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折扇伸在眼前,挡住去路,倪诩不耐一挥,道:“让开。”

七公子却摇头笑道:“倪兄多虑了,以‘明华公主’聪慧,穆王英明岂会有事,还是在此以便接应为好。”

话音未落,倪诩一个闪身绕开他去,七公子身影一掠再次挡在倪诩身前,猫眸一眯,左掌袭去,七公子侧身,折扇一张如刀斩去,厚厚尘土飞扬映着不远处红光,须臾间,两人已交手十数回,眼见有愈来愈狠的趋势,谷中响起一阵急切中略带紊乱的步伐,另两人不约而同的撤了手。

火光浓烟下,只见英俊挺拔的男子手中打横抱着个人冲了出来,倪诩急急上前,来者却是卫黎修,可他怀中所抱的昏睡女子却并非洛无华,那憔悴的面容似有几分相熟,只是此刻的倪诩却管不了那么多,不顾尊卑拉着卫黎修领口,焦急道:“小姐呢?”

“倪诩。”转身,纤弱的身影行出,柔颊上沾满了灰土,她带着几分疲倦走了过来,微笑间却带着几分庆幸和欣慰,“倪诩,你还记得么?”柔柔目光注视着卫黎修怀中女子,“她是苻姨阿。”

“苻姨?”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称呼,倪诩霍然一惊,目光如炬直直看向不知世事的女子,“宁夫人?!”

“宁皓天,武艺绝顶,行事随性,不拘俗事,人道疯癫,一代‘风侠’世所敬重,丁堡千金,才貌过人,抛富贵,弃荣华,千里相随。”七公子扶墙而立瞧着房内,倪诩、洛无华小心照料着不省人事的丁苻,不禁喟叹道:“不料昔时佳话,一代传奇,竟会如斯结局。”

听此言伫立一旁的卫黎修,一言未发,垂着的衣袂随风轻扬,看着屋内那人难得的小心翼翼的模样,难得的焦急万分的神态,一双凤目沉沉不知是何思绪。

“公子…”

端着盆热水疾步行来的涟裳正巧撞见这二人,一人银丝绣袍,高贵风雅,却不怒自威,一人宽袖长衫,懒懒痞痞,唇边笑意却莫名诡异,不由下意识一惊,两道视线射来,忙低下头,将热水端进屋去。

卧榻上丁苻静静躺着,洛无华已然替她施了针,又得倪诩以内力相护,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只是此刻这一代女侠安安静静好似乖巧少女般躺着的样子却令洛无华辛酸莫名。

就着涟裳端来的热水,重新搓了丝巾替她敷上,一声叹息终忍不住溢出了唇。

“小姐,宁夫人看来已然无恙,您不必太忧心了。”涟裳劝慰道。

无华摇头道:“我担心的并非是这些,而是…等苻姨醒了后该如何是好?”

一片静默。

适才洛无华已将丁苻之症告知,此刻,无人能猜得,当丁苻醒后觉出那‘世外桃源’,那亲种花海,那如今唯一的依托都付之一炬后,会是何等模样!

如今的丁苻只活在五年前,只活在那‘世外桃源’,那片在她心中仍不曾染一丝污垢,一丝血腥的世外桃源。

“为什么?”无华看着丁苻的睡颜近乎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为何连最后一片净土也不留给苻姨?”

倪诩瞟了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撇了撇嘴,似欲开口相慰,却又未吐一字,脚下不自觉轻轻向她挪了挪,再看一眼正欲开口。一只坚实的臂膀伸来,转眼间洛无华已被圈进了卫黎修的怀中。

“无华,所谓‘净土’不过心之所在,你我都明白,她的‘净土’早已丢失了,所留得不过是虚幻。”卫黎修沉沉开口,所以别再责怪自己,无华,别连此事也怪在自己头上。

“正是,小姐,不过是场意外,只怪那不知哪儿的人愚笨竟会走了水。”涟裳见无华忧愁,倪诩落寞,也不免跟着焦急,随口说了适才屺斐告知的话,却不知对无华而言恰似石破天惊!

“不小心?走水?”

晶莹剔透,炫华耀目,乍看好似五彩琉璃,再看却又似无暇水晶,其形恰如美人泪珠,装点于铺垫着粉红丝绸的水晶盒中,真正是如幻如梦的‘海棠带露’。

“‘凤泪’乃是无二宝物,未逢国祭,缘何取出?”

“这‘凤泪’有人道它是凤凰之泪,亦有人传言乃是当日凤朝公主受骗毁国后留下的悔恨之泪。”手轻轻摩挲着旷世奇珍,鞨逸风轻笑问来者:“昊,你以为呢?”

“臣信后者。”吴昊瞟了眼光彩四射的‘凤泪’。

“哦?”挑高一眉,“为何?”

“因情亡国,天下四分,为此锥心之痛方能彻悟,为此漫天之悔所流之泪方能凝结成宝,定人心神。”吴昊双手环胸道。

“是么?”鞨逸风拾起‘凤泪’,因情亡国,那凤公主想必定悔不当初,只是…

这么美的泪,终究那些过往还是有美好的吧?

怪之怪,她所爱非人,怨只怨,她因情丧智,不然,如何酿倾国之祸?

天羽曾谓神之后裔倒并非全无道理,其国有块宝石名‘凤泪’可凝人心神视为国宝,天羽亡后,此物为逸亲王所有,公主即将成为王妃问自己夫君借用岂有不允之理?

常言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莫说王族便是平常百姓也是如此,无华鄢可忘礼僭越?

这一颗‘凤泪’如此炫目宝物,为何此刻看来却带着隐隐不祥?

手一颤,凤泪滑落,幸得一旁吴昊眼明手快急忙接住,口中布满碎碎念道:“好歹也是奇珍异宝,拜托陛下小心些!”说着拍拍胸口,小心放回锦盒,从袖内拿出颗密封的蜡丸递上,“险些忘了,‘九霄使者’密报。”

鞨逸风皱了皱眉,这次密报来的竟有些早,莫非有异?

落网有鱼乎

“庄相竟如此不济事。”素来温煦的声此刻听来倒如月光清冷,“如此容易就被一介妇人唬住。”

“庄相他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有一颗掌上明珠。”柔柔的声不知怎的竟带着几分羡慕,“弄权半生,最后所谓竟全是为自己女儿也算难得了。”

那女人的厉害从来不在朝堂上的谋算,而是善于利用人心最软弱的地方!转眼又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若自己父亲还在定也会像他一般,宠着自己,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丝毫委屈…

“无华,之前我恐你思绪太重才不对你说这些事,近几日见你整日为宁夫人伤神,我才想拿些事分分你的心,谁知…”无声一叹,卫黎修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苻姨…

想到丁苻,洛无华不由神色一暗,这些日子来她始终未曾清醒,未免多加耽搁他们只得以马车缓行。

“宁夫人,吉人天相,无华你无需太过担忧。”卫黎修安慰道,目光看向那淡到看不清神色的眸,却不由想到数日前听闻那场火是因人而至后,那双眸在一刹亮的惊人!他从来不知那双永远平静的,连远嫁那日也不过从底部隐隐透出忧伤与仇恨的眸,那双连仇恨也似乎不能激起热涛的眸,原来也能显露那么多情绪,酝酿那种波涛,疑惑,矛盾,挣扎,痛苦…虽然最后终究归为平静。

可…

无华,你…可知会是何人所为?

——几日前小心着试探,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知,斩钉截铁的回答,或许只是寻常猎户无意所为吧。

闭上眼,卫黎修此刻仍能感受到那一刻仿佛窒息一般心不断下坠的感受。

“其实,表哥你用庄相打击洛家固然是妙计。”这计原是她起的头,利用一条尚未降临人世的小生命,将最牢固的联盟成为洛家最致命的死敌,只是…“如今,是否有些急进?毕竟,表哥你不在王都,若是…”

“呵,无华你多虑了,洛家最大的屏障军权已然削了大半,破釜沉舟…”异光掠过深沉的眸,卫黎修面上却只见胸有成竹,“他们并无这个胆子,何况也无物可依。”

“表哥说的是。”颔首认同了卫黎修的言辞,洛无华却始终柳眉深锁,一切当真会顺利如斯么?

此时,涟裳却疯了般跑来,气未喘匀便急急道:“小…小姐,那宁夫人她…她醒了。”

洛无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赶去,到了厢房门前却是不赶进去,心头即惊又喜且忧,惊的是丁苻霍然醒来如此措手不及,喜的是能醒来终究还算平安,忧的是不知她醒来后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

一时间迈不动了步子,却听里头一阵声响似什么碎落于地,便顾不得那许多,推门而入,只见丁苻满脸惊惶牢牢盯着试图安抚她的倪诩,大声喊:“你们究竟是何人?将我掳来意欲何为?!”

想起上回情景,洛无华知道此时不便相认,眸一转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们乃受宁大侠所托前来救助夫人的。”

“受夫君所托?”丁苻满脸狐疑,“他自己为何不来?!”眉一横,“想骗我,说!是不是那女人派你们来的?!”

紧跟而来的卫黎修入内恰见丁苻似要扑向洛无华的样子,想也不想出手将其击晕,待洛无华与倪诩手忙脚乱再去看顾丁苻时,方再回味丁苻最后那句话。

* * * * * * *

“娘。”

娇羞的扭过脸去,一张俏脸愈发美不胜收,“真的么?”白皙的小手轻覆微微有些凸出,却因体态纤柔不甚明显的腹部,“那婆婆真说女儿怀的是男孩儿么?”

“自然是真的。”阮霏雨笑看女儿,“娘骗你做甚?”

有了太子,女儿王后之位不可轻废,洛家的地位也将牢不可摇,阮霏雨喜不自胜之余,却不忘提点女儿,“你从今后需得万事小心不可稍有疏忽。”

“女儿知道。”满脸的笑意,满心的幸福,洛凝暇点头,然后在阮霏雨不悦的注视与沉默中终于回过味来,“娘,您是说?”

“总算有点长进。”阮霏雨叹道,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就如此呆愣竟是半点不像自己,她的女儿却…凶光一闪,阮霏雨直直望着洛凝暇:“你记住从现在起除了娘谁都不能信,你身边的宫女、侍从,你在宫中的任何一个‘姐妹’,任何一个朋友…”

“女儿省得。”洛凝暇有些黯然,这宫内她何来朋友?

“不单如此。”阮霏雨却续道:“连太后,和穆王,你也不能轻信。”

“娘?”洛凝暇不敢致信地抬头:“你在说什么?太后是这孩子的亲祖母,陛下他是女儿的夫君,也是女儿肚中孩儿的亲爹啊!”

“亲爹?”阮霏雨愤然道:“他从未希望你能怀上他的孩子…”话出了口才觉失言,对着一脸茫然的女儿终究狠不下心肠,“暇儿,你乖乖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啊?”

洛凝暇嘴动了动,正要开口,门外却突然有人低声禀报洛府有急事告知夫人,来的是洛凝暇熟悉的嬷嬷刘氏,只见她不知低声耳语了些什么,自己素来端庄雍容的娘亲竟徒然失色,惨白了脸,那娇艳欲滴的唇不断抖动着,一双眸好似见到了最为可怕的噩梦般满是惊恐。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娘?”洛凝暇忐忑不安。

“没事。”由刘氏一拉,察觉自己失态的阮霏雨勉强扯了个笑容,而后在女儿疑惑的目光中匆忙告退。

即便是冷意森森的冬日,王宫内依旧花红草绿,风光秀丽。

“确定么,消息?”细语轻声酿着风暴。

“是。”刘氏也颇为不安,“真是见鬼了,五年都没一点消息的人谁料偏偏此时…”

“好了。”心烦意乱的挥手,阮霏雨抬头深吸一口气,一只手随意摘下了一朵盛开的寒梅,慢慢揉碎,“便是与那丫头见了面又如何?呵,既然你还活着,就由我来送你一程。”

“小姐。”左右探了探头刘氏小声道:“不可莽撞,王也在那儿啊。”

“那又如何!”阮霏雨徒然声高,而后死死咬住唇,她绝不能让那人活着回到王都,绝不能!

“你是何人?”

微有病恙却渐露英气的女子蹙眉瞪着摇着扇子走近之人,双眸露着些许疑惑,“也是与他们一起的?”

“是。”七公子颇为恭敬颔首。

丁苻冷冷看他一眼而后离去,她身后七公子眨眨眼,小声嘀咕:“越来越好说话了。”

自丁苻醒后每日必忘前日之事,难得无华耐心颇具,每日温言重头介绍,好言哄着,丁苻她虽不记事,脾气却一日日好了起来,也一日比一日容易说服。

摇了摇扇子,七公子耳朵一动,估摸着那脚步声应是…

“今儿天气不错。”笑着转声,七公子行礼道:“水姑娘和修兄闲来散步,好兴致。”

“天气不错?”无华抬头眺了眼雾蒙蒙阴沉沉的天,眉毛动了动,见七公子寒暄的脸顿时僵了僵,抿嘴笑道:“不错的怕是七公子的心情吧。”

“七公子的兄长似乎知晓了公子平安的好消息,念弟心切之下派使节八百里快马送了无数珍宝相谢,说是要迎公子回去。”卫黎修微笑道,言语间不乏试探,“若是公子与使节同行性命自由令兄照看,我穆国的担子倒是轻了再无需忧虑被人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七公子怎么瞧着那笑容怎么有些刺眼,咳了两声,抚额道:“只怕在下前脚和使节同行,后脚就会遇上些胆大包天的山贼又或是遇上天灾,依旧死在穆国境内。”垂下眸,隐去眸光,“在下也听说家父的身子最近愈发不行了,兄长这时怕是…万分焦急。”急着除了自己这个祸害,已然不顾会在国内留人话柄。

顿了顿,才又笑道,“在下并非愚蠢之人,修兄无需多心。”

屺斐此言实是在表明此刻自己便被屺豫的表明功夫蒙蔽,因什么一国之故而去倒戈,诚然,他不愿卖国求荣,但同样,他清楚地知晓王位之争是不死不休的。

“七公子此刻这般状似孤立无援却消息灵通依旧自然不是愚笨之人。”晨雾中,洛无华的声音很轻却似也染着清晨的凉意,“据报令兄在遣人来此的同时,两国边防间的屺军似也有些异动。”

折扇抵着下颌,七公子直视无华似叹似笑,“以姑娘聪颖应该明白屺军与郛一战已然受挫…”

“郛国内乱才息。”卫黎修提到郛国时显然有些不耐,“屺国若想借此寻隙对付我穆国也并非无此可能。”

屺豫既然知晓自己有相助屺斐的意思定然会有所防范,或是先发制人,或是示威警告都是可能的。

卫黎修暗自冷笑,屺豫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怕那位洛夫人其中功劳不小。

“郛国会默不作声?”七公子状似莞尔,眼角却扫向无华,见后者无半分表情,嘴角弯地愈发高了。

死亦目难瞑

“二少夫人,您还是快些回房当心吹着风。”

丫环低着头小声怯懦道,她面前的少妇却是不曾理会,身上穿着海蓝丝绸衣衫上头以碧绿丝线绣着朵朵牡丹,极是华贵艳丽,只是盘起的发上少了金钗珠环,妍丽的脸也不曾薄匀脂粉,衬着往日艳丽无双的衣衫却更显出久病不愈的憔悴。

“呵呵,少爷输了,满饮此杯。”

“好,好,呵呵…”

那少妇正欲离去,凉亭那儿却忽而传来阵阵调笑声,步子不由一顿,一旁丫环眼见腿都开始颤了起来,却抖抖晃晃拦了拦道:“二…二少夫人,我们回房…”

话未说完便被一把推开,庄淑疾步朝欢笑声处走去,凉亭石桌上摆着几样小吃体态婀娜,一妩媚动人的女子坐在男子怀中,两人姿态亲昵无比,更甚者那少女就瓷壶灌下一口美酒,再以樱唇娇媚万状地渡给男子…

“二少爷好风流。”冷冷地开口,庄淑不似过去般激怒,表情冷漠而讥讽。

那女子似娇羞无限的吟了一声,就要站起却被洛尊和伸手一扯跌回其怀里。

“原来是夫人。”洛尊和混不在意的样子,轻佻的逗弄怀里的美人,笑问:“夫人不在屋里将养,又不回娘家挑拨是非,怎如此有闲情来这儿漫步。”

庄淑瘟怒正待说什么却突然瞟到那女子纤纤玉指上套着的一枚翡翠戒指,神色大变上前一步,一手握住那只柔夷,震惊地瞧着洛尊和不敢置信道:“你竟连这…也给了这个卑贱的…”

她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一般,手下不自觉地用力,那女子边大声呼痛,边暗地以尖锐指甲逼得庄淑松手。

看着眼前自己的夫君心疼万分的替她搓揉的样子,庄淑怔怔后退,喃喃道:“那翡翠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们大婚之夜我给你的,你亲口说的,你说白首不相离,你说我们会…”

“庄大小姐,何必此刻矫情呢?”洛尊和不屑的嗤笑,“你我的婚事原是利益攸关,你借我洛家威望,我借你朝廷人脉,这本来你清楚,我明白的一场交易,何必到了今日再来装这糊涂?”

庄淑听完一呆,许久却是大笑,笑声大的是她入洛府后从来不曾有过的,笑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却在洛尊和疑惑的目光中霍然止住,目光直直看着他。

那既不带怨亦无含恨的目光却令洛尊和汗毛竖立,良久,终于忍受不住,起身一把推开庄淑,狠狠悴了口,“疯婆子。”而后几乎落荒而逃。

庄淑看着他的背影双目满是茫然无丝毫焦点,那妩媚女子见了只是得意一笑,不怎么诚心地伏了伏身,便要飘然离去。

庄淑却忽而冷声道:“把那翡翠还我。”

那女子一愣,掩嘴笑道:“邱姬遵命。”

说着把戒指拔下递了上去,庄淑接来却是看也不看狠狠砸在地上,碧绿通透的玉石瞬时裂了开来!

瞧着地上的碎玉,庄淑竟是自嘲一笑道:“蠢的果然是我,竟是早早输了还不自知。”动情者必输,夫妻多年自己在他心中原来仍是庄小姐,“我原本只想做洛家少夫人的,呵,我不仍旧是么。”庄淑勾唇对着神光闪烁的女子嫣然一笑,“洛家要我爹相助一日,我便始终是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又何来得意?洛家少夫人这个位子,到死我也坐着…”

“太后,这事儿…”

素雅却不乏高贵的殿阁内,洛太后正小心修剪着盆栽,听完莫怀的禀告,神色不曾稍变。

“如此说来那庄淑是自缢的?”

“属下听闻,白日她方与洛二少争吵,夜半便吊死在了自己屋里…”

“哦。”洛太后轻轻动手剪去几片枯叶,“洛家那边如何?”

“已然决定厚葬,只是…”

“说。”

“庄相不肯,执意要将将其女带回安葬,出嫁从父这事大大不妥,洛家那边不知怎得竟答应了。”

洛太后点点头,最后一刀下去,将枯枝腐叶尽数除去,而后丢给莫怀一本奏折。

“太后,这是…”莫怀翻着看了,神色一惊,“庄相不仅判了洛夫人的侄儿死罪竟连她舅舅也要牵连?”

弃了剪子,洛太后就着软椅坐下,几分疲倦的样子,无声一叹。

连着几日明刀暗箭原本不欲透露身份的卫黎修只得改了主意,恰巧守卫冀州的太守原本是世代保王之族便索性亮了玉牌,住入太守府。

“也是,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七七八八,且瞒谁去?”带着笑的七公子半点没有意识到他们一路能受这般‘热情招待’自己也是功不可没,如是凉凉道。

丁苻的情形越发好了起来,虽则仍是今朝不记昨日事,明日不晓今日事然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尤其对着洛无华时。

倪诩设法与凤卫得到联络,无华要他们且休浮躁,稍作安顿叙叙乡情再作计较,那位徐大小姐的境况不得而知,不过有人小心护着料来无差。

边塞虽有异却迟迟不见动作,如今天下三分并非屺国独大,屺豫纵素来狂傲也并非无所顾忌。

就在几人商议着接下来如何时,却传来密报。

“庄淑,自缢?”

听闻这个讯息,洛无华一惊,眼前浮现那个刁蛮而又骄傲的影子,那个目下无尘的娇女如何甘心赴死?

“天羽的女子看来果然与传说中可倾尽人心。”凤目低沉,卫黎修笑地没有一丝温度。

轻轻一句却使洛无华回过神,默念:“天羽女子?”

“不错,密报上说是庄淑与被纳入府中的天羽姬妾起了冲突,受辱而轻生。”卫黎修仿佛不经意道:“无华,你…临走前,曾要倪诩转告我诸事,其中便有提防这些或卖或送的天羽女奴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