学得六亲不认了。你呀,恐怕是在京城做生意学坏了,实在是有些太小气了,凡事都这么计较。看人家送你好纱,你就舍得送人家大珠子,看你表妹没钱,你就舍不得,你敢说你心里没一点这个心思?”

念福没想到老妈会这么想她,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快把自己憋过气去!

反正跟自己老妈说话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她径直道,“是!我是舍不得送她大珠子,可难道错了吗?凭什么康家那么对我们,我还要在他们面前装大方?难道您还以为,给颗珠子就能收买得了人心?”

看女儿还跟自己呛声,蕙娘也动了真怒,“我干嘛要收买人心啊?我好好待人家,人家自然也会好好待我们。娘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从前在家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做人这么不讲情义,也不怕人家背后戳你脊梁骨!”

天真!念福见跟娘讲不通,也急了,“我怎么算计了?你跟我说从前,可咱们现在跟从前能一样么?要是还象从前那样穷,你觉得她还会多看我们一眼?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咱们如今身份不同了,做什么事都得多想一想应不应该。象是上回,您怎么把公孙家送来的首饰给我了?那可是公孙弘他娘的东西,我就那么傻乎乎的戴出去招摇,这让有心人看着要怎么想?爹还拦着不让我说您,可娘您要再不改改这粗心的毛病,往后肯定要惹大事的。”

蕙娘乍然听说此事,心头涌起一股子难言的羞恼,自己做错什么了?居然让这父女二人联合起来欺瞒她?

“好啊,你们父女合着都拿我当傻子对不对?既然嫌我没用,我回乡下就是!反正你现在有了爹,要不要我这个娘也无所谓了!”

气头上的话都不好听,念福也是真生气了,“娘您能不能讲点道理?怎么弄得跟那些无知妇人似的,一吵架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不动就要闹着回乡下。姥姥姥爷都在这儿呢,你要怎么回去?亏你还跟李尚宫学了这么些时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你!”蕙娘火冒三丈,一巴掌抡起来差点就打下去。可望着女儿那张跟自己无比相似的小脸上,带着又震惊又受伤又无比倔强的眼神,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

只能恨恨的把巴掌往桌子上一拍,忿然道,“好,你既然看不上我这个娘,那就干脆早点嫁出去,省得我碍了你的眼!滚!”

第394章 祸水东引

沐劭勤刚进家门,就察觉到家里诡异的气氛了。

媳妇身上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象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而往常一听见他回来就蹦蹦跳跳迎出来的闺女也不见了人影,这是怎么了?

站在当地略一踌躇的工夫,性急的蕙娘到底忍不住的先开口了,明显带着未消的怨气,“沐劭勤,你要嫌我不好就直说,在我背后装神弄鬼,挑拨我们娘俩关系做甚么?我好好的一个闺女,现在都弄得跟我不亲了!”

说到这里,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蕙娘差点就掉下泪来。

想想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闺女拉扯大,十几年母女俩都从没红过脸,怎么到了京城,一家团圆了,日子好过了,反倒吵成那样?自己还差点动手打了女儿。瞧丫头走时那委屈的小眼神,一定是气极了自己,恨极了自己吧?

蕙娘心头是说不出的后悔、难过,还有一丝茫然与不知所措。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难道好好待人,将心比心这些被她信奉了几十年的至理名言,在京城统统行不通了?

她泼辣了三十年,能干了三十年,可这个京城却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蕙娘的惶恐与不安无以言说,只能找人撒气。

而最亲近的沐劭勤,无疑得最先承担她的迁怒。

听她这没头没脑的指责,沐劭勤是一头雾水。就是要调停,他也得知道要从哪儿下手啊?

“蕙娘,你这是,跟女儿…吵架了?”

沐劭勤问得很小心,却把蕙娘心头的委屈,和隐忍多时的眼泪勾了出来。

“要不是你当这个破王爷,我们一家的日子得有多开心?可眼下却要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又嫌我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得不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听她抽抽答答哭将起来。沐劭勤隐约明白几分,赶紧劝道。“蕙娘你别哭,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蕙娘说不出话来,只哭得越发伤心了。

沐劭勤心疼之极,忽地灵机一动,语气一硬,“念福那丫头也真是不象话,怎么能把你气成这样?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蕙娘到底挂念女儿。顿时收泪道,“你要干什么?”

沐劭勤心中一软,不过面上却仍绷得紧紧的,还要摆出怒气冲冲的严父模样往外冲。“你别拦着。那丫头是有些无法无天了,仗着我们宠爱,成天胡作非为,看我去狠狠揍她一顿!”

“沐劭勤!”蕙娘果然上当,堵着门把他拦住。“我闺女干什么了?她怎么就无法无天了?你要敢揍她,我跟你没完!”

叩叩,门响了。

念福蔫头耷脑站在门外,闷闷的问,“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忽地安静下来。蕙娘瞟一眼女儿手中的漆盘,里面摆着一碟她最喜欢的山楂糕。

蕙娘一向喜食山楂,可这东西虽是开胃健脾,但她现在正喝中医调理身体,肠胃虚弱,不宜常吃。

可蕙娘嘴馋,念福又心疼老妈。就取了新鲜山楂,做成山楂酱,抹在糕点上,这就既能让她解馋,又不至于影响身体了。

不过今天这山楂糕跟平常有些不同,不是方方正正的小模样,而是做成了各种花型,很是漂亮。

蕙娘看得心头更软下三分,她从前提过,念福做别的糕点都很好看,为什么做这种糕都跟豆腐块似的没个变化。

念福当时解释说,因为蒸糕的模具只有方的和圆的,如果要做花,只能最后去切,会很浪费,蕙娘也就罢了。

可今天,念福却不惜浪费,也做成了花糕,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沐劭勤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母女之间的微妙变化。心中淡笑,面上却依旧端出严父的范儿,训斥女儿,“你可知错了?”

“知道了。”

念福闷闷答着,再看一眼故意转身背对着自己的老妈,心里只觉十分的不好受,“我再怎样,也不应该跟娘顶嘴。娘,我错了。”

蕙娘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心里十分火气早不知飞到哪一国去了,只余一点怨念,仍不肯转过头来,低头沉默。

沐劭勤心想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厉声对女儿道,“既然知道错了,还不过去跪下?要是你娘不原谅你,你也不用起来了!”

哦。念福灰头土脸的应着,老实过去要跪,可蕙娘却是心疼了。埋怨沐劭勤不会办事。虽已开春,可地上仍是凉的,又**的,跪着多难受?

可她一向心软嘴硬,哪怕已经不气了,仍要作出生气模样道,“要是知错,便是不跪也是知道的。要是不知错,跪了又有什么用?”

显然想放女儿一马,可沐劭勤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娘说得很是,光跪着还不行,必须得动家法!”

“沐劭勤!”蕙娘急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就算孩子做错了事,你好好讲道理不行么?干嘛动不动就打人的?”

这还没动手呢。沐劭勤挑了挑眉,故作为难道,“可我也不知道她做错什么啊?要不,你跟她讲讲道理?”

给女儿使个眼色,念福很乖觉的走到老妈跟前,拉长了声音喊,“娘——”

“别叫我!”看他们爷俩配合得刚刚好,蕙娘肚子残存的那点小火星又开始闪啊闪的,“反正我这个娘也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讲道理找你爹去!别来找我,省得我把你也教坏了。”

这怎么还怪上我了?沐劭勤很无辜的躺枪了。

念福厚着脸皮揪着蕙娘的袖子摇啊摇,“娘啊,你别不理我。我都已经被你教了十几年了,要教坏早就坏了…”

蕙娘转身敲她一记爆栗,“你胡说什么呢?”

念福吃痛的高高撅起小嘴,揉着脑门不服气的道,“难道不是吗?前十几年都是给您一人教出来的。现在您想撒手不管,晚了!”

蕙娘大怒,“我都把你养这么大了。你凭什么还让我管?”

念福理直气壮的道,“谁让你把我生出来的?就要你管!反正只要你一天是我娘。我就要赖你一天,你要不乐意,把我塞回肚子里去呀?”

“你,你——”蕙娘气得无语,抬手在念福身上使劲拍了几下,“你就是来讨债的,对不对?”

念福给打得真有些疼。却不躲不避,反倒笑了,“难道娘您没听过么?儿女冤都是前世债,您上辈子肯定欠了我许多钱。所以这辈子得来还我。”

蕙娘恨恨的盯着嬉皮笑脸的女儿,想打又下不了重手,不打,心头着实气得难受,才自纠结着。沐劭勤实在憋不住,在一旁闷笑连连。

“行了行了,你就别气你娘了。再这么胡说八道的,你娘舍不得揍你,爹也要揍你了。”

念福觑着老妈的神色。收起笑脸,撒起娇道,“我这不也是想逗娘一笑么?娘,你就别生气了,咱们母女何苦为个外人生分呢?您大人有大量,跟我个熊孩子见的什么气?这不显得您也越活越回去了么?哟!”

她忽地神色一变,指着蕙娘的脸,好似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蕙娘一惊,怎么了?

就听自家那个熊孩子一惊一乍的道,“不得了不得了!这皱纹要出来了,白头发也要长出来了。娘您快别生气了,要不一下子就比爹还老了!”

饶是蕙娘天大的气性,也发不出来了,沐劭勤更是哈哈大笑。

到底蕙娘气不过,又打了念福两下子,咬牙切齿的道,“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可打她那力道却跟拍灰差不多。

念福抱着老妈的胳膊不放,跟狗皮膏药似的蹭她身上撒着娇,“这问题您问我,我问谁去?反正我也这么大了,你就凑合凑合得了。要实在嫌我不好,赶紧跟爹再生个弟弟去,省得看我心烦。”

蕙娘甩不掉挣不脱,只得恨恨的戳了她额头一记,埋怨起来,“这时候缠着我,之前怎么又那样嫌我?”

“我哪敢嫌你呀?娘您平心静气想一想,我当时的态度虽然有点不好,但我说的有没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正好爹也好,不行把姥姥姥爷请来,全家一起评评理。”

这是要召集全家开批斗大会么?蕙娘悻悻的白了女儿一眼,明显不想谈这话题。

“你爹跟你姥姥姥爷,还有不站在你一边的?行了,我也知道我老是粗心大意。可你们既知道不好,就跟我说呀。又不跟我说,我哪里晓得?”

念福瞄瞄老爹,“那不是爹舍不得么?”

这个坏丫头,居然祸水东引?

沐劭勤知道,女儿是想就着这个机会,好生说说蕙娘,可他方才听蕙娘哭那么伤心,早已经舍不得了。

清咳一声,正起神色道,“蕙娘你别误会,我没有瞒你的意思,只是前些时不正好过年么,没得为了这些小事弄得人心里不痛快。原就打算年后跟你说的,只念福这丫头也是个急脾气,一吵架就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倒象是我们有心瞒你似的。”

老爹,不待这么和稀泥的!

念福才想抗议,沐劭勤却给她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先把蕙娘给安抚下来,母女和好。

等到天下太平,他才跟女儿单独道,“念福,爹知道你是为了你娘好,可这些事,以后就别让你娘烦心了。”

为什么?念福不解。

沐劭勤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你方才没见你娘哭得有多伤心,她一向那么好强的人,咱们再说她,她会受不了的。”

念福一哽,忽也黯然了。

沐劭勤深深叹道,“我离开你们母女那么多年,一天好日子没给你们过过。如今好容易一家团圆,却要你们为了我,各种学规矩,学应酬来往,说真的,爹心中时常有愧。念福你是个懂事孩子,许多事爹不说你也能明白。可你娘却跟你不同,她自幼长在乡间,天真烂漫,有些性子硬要她改,只会让她非常痛苦,你明白吗?”

可也不能因为想保护她们,就把她们装在蜜罐里吧?人都是要融入社会的,有时长痛不如短痛。可这番话,却给沐劭勤摆手打断了。

“爹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娘等了我那么多年,你还小,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付出,爹现在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辈子。我会尽力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你能成全爹的这一番私心吗?”

这样的要求,念福无法拒绝。

沐劭勤欣慰的笑了,“等到你出嫁了,爹就去向皇上求一道恩旨,带着你娘和姥姥姥爷搬到乡下去。爹在京郊有个庄子,那儿还算山清水秀,让人收拾收拾,你娘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到那时,你娘也不必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些事她明不明白也没什么大碍了。”

既然老爹把退路都想好了,那念福就不多说什么了。

只是有些话她觉得应该讲的,还是要说,“爹虽有这样的安排,可这一两年既是在京城,有些事还是要多提点着娘,万一真出什么事,后悔可就晚了。”

沐劭勤笑了,能被女儿唠叨也是一种幸福。女儿关心他们,他又何尝不关心女儿?

“知道爹今天去哪儿了吗?”

除了宫里还会有哪儿?看老爹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念福有些好奇。她爹一向低调,从不与大臣权贵结交,那会去哪儿?

第395章 裙带关系【粉红360+】

破园。

消息灵通人士关耀祖又跑来了,“你家上回答应的烤肉什么时候弄啊?可别新人娶进门,媒人就丢过墙了。”

欧阳康没好气的把手上书本放下,“你怎么成天就记得吃?稍微也用点心吧,圣旨都下了,三月底就要大考,你多少也得考得象个样子,跟你爹有个交待吧?”

关耀祖一本正经道,“所以才更要吃好啊,要是不吃好,怎么有力气考试?”

欧阳康说不过他,无奈道,“那我差人去问一声,看是她什么时候有空。不过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你也知道,既订了亲,就更得避嫌了。”

关耀祖赶紧装模作样的过来给他磨墨,“你只管写信,包管你老丈人同意。等你写完,我还有件好事告诉你呢。”

欧阳康觉得古怪,反而不写了,“到底什么事?”

关耀祖还想卖卖关子,却听说嘉善郡主打发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