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处时,我也发现了匕鞘顶处有一条极有规律的圆缝,顺着缝隙旋开,果不其然,这其中内藏玄机,暗格里装着一个用丝绢裹住的东西,我一股脑倒出,打开丝绢,却见帕中躺着一颗药丸。

“这是…”

修竹道:“这是忘魂散的解药。”

仿佛冬日里的一声惊雷,在空旷的心野毫无预兆的轰炸开来。

我浑身僵硬,忆起昔日种种,一种不敢面对的真相呼之欲出,“忘魂散…有解药么?”

“有。”修竹道:“忘魂散原本就是一种为了将人控制于手的毒药,此药制出来时多半致命,施毒者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先是令人丧失记忆,待时日一到,若中毒者尚有利用价值,施毒之人便可用解药换取他们最终想要的。”

所以,昨夜,他为了这颗解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是…为了救我么。

为什么?他不是恨透我了么?

彷徨在胸臆之间反反复复徘徊,直待修竹慢慢地道:“有些事,我原本并不愿说,毕竟公主与我们是敌对关系,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他淡淡笑了笑,“其实在两年前,我就见过公主了。两年前在灵山之上,公主窥见少主与帮众兄弟集会,后来遭袭晕了过去,那一个掌刀,是我打的。”

我心头一颤。

修竹道:“我原本是夏阳侯的幕僚,后来被指派给风离公子为他做事,那夜抓了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风离公子。而在少主赶来前,喂公主服下忘魂散的也不是别人,还是风公子。”

“让公主中忘魂散,委实是侯爷的意思,他为风公子与少主一人准备了一颗毒药,目的便是为了试探他们是否当真愿与公主为敌。”

“公主中了风公子的忘魂散,这一切,少主并不知晓。”

“后来,少主闻风而来,并当着风公子的面逼公主服下药丸,那时,我与风公子当真以为那是忘魂散,少主是有心置公主于死地。”

“直到上月初,少主在得知公主所中的是风公子所施的必死之毒后,他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夜以继日的赶至绥阳,去侯爷那儿换取解药,我才知道,那一夜,少主为公主所服的并非毒药,只不过是为了迷惑风公子与侯爷罢了。”

修竹每说一句话,我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利刃割上一分,小小的药丸握在手心,炽热的几乎烫手,可我心底竟连一丝喜悦也无,“换取?他用什么来换取解药?”

夏阳侯处心积虑多时,又岂会是宋郎生说要解药他就能给的?

修竹摇了摇头,“少主与侯爷有何交易我哪会知晓?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少主担心侯爷并非愿意替公主解毒,所以便要了两颗解药。”

“为何要两颗…”问到一半,答案已悄然浮上我的心头,一瞬间,我竟忽然问不下去了。

修竹低下头,沉声道:“少主他…他把他自己手中的忘魂散给服了下去…待毒发后,他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那三日我守在少主身侧,一直遵循他的话等他,待他醒来,见他失去记忆,确认是中了忘魂散之毒,才替他服下解药。”

凛冽的寒冷迅速灌满整个胸腔,我感到手指在轻轻颤动,“他这么做,若解药并非是真的…”

修竹轻轻道:“这话我也问过,少主说,那陪公主一起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骗人。”我这一声喊出来,才惊觉自己声音沙哑,“他不是前朝皇嗣么?他不是要报他的血海深仇么?他不想要图谋整个江山…”

“他不是,”修竹斩钉截铁道,“他不想。”

“他若是想,就不会一清醒,连一刻也不敢耽搁,没日没夜的赶往京城。”

“他若是想,就不会不顾及他的身体能否经受住不眠不休的颠簸,只为更早一些见到公主。”

修竹看着远方起伏不平的天际,“他只不过想不到,在他带着他用命博来的解药回到公主府时,等待他的,是公主蓄谋的埋伏与杀戮。”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我想起了那封信,在宋郎生离开之时写给我的那封信。

他说:盼你不论记起何事,都能信我如初。

可昨日当他赶至公主府,眼见我陷入废墟时失魂落魄的模样仍历历在目,那时我在做什么?我站在高处无动于衷的想,他为何要演戏,他究竟有何企图?

他说:宋郎生自钟情萧其棠那天起,心便未曾动摇过半分。

可我却对他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只不过,经过昨夜,我能看得出公主对少主并非是那般绝情寡义,虽说这其中关节我也未能想通,然而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事不能只信表面所见所闻。”修竹说完了他想说的,翻身踏上了马,“事已至此,修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见他就要离开,我赶忙叫住了他,“为何要帮我?”

“我是侯爷的幕僚,过去是,如今也是。”

修竹勒紧马缰,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还有一件事忘了告之公主殿下,公主中毒已深,这忘魂散的解药服入之后必遭锥心之痛足足一日,一日之后,中毒期间所经历之所有皆会尽数忘却,此生都无法再想起,包括今日我对公主所说的话。”

我只觉得周身彻骨生寒,修竹平和的面容下仿佛隐藏着另一种灵魂,“你…”

“今日距公主中毒之期整好两年,若过了今夜公主还未能服下解药,那便当真是回天乏术了。”修竹的声音隐没在东风中,“公主殿下…后会无期了。”

话音一落,他扬鞭策马,我想要追上前去,却是双腿动得麻木,刚踏出一步便跪在雪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绝尘在茫茫荒雪之中。

我茫然的坐在雪地中,望着四面不着边际的雪峰,如同坠入冰窖,再也找不到暖意。

修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是夏阳侯的人,所做的一切,只为利益,不为怜悯。

这荒山野岭,方圆百里,便是走上一日一夜,都找不到一个能够帮我的人。

而这解药固然能救我性命,服下同时也就掐断了我对宋郎生的情义。待我醒来,只会记得是宋郎生逼我服毒,而这两年来他对我的种种好,皆如云烟消散,再也记不起来了。

一切又会回到开始,我会满怀怨恨和太子弟弟一起,对宋郎生赶尽杀绝。

而宋郎生更会彻底斩断与我最后一丝情义,走上那条他本不愿去走的路。

我踉跄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顺着修竹离去的马踏雪痕走去。

我必须找到宋郎生。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他他。

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妹妹,我要告诉他从未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深深的烙在我心上。

我不想再看他受伤,更不能再去伤害他。

我无法忘却这两年时光,更不愿忘记…他爱我。

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解药,风雪犹如鞭子一般抽打着我,奇怪的是,迷茫的心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向着那个方向一直走,恨不能让时间停滞,直待我找到他为止。

时间不断在流逝,直从艳阳走移残阳,雪却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天地间像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白网,莫要说雪痕,甚至在我回过头时,连自己的脚印都无影无踪了。

寒风刺骨,风如尖针一般穿透我的心,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饶是理智不断告诉自己必须找一处避雪之所服下解药,否则只怕不待毒发,我就该活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我抬手抹去蒙在双眼上的冰雪,到最后,整个人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遥遥望去,漫天世界都泛着白光,而灵魂仿佛前一刻就要飘起来,然后,被这灰茫的白所吞灭。

我勉力勾了勾自己冻僵的嘴角。

我想,万一过了几日要是被宋郎生发现我冻死在这儿,让他看到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微笑的,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就在我瘫向雪地之际,一双宽厚的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一件狐裘随之覆裹住我的全身,带着温热的余韵,渗入四肢八骸。

未待我看清来人,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并将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我呆呆的,愣愣的,看着胸前还隐隐约约渗着血的蓝衫,心便如隆冬化作一汪春水,自眼眶慢慢的滑落下来。

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的,这温软的气息,天底下绝无仅有,唯有一人。

从十三岁那年,他自洞口跃下,伴着纷乱的枫叶落到了彷徨无助的少女身边,自此以后,他便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能在千千万万盏天灯中寻到她的那一盏彩虹灯,然后把她从重重烈火中救起,气势磅礴地说:“我乃大梁驸马宋郎生!谁敢拦我!”

不论我迷失在何处,他总能找到我。

我缓缓抬头,纵然他的脸色苍白到极点,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容色却依旧是那般秀雅绝伦。

他慢慢的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何处,寒风中,我靠在他身上,浑身酸软动弹不得,事先想了那么多话,此时竟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你在这儿。”

他的声音很轻。

心口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又仿似被抽空,“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他搂住我,不留一丝空隙地贴着。

我不敢眨眼,任由自己的泪水狼狈的不住滴落,“你…你不是恨透了我,怎么不陪你的采蜜,却还还要来寻我?”

他顿住脚步,静静垂下眼凝视着我,然后,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拂去我眼角的泪。

“我的小妹妹就在这儿,你要我上哪儿去?”

第四十七章

那一日的天很是不可思议。

明明晨时艳阳当空,亦百里飘雪,而漫雪纷飞一整日,待到傍晚反倒停了下来,一抹殷红余晖映在远山暮雪之上,一刹那间,延绵不绝的雪仿佛罩上一层薄薄的红衫,壮阔而清丽。

宋郎生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将我抱起,漫步于白茫天地之中,身后是暮雪皑皑暮光沉沉,垂眸浅语时是风华冠绝。

我忐忑的看着他,脑中反反复复回旋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你…此刻是入了我的梦境么?”

宋郎生浅浅一笑,“不是梦。”

我脑子里一片发懵,“你每次入我的梦都说不是梦。”

他的笑容温润柔和,“不是梦。”

心底的空像是被这笑倏然填满,我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你,你怎么会对我这般笑,你明明很生我气的,而且,我都没有告诉你,你又岂会知道我是小妹妹…”

宋郎生神色一顿,“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瞒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生气得很。”

在雪地中走的太久,我冻得舌头都使唤的不大利索,“我并非存心瞒你…”见他笑中仿佛添了几分怅惘,“你…生气的时候从不笑的,就,就算是梦,也要学的真实些…”

宋郎生听完再度停下脚步,他将我小心放下,让我的双脚踩在他的鞋面上,一手将我圈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颈,“既是梦,可否便能遂我心意?”

我呆了一呆,未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他已俯下头,轻轻的在我的唇上亲吮了一下。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仅存一些神智都捞不回了,“你…”

伴着一声轻笑,温润的唇再度覆了上来,带着丝丝凉意,一圈一圈涌向心头。

唇畔与唇畔辗转厮磨,起先还是轻柔缱绻的轻吻,然后渐渐深入,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肆意,一股火焰在身上蔓延开来,几乎要被吞噬,却又舍不得把他推开。

我已顾不上辨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唇与心都被吻得火烫,感到他的舌尖在我的上颚灵活的打着旋儿,酥酥麻麻的传递着彼此的温热,分开又重逢,无可遏止,无可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吻逐渐停了下来,在唇畔分离之际,他低声问:“如此,真实了么?”

我的思绪融成一团浆糊, “我…”

他轻轻的用他的鼻尖蹭了蹭我的脸颊,“还是说…公主经常做这样的梦?”

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被这一蹭噌的点燃,“…你才经常做这种梦呢!”

“我在梦中与公主所做可远不止这些…”

什么叫与我所做…我的脸腾一下烧起来,“你,你——”

宋郎生见我窘迫,正偷笑着想回我些什么,一眼望见我握在手中的匕首,嘴边的笑意却是一窒,我顺着他的目光垂眸凝住,感到搂住腰的手紧了紧,再抬头时望见他苍白的面容犹如上了一层白霜,“阿棠…”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历尽千辛送回解药自然是要看我服下才能安心,可…我摇了摇头,“我都知道了,这药你是从何得来、服下之后会如何,这些修竹都告诉我了,宋郎生,我还有好多的话想要问你,好多的话想要同你说,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这两年所有的都忘了,你明白么?”

绒毛般的细雪缓缓落在了他的头上,雪又开始下了,我听见他轻轻一叹,下一瞬,感到身体又一次凌空而起,他重新将我抱入怀中,“天就快黑了,眼下,我们先寻一处栖身之所吧。”

我就这样被宋郎生一路抱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长,在雪势更大前,总算在山腰中寻到一个山洞。

山洞静谧婉转,确是这山上唯一的避雪之地了,宋郎生放我坐下歇息,只消出去了片刻,也不知从哪儿寻来干柴枯枝,生了火之后抱我到火堆旁坐下,见我光着的脚丫露在狐裘之外,伸过手来覆上,用掌心的热度让我一点点的找回了知觉,我怔怔看着他,仿佛心中的寒冷也就这么被他捂热了,忽然觉得,其实有许多困惑也不那么重要了,这一刻这样好,有他在我身边,又何必顾虑太多。

宋郎生见我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这才松开手,掀开狐裘的一角,整个人也钻了进来,我想到曾经的隆冬在公主府里我们也会这样,就像是躲进了我被窝,然后抱紧我,再盖好被子,互相用彼此的体温取暖。可如今我们昔日的寝屋已荡然无存,心中难免酸楚,半晌,却听他道:“想要先问,还是我先说?”

我抬眼看他,火光在他的眸子中忽闪忽映,“你是…何时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小妹妹的?”

他望着我道:“昨日,在我带着你跳出马车时。”

那个时候?

“在马车上我明明什么也没说…”我茫然不解,“你为何会在那一刻得知?而且,那时采蜜明明还躺在你的身边…”

他见我这般诧异,淡淡的笑了一笑,“打从采蜜一开始出现在公主府时,我便知她不是当年那个小妹妹了。”他握起我的手,“你可还记得,那日她徒然出现,我问她为何会找到此处来,她是如何回答的么?”

我努力了回忆了一番,“她…似乎是说怎么都寻不到她的大哥哥,咳,也就是你,又唯恐她的失踪会令我担心,所以才找到公主府来…是吧?”

宋郎生嗯了一声,“那么你又记不记得,当年…那个总喜欢从玉龙山庄溜出来与我私会的小丫头总喜欢冒充谁的宫女?”

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喜欢私会啊,“那时我担心你看出倪端,便同你说我是大皇兄的…侍奉宫女…”说到此处我恍然,“所以…”

“所以,”宋郎生接着我的话,“既然是前太子东宫的侍奉宫女,寻故人也不应当寻到公主府上,在我得知她是公主的宫女时,便已起了疑心出言试探,更为她备好盘缠,可她却是惺惺作态,你让她留她便留了下来…”他指尖在我的掌心一下一下划着,“那个与我相知相恋的小妹妹,心气是何等之高,若是见我变心,多抵二话不说便走,又怎么可能屈于公主府中长住?”

我心中百感交集,无怪那时宋郎生对“小妹妹”的态度那么决绝,我还为此郁郁寡欢,此番想来当真是愚昧至极,我缓缓问道:“你既已看穿她,何不告诉我?”

“采蜜的出现令我怀疑起当年的逃亡是否另有主使,是否另有图谋。我不愿你参与其中,依你的性情若是知道了,决不会善罢甘休,反倒极有可能步入他人所设的陷阱之中…”

听到这我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眼神,若是让他知道那后来我确实独断专行,还被风离牵着鼻子走,他会否更恼我了?回想起昨日,想到他眼见“我”埋入泥沙中时绝望的模样,我讪讪问道:“那么…你此刻是否仍在气我,气我诈死,气我看着你在火海中喊我的名字却不应你…”

宋郎生道:“自然生气得很。”

我心中本就愧疚,见他毫不安慰我,又想到日在公主府时他对我说的那番绝情的话,禁不住道:“但你早知那采蜜是假的,昨日却为何还要那般凶我,还对我说什么‘恩断义绝’的话…”

“我原本还不信她,你倒好,没事说什么‘从七年前就处心积虑的接近我,调查我,还派千军万马逼死我爹我娘还有采蜜’这些话,彼时我本来就乱作一团,还未弄清那贺平昭那采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却来火上浇油混淆视听…”

我道:“我那说的都是气话…”

他斜睨道:“我说的自然也是气话。”

我不开心的瞪他,“你还说我是蛇蝎心肠!”

“那是谁唤我乱臣贼子的?”

我:“…”

他见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伸手揉乱我的发,“不过,看到你平安无事,好好的在我跟前,又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的呢?”

“是我不好,”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明知不该那样对你说话,不该坠入别人的陷阱之中,可当时你那样说,我确是心如死灰,所以才…”

宋郎生轻声道:“当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若我留下只有任人摆布,不与你反目,又岂能要挟你逃离?”

我怔怔问:“你是故意的?”

“我虽气极了你,却也不至在没弄清真相前就妄下定论,”宋郎生的眉稍稍舒开,“原就是想带你离开,到一处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再与你详谈。”他稍稍一顿,“其实与公主朝夕相对这么多年,我并非从未想过你就是小丫头这个可能性,只不过…两年前在灵山之上,你与聂然所言乃我亲耳所闻,不论如何想…”

我赶忙打断道:“那个时候,我说的话并非是说给他听的,我是…”

“你是说给我听的。”宋郎生笃定的笑了笑,“那日山上你约见的人,是我,不是他。是么?”

我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险些破喉而出的哽咽,“可是昨日在马车之上你明明还…后来又是如何想通的?”

火堆啪嗒一声响,宋郎生探出一只手添了几支柴火,“就在跳车后,我们滚落在草丛中,你以为我有事,我看到你害怕的样子,你是那么害怕失去我,那一刻,我才知道是我想错了,我的襄仪公主如此在乎我,又岂会狠的下心设伏杀我呢?”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静静望着我,道:“不论是太子设下的圈套也好,是风离的算计也罢,哪怕采蜜的‘证据’再确凿,又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如何说,只要我相信公主,只要我懂得你的心意,识破那些阴谋诡计又有何难?”

我从来没有想到,宋郎生给我的回答,会是这样。

他静默了片刻,道:“因为信你,那么就说明做这些事的人必是另有其人;采蜜能将当年的那封信算准了时机给我,只怕当年你连看都未曾看过,她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忘告诉我你曾以她的名义与我会面,却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念及于此,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知道谁才是我的小丫头么?”

纵是千般苦难,至此犹记情深。

洞外依旧大雪纷飞,我闭上眼,竟觉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煦,宋郎生见我久久没有说话,歪着头看向我:“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这么多年,你为何从未与我提及,你便是当年那小丫头?”

我依偎在他肩上,把原委从头至尾说与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