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鹰侧目瞪了小儿子一眼:“放肆,怎么和你娘说话?”

宁煜瘪了瘪嘴,侧目看向一边,却也不敢与蒋鹰争辩。林珺跑到了宁晖身边,甜甜的一笑,拽住她的手:“让娘亲担心,是女儿的不孝,娘可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了,不然容易老的。娘那么漂亮,一定不能老。”

宁晖点了点林珺的额头,有心说上几句,可对上和蒋鹰相仿的眼眸,却怎么也气不起来:“臭丫头,就会说好听。”

蒋鹰听见宁晖的笑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侧目看向母女二人,眼眸中俱是笑意:“这就不气了?”

蒋晟道:“爹,你再给我做个结实一点绊马绳,我那个丢了。”

宁煜从汗血宝马身上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道:“抢了人家的马匹,太得意了,没来及收绊马绳。绳索两头的精铁,可是军中的东西,有印记的,你们要小心了。”

蒋晟有些窘迫的辩解道:“也不是没来及收……就是高兴过头,忘了收了……”

林珺掐着腰道:“他就是笨蛋!打了多少次暗号,都不知道收敛。那个可是北戎的皇族,年纪小小,手上都是被刀剑磨出的老茧,一看就不是心慈手软的善茬……”

蒋鹰挑眉,不见紧张,到有些赞许:“抢了皇族?独孤瑾。”

宁煜点头,眉宇间露出几分得意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北戎皇帝兄弟几个,死得没剩下谁,旁支的皇族可用不起汗血宝马。那一后宫的妃子,个个不生气生了一队女儿,现如今只有一个入了玉牒的儿子。北戎皇帝虽严苛,却也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听探子说他的脾气极暴躁,还有怪癖,心狠手辣的很。”

“不错。”蒋鹰赞许的拍了拍宁煜的头,看向蒋晟点头,夸奖道:“抢得好。”

宁晖见蒋鹰对抢劫别人回来的儿女,竟是持这种态度和反应,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被再次点燃了,但当着儿女到底不能坠了蒋鹰为父的尊严。宁晖瞪着一双儿女:“你们倒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便敢打家劫舍了,莫不是我侯府穷得吃不下饭了吗?”

蒋鹰得意忘形,这才想起身边站着宁晖,有些尴尬的掩唇轻咳:“你娘说得对。”

宁晖侧目望向蒋鹰,温声道:“那以夫君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蒋鹰撇了眼汗血宝马,对上宁晖温柔似水的目光,指了指姐弟三人:“你们三个,回各自的祠堂跪着反省,何时知错,何时起来。”

宁晖对蒋鹰浅浅一笑:“夫君说的是。”

林珺听闻此言,忙拽着宁晖的衣袖道:“娘亲,我错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反省,以后我一定好好听娘亲的话,再不跟着晟弟胡闹了。”

宁煜硬着头皮,小声嘀咕道:“爹总要说说,我错在哪里?若能说出道理来,我跪着就是。”

蒋晟皱眉道:“难道我们兄弟不该有难同当吗?你怎么能那么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爹说过了要罚便肯定要受罚……那我现在认错就是了,爹别让我跪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蒋鹰瞪了三人一眼,不冷不热道:“让跪便跪,你们敢反抗?”

三人随即没了声音,反倒是宁晖听了几人的话,忍不住的心软了。衣袖还被女儿拽着,对上那双与蒋鹰如出一撤又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眼神,到底不忍心的很。

林珺小声道:“娘,我知错了……我也要饿死了,我和晟弟一天都没有吃饭呢……”

宁晖听到这话,哪里还想得起惩罚来。她侧目看向蒋鹰,轻声道:“夫君不如饶了他们这一次,若有下次……加倍惩罚就是,你看如何?”

蒋鹰与宁晖对视一眼,眉宇间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片刻后,他抬眸看了眼垂着头的三人,哼了一声:“看在你们娘的面上,此番算了,去吧。”

宁晖有心让蒋鹰再说几句狠话,再放了三人,可他只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一句话,便就此作罢了。宁晖眼看着三个孩子已经欢呼了起来,到底不好再说扫兴的话。蒋鹰与宁晖相携朝后院走,直至过了转角处,宁晖才忍不住狠狠的踩了蒋鹰的一脚。

蒋鹰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夫人不要太过分了,为夫方才都是你的意思。”

宁晖抿了抿唇,一双美眸带着几分委屈和恼怒的看着蒋鹰,却不说话。蒋鹰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理亏了不少,他伸手揽住了宁晖的肩膀,以拳掩唇,轻声道:“教不严父之过,夫人不用自责,本侯任你打骂,就是。”

宁晖捏住蒋鹰胳膊里的嫩肉,狠狠的拧了一圈:“谁自责了!成了这样,本来就是你的错,别给我露出那副假惺惺的模样!”

蒋鹰拧着眉头,挨过了疼痛,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是我错。”

蒋晟三人见宁晖与蒋鹰相携离去,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林珺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是娘好,爹看起来那么凶,整日板着脸,也不知道娘喜欢他什么。”

宁煜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叫凶!那叫男人的威严,你看娘在爹面前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以夫为天,合该如此!你就该多和娘学一学!曾祖母教给你的都是南地的习俗,不见得适合咱们北地。”

林珺撇了撇嘴:“娘依着爹,是娘愿意让着爹,那叫恩爱两不疑。若夫妻之间真要分个上下来,那外曾祖父那般的夫纲不振,岂不是要成笑柄了?书呆子,你就是书读太多了!没得让你那么编排娘亲,管好你宁家的事,少管我家的事!”

宁煜不服气道:“什么你家的事,你还不是林家的人,那是大哥家的事!”

蒋晟平日只管习武,很少琢磨这些。虽知道自家娘亲自来温驯,没有脾气,且对爹言听计从。但他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心中下意识的便觉得该惧怕的人不是爹,反而娘亲。蒋晟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撇清道:“沈家的人,我可不敢管,找你舅舅去!”

宁煜不依了:“我舅舅不是你舅舅吗?”

林珺道:“刚才你还说娘是沈家的人,怎么就成了你晟弟的舅舅了?”

宁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好半晌,晕呼呼的说道:“可那也是你舅舅啊!你别想绕我,我可不是娘,不吃你那一套。”

“饿死了,娘不管咱们了,咱们去老祖宗那里吃饭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嘴笨的要死,都怪你非要抓什么汗血宝马,害的我被责备了。”

“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就随意欺负压迫我们兄弟两个。大哥是嘴笨,我可不嘴笨。不去老祖宗那里找吃的,你给做也成啊。”

“小矮子!一边去,不想和你说话,晟弟咱们去吃饭。”

“谁小矮子!谁小矮子!唯女子小人难养!你就占全了!又是女子又是小人!”

“信不信我打你!”

“不信!”

“晟弟打他!”

“你们别吵了,我要饿死了……”

燕山都城皇宫,依着北太行而建,宫殿建得极为豪奢,飞阁流丹,金碧辉煌。

东宫内,独孤瑾的双眼蒙着殷红的轻纱,在艳红的衬托下,那本就白皙的脸庞显得病态的苍白。他斜斜的躺在软榻上,额头上的伤虽收了口,可还有些狰狞。他握着手中的绊马绳看向跪在下首的探子,难辨息怒的轻声道:“锦城勇毅侯府?

探子应了一声,却不敢多说。贴身侍卫荣成上前一步:“要不要奴找个机会,将那个抢马贼抓回来,教给殿下处置?”

独孤瑾轻摆了摆手,淡淡的开口道:“胡说什么?送内弟的马匹,岂有要回来之理?”

“内弟?”荣成不解道,“什么内弟?”

独孤瑾挑眉:“南人不是把内子的弟弟,叫做内弟吗?”

荣成虽没有听个所以然出来,却习惯性的点头谄媚道:“殿下言之有理。”

孤独瑾不置可否的轻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绊马绳:“本殿很好骗吗?”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

——纵寻全世,若缘相缺,便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