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还特意去打听了这号人,知道就是个学校的太妹,仗着点儿社会人际关系在学校耀武扬威罢了,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没在意了。有人还专门找了她照片给她看,说长得挺好看的,她瞅了一眼,也就那样吧!

这会儿看见她,又是跟乔堃一起,甚至还敢带着明显的找事的意图凑上来,这火气真是压都压不住。

她越生气的时候,笑容越冷,目光大概也不是很友善,攻击性很强。

所谓年少气盛,大多时候沉不住气,温珠差点儿没一巴掌拍过来。血性被激发出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手按在桌沿上,指尖肉眼可见地收紧着,就差把球杆扔过来直捅童言的心脏了。

只是想到那天盛夏动手时候的狠劲儿和路数,又有些退缩。

但乔堃在,她又有了点儿底气。

一边儿沉默的乔堃忽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开温珠,垂眸对上童言的眼睛,沉声说,“我陪你玩儿。”

目的达成。

童言本来的目标就是他,知道他向来那副德性,挑衅他他倒可能嗤笑一声不理会,但挑衅他女伴或者身边人他铁定坐不住。

果然。

童言点头笑道:“OK!”

有人过来摆球,战战兢兢瞅了童言一眼,童言冲他笑了笑,“再看挖你眼珠子哦。”

那男生似哭似笑的,“对不起童童姐。”

童言嗤了声。

她开球。

以前G镇很多台球厅,从小玩儿到大的东西,自然不陌生,弯腰,架手,瞄准,挥杆,动作干脆利落。

一声清脆的球落袋的声音,童言直起身,球杆随意杵在身侧,半倚着,抬着下巴冲乔堃示意,模样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倨傲。

分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冷冷看他,不哭不闹,昂着头,明明矮他那么多,仿佛睥睨着他一样,问他,“你需要解释吗?”

他没吭声,她自然当默认,冷嗤一声,甩了他一巴掌,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下次见我最好离远点儿,你要是不想动手的话。”

她还是克制了,不然以她的脾气,不拆了他怎么会舒心。

乔堃绕了一圈,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角度,绕到童言身边的时候却忽然顿了脚,倾身看她,“童言,你不会还喜欢着我呢吧!”

童言目光不躲不闪,忽地起了笑,“做梦呢你?”

*

温珠刚给人去了电话,一群人很快过来了,都是女生,从楼梯涌上来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出场就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哟,这不是朝阳那位大佬吗?来踢场子啊!”

“很嚣张嘛!”

“就这么几个人?”

“我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堃哥今天脾气真好。”

“哎呀都是小姑娘,堃哥怎么好意思动手呢!”

“我们珠珠自己就搞的定,麻烦堃哥做什么!”

一个梳着歪辫的太妹过来撞了盛夏一下,嘲讽地笑着,“劝你识点儿像,这里可不是你能惹事的地方。”

酒吧这地儿向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乔堃是那种什么道上都能走两步的人,惹他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们一群学生,打架再牛逼,手再狠,到底也是嫩了点儿,硬杠他多少显得幼稚。

盛夏却似乎一个字没听,掰着她的手撇到一侧去,沉声骂了句,“滚!”

“操,骂谁呢!”那女生哪想到盛夏这么不给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揪住她的前襟警告,“找死啊!”

盛夏侧身绕到她身后,歪辫还没反应过来,盛夏就锁住她的两条胳膊固定在背后,然后腾出来一只手肘将她砸在墙上抵着,腿别在她腿后,将人整个儿固定在墙上。

盛夏锁着她的胳膊缓缓上抬,抬到一定程度,歪辫痛得啊了声。

歪辫那边儿的人过来帮忙,盛夏这边的人立马过去拦。

你让开!

我不让!

找死啊!

来啊!

操。

这种场合向来话没说几句,就动起了手。

程斌不知道帮哪边,拿手背蹭了下脸,求救似地看了眼表哥,“表哥,求你了,别动手啊!”这样让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办。

温珠站在乔堃面前,仰着脸看他,冷静地说:“我要盛夏一条腿。”

这是要打残了的说法,一向是对付道上小混混的,那些人平常就做些不干不净的事,打了就打了,也没人不敢去报警。

但盛夏不一样,她现在有正常的家庭,有人撑腰,闹大了,说不定乔堃还要吃两天牢饭。

乔堃低着头看她,拧着眉,“疯了吧你?”

“反正她今儿别想好好从这儿走出去。”中二少女发起狠来有时候的确是不管不顾。

乔堃刚想说什么,温珠已经提了把球杆朝着童言挥上去了。

童言正准备去帮盛夏,没留心背后,但敏锐的直觉还是帮了她,侧身避开了。

扭头的时候那根球杆险险擦过她的头发,她拿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怒气蹭就起来了,跨了半步直接拿胳膊锁了温珠的脖子,扭身干脆利落地放倒了她。

温珠还不算太菜,弓着背,卸掉了童言大半的力,冒着脖子脱皮的危险从盛夏胳膊里强行挣了出来。

她随手操了一把凳子,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到童言头上。

童言眼都没眨,离太近了,来不及躲,只匆忙架了手臂在头顶,按估计来说,凳子不是那种铁凳子,温珠的爆发力也没多强,砸下来顶多受点儿皮肉伤,她倒是没多在意。

只是有点儿恼罢了,刚刚就该一胳膊锁死了她,膝盖直接顶到她心窝去。叫她狂。

下一秒凳子却被一只手握住了,乔堃蹙着眉,把凳子夺过去扔在了地上。“叫你的人都住手。”

温珠跟乔堃在一起不久,印象里他就是个冷冷酷酷的男人,会哄女孩子开心,随便撩两下就能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招架不住,当初是一个朋友介绍她认识的,乔堃见她第一眼就说:“这么小啊?不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眉眼里含着几分漫不经心,又夹杂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儿,温珠心头蓦地一动,倒不是被他撩到了,就是觉得这么个男人,怎么着也比陆也强。

她抿着唇辩解,“不小了,成年了。发育也挺好的,不是吗?”

乔堃蓦地笑了下,语气玩味,“成啊,过来坐。”

说交往也挺简单。

之后更没什么浪漫的,谈恋爱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她偶尔过来陪他,他是风流,但也不下流,交往这么久了,除了亲个嘴,他也没要求别的。只是偶尔带她出去跟人玩儿,他玩儿他的,她就待在边儿上,逢人被介绍一句,“堃哥的女人。”跟个装饰品似的。

她有时候会想,“男人是不是都拿女人当战利品啊?追到手了除了拿来炫耀没别的。或者当做衣服,可有可无的?”她问这话的时候,乔堃身边儿的朋友回她,“也不啊!你说堃哥吗?堃哥也是栽过的,当初他在G镇的时候,处过一个女的,跟你差不多大吧!比堃哥小好几岁呢!那时候可真是含着捧着,啧啧…”对方之所以这么直白告诉她,是为了提醒她,“跟你讲,别在堃哥面前提童言这个名字,不然有你受的。”

温珠虽然对乔堃的喜欢很淡薄,但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起了一层微妙的嫉妒的感觉。

所以如今乔堃这个仿佛护着童言的行为严重刺伤了她,她揪住他胳膊,厉声问了句,“乔堃你什么意思?我特么还是你女朋友不是。”

乔堃很不耐女人在他面前撒泼,歪着头警告她,“别跟我闹啊!”

温珠踹了一脚凳子,骂了声“操!”

几个温珠叫来的男生也凑了上来,按着乔堃的胳膊问,“兄弟,几个意思啊?”

乔堃狐朋狗友一大堆,都是打架混出来的交情,这场合哪有不上前的道理,闻言立马昂着下巴迎了,“你他么几个意思啊,指谁呢指!知道这谁的地盘不啊!”

“我特么管他谁的地盘啊!充什么数。”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着?”

这局面,动起手来不要太容易。

这下倒好,温珠要整盛夏,童言要护着盛夏,温珠先去弄童言,结果被乔堃拦了下来,童言骂了他一句“少在那儿装深情了吧!”,温珠跟乔堃眼看也要闹翻了,温珠身边儿的男性朋友不乐意打算替温珠出这个头…哦说起来就很拗口,现场就更混乱了。

到最后都不知道谁动的手,自己又打了谁。

这一切起得太快,描述起来一大串,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盛夏这边儿就十个人,刨除沈纪年和程斌,就八个。

敌众我寡,但动起手也没怂。

程斌最后也选择站盛夏这边儿,跟温珠的人动手。

而沈纪年怎么可能老实待着。

他拦住一个要对盛夏下手的肌肉男,一拳挥了上去,半是嘲讽地说,“跟女生动手,可真够能耐的。”

盛夏走了片刻神,目光略过沈纪年的时候,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愣怔,都忘了自己还在跟人打架这回事,就想着万一谁把他打伤了怎么办!

他那身肉多矜贵啊!

盛夏大脑短路了一瞬,忽然窜过去护在他身前,朝着边儿上人扔了句,“谁他么敢过来,我弄死他。”

沈纪年低头,看见她头顶的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发旋的人很犟。

他蓦地笑了,很不合时宜的。

第29章

沈纪年拍了拍盛夏的头,带着无奈的笑意,“不用管我,我没那么脆弱。”

外面雷声阵阵。

雨声没有停歇过。

童言和乔堃打起来了,童言提膝上踹,乔堃架臂隔挡,一个主攻,一个只闪避。乔堃大概不想动手,他有着男人根深蒂固的、不和女人动手的观念,眉头锁得很死,双眼冒火,沉着声音吼童言,“你冷静一点儿。”

“冷静个屁!”童言步步紧逼,她比盛夏身手要好,从小在武馆混大的,跟着童师傅学过好多年,练的最多的是拳击这种硬派的武术。普通人跟她对上手,招式都出不去。

以前有人起哄让乔堃和童言打一架,俩人动过一次手,不过那时候俩人正热恋,谁也没用尽全力,童言挡了他几招,就停手不打了。跟打情骂俏没两样。

盛夏当时也在边儿上,看得出来,童言连三分力都没使,乔堃是力量派的,打架就是狠,童言不,她靠速度,打快拳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接得住。

所以童言对上乔堃盛夏一点儿也不担心,就算她真的打不过,乔堃也讨不到什么好。

乔堃那边的人显然有点儿恼,程斌在那儿安抚,但是没安抚成功,几个人要冲过去拉架,童言带过来的几个人挡在前面,“妈的,今儿谁也别插手!”

“有病吧!我们堃哥什么时候打过女人,打赢打输了都没脸的事,有意思吗?”

“嗤,打个架也这么矫情,先看看能不能打得过吧!”

两边人推搡的时候也动起了手。

盛夏勾了下沈纪年的脖子,用额头碰了他一下,抿唇说了句,“对不起。”她没想到在这儿会遇见乔堃和温珠,这架非打不可,不管是对童言还是对盛夏来说。只是虽然这场面她遇见得太多了,但把他拉下水让她很心疼,也很愧疚。

“我是你男朋友。”沈纪年冲她摇了摇头,提醒她。

他把外套脱了扔在架子上,身上剩一件黑色的T恤,下头是浅色牛仔裤,白色板鞋。

动起手来不是很方便,但也不是很影响。

他甚至把手腕上的表给摘了,搁在外套旁边。

再回身的时候,温珠过来,正卡着盛夏的脖子把她往后面的墙上推。

跟第一次俩人打架的时候盛夏的动作一模一样,只是盛夏那会儿眼里都是细碎而锋利的冷芒,动作干脆,目的明确,就是要让她没有还手之力。

人在濒临窒息的时候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而恐惧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盛夏做事很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能一招解决,不会拖到第二招。

但此时温珠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报复,一种模仿和拙劣的表演。

不能给盛夏任何心理或者生理的打击。

盛夏退了几步后,手臂上抬快速击打温珠的小臂,在她吃痛动作停顿的片刻发力回击,扣着她的腰推着她把往旁边的台球桌上撞。

温珠有点儿慌,盛夏就像是一只幼小的兽,有时候她的眼神能吓到她胆颤,但更多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只是错觉,一头敏捷的猎豹在幼小的时候也会缺乏经验而显得弱小和笨拙。

没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的猎豹,并不足为惧。

温珠有时候也会想起开学第一天的时候,盛夏给她的震撼是很大的,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又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巧合,她输在没有防备。

但现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同样的恐惧,那种对危险的恐惧和近乎本能的害怕。

她没有盛夏冷静,没有她够胆,也没有她狠,所以她害怕了。

这一秒,其实她已经输了。

很多时候打架靠的不是技巧和力量,是意志,谁先怂谁就先输。

*

沈纪年一直知道,盛夏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了解,所以心疼。顾不上去责备她什么,只是单纯地会觉得心疼。

他其实很讨厌暴力,拳头和拳头的对撞,更像是一种野蛮的发泄。

人虽然脱离了动物的形态,但偶尔还是会保留一种动物的本能。

狂躁,和暴戾。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对盛夏有印象是五岁的时候。

那一年他刚刚好有清晰的回忆,大概是因为早熟,记事较早。

对她印象最深的是年夜饭的那晚,那一年奶奶去了厦门照顾生产的姑姑,爸妈带她回去的时候,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

盛家爸爸和他爸爸是发小,看他们一家年夜冷清,邀请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两家合并在一起,挤在盛家的餐厅里,镇上不禁烟火,炮竹声不绝于耳。

沈纪年在那个年纪就已经显出了一点儿不喜闹的本性,觉得很吵,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春晚在演小品,他看不太懂,也不是很喜欢。兀自发着呆。

桌子上摆着很多零食,他在边儿上坐着,看见盛夏从桌子这头转到那头,嘴巴里吃得鼓鼓囊囊的。她那时候有点儿胖,浑身圆滚滚的,像团棉花球,歪着头朝他看的时候,两只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乌溜溜的圆。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地对着他笑了笑,把手里一颗糖递给他,“哥哥吃糖!”

他摇了摇头。

盛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沙发,挨着他坐下来,然后看了他一会儿,开始尬聊。

她那时候很有自来熟的潜质,话题从桌子上哪种零食好吃发散到盘问他在哪里上幼儿园,他并不热衷聊天,话很少,但她问的,他也都答了。

心里在想,她怎么这么多问题。

没完没了的。

盛家姥姥做了甜点,端出来给他们这些小孩子吃,她才住了口。

但扯着他的手,一定要他尝一尝。

他坚决不去。

盛夏无法抛弃美食,自个儿去了。

他想终于清净了。

可没多久她又回来了,抱着他胳膊问,“哥哥,我可以亲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