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心摇首淡笑:“你啊,只有我们俩在时就不要这么拘谨了,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姐姐也就是了,对了,我给你拿了一瓶药膏来,用于消肿最好不过,你拿了去给画儿用,必能早日消肿!”

“这如何敢当?”阿妩愣了一愣,瞧着那瓷瓶不敢去接,阮梅心瞧她那样,干脆硬塞至其手心:“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我给你的就尽管拿着,别没的显生分了。”

阿妩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那妾身就代画儿谢过姐姐,多谢姐姐厚爱。”

阮梅心含笑不语,过了许久,才似无意地叹声说道:“画儿好端端地挨了含妃一顿打,我本有心借着殿下问起之际,替画儿讨一份公道,无奈含妃在殿下心中份量颇重,唉!”说到这儿她略略扫了阿妩一眼,见其脸上既有感动又有几分心酸,心下顿时了然,拍着阿妩的手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前面就是我居住的明心院了,随我一起进去坐坐。”

到了明心院,发现已有包括兰妃在内的数位妃妾在内等候,见阮梅心进来,众皆施礼,娇声软语此起彼落,阮梅心受礼后,一一赐了坐,阿妩按着位份本应坐在较为靠外的位置,不想阮梅心却硬是拉着她与兰妃并排而坐,以便就近说话。

阮梅心本是一片好意,却不知这恰恰是将阿妩推向了风口浪尖上,兰妃性子好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底下几个庶妃和侍妾可是不乐意的很,碍于阮梅心在场不敢明着说出声,可眼里却颇多妒意与不屑,令得阿妩浑身不自在,有心想换个位置,阮梅心怎么也不肯,最后只得做罢。

诸人聊了有一刻功夫,府中所有有名份的妃妾都已到齐,唯独不见一人!

第一次偈见正妃便迟迟不至,也只有含妃有这个胆,就不晓得她是打定主意不来,还是要等日上三竿,别人都没了耐心再来。

阮梅心耐心倒是甚好,不急不徐地与众人说笑,只偶尔看看那个空着的位置,又过了一会儿,终是有些不耐地皱了眉,打发人去含妃所居的点翠堂,看其过来了没有,过不多时,只见来人微喘着气回禀道:“启禀娘娘,含妃娘娘说她今日身子不爽,不能来给娘娘请安。”

“你见到含妃了?”阮梅心抿了一口已换过一次的定云雾茶,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杯沿处划过,戒指上所镶的猫睛石随她的动作不停变幻着四面的活光,轮转照人。

“奴才没能见到含妃,是含妃打发她身边的杜若姑娘回话的。”下人据实以答,这样的话,一听便知是含妃的推脱之词,哪有这么巧,第一天要偈见正妃便生了病。

有几个妃妾在下面已是窃窃笑出了声,含妃是打定主意要落阮梅心的面子,不肯让她骑在自己头上。

“含妃可真利害,竟然敢这样当众刮皇妃的面子。”

“谁说她不敢,她可是殿下的表妹,连殿下都让她三分,你说她又哪会将皇妃放在眼里。”

“呵呵,皇妃也真够可怜的,遇到含妃这么一个棘手人物,也不知她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难道带着人去点翠堂把含妃给揪过来啊,若真这样,她这皇妃做的与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可是…若是就这么放纵了含妃,皇妃她以后只怕再也管不住含妃了吧?”

“那也没办法,反正她们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咱们想凑也凑不上去,只能在一边看了。”

阿妩听着旁边朱庶妃与梁庶妃的窃窃私语,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她不是不知道女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原以为只有宫中才会如此,想不到皇子府中也不逞多让,处处纷争,却是无处可避…

第66章 初涉朝堂(3)

阮梅心对底下几人的窃语置若罔闻,闲若无事地放下青花瓷盏,抬眼静视回话的那名下人:“含妃身子不爽?这可大意不得!”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自唇间滑过,随即又抿成了担忧的弧度:“传我的话,派人去正阳门请胡太医过府为含妃诊治,今日他不当值,应当会给我这个面子,一定要请他细细为含妃诊治,杜若,你陪着他一起去!”

杜若干脆地应了声,领着那名下人一并出府去正阳门请胡太医了,这样的举措倒是把别人震了一下,纷纷揣测不知阮梅心是真傻还是假傻,别人都看得出含妃这是推托之词,难道她就没听出,还特意让人去请太医?

诸人皆有心去含妃那里打探一下,所以坐不多时便一一起身告辞,阮梅心也不挽留,任由她们离去,不多时便只剩下阿妩一人。

两人略说了一阵闲话后,阮梅心抬头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侧目睇视着阿妩似笑非笑:“怎么?你不去含妃那边瞧瞧吗?算算时辰,太医也该到了。”

“娘娘,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阿妩低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毕竟阮梅心甚是照顾她,不止上次替她解围,刚刚又专门送了瓶药膏过来。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不当讲的,尽管说!”阮梅心和颜温语地说道。

阿妩起身微欠了身后方道:“娘娘,妾身不明白,您明知含妃的话是推托之词,为何还替她延请太医?”

她的话令阮梅心的眼眸由原先的沉静化为黯然,幽幽地一声叹息从小小的菱形唇畔逸出:“你也看出来了吗?唉,你说得不错,含妃的推托之词我不是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冲过去指责她说谎吗?不行,我是皇妃,一言一行皆不能坏了规矩失了应有的仪态,所以只能装作不知,至于太医…呵!”说到这里她突然浮起一丝狡黠地笑意,灿然生光:“你说要是一个没病的人偏生要喝苦口的药汁,她可会乐意?”

“自然不会!”话音刚落,阿妩便理解了阮梅心话中的意思,她这是在借请太医之名让含妃吃一些小小的苦头,也不失为一记妙招。

阿妩挂了一层浅笑在脸上,心中却浮起阵阵心悸之感,这位皇妃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软弱,至少不是只会挨打不会反击的主,只看她刚才一瞬间的功夫便能想出这么一记招来,便可知她不简单,不过也是,出身于名门相府之家,又嫁入皇室为正妃,怎会简单呢,幸而自己与关系尚好,不必太过忧心。

正说着话,有明心院的丫头采了新鲜的花枝进来,换下原先供在双耳彩绘方瓶中已略显委靡的花枝,阮梅心伸出纤手细抚着这娇嫩如丝绒的花瓣,嗅着香气轻声道:“花开得可是真好,瞧着好看,闻得又香,比燃劳什子的香料可自然舒爽多了,曲妃你说呢?”

阿妩忙应了声,又陪阮梅心说了几句,告辞出门,延着铺了六棱石子的小道走在回风华阁的路上,头上烈日炎炎,流意早取了遮阳的绢伞撑在阿妩头上,为其略略挡去烈日之苦。

回风华阁的路上要经过含妃所居的点翠堂,相较于四时凋落,不堪风雨的花,含妃更喜欢历经风雨,长盛不衰的青树翠木,所以她的庭院里多种四季常青的树木,不论春夏秋冬,这点翠堂瞧着皆是绿树荫荫,这般喜好,倒是与一般女子不同。

阿妩虽也有几分好奇含妃那边如何了,但到底还是压住了那份好奇心,只略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想没走几步,却撞到了正好结伴经过的充华李氏与肃仪赵氏。

这二人显然不太愿意看到阿妩,脸上皆露出一种厌烦,恨不得装着没看到,然不管怎么样,她们位份低了阿妩一截,这礼却是得见的,两人磨蹭着上来执帕行了个礼:“见过曲妃娘娘!”这礼固然是行了,却行得不太规范,莫说是膝未弯,连头也未低,只是装个样子而已。

“大家都是姐妹,二位妹妹无需多礼,何况我进府的日子尚短,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需你们多多照应才是。”阿妩压下心中的不快,谦虚以待,只是别人却不领她这份情,李充华带着几分怪异地笑道:“曲妃娘娘过谦了,妾身们只是这府中的姬妾,如何敢与曲妃互称姐妹,您可是皇上亲自指下来的人!”李充华今日梳了一个垂髻,髻上除了几枝珠花外,还插了一枝雕饰精美的瑶钗,垂下一缕细细的流苏,伴着耳下那对明月销铛随步而动,配着她颇有几分姿色的面容,倒也不差,只是如今被脸上的神情坏了那份美感。

“可不是吗,娘娘您天资聪颖,把殿下服侍的妥妥当当,哪需我们照应,就算是要照应,也该是请娘娘您多照应一下我们,好分些雨露恩泽!”赵氏的话比李氏还要过份刻薄,真枉费了那张如花的娇颜。

李充华和赵肃仪压根儿就瞧不起阿妩,明明就是一个小官的女儿,竟然可以跃居为妃,即使只是三妃之中最低的一级,也跟以令她们眼红了,论起家世来,她们可不比阿妩差,但凡能参加选秀者,家中父兄任职皆是正六品以上者,二人之中赵肃仪对阿妩犹为仇视。

阿妩脾气虽好,但也被这两人一搭一唱令给弄得涨红了脸,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慌,许久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摇首苦笑道:“既然二位妹妹这般说,那我也无言以对,罢了,二位妹妹以后若是有空有闲又无聊的话,尽可来风华阁坐坐,我定当欢迎!”说罢颔首一礼,领了流意越过她们而去,也不管李充华二人是否行礼相送。

阿妩刚一走,赵肃仪便狠狠地朝她走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星子,恨恨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个庶妃罢了,头上还压着好几位呢,自以为了不起,哼,看她能好到什么时候,去她那里?有那空闲还不如逗逗鸟溜溜狗!”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赵肃仪对阿妩犹为看不顺眼,什么不该的话都说出了口,幸而此刻没别人在,否则她一个犯上之名是逃不了了。

“妹妹别气坏了身子,她不知靠了什么狐媚手段让皇上圣心大悦,赐了婚事,听说皇上原还有心将她赐给太子为妃呢!”李充华似犹嫌不够,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叹了口气道:“唉,只可怜的肃仪妹妹你…”

“姐姐不要再说了,说了也只是徒惹伤心!”赵肃仪红着眼打断了李充华的话,李充华见状又是一声长叹,轻拍着她的手道:“是姐姐不好,不该说这些让你伤心,别难过了,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但愿吧!”赵肃仪吸了口气,抑住盈在眼中的泪,对李充华报以一抹浅笑,只是那目光却是穿过了李充华的脸,望向无一丝云彩的天空,是那样的眷恋与思念,久久的,终是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那样的美那样的娇,犹如盛开的蔷薇…

第67章 初涉朝堂(4)

阿妩虽走得远了,但是后面的话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传到耳中,下唇被她紧紧地咬着,几乎咬出了一条血痕,心中苦涩难言,被含妃欺也就罢了,眼下连位份比她低的都敢给她脸色看,自己可真是左右不是人!

“娘娘,您何必对李充华她们那么客气,您是娘娘,身份比她们要高,就算是教训她们一下又如何?”流意虽说性子比画儿沉稳一些,可适才主子被人这般欺负,到底也是憋了一口气。

“教训吗?”阿妩苦笑一声,随性走入一间坐落于假山流水处的亭子,待流意用帕子拭了一遍石凳后方委身坐下:“才入府几天,我便已经四处树敌,除了皇妃以外,其余人皆看我不顺眼,今日就是教训了李允华她们又如何?顶多也只是口服心不服,反而会激起更多的仇视。更何况,我就算能教训得了李充华她们,也教训不了含妃,连皇妃都拿她没什么辙。”

“娘娘您想得可真多,奴婢可想不到这些。”流意说着将伞折了搁在一旁:“不过您也无需太担心,不是还有皇妃站在您这边吗,奴婢瞧着皇妃对您可是顶好,真像是亲姐妹一般!”

“是吗?”如此淡应了一声后,阿妩低头抚着腰间的玉佩再不言语,她这一低头恰好令一缕阳光照在她额间形如游鱼的花钿上,明晃如秋水一般,将那清秀柔美的容貌映得有些飘渺。

阮梅心…她无疑是大度的,尽管新婚之夜殿下阴差阳错歇在自己房中,她也没有迁怒自己,反而还有所亲近,在这偌大的皇子府中,她…应该是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吧?!

如此想着,阿妩逐渐有了笑意,撑着石桌站起了身,对流意道:“走吧,回风华阁,皇妃给画儿的药还在我手里呢。”

流意点点头,再度撑开了伞,浅碧色的伞面像极了一片张开的莲叶,伞边缘处有同色的流苏垂下,偶尔被风吹起一丝,但很快又齐齐地垂了下来。

阿妩凝视着头上那顶状如莲叶的伞,突然想到了以前夏天的时候狗子带自己去莲花塘里采莲子挖莲藕的事,自己在岸边等,他则卷高了衣裤往满是淤泥的池塘里跳,好不容易挖到一根莲藕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不洗干净就拿到自己面前献宝,每次总是弄得跟泥猴一样,回去被柳婶好一顿臭骂!

想到好笑的地方,阿妩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倒把流意瞧得好生奇怪:“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阿妩摇摇头,敛住了笑意:“流意,咱们府里有种莲花吗?”

流意摇摇头,惋惜地道:“以前倒是有,就在风华阁与点翠堂之间,可是含妃娘娘不喜,就让人连花带根全拔了精光,一个没留,现在那池子夏日里再无莲花可开,只剩下一些小鱼儿。”

阿妩诧异地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乃是品性高洁之花,含妃为何不喜?”

流意舔了舔干燥地嘴唇回道:“含妃的话与您恰恰相反,她说莲花是故作清高,实际再虚伪不过。”说到这儿她看了若有所思的主子一眼又道:“殿下对含妃向来信任宠爱,自不会在这些小事上驳了她。”

阿妩低头一笑,喃喃道:“是啊,否则也不会将整座皇子府的打理事宜全交由她。”

流意见阿妩有些闷闷不乐地样子,转了几下眼珠子进言道:“主子,您想种莲花吗?”

“算了,既然含妃不喜,那便不要再提了,赏赏鱼也就是了,何况种了莲花,也易招来蚊蝇飞虫。”话虽如此,但脸上那丝落寞还是难以掩饰的。

流意嫌热将原本搭在手腕上的袖子挽高几分,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主子,虽然这池子里种不得莲花,但是咱们可以在其他地方种,奴婢记得风华阁的院落里有一个四人合抱那么大的石坛子,平常放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就是下雨的时候蓄一坛子水以便浇花,但到底是荒废了,现在既然主子有心,何不将这个拿来种莲花,虽比不得满池塘的莲花开得那么灿烂摇曳,但也聊胜于无,主子您说呢?”

流意这话倒是令阿妩眼睛一亮,对啊,莲花不一定要种在池塘中,只要自己有适合的容器一样可以种养,而且养在自己院子里,也不会招来含妃的不悦,她欣然道:“你这个想法甚好,咱们先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坛子,要真适合的话,就拿来种莲花。”

待到了风华阁,果见那坛子如流意所说的那么大,四个人张了手臂还抱不过来,拿来种植莲花可不正合适吗?至于种莲花所用的淤泥,不远处的池塘里有的是,遣人去挑上几担来就是了,倒是这莲花得上府外去买,画儿听到要养莲花,高兴得很,也不管脸上肿还没消,非嚷着要帮忙。

阿妩原想着用过午饭便动手,可瞧着外面毒辣的太阳,心有不忍,便让流意画儿及几个小厮待午时过了以后再做事,避避暑气。

阿妩用过午饭正要去房中休息一会儿,见得流意他们收拾碗碟,心中一动:“厨房里的人可有送饭去给安置在客房中的小莲?”

一名负责去厨房端菜的小厮回忆道:“这个奴才倒不清楚,适才去拿的时候没听得他们说起这事,不过听说客房那位自来到府中后就脾气不太好,昨夜和今晨送去的东西,不是没吃就是全砸了。”

“真不知好歹!”流意听过之后,对小莲的行为甚为不满,在旁边说了一句。

阿妩睨了她一眼道:“也不能全怪她,亲人初丧,如此也是难免的,不过今日殿下上朝前已经与她说通,量来不会再如此,这样罢,你去厨房挑好的菜式和米饭点心送一份过去,省得被怠慢饿着了。”

“娘娘您心地可真好。”小厮离去后,画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由于她脸上的肿还未消,所以话说得些含糊,但听清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便算好了吗?”阿妩笑揽着衣袖反问,她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平常之举,并无刻意,哪又当得好字。

“当然啦,其他娘娘才不会像您这样关心底下人呢!”画儿口没遮拦地说话,引来流意的低声嗔怪:“你别扯着嘴瞎说,这话要是让其他娘娘听到了,不扒掉你一层皮才怪!”

“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嘛!”画儿被流意这么一训,显得特委屈。

阿妩轻抚着画儿红肿的脸颊,镶有珍珠的戒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流意说得没错,有些话即使明知道是实话,也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以后你做事说话得向流意学学,多留个心眼,免得再吃这无妄之亏!”

画儿尽管还不是很理解,但主子的话必须要听,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应声后不再多话,帮着流意一起将桌上的碗碟都收了,不一会儿,被阿妩派出去的那个小厮来回报,说饭菜已经送去,客房里的那位也收下了。

阿妩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昨夜本就睡得迟,再加上今天又一早起来,精神确有些不振,便让画儿服侍着自己去房中小歇片刻,在里屋正中的铜盆里放着一块刚从地窖中起出来的冰块,一进去便觉有丝丝凉气自皮肤钻入,令得向来怕热的阿妩一阵舒爽。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即将睡着的时候,阿妩突然浑身一激灵,眼睛暮然睁了开来,倒把在旁边打扇的画儿给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奴婢扇的风不够大,还是这冰不够凉?奴婢再去起一块来?”

阿妩躺在床上摇头:“不,不关你的事,你退下吧,让我自己静一静。”待画儿依言退下后,她又再度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阿妩,她的名字叫阿妩,曲定璇是小姐的名,是她顶替着的小姐的名,虽然如今皇上深信不疑,但以后呢?以后若有很多人指认她的身份,或是小姐回来了,皇上还会相信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将会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吗?她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并不怕,皇子庶妃?锦衣华服?一切皆只是身外之物,她没那么痴。

只是辜无惜…这个人却是无论如何放不下的,她一心想与他做长久的夫妻,尽是白发满头,也依然近在伸手可触的地方!

情在心中,非在身外,如何能斩的断,割的去?

阿妩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只是一下子心紧得很,唉,只希望自己所担心的这一切,不要出现,永远都不要出现!

第68章 初涉朝堂(5)

今日的朝堂之上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以致诸人的目光皆集中于其一身,便是刚步入乾清宫的建德皇帝也不例外,他的眼睛映着从敝开的殿门外照进来的天光,熠熠发光。

随着建德帝的到来,满殿静寂,无一人咳嗽,随着建德帝的上坐及太监那一声“上朝”,众皇子大臣皆躬身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德帝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后,一一上前奏请事宜,有为遭灾之地奏请调粮拨银的,有禀报边疆事宜的,有回奏京机治安的,也有监察院弹劾官员的。

辜无惜静立在侧,对一道道不时掠过的目光视而不见,今天是他第一天上朝,一切皆应少言多看,且可趁此时机多想想待会儿要回禀的事,以免叫人揪了错。

建德帝一一决断了臣子奏请之事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辜无惜的脸上:“无惜,你今日首次上朝,可是有什么事要启奏?”

辜无惜心猛地一跳,指甲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出列不卑不亢地回道:“启禀父皇,儿臣确有事启奏。”紧接着他毫无闪避地迎着建德帝疑惑地目光将昨日小莲哥哥之事细细说明,临了又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乃是四哥所管的刑部之事,本不该儿臣去管,但既是碰到了便绝无袖手旁观之理,何况儿臣当时也想先来请示过四哥再做决定,可魏侍郎明里应了,待儿臣一转头,他又立时行刑,这分明就是欺诈之举,堂堂一个从二品大官,做事却这般阴奉阳违,岂配为官!”

此言一出,底下好些个人都拧起了眉,包括当朝首相阮正风,他有些猜不明白这个向来有避世之举的六皇子,为何会突然管起了朝中之事,而且还一管就管到了最得圣宠的四皇子头上,难道他有意与四皇子一争高低?但是这可能吗?两人虽都是他的女婿,但彼此之间的差距不言而喻,六皇子就是拼了命追赶,也不见得能追上。

“无惜,你身为皇子,一言一行都得谨慎,你可知你刚才那些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何况你又凭什么认定那个犯人就是冤枉的?”建德帝这一句话问得辜无惜几乎哑口无言,是啊,他只是凭自己的直觉,要说真凭实据,确实拿不出手,稍一犹豫即道:“回禀父皇,昨日刑场之事,儿臣确有些鲁莽,但刑部对犯人使用酷刑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刑部有足够的证据,又何必闹到非要到动刑的地步,这万一要是…”话说到这里,后面几个字却是不好出口了,但建德帝已代他说道:“万一要是屈打成招是吗?”他眼中的光芒逐渐大盛,看不出是怒是嗔。

“父皇明鉴!”辜无惜不敢应话,他无法从那位至尊的话里猜出他的心思,即使那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一样,无法揣测的喜怒,令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心里生出几分后悔之意,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思及自己及母亲这二十年来的遭遇,目光再一次坚定无遗!

“正风,这事你怎么看?”建德帝将目光转向了他最为倚重的臣子。

被皇帝点到名的阮正风甚是为难,要说起来,两个都是他女婿,不论他的回话偏向了哪边一点都会惹来皇上的疑心和猜忌,这可是最要不得的,思及此阮正风仔细地斟酌了字句就事论事地回道:“回皇上的话,六殿下所言虽不尽然,但也有可取之处,魏中方在这件事上处理确实不妥,六殿下虽不管刑部,但是既有百姓拦轿喊冤,就断无不理会之理,不过…魏中方之所以会如此,也是怕负起一个耽误行刑之罪,情有可原!”

阮正风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人接上,所持意见有所不同:“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阮相说的不对,阻止行刑乃是大事,六殿下一无职权,二无凭证就这么跑到刑场去,干扰行刑,如此行为置四皇子,置我等刑部官于何地?”说话的是刑部尚书姚折,辜无惜对此人虽不熟悉,但也略有耳闻,据说其最是护短,如今一见,当真不虚,想到这儿,他又偷觑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辜无伤,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一副无所在意的样子,倒是真令自己有些弄不懂。

建德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无伤,刑部一直是你在统辖,出了这等子事,你又怎么讲?”

“回父皇的话,这事儿臣昨夜已经得了魏中方的回报,本想连夜进宫回禀父皇的,可又怕搅了父皇安歇,所以只能压下来,六弟所言尽皆属实,魏中方所做确有不妥,昨夜儿臣已经责过他了,至于是否有冤狱之事,儿臣只能说,儿臣在刑部一日便尽心尽责一日,未敢有所怠慢,所有经过儿臣之手的案子皆是细细查过,确定证据确凿才敢定罪,绝无屈打成招之事!”说到这里他突然跪于金砖之上,叩首道:“儿臣知父皇仁心厚德,体恤天下百姓,儿臣身为人臣,自当上体君心,下慰民心,不敢做出有违圣意之事!”

“好,难得无伤你有这份心思,你且起来!”建德帝缓和的神色在看到辜无惜时顿时化做了冷颜,精光在眼底一闪而逝:“无惜,无伤的回答你也听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辜无惜暗自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去看辜无伤,四哥,不愧是什么都最出色的四哥,短短几句话便占尽了优势,但是自己不会就此退缩,既决定了这条路,就一定会走过去,哪怕是再崎岖!

想到这儿,他亦在殿上跪了下来:“父皇,四哥是儿臣的兄长,儿臣向来敬重,绝无轻慢之理,四哥的话儿臣亦是再信不过,只是以四哥一人之力,恐难以照看周全,刑部官员也未必个个都能体谅父皇与四哥的良苦之心,难免会有几个龌龊官儿。”说到这儿,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姚折:“最怕的就是这些龌龊官坏了父皇和四哥的一片苦心!”

“六殿下!”姚折瞪起了眼大声道:“刑部各员哪一个不是尽忠职守之辈,为朝廷为皇上和太子及四殿下效忠,何来龌龊二字?若是你无真凭实据,请不要乱说。”姚折仗着自己是当朝大员,哪把无权无职头一次上朝的辜无惜放在眼中:“六殿下您职在户部,怎的把手插到刑部来了,这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吧?”

随着姚折的话,其余的官员也纷纷述了胸中之意,多是赞成姚折说法的,唯有少数几个持阮正风一般的中庸态度,另有一些则缄默以对。

辜无惜虽心有准备,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难免有些心慌,正要想着要怎么说,那厢建德帝已经开了金口:“无惜,刑部之事由你四哥管着,朕很放心,你不要再多言,好生做好你自己的事,明白了吗?”

建德帝这般坦信辜无伤的话,几乎要令辜无惜脱口反驳,幸而生生忍住,咬了牙磕下头去,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儿臣遵命!”

想不到自己一番苦思,原以为可以凭此事入得父皇法眼,不想终还是无用,不过也是,自己从不在朝中谋算,从不在父皇眼中经营,而四哥却经营了这么多年,也难怪父皇会信他而不信自己!

第69章 初涉朝堂(6)

耳边响起低低地窃笑声,辜无惜尽是低着头,也能想到姚折等人脸上的轻蔑嘲笑之色,这样的脸色自己理应已经看惯了,为何今日会如此刺背?

建德帝虽不语,他的目光却没有放松,将殿下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辜无惜那强自忍耐又心有不甘的模样,尽是五十来岁,他的目光却依然清明一片,不见丝毫混浊!

“父皇,适才六弟说那边叫小莲的女子如今住在他府上,这名女子虽捏造事实,诬告朝廷命命,但念在她未铸下大错,又一心为兄的份上,不如就让儿臣给她安排一个去处?”辜无伤如是进言。

建德帝微一沉吟:“这事不急,不过就是一个微末女子罢了,既然她人在无惜那里,就让无惜安排吧,随便进哪里做事或配个人嫁了都可以。”

既然建德帝都这么说了,辜无伤自不会再多言,垂手应声退下,低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见的光芒。

散朝之后,辜无惜几乎是屈辱地退出了朝清宫,身后那群官员故意高声谈论的话他不是没听到,可听到了又能如何?自己始终被人看不起,也许自己注定要这样过一辈子!

辜无伤盯着前面愈走愈远的身影,眉宇间掠过一丝阴沉之色,跟在他身后的姚折说道:“殿下,您还在担心什么?皇上根本就没在意六殿下的胡言乱语!”

“你是这么认为的?”辜无伤突然沉声冒出这么一句来,倒把姚折问得一愣:“殿下此话何解,难道微臣说的不对吗?”

辜无伤负手在背,抬头望向不知何时没了阳光的天空,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捉摸不定:“姚折啊姚折,虽然你已经是极品大官了,但是在揣测君心这一点上,还是差了一截啊!”说罢不再理会疑惑不解的姚折,径直朝宫门口走去,在不经意经过一个弯身行礼的太监时,嘴唇微动了几下,太监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且说辜无惜满怀郁闷地出了宫门,走到等候在外的官轿旁边,狠狠地踹了一脚轿门,气冲冲地说了句:“回府!”

这般行为着实把抬轿的下人吓了一大跳,在六皇子府侍候了那么久,可没见六殿下发过这么大的火,想必是遇上什么不顺心事了,思极此,抬轿之人小心地抬起坐了辜无惜的轿子,一路皆努力地稳着轿子,以免惹了主子生气。

待闷结在心中的气慢慢消下之后,辜无惜只觉心灰意冷至极,唉,罢了罢了,也许自己命中注定只能做一个任人欺凌的闲散皇子,一应权势富贵皆于自己如浮云过眼,可看不可摸!

轿子在经过一个偏僻的小巷时忽地一震,接着停了下来,辜无惜心下犯疑,难道又有人挡道?还是那些轿夫偷懒?应该不可能才是,他掀了帘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不想竟见到一个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瞠目结舌的样子惹笑了挡轿之人,咧嘴一笑道:“殿下明鉴,老奴在这里自是奉了皇上的命,皇上请殿下去养心殿一趟!”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建德帝的贴身内侍李德林,平常不离皇帝左右,此刻突然出现在此,还挡住自己的去路,难怪辜无惜会吃惊,然而李德林的话令他更加吃惊,父皇要见自己?刚刚不是才在乾清宫见过吗?父皇还申斥了自己一顿。

“李公公,你可知父皇见我所谓何事?”辜无伤急从轿中走了出来,满心疑惑地问前来传口谕的李德林。

“殿下说笑了,这事奴才怎么会知道呢,奴才只是奉旨办事,还请殿下随奴才走一趟!”李德林指着身后两顶不起眼的轿子说道,能在皇上身边安安稳稳地待上几十年,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而嘴巴紧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样。

既是皇帝有旨,辜无惜自无拒绝之理,只得忐忑不安地由李德林扶着上了前面一乘小轿,李德林放下轿帘在外道:“奴才借越一步,乘轿在后跟随,殿下要有事尽管叫奴才,只一样,待会儿入了宫不要叫人发现您在轿中。”这样的嘱咐更加深了辜无惜的疑惑,难道父皇有什么秘密的事要和自己说?所以才这样大费周折的瞒了不让人知道?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辜无惜再次入了紫禁城,不过这一次可不是乾清宫,而是养心殿,直到在殿门口,李德林才领着辜无惜下轿,又亲自带了入内,朝正端坐在椅上饮茶的建德帝恭身回话:“启禀皇上,六殿下带到!”

“唔,你下去吧!”建德帝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李德林依言退下,并带上了朱红色雕花的殿门。

这一路来回折腾,虽说没有太阳,但天气却异常沉闷,辜无惜已是闷了一身的汗,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连呼吸都觉得不顺,可这君前却是万万失仪不得的,整整衣服,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建德帝随手叫起,抬头将一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锁定在辜无惜的脸上:“你可知朕将你叫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其实适才那一路上,辜无惜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不敢断定是否猜对,所以不敢妄言。

“是吗?”建德帝轻哂一笑,倒也不逼问,指着摆放在紫檀茶几上另一杯没动过的茶道:“这是福建闽北新上贡的银针茶,清香绵长,很是不错,你也尝尝。”

辜无惜依言端起那杯茶,微一掀盖,便有茶香扑鼻,水气蒸腾,抿了一口在嘴中,确如建德帝所说,在略微的苦涩过后,只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他放了茶道:“确是好茶。”

建德帝闻言淡然一笑,也放下了一直端在手中的茶,起身走至辜无惜面前,背转了身道:“无惜,告诉朕,向来不问政事的你,怎么会突然插手进来?”

辜无惜正要说话,建德帝摆手道:“你先慢点说,朕听说,最近京中有谣传,说太子之位不稳,朕要废黜太子另立他人是吗?”

建德帝的话,轻描似写的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可这内容却惊得辜无惜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就想跪下去,幸而在弯膝之前忍住,有时候,跪的不得其法,反而易惹来祸事。

辜无惜略一思索小心翼翼地回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敢欺瞒,确曾在酒肆茶坊之地听到过这种说法,但这只是市井小民的凭空揣测闲言碎语而已,当不得真。何况太子贤明,深得父皇器重,岂会有废黜之说!”

“空穴来风吗?朕却不这么认为,怕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话,而且此谣言一出,朕的儿子们都比往常勤快了许多,包括…你!”建德帝倏地转过身来,死死盯住辜无惜,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辜无惜霍然大惊,没想到自己今日举竟让父皇误会自己想要夺嫡,整个脑袋先是一片空白,随即身不由已地跪了下去,重重叩在实心的金砖上:“父皇明鉴地,儿臣绝对不敢有此异心,太子是儿臣的兄长也是主子,儿臣如何敢起取而代之之心,何况诸位兄弟论才能论本事,哪一个都要比儿臣出色百倍千倍。儿臣知道自己的份量,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敢起妄逆之心,今日斗胆奏事于父皇,非是想与四哥为难,也非是想争什么苗头,只是不想有人受冤,蒙了父皇的圣名,令天下人误会父皇!”

直到这一席话说完,辜无惜才回过神来,大脑依旧是空白,压根儿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不过看建德帝脸色缓和,这话应该是说得没错。

“你真是这样想的?”建德帝的目光依然没有从自己儿子的脸上移开:“你也是皇子,生母身份并不比别人低,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第70章 初涉朝堂(7)

“儿臣知晓自己在父皇心中的份量。”辜无惜再一次重重叩了下去,眼中是极力压抑后的泪花:“记得七岁那年,父皇有一次去学课看了儿臣们的功课,看到儿臣的字后,说写得不好,要儿臣多练练字,儿臣听了之后,每天都抽两个时辰来练字,无一日间断。三年,整整写了几柜子的书,可是总没机会拿给父皇看,只能日复一日的锁在柜子里,直到锁不下为止!”说到后面,他显得有些哽咽,手指紧紧扣着地上的砖缝,努力想使心情平复下来,这些话固然有搏取建德帝信任的意思,却绝对是事实,当年那份失望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建德帝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锐利的目光顿时松驰了下来,换上几丝慈爱,他抚着辜无惜的肩头,长叹一声:“唉,无惜你起来吧,父皇明白你的心了!”

辜无惜心知父皇是相信自己,然欣喜之余却还有一丝失落,父皇并没有说出为何一直不肯见他的原因,也罢,反正这么些年,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那个小莲还在你府里是吗?”建德帝突然将话转到了小莲身上,显然是要进入正题,辜无惜赶紧收拾了心情答话:“是,她哥哥儿臣已经着人下葬。”

“呃,无惜,那个小莲真的能信任吗?他哥哥当真是被冤枉的?”

“这个儿臣也不敢枉言,但确有可疑之处,儿臣曾亲眼见过他哥哥,神智看着当真是有些怪异,颠来倒去就是那一句杀人的话,好像哪个都不认识了一般。”辜无惜如实回答。

“你认为这事与无伤有关?”建德帝的问题一个紧随一个抛过来,并有越来越尖锐之势。

“儿臣不敢,四哥勤于刑部之事,多年来一直处理稳妥,从无不当,儿臣以为这事应当是下面之人瞒着他干的。”

“好!”建德帝负手走到辜无惜的身后:“朕可以给你调查此事之权,但是不能公开着给,以免引起朝中猜忌动荡,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暗地里去查证,若能查得真凭实据,那么论功封赏,若是查不得,或闹出什么不应该的事,你也只能自己背黑锅解决,朕不会帮你,如何?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建德帝的话令辜无惜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得到了父皇的信任,忧的是这事办得好还罢,要是办得不好,自己便得吃不了兜着走,真要出什么纰漏,父皇是绝对不会站出来帮自己的,只能一个人扛。

“怎么?害怕了吗?”建德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凳上的辜无惜,那么高高在上的眼神刺痛了辜无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又何必怕失去,他起身平视那双至尊之眼:“儿臣想清楚了,愿担起这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请父皇放心!”

建德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欣慰:“好,但愿你能不负朕望,朕知道你手下没什么得力的人,所以晚些时候朕会以保护你安全为名义指派几个好手给你,反正其他皇子也有,不会惹人怀疑,至于你要他们做什么就是你的事了,朕不管!”说到这儿他笑笑:“好了,正事谈完了,咱们父子难得见面,说点别的,阮家二丫头和曲丫头嫁入你府中一切可还好?”

“有劳父皇挂心了,一切皆好。”这话刚一落下,建德帝马上又接了上来:“无惜,你不怪父皇当初将阮梅落嫁给你四哥?”

辜无惜心中一痛,几乎要把持不住,胸口起伏了好几次才勉强克制:“儿臣不敢,儿臣与…四嫂无缘,怨不得别人,父皇金口已开,君无戏言,儿臣身为人子理当尽孝,岂能让父皇因为儿臣而背起食言之名!”

“你能理解就好!”辜无惜的话令建德帝甚为满意:“朕最怕的就是因一个女人而令你们兄弟起纷争,无惜,你记着,有些东西该舍则舍,该弃则弃,莫不可贪恋沉迷!”这句话建德帝说的颇有警告之意,辜无惜恭谨地应了。

建德帝到底是年纪大了,虽有太医院精心调理,但身体到底不比从前,说了这么久,精神有些疲倦的闭了眼坐在椅上,辜无惜见机赶紧上前取出随身携带的薄荷油倒些在指尖上,替建德帝力度适宜地揉着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