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羲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跟着这位长老进了人群。

“守静师弟!”蹲在地上看情况的沈掌门打了个招呼。

秦羲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弟子。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长老说道:“第三关出问题了,这两位弟子撞到一起,其中一位出现真人幻觉,偏偏这一位倒霉,正是五迷缠灵,心智开始模糊的阶段,所以…”

顺着这位长老的目光看过去,秦羲再度叠起眉头:“明珠?”

阮明珠正坐在角落,失魂落魄,瑟瑟发抖,连叫她都没有反应。

沈掌门道:“她魔障缠身之时被传出来的,此时最好不要唤她。”

秦羲点点头,目光盯着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陌天歌:“不是说这是试练阵法,不会有危险吗?”

沈掌门一边给陌天歌输入灵气,一边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弟子一受到致命攻击,就被传出来了。但是她本身神智正是昏乱之时,一时心神受损,所以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看到沈掌门收手。他也蹲下身,摸到陌天歌的脉门,输入试探的灵气。

经脉没有问题,丹田也完好…识海关闭。他的眉头叠起,识海关闭,可大可小,虽说不会有性命之危,可在经历心识考验之时,被别人攻击,那绝对是很危险的事,若是刺激过度,甚至有可能十几二十年,或永远不醒!

他抬眼看着阮明珠,想要说什么,可看她畏缩的模样,似乎也好不到哪去,终是放弃了。

“守静师弟,这是你的同室师妹吧?不如你先带她回去。此事可大可小,最好让靖和师叔看看。”

秦羲没有犹豫,点了下头:“好。”低身将陌天歌抱起,看了看阮明珠,道,“掌门师兄,烦请你照顾我这位师侄,等下我会派人来接。”

“这是应当的。”沈掌门哪有不允。以靖和道君的个性,自己的爱徒在阵中受伤,徒孙又受了大刺激,不跟他们算帐已经是很好的了。而且此事他们确实脱不了干系,本来进这万法自然阵。确实是有危险的,但他们担心这些弟子不愿意涉险,所以没有详说,只是强调让他们小心而已。

“师父,师父!”叶真机刚从阵中出来,恰巧见到这一幕,脸色煞白地跟上来,看着陌天歌,“我姑姑怎么了?”

秦羲皱着眉头道:“回去再说。”

挥袖祭出飞云,带着叶真机飞回清泉峰。

飞云的速度到达极致,不过一瞬,已到清泉峰的峰顶,降落在上清宫之前。

秦羲脚步不停,抱着陌天歌往上清宫走去。

“守静师叔!”守门弟子看到他脸色不豫,怀里的陌天歌又是昏迷不醒,一脸惊讶。

秦羲顾不得这些弟子的目光,直接闯进上清宫:“师父!”

靖和道君的神识笼罩在四周,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事,转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秦羲将陌天歌放下,急道:“师父你看看,她在阵中经历心识考验时被人攻击,我看过了。表面无伤,但是识海关闭了。”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抓过陌天歌的手腕,摸到她的经脉,查看她的伤势。

这一看,却是脸色发沉。

秦羲耐不住,问:“怎么样?”

靖和道君摸着胡须,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大妙,我估计她应该是刚刚发现自己心境有弱点,紧接着就在五迷缠灵的时候被攻击…”

“那怎么办?”

靖和道君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抢话?我还没说完呢!”

秦羲被瞪得无话可说,只好认错:“好。我不抢了。”

靖和道君继续说:“她关闭识海,是下意识的自保手段,所以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应该来说不会有事。不过嘛,要如何唤醒就有点麻烦了。”

确定徒弟没事,靖和道君正摸着胡须留了个话头,等秦羲来问,结果刚才被他说了一句,秦羲不问了,只盯着他看,看得他分外没趣。正有些恼火,一旁的叶真机急忙问:“师祖,我们要怎么做?”

叶真机恰到好处的接话让靖和道君很满意,顿时觉得他分外顺眼,笑眯眯道:“也不用怎么办,好好照顾她,别让她的身体出现问题就行,过一段时间,她意识到没有危险,自然会慢慢开启识海。”

“哦…”叶真机和秦羲同时松了口气。

秦羲想了想,又问:“师父,那她维持这个状态大概会多久?”

“唔…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几十年。”然后拍拍他的肩,不负责任地说,“放心啦,她现在还年轻,就算几十年后再醒,也误不了结丹。”

说完,无视秦羲一脸的阴沉,挥挥手:“行了,你带她回明心居吧,嗯,让秀琴她们几个照顾她就好。”

秦羲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师父!几年就罢了,几十年,就算她不是凡人,这样昏迷下去身体也会出现问题的好不好?你就不能想点办法?”

“啊?”叶真机本来听说姑姑没事。已经放了心了,此时又紧张起来,“师祖,真的吗?”

“废话!”答话的是秦羲,他眉头叠得紧紧的,声音带着火气,“修士是不用吃饭,可我们也要吸收灵气,靠灵气维生!她昏个几年几十年,活着是没问题,可是停止吸收灵气,身体就会萎缩,到时就算醒了,修为也要倒退!”

“啊!这么严重!”叶真机又转头看着靖和道君,可怜兮兮,“师祖!你可不能看着姑姑变成个干瘪老太太,姑姑还年轻呢!”

“噗!”靖和道君一口茶喷出来,“干瘪老太太,哈哈哈哈,亏你小子想得出来!”

“师父!”秦羲怒瞪着他,“想笑,完了你再慢慢笑,现在给我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靖和道君摊手,一脸无辜,“都说啦,久了她自然就醒了。”

“是吗?”秦羲沉着脸色,“你不想要九转宁心丹了?”

“啊!你小子威胁我?!”靖和道君怪叫。

“威胁又怎么?”秦羲扬眉,“别忘了你的灵草都在我手上,想要丹药?行,动动脑子把事情解决了先!”

靖和道君咬牙:“你这个臭小子,让你学炼丹,居然到头来威胁我!”

可惜秦羲一脸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瞟他一下。

靖和道君气哼哼,眼睛一转,突然想到,又转过头来瞪他:“你不是说闭死关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秦羲一怔,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靖和道君看他的神情从原先的愤怒到后面的尴尬,拍桌大笑,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你小子,你小子笑死我了!还闭死关呢,闭了三十五年了,怎么没声没息就出关了?诶,你别说你这不叫出关,洞府都出了,都坐在外面喝茶了,不叫出关叫什么?喂喂,到底怎么回事?跟师父我说说,你怎么知道天歌出事了?为什么突然就出关了?”

秦羲不说话,扭过头低头数蚂蚁。

靖和道君贼兮兮地凑上去:“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你闭了三十五年的关,还号称死关,突然出关了,总要跟师父我交待一下吧?说啊说啊!”

被缠得受不了,秦羲只好道:“我以为真机出事了。”

这下连蹲在旁边的叶真机也转过头来。

前面有师父,旁边有徒弟,秦羲神色狼狈:“我…感觉到凶兆,以为真机出事了,所以就…”

“哦,居然能感觉到凶兆。”靖和道君一本正经地点头,“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244、回想

靖和道君这话,也是有涵义的。

吉凶的预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一个修士走在路上,巧遇另一个修士,他会感觉到这个修士接下来是凶是吉吗?

当然不会。首先,预感到凶吉预兆的这个修士,要有一定的修为,其次,他们之间还要有一些联系。至于这个联系到底是什么,就不太讲究了,一般来说,都是比较亲密的关系。

靖和道君这话一本正经,但秦羲哪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偏偏叶真机就在旁边,让他觉得更加难堪。所以,他狠瞪了靖和道君一眼:“师父,说正事!”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啊?”靖和道君把柄在手,很淡定,笑眯眯,“你徒弟就在眼前,还不尊重为师一下,小心你徒弟有样学样,到时也不给你好脸色看。”

偏偏叶真机是个老实的,立刻说:“我会一直尊敬师父的。”

“…”靖和道君由笑变怒。“你小子,一边去!”

叶真机委委屈屈,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哀求:“师祖,你救救我姑姑吧,要是真的几十年不醒,身体坏了怎么办?”

“哼哼!”靖和道君气哼哼,“少来这套,你们师徒俩,一个威逼,一个哭求,欺负我老头子一个人是吧?”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秦羲淡定了:“师父,躺在这的是你的徒弟,不是我的徒弟。”

“说得好!”靖和道君拍手,“就是嘛,这是我的徒弟,顶多算你师妹,你怎么比为师还着急啊?居然还拿丹药威胁我,哼哼!”

秦羲仍然很淡定:“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样?”

一看他认输的样子,靖和道君就得意了,瞟了眼叶真机,道:“等等我们师徒再慢慢说。”看到秦羲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凑近了悄声说,“放心吧,徒弟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说完,靖和道君又回去看了看陌天歌的情况,正经说道:“关闭识海,基本上来说,没有立刻见效的方法,不过为师知道一种丹药对这种情况很有帮助,就算不能立刻唤醒,也能保证身体不坏。”

“丹方呢?”

靖和道君伸手到乾坤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大堆的玉简来:“你们找找,反正就在这里,我一下忘了是哪个。”

秦羲无奈,瞪了他一眼,只好翻找起来。幸好是三个人,这一堆的玉简足有数百个,找了一会儿,就找了出来。

可一看这丹方,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灵药…”

“没错,有些灵药已经很少见了,估计要花点时间。”

“可这边急用呢!”

“这个你不必着急。”靖和道君又贼兮兮地笑,“师父我有一套疗养之术,对这种情况有用。你每天给她施用一次,最起码可以保证几年不出问题。”

“…”秦羲仍是皱着眉头,“功法呢?”

这一次终于没再拿出一堆玉简,而是丢过一本兽皮做的书册。靖和道君如此交待:“既然你都出关了,那就暂时别结什么婴了,先休息几年吧。你闭关三十五年,心理上一刻都不放松,结婴又是极累的事情,如此并不是良机。好好休息一阵,等你觉得轻松了再来。”

秦羲沉默,终是没有反对。倘若他还闭着关,肯定是拒绝了,可如今这情况,他也没法继续闭关。

靖和道君欣慰:“行了,把天歌带回明心居,让秀琴她们照顾她。那几个丫头,被她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秦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抱了陌天歌,往明心居走去。

虽然自从她住进明心居,他就再也没回来过,可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的。

屋前水潭,屋后药田…她把休息室让给了真机,自己却住在修炼室。谁说他是修炼狂?其实,她也是。

秀琴她们也是筑基修士,今日也去了万法自然阵,现在还没回来。

秦羲把陌天歌抱进休息室。安置在床上,忽然想到阮明珠,便道:“真机,你去跟你师祖说一声,明珠也出了点问题,找个人去把她接回来。”

“哦…”叶真机应了一声,却没动。

过了一会儿,秦羲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怎么不去?”

叶真机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师父,你跟姑姑是什么关系?”

秦羲一怔,目光落在虚空里,不动了。

叶真机又说:“我…我一直以为,师父跟姑姑之间没什么交情,可是刚才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秦羲终于动动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别多想。好吧,你看着你姑姑,我去找你师祖。”

说完,似乎在逃避什么,头也不回地出了明心居。

等到他出了明心居,叶真机才慢慢说道:“师父,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

走出明心居的秦羲,也没有立刻回大殿去找靖和道君,而是坐到了旁边的栏杆上,不动了。

有些事情,他一直刻意忽略,可到头来,还是忽略不掉。

三十五年,他原以为自己看淡了,除了结婴心里就装不下别的了,可是,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才明白。他从未忘记过。这三十五年,其实是他给自己设了一个局,以为可以看淡,以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修炼,可结果却只是将自己越缠越紧。

感情是什么?他一直没有机会了解,所以也没有一点警惕。甚至,他连怎么开始的都不知道…

那一年去天魔山,他遇到了叶海,深觉与此人意气相投,便一路共度难关。后来,被困天魔山,整整十年时间,两人从萍水相逢,到莫逆相知。

可惜的是,叶海伤势太重,眼见活不成了,为了给自己的后辈寻一个依靠,终是陨落在天魔山。

他虽是冷漠的个性,却从来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他欠了叶海半条命,所以,应下了他托孤的遗愿。

知道那个孩子可能是个拥有纯阴体质与灵根的女孩,他不是没有过心动,但这心动仅仅是因为,一个纯阴体质的女修,只要灵根不太差,一般来说是会有所成就的。而且,若是她加入门派,就很有可能与门派弟子双修,这对门派而言,多产生一个高阶修士,实力就要强上一分。

可这对他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一则,他修的是纯正的道家功法,倘若不是虚天境中元宝的一番作弄,给了他纯阳诀。将他改造得无限接近纯阳体质,双修对他而言并没有值得心动的益处。二则,他有自己的骄傲,这一生自踏入仙路开始,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得成大道,而不需要依靠双修这种旁门左道。三则,一个孩子,还是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托付的遗孤,他便是再无耻,也想不到这方面。

从天魔山归来,他闭关疗伤,同时从师侄当中挑一个可信的去办事,当时并不是很期待。因为纯阴体质难得,灵根亦是难得,那女孩虽然父亲具有灵根,母亲具有纯阴体质,但身为普通人的可能性最大,想要两者皆备,一成的机率都没有。

谁料到,那个师侄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当真是个纯阴体质并且拥有灵根的孩子,而且已经走上了修仙之路。可是糟糕的是,那位师侄又把事情办砸了,让那对叔侄误解了他们的用意。

那时候他想,既然那人是这孩子的亲叔叔,又对自己的兄长万般敬爱,必是会好好待这孩子的。那也就罢了,他们担心他不怀好意,就由他们去吧,反正他只是还叶海的半条命,不贪图他们什么。他也没有热心到别人拒绝了,还要送上门去。

后来,他的伤终是没有好,无奈之下,离开师门外出寻药。

之所以去云雾派,是因为这个小门派虽名不见经传,却有他要的灵药。而且,他们的祖师还传下来一部昆吾少有的炼体之术,而他恰恰在收集炼体之术。于是,他起意混入这个小门派,反正,离西昆吾够远,别人就算知道秦守静是谁,却一定不知道秦羲是谁。

他生性沉默,除了修炼,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进了云雾派,与一群炼气弟子在一起,着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既然他的身份也是个炼气弟子,若是总不与他们在一起,未免太不合群了。

第一次见到她,他没认出来这是个女孩子,虽是太过秀气,可她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女气。

那时他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这个孩子,总是笑脸迎人,和气亲切,可眼里却有隐约的骄傲。这不是那种看轻他人的骄傲,而是一种自信与自爱。

可一个炼气小修士,哪里会引得起他的兴趣?所以,他也仅仅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

然后,迷雾谷之行,那几天形影不离,他才觉得怪异起来,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是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趁她不注意,用神念探查,才发现了她的秘密。

原来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身上带着他的藏灵佩的女子。事后,他又通过别的途径知道,她有一位叔父,是个筑基修士。

至此,他已有八分肯定她的身份。

原来是当年那个女孩。

居然让他在这样一个小门派遇见,真是太巧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时时地注意她。

于是发现,她的表面上虽与他南辕北辙,实际上性格却是出奇地相似。

她刻苦,冷静,进取,决断。这是他认为的,一个有所成就的修士必须具备的东西。看起来,她似乎与其他炼气弟子没有差别,但其实上,她完全具备这些条件。

她看着别人的时候,哪怕热烈地谈笑着,眼里还是有疏离与戒备,她似乎习惯地戒备着所有的人。可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又往往比别人多了一份热心。好矛盾的人。

于是他想,终究还是孩子吧,还是需要好好磨练才行。

所以,感情并非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时候,他仍然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孩子,一个矛盾着挣扎着又让他觉得欣赏、觉得有趣的孩子。

感情也并非从带她回来的那两个月开始,那个时候,他只是同情、怜惜她身世坎坷,所以给予她比别人更多的耐心。

也仅仅如此而已。

修完了。说明一下,感情戏大概要开始了,所以,不喜欢感情的,可以先回避一下~嗯,预计可能有十万字左右,当然,俺的大纲只有大概的主线与分支,没有细化到字数,所以具体上可能有偏差。这一点,我是在作品相关里说过的,感情戏是有的,但不是主要内容。以目前的篇幅来说,大概离结文还有一半多到三分之二…我只能大概估计,余下的篇幅里,感情戏会在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这个范围内。因为我觉得,即使是修仙,感情戏也要自然,假如为了迎合某些朋友,尽量减少篇幅,也许反而会显得没头没尾,所以,不喜欢感情戏的朋友,抱歉了,下面的内容也许你不喜欢看。嗯,我会尽量把感情戏把握得合理一些。

245、难以启齿的隐秘

他从来不否认,对这个女子的欣赏。

也许是因为明珠的缘故。也有可能是那些仰慕者的原因,他一向不怎么把女子看在眼里,总觉得她们虽然天资不差男子,却往往心里装着太多杂乱的东西。除了个别的几个,她们不适合修仙。

可陌天歌,是他觉得个别中的那一个。

她勤奋,天资极差时,不会自怨自艾,而是比别人加倍努力,哪怕得知自己天资过人之后,仍然毫不懈怠;她认真,自认识她开始,从未见她把心思放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只是认真地修仙,认真地走自己的路;她自爱,从她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炼气小修士开始,想在仙道上走得更远,从来都是自己努力,而不出卖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她还有一些智慧,尽管也会做错事情,走错路。却会吸取教训。

从认识她开始,那样一个在昆吾毫不起眼的小修士,慢慢地成长到今天,成为一个大门派真正的精英弟子。她的努力和坚持,始终没变,她的阅历与处事,却在成长。虽然他自己在其中推过一把手,可她的天资和努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事实上,从某方面来说,她运气很好。还以为是个废灵根,却原来是天纵之资,而且还得到了化神修士的青睐,获得了一些异宝。

但,她自身的努力,配得上这样的结果。

其实,能走到后面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勤奋加运气的结果?师父算是没运气的了,晋阶都靠自己修炼,可身上斗法的异宝却不少有,而这些也是立身的根本。震阳师伯、妙一师叔,包括那个与他们师徒有仇的松风上人,哪一个没遇到过机缘,没有获得过异宝?这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西昆吾人人都说,秦守静是天极千年难寻的天才,事实上呢?双灵根资质,哪怕两种灵根都极好。如何比得过那些单灵根异灵根真正的天才?哪怕他心思单纯,从来不会遇到瓶颈,也是一样。

在筑基以前,确实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也少不了师父的栽培。筑基之后,他时常外出,既为心境历练,也为了机缘。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都靠师父。

他的运气不错,也有足够的机警,所以,顺利地遇到了许多机缘,也得到了许多灵宝,包括阳灵珠和三阳真火剑。

七十八岁结丹,不知情的人惊讶于他一个双灵根的修士,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可实际上呢?是因为他得到了阳灵珠。

阳灵珠是一种天地灵气聚焦而成的异宝,本身由非常纯净的阳性灵气凝结而成,小小的一颗,却吸干了昆吾某条灵脉,使之成为毫无灵气的普通山峰。而后在某一处埋藏十数万年。被他得到。

所以,得到阳灵珠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再从外界吸收灵气,因为从某方面而言,他体内就有整整一条灵脉。

这样的异宝,才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七十八岁就顺利晋阶结丹。

可是,若是换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这些异宝,遇到这些机缘吗?有时候,就算机缘和异宝放在眼前,不努力的人,也是得不到的。

那些不知道努力,却总是以天资、机遇论及修为比他高的修士,或者仗着自己天资出众,便不努力的修士,永远都不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欣赏这个女子,是因为她让他看到自己。

师父告诉他,相反或者相似的人,会容易互相感到好奇,而好奇,是产生感情的第一步。

他原本不信,可现在不得不信。

是什么时候把她当做一个女子,而不是一个孩子的?

也许是来到玄清门恢复本来身份的时候,也可能是在那漫长的三十五年里。他想要去回忆,却发现记不清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感情似乎没有来由。突然就产生了。

因为欣赏,所以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关注,因为关注,所以放的心思就多了。当心思越放越多,到最后就舍不去了。

有时候他仔细地回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吧?他们的相遇迟到了七年,给了她足够长大的时间。所以一开始,尽管他还是会想,这个孩子如何如何,心里却是清楚,她已经长大,她不是孩子了。

她把他当作同阶修士,会与他说笑,说一些见闻,甚至谈一些心事。这种轻松愉悦,让他感到欢喜。

而他潜意识里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喜欢与她之间的这种平等的感觉。总觉得,他若实话实说。他们的距离会一下子变远,她对他,也不再有那样的信任。

他对钟沐灵说,因为他不隐瞒,她就不会留在玄清门。没错,这是理由之一。她当时如惊弓之鸟,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想方设法地逃离吧?她可以有一点点信任秦羲,却不能全心信任秦守静,尤其当年是那样的逃离。

妖兽之乱中去救她,他并没有想太多。到底那个时候对她有没有存在多余的情感?似乎过得太久,他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他可以肯定,当时的自己,并不会有双修之类的念头。

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他是不会看上眼的,哪怕她天资非凡。一百多岁的差距,在修仙之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与她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就连他与他的父亲,也不过同伴而已,虽然相交莫逆,实际上,亦是相差了一百来岁。辈分吗?对于修士来说,这是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不能不在乎的,便是修为的差距。

……

他耐心地寻味,翻找着内心深处关于昔日的痕迹,却发现理由如此简单。自己并不是超脱之人,修士的功利深深地埋在他的骨血里。哪怕心有好感,他秦守静,玄清门未来的希望,也不会要娶一个刚刚筑基、仙路未知的女子。

这些是他今日回想,才捡拾出来的片段,而当年,从未想过。

后来,进了虚天境,见到了那两个化神修士,又让他遭受到那样的羞辱。

他原以为自己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她,心中有一点点好感,却难以说服自己,放下修为之见。却原来他在别人眼中,只落得炉鼎二字。

炉鼎,这两个字对男子而言,几乎是最大的羞辱。

对于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秦守静,更是如此。

所以,他疯狂地修炼,想让那两个人知道,他秦守静。将会是可以与他们比肩,甚至超过他们,最终踏入大道的存在。

可师父却说,他这是入了自己的魔障,让他仔细想一想,最初修仙时的单纯。

那个时候,他不是为了任何理由修仙,只是因想要修仙而已。所以他没有牵绊,没有执念,只是一心一意地修炼下去。

而现在不是了。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心境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心里没有多余的情感,不识执念滋味,清心寡欲,道心单纯的秦守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