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姚自得还是要说,“可是,不说你了,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玩这种软件的人。”

“这个问题嘛,我也没有问过他。”

“有空问一问,最好是让他把这个软件删了。”

周正昀不以为然地说着,“也没有必要删了吧……”

姚自得打断她说,“都有你了,还要这个软件干吗?”

今天池婧要上班,只得等到下了班,再赶来餐厅与他们会合。餐厅在一家五星酒店里,池婧走进来前,查了一下餐厅的人均消费,心想着,这位“同事”要么对周正昀是真上心的,要么就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但是,池婧让服务生请进包厢后,见到程继文的第一眼,居然反应过来了,只是脱口而出,“总编?”

程继文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她,这一刻显得有些茫然。

姚自得笑道,“怎么,也是你总编啊?”

“那不是周正以前……”池婧走近桌旁正要入座,收到周正昀阻止她说话的眼神,就道,“没什么,女孩子的心事你们就不用了解了,反正说的不是坏话。”

程继文虽然点着头,却转过目光来向周正昀求证。

周正昀只是冲他笑一笑,怎么好意思说,她们两个人曾经埋头研究他的朋友圈,还争论过他到底是不是基佬。

65、第 65 章

既然池婧和程继文在未曾谋面之时, 相互间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省得再做介绍。

一桌四个人, 只有周正昀不擅交际,其余的三个人要么热衷于聊天, 享受妙语连珠给自己带来的快感,要么天生喜欢与不同的人打交道,接触过不少有身份的人, 再然后是始终保持亲和态度的程继文, 以及他无形中的面面俱到,让姚自得和池婧忘记一上午的担忧——如果他是套路男,应该如何拆穿他的假面具。哪怕池婧曾经因为程继文的长相,对他产生过“不安全”的偏见, 特别是他从事的工作和职务, 太容易招来谄媚的人, 眼下吃着聊着,也暂时忘却这些顾虑了。

倘若不是今天大家都有心早些歇息, 大概会再去别处续上一摊。

因为顺路的关系,先把姚自得送回酒店,再把池婧送到她家楼下。看着池婧走进熟悉的公寓楼里, 周正昀才“哎呀”一声,说,“忘了把礼物给她。”

程继文随即解开安全带,对她说着,“现在拿上去吧。”

周正昀虽然也跟着解开安全带, 但是动作明显慢了许多,“那你……”

“我在车上等你,”说着,程继文下了车,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拎出一箱胶囊咖啡机,还有一袋咖啡胶囊,都交到她手里,“今晚我也没什么事儿,你不用着急下来。”

从暖烘烘的车上出来,格外受不了室外的寒冷,周正昀忙不迭应道,“好,你快上车吧。”

池婧刚刚把家门关上,靴子才脱下一只,就听到有人在屋外轻轻叩门,她从门上的猫眼往外一瞧,速即把门打开,“你怎么上来了?”

周正昀笑着从身后拎出一箱胶囊机和咖啡,“忘了给你的,新年礼物。”

周正昀不止一次听见池婧念叨着要买个胶囊咖啡机,赋予生活一点仪式感,然而每当领到薪水,交完房租水电,池婧的心愿清单上又多出很多东西,胶囊机只得无限期延后再议。恰好,周正昀和池婧保持着每年互送新年礼物的习惯,少女时期的她们兴致更高,时间更多,送礼物的同时,还要给对方写一封信。

所以今晚收到礼物的池婧并不惊讶,但是心头仍然软成一片,尽管嘴上抱怨着她送的太早,“我买的礼物还在路上呢。”

周正昀经常穿马丁靴,脱起来也十分有经验,池婧将胶囊机拎放到饭桌上时,她已经把鞋脱了,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暖气打开,再回过头坐来饭桌前,跟池婧一起完成神圣的拆箱时刻。

当她们将胶囊机完整地搬出来,只是研究了一下下,就见池婧抬手抹了下脸颊,低垂着目光好似认真地打量咖啡胶囊的种类,周正昀有些慌张地说,“怎么哭了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感动的,”池婧突然又笑出来,脸上还挂着眼泪,“我的跟屁虫,终于跟着别人跑了,我还挺开心的。”

周正昀在迈入大学校园前,毫不夸张地说,她只有池婧这一个朋友,所以池婧担心自己恋爱谈得太投入,从而冷落了她,于是跟男朋友约会都经常带着她。幸好,池婧的取向都是爽朗活泼类型的男孩子,也不介意周正昀的加入,最多调侃她是池婧的跟屁虫。

周正昀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说道,“他还在楼下等着,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出去玩呢。就你、我,还有小姚,我们三个人。”

后来,第二天出门没有程继文这位“司机”的接送,周正昀在打车的路上吹了不少冷风,又跟池婧和姚自得一起吃了烧烤炸串,回到家后,她不出意外地开始咳嗽,喝再多水也无用,隔天早上起床嗓子都是沙哑的。

只不过,这一次生病,没有以往偶然间生病时,那么饱受煎熬。也许是因为半夜止不住咳嗽的时候,有人为她下床,倒了一杯热水和止咳糖浆给她。但是,他也会因为她话说到一半还得停下喘口气,而忍不住笑出来。在她生病的这些天里,他不止说过一遍,“本来冬天就很容易感冒,不要老吃那些油炸的东西。”

周正昀坐在茶几前校对稿件,听到他这么说,就抬起头,用着颇有砂砾感的嗓音辩驳道,“就吃了那么一次……”

程继文将一杯泡着新鲜柠檬片的热水放在离她手边不远的地方,忽然想到就说,“哎,你这个嗓子,很适合唱摇滚。”

她笑了起来,可是牵引着嗓子发疼。

他继续煞有其事地说着,“快去报名昨晚我们看的那个节目,什么好声音来着,万一走红了,我给你安排专访,开年封也留给你。”

其实他说的东西没那么好笑,在她不能笑的前提下,却变得格外好笑。

看着她一边笑还一边咳嗽,作为“罪魁祸首”的程继文又心疼地说,“快喝水!”

周正昀的嗓子才痊愈不久,就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她和程继文约定了跨年夜到他的家里吃饭,于是前一天晚上,她把衣柜翻了一遍,将自己认为得体的衣服扔到床上,等着程继文沐浴出来定夺,或者给出建议。

但是,程继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一眼扫过床上的衣服,洗发露和沐浴乳混合的味道都还没有消散,就回答她,“都挺好的。”

怕她不信,他还补了一句,“真的。”

周正昀有一丢丢的气恼,更多的是迷茫,她坐到床上捡起一件衣服的袖子甩了甩,忽然抬头指着顶灯,说,“有飞蛾。”

程继文惊得直接蹲了下去,神情惶然地瞪大眼睛张望着天花板。

周正昀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让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那天听到董朔偷偷告诉她,程继文的“天敌”是扑棱蛾子,她还不大相信。

程继文确认过卧室里没有飞蛾,又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就上前把她扑倒在床上。两人嬉闹一阵,随即他一点也没有威慑力地警告着她,“以后不许吓我,听见没有。”

她努力忍住笑意,忙是答着,“听见了。”

“以防你再吓我,你告诉我你怕什么?”

“我怕……”周正昀将眼珠慢慢转了一圈,最后望着他说,“怕明天表现不好。”

程继文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只是吃顿饭,又不是让你去考试,不要想那么多。”

“那你说,明天我穿哪件衣服合适,你给我一个标准答案,我就不想别的了。”

当天晚上,上海飘扬了一些雪花,周正昀在清晨醒来时,撩开窗帘的一角,看到了些许雪迹,薄薄的,像是给这个大都市添了两笔白胡子。

今天不用上班,程继文还没有醒,她悄悄走出卧室,打开客厅的空调,泡上一壶咖啡,再从冰箱里拿出昨晚下班后拐到便利店买的起司蛋糕,窝进沙发中,刷刷小视频软件,却不由自主地搜索起见家长的美妆教程,认真看了好几个博主的讲解,却没有记住几个重点。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三点,车子开进闹中取静的一段路上,周正昀有预感快要到达目的地,摸了摸自己的前襟,那里戴着程母送她的,价值上万的白贝母项链。

有趣的是,程继文在提前告知她家里有个阿姨,一会儿来开门的可能是阿姨的情况下,周正昀就把场景预想在进入家门后,却没想到,早早等候着的程母听到门铃声,自己前来开门了。

任谁见到眼前这一位打扮得如此精致的美丽妇人,都不会相信她是负责家务的阿姨,所以周正昀一怔,程继文也有一顿,才自然地开口道,“妈,这是小昀。”

周正昀很是紧张地轻声问候着,“阿姨好。”

程母却笑得温婉,径自拉起她的手,“来,快进来,别站在外头说话,外头可冷。”

在玄关换上拖鞋,程母又牵起周正昀往屋中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我跟继文打听过了,你爱吃海鲜是不是?今天我叫阿姨准备了石斑鱼,还有大龙虾……”

周正昀莫名觉得“大龙虾”这个词从程母嘴里说出来,挺可爱的,尤其是程母笑起来的眼睛,与程继文如出一辙,让她放松许多。

66、第 66 章

程父程母所居住的家, 与周正昀来此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大抵是她的想象过于夸张, 像是进门即见红酸枝大屏风, 给人一种雕梁画栋之感,客厅悬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既有书香门第的雅致,又显出家底殷实的阔气。

结果,从大门走进玄关再到客厅, 全然没有使人感到拘谨之处, 就是一幢典型的新里洋房,室内装潢也不古板,敞亮的客厅里摆着很多盆栽,还有一架钢琴, 上面盖着白色的钩花防尘罩, 通往屋后小花园的玻璃窗上挂着大红色的福结, 种种近人情意的小细节,颇有家的味道。

落地窗外, 争先恐后地扒着窗玻璃的两只小狗,身上还穿着喜庆的小衣服,也叫人不得忽略, 周正昀自然是瞧见了,有些惊喜地问道,“那是柴犬吗?”

“邻居家的,寄在我们家养,”程母转回头, 对自己的儿子解释说,“131那户人家外出旅游了,托我照看这两个小东西。”

“怎么不寄到宠物店?”程继文跟随着她们走进客厅,将拎进门的礼物放在茶几上,说着,“这是小昀带来的礼物。”

程母面露欣喜之色,只是扶了一下礼物的包装袋,就说,“有心了,有什么要放进冰箱的吗?”

周正昀敬小慎微地回答,“有一盒是蜂蜜,放在常温下也可以。”

“好,那就先放着吧。”程母瞧得出周正昀还是有些紧张的,恰逢家里的阿姨走过来,程母随即扭头示意着落地窗的方向,说,“要不把它们放进来?我原来是担心你怕狗,才把它们关在外面的。”

听得程母指示,阿姨拉开落地窗,两只小柴犬以迅雷之势冲入屋中,有一只更是径直冲向正在脱下大衣的程继文,将他吓一跳,衣服的一角不小心挥到了小柴犬的头。周正昀当即弯腰抚摸着小柴犬,笑着安慰说,“不怕,不怕。”

程继文扬眉,凑近她说着,“是我被吓到了。”

碍于程母坐在她的另一侧,面对程继文的控诉,周正昀只得尽量悄悄地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程母已然将这一幕看尽眼底,却仅仅是笑一笑。

因为有两只小动物满室跑来跳去的,撒娇卖乖地讨人开心,一时间,家里的氛围很是融洽温馨。程母一边叫她吃橘子,一边问起她的家庭情况,不是那种旁敲侧击的打探,只是与她唠唠家常。程母声音和举止都是温温柔柔的,仪态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流于表面,自有一种光华在,令人向往,而不畏惧。

周正昀逐渐卸下心房,唯有一点不敢明示的,就是她不喜欢吃柑橘类的水果,不管它们有多甜,但又不好拒绝程母亲切地招待,只能是故意慢慢地剥皮,一小瓣一小瓣地吃。直到,程母起身走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周正昀才将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塞给程继文解决。

程母回来时,还简单地跟他们汇报了一下晚饭的进度,接着他们打开了电视机,点播了最近周正昀和程继文经常关注的音乐节目,听着电视机里的歌手昂扬地演唱,他们也不用花心思在聊天上。继橘子之后,程母又突发奇想地给周正昀拿来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也记得提醒她浅尝即止,留着肚子吃晚饭。

傍晚六点多,若有若无的高汤香味似从厨房飘散出来,像是一个信号,催促着周正昀放下只是咬了一、两口的糕点,将手心的碎屑轻轻拍入垃圾桶中,再去洗手。

程继文为她指明卫生间的位置,一回来坐下,就听母亲探问着,“你们打算几时定下来?”

他一怔,答说,“现在还早。”

“哪里早了?是人家早,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别以为自己长了一张细皮嫩肉的脸,就还是个小年轻。”

程继文没有应声,开始收拾起茶几上的糕点包装盒,还得阻挡嗅着味道把鼻子都凑到茶几上的两只小东西。

程母又说,“况且,你很中意小昀吧?以前我见你谈对象,可不是这个状态。”

他还是不应声,但不由得笑了,揉了揉腿侧小柴犬的毛脑袋。

“笑什么?”程母让他这个模样逗笑,然后说着,“我也挺喜欢小昀的,看着是个单纯的孩子,觉得差不多了就定下来,你也要给人安全感不是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程继文似是忽有感慨地点头道,“我知道。”

周正昀才从卫生间出来一会儿,就跟着程继文和程母走进餐厅,仍是未见到这个家庭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疑惑地问着,“不等叔叔回来吗?”

程母说,“不用等他,他今晚让人叫去吃饭了,不然为什么这么浪漫的跨年夜,硬是要叫你俩回家来陪我呢?还不是我一个人太孤独了。”

周正昀马上认真地说着,“我见到您也很开心。”

程母就笑,“乖孩子,快坐下吃饭了。”

一下午的相处,让今晚这一顿饭吃得馨香而恬静,除开程母抱怨着五斤重的龙虾,也就钳子和虾尾里有肉。

在程母要拿起周正昀的碗,给她盛满一碗汤时,周正昀赶忙想要自己来,程继文先她一步端走她的碗,为她盛着汤。周正昀的目光自然地转回到程母脸上,程母的皮肤很有光泽,眼睛亦有神采,也没有什么眼袋和黑眼圈的困扰,当然还是有岁月痕迹的。不过,岁月对待她极有情意,叫人猜不准她的具体年龄,并将这份情意遗传给她的儿子了。

一见到程母的面,周正昀就开始酝酿如何将自己真心实意的赞美宣之于口,酝酿到这会儿才说出来。

“我们家基因好呀,”程母笑着说,“而且小昀这么漂亮,以后就是锦上添花。”

程继文笑了出来,无奈地说,“我们能聊点儿别的吗?”

周正昀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等到晚饭吃完了,又坐回客厅,才懂得程母的言外之意,让她很不好意思,又终是安下心来。

为着庆祝新的一年到来,程母开了一瓶珍藏已久的红酒,可惜,程继文晚上还要开车,只有周正昀可以陪她小酌几杯。一边看着电视里的跨年晚会,一边喝着红酒搭配新鲜的水果,不知不觉的,时间走到了十一点,加上酒精的作用,周正昀已经困得把头靠在程继文的肩上,程母轻轻搁下红酒杯,柔着声跟他们说,“很晚了,你们也该回家了。”

然而这时,玄关处传来一阵响动,居然是程父回来了。

程父今晚的衣着很正式,头发也显然经过严谨地打理,活脱脱是从某个大型宴席撤退的大企业家,因为他一走进客厅,即可闻到他身上带着的酒气。

程母一改低柔的嗓音,欣喜地说着,“哎,你还真来了呀!”

程父脱了厚重的外衣,往沙发上一坐,“帮我倒杯茶。”

程母拿起他的外衣挽进身前,一边作势往厨房走一边说着,“我还是给你盛碗汤,喝点儿醒醒酒。”

程父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笔直地落到这个客厅里,唯一让他感到陌生的女孩子身上。

周正昀不需要喝汤,酒意也醒了不少,正打算起身问候程父,可是程继文把她按住了,她只好坐着问候道,“叔叔好。”

67、第 67 章

“你是……”程父的茫然中若有所思, 好像这个问题不是问她, 而是在问他自己, 周正昀仍然下意识地准备自报家门,不巧, 家里的阿姨送来一杯热茶打断时机。

程父从阿姨手里接过茶杯,还没呷上一口,居然先记起她的名字, “小昀?”

对于程父知道她是谁这件事情, 叫周正昀平白地涌上几分惶恐,可能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是见过程父的——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真正的成功人士是很难隐藏起自己做个世外高人的,当他在某个访谈中不经意说出一些颇具黑色幽默的话语, 比起励志的言论更容易吸引大众的目光。所以, 周正昀不止一次在短视频app上刷到过程父, 如今他就坐在自己的对面,感觉不太真实。

程继文感受到她的紧张, 正要出言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一道影子,突然扑上程父的膝头, 程父惊得差点儿打翻手中的茶水,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摇着尾巴的柴犬。

眼前这一幕,让周正昀禁不住笑场了,又立刻低头忍下笑意,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相形之下,程继文笑得光明正大,不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笑她的反应。

程父拨开一个劲儿贴上来的小柴犬,放下茶杯,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今晚我有应酬,没赶得及回来,你不要介意。”

程父这话是看着周正昀说的,使得她当即摇头应道,“不会……”然后,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以她的社交能力面对程父这个级别的人物,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

幸好此时,程母端着一碗热汤而来,“我看你今晚是喝了蛮多,也真是不怕头疼。”

今晚饭桌上的汤水好像所剩无几,但程母端来的这一碗,汤底清鲜,里头有一颗海参,想来,是特意为程父预留的。

不知为何,看着程父顺从地开始喝汤,周正昀因为紧张而吊起的心稍稍落下些,然而程继文却将她的外套递来,很明显是示意她穿上,也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告辞了。

果不其然,等到周正昀穿好外套,程继文也拿起自己的大衣,对他的父母说着,“你们早些休息,我和小昀先走了。”

虽然程父才刚刚回来,但是时间确实不早了,两个孩子也没有留宿的打算,程母便不作挽留,只是拉上程父一起送他们到家门口。

“要多休息,别老忙着工作,”程母苦口婆心地说着,又定定地凝视着周正昀,轻轻地抚一下她的头,“有空常来家里坐坐,我都有时间的。”

“嗯,阿姨也多注意身体……”周正昀说到这儿,是有想顺带关怀程父几句,迫于程父的气场还是没有说出口,跟在程继文的道别语后,冲着程父恭顺地点了头,就让程继文牵着离开了这一幢新里洋房。

第一次登门见家长,周正昀觉得自己表现尚可,除了最后在程父面前,甚至都没有说上两句话。为此,她既为不用与程父打交道而松一口气,又不禁有些担忧,一坐进车中,就说着,“叔叔才回来,我们这么着急走,会不会不太好?”

不曾想,程继文说,“你不是困了吗?”

见她明显愣一下,程继文一笑,才说,“我和我父亲平时很少见面,见了面也不知道能跟他聊些什么,他也习惯了,没事儿的。”

周正昀感觉得到他是故意的轻描淡写,因为她的脑子里已经串联起很多事情,比方说,程父有名至此,却似乎没有人将他与程继文关联到一起,以及,程继文曾经说过,他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

“阿姨和叔叔是……再婚的?”

“他们没有结婚。”程继文把这个不轻易示人的答案,回答得直接而坦荡。

其实周正昀心中已有预判,因此并不诧异,似有若无地回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程继文倒是说着,“不好奇?没有什么想问的?”

她沉吟一下,老实说,“想不到怎么问。”

他笑了,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她讲起,对于他们而言都很遥远的过往——

那个时候,程父与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已分居数月,在友人的婚前聚会上,见到了程继文的母亲。至于那些相恋的细节,是不大好意思讲给孩子听的,程继文自然不得而知。

因为程父没有隐瞒自己已婚的实情,所以,程母与他交往时,并没有哪一刻是真正感到幸福而平和的,不欺暗室的负罪感,始终折磨着她,越是难分难舍,越是痛苦。她日渐郁郁寡欢,使得程父终下决心,与他的发妻协议离婚。后来,种种原因的阻挠下,婚没有离成。

程母知道埋怨也无济于事,便想要与程父有个了断,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割舍不下腹中的孩子,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于是,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她常说,很对不起我,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我总觉得是我对不起她,我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他如此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周正昀却很不是滋味,许多话到嘴边,又无从说起。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打网球,一起登山,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子一样,他也没有对不起我,只不过,后来他又有了一个女儿,让我突然明白,我不能跟他做一对寻常父子,不能让他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忘了我母亲的让步和屈辱……”程继文顿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这个世上很难有一件事,可以让大家都开心,我们总要在痛苦中找到生活的平衡。”

在行车路上依然可见夜猫子三三两两,但是回到家中,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所见到的城市,显然已是午夜的寥落和沉静。周正昀拉上窗帘,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入锅中小火加热。她和程继文玩石头剪刀布又输了,所以程继文得到优先洗澡权,即使家里还有一个小一点儿的浴室。

关上厨房的灯,周正昀带着两杯热牛奶回到卧室,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开始默默地算起账来。

明天是元旦假期,他们约定要出门看电影,因为是周正昀提议的,也由她提前几天买了两张电影票,又预订了气氛极佳的观景餐厅,餐厅人均两千,再加上,她还要交下个月的物业和水电,又因为正在学习理财,有一部分存款是不能动的,而且这个月没有接平面拍摄的工作,所以下个月的愿望(购物)清单,基本上实现不了了。

程继文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坐在床下发着呆,遂走到她身旁坐下,“想什么呢?”

周正昀端起床头柜上的热牛奶,递到他的面前,顺便说着,“怎么才能一夜致富?”

程继文接过温热的牛奶,笑着道谢,然后说,“养成买彩票的习惯,老天会看到你的诚意。”

“我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