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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这些日子好点没有?”

她强打起精神点点头,见他收碗,长叹一声:“秦尚城,以后就给我服些草药就行了,没有必要老吃这些人参灵芝……”

她醒来后,不能进食汤药之外的任何东西,一吃就吐。可是,若老是吃灵芝这些,哪怕大富之家也支撑不起。她自幼粗衣简食,因此很是不安,而且知道秦大王身上早已没有银两,要维持自己的高额“药费”,全是去抢劫得来的。

久走夜路,必然遇鬼,她不想秦大王在异国他乡,再为自己冒任何危险。

秦大王却不以为意:“丫头,老子抢的都是金国、辽国贵族,他们的钱完全是从我大宋抢来的,现在老子取几个回来用用,又算得了什么?”

花溶哑然失笑,秦大王这番言辞,倒不易辩驳。

秦大王得意洋洋又说:“老子能多抢劫点,正是替大宋出气,不抢白不抢,而且,你起码得吃一年人参灵芝……”

他忽然住口,花溶却神色一变,更加明白,自己这伤,是痊愈不了了。她明白,自己即将回到岳鹏举身边,自己和岳鹏举,完全是家无余财,出使金国时带的银两,除了贿赂,余下的,自己留了路费,就全给扎合了。若这么吃一年半载,是决计吃不起的。

她摇摇头,更加坚定,绝不再留下,需要这些昂贵的东西保命了,如果活不下去,哪怕吃了几车灵芝,也无济于事。

她慢慢起身,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秦尚城,我们该出发了吧?”

秦大王默然收了药碗放在一边,这些天,她已经催了无数次了,若不是这场大雨,只怕早就一个人走了。他知她心思,更是难受,缓缓劝慰她:“丫头,你的身子不宜奔波,再休养几天罢……”

她的眼神十分诚挚:“可是,我想早点回去,我们马上走,好不好?”她记挂着岳鹏举,焦心他一定苦苦寻找自己。这个时候,反正也没多久好活了,一定要回去,能得几天舒心日子,就得几天。自己既然已经在拖延时间了,那么,又何必要浪费和岳鹏举的相处?

秦大王无奈,只好点点头:“也罢,走就是了。”

第181章 怎么舍得死

因为她的天天催促,马车是早就备好的。

宽敞的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数层垫子和毯子,花溶就躺在这些毯子上,听着外面的车辚辚马萧萧。

马夫得得地驾车,偶尔还会飘出几句辽国的山野小调。

秦大王坐在车厢里,看着自己收集的那堆大大的灵芝山参。这些,都是上等品了,可是,单单差了那支狼主所拥有的千年灵芝。

他看着花溶惨淡的容色,几番要说出口,却始终不曾开口。

因为她的伤势,马车走得极其缓慢,直到五天后,才到了宋国边境。

马车停下,车夫再也不敢过去了。

秦大王拿出大锭的金子,将整个马车买下,车夫兴高采烈地下马,往回走了。

秦大王亲自挥了马鞭,花溶一个人在马车车厢里,掀起帘子,看外面夏日里茂盛的树木和灼热的天空,方明白,真正回到宋国了。

真正踏上宋国的土地了!

好好坏坏,在自己的土地上,总是更令人心安。

她闭着眼睛,这些日子,第一次放心地睡去。

这是宋国境内一个十分荒凉的小镇,因为常年战乱,十室九空,只有极其少数胆大的乡民以及一些趁乱发财的商贩还留在这里。

二人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小店里住下,明日启程,再行几十里,就会到达鄂龙镇了。

小店里生意很秋,只一个穿素布衫子的老者在此吃午饭。

刚一安顿好,秦大王便带了花溶出来吃饭。花溶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宋国本地的饭菜,尤其还有她所喜欢的熟软的米饭,很是高兴。

秦大王有些担忧:“丫头,你想吃?”

“嗯。”

秦大王只得盛一小碗给她,她刚吃了一口,又咳嗽几声,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秦大王大惊,急忙将饭碗移开,伸手去抱她:“丫头,还是回去歇着。”

旁边的一位老者听得她连续咳嗽,不由得看她几眼。秦大王见那老者不停看她,怒道:“你看什么看?”

老者却并不畏惧他的凶神恶煞,干脆走过来,仔细看着花溶:“这位姑娘受了重伤啊……”

秦大王听他口气,好像是一位老郎中,光听花溶咳嗽就知道毛病在那里,对他很是敬佩,大喜:“麻烦老先生看看我夫人这伤势可还有救?”

他在外,习惯了口口声声称花溶为自己妻子,以前她昏迷时不知道,现在醒了,亲耳听得,不由得眉头微皱。秦大王也不管她,又作一个揖:“老先生请给看看吧……”

那老郎中见他前倨而后恭,也不以为意,拿起花溶的手,仔细号脉,又看看她吐在地下的那口血饭,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是一种紫色。

这样的血色,正是内脏受损之故。

秦大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待他一放开花溶的手,立刻问:“先生,她这是?”

老郎中并不理会于他,又翻翻花溶的眼皮,一只手放在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摇摇头,神色很是惊奇:“是谁下手这么重?太狠毒了!”

秦大王哪里回答得上来?目光移开,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尊夫人五脏六腑移位,原本已无幸理,居然还能活这么久……你们找了什么人医治?”

“是辽国的一位巫医。”

老郎中哦了一声,显然是惊奇于巫医奇怪的治疗,连声说:“真是神手,神手啊,他用了哪些药?”

巫医所用的小蛇和花草,都是秦大王说不上来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没法详细解释。

老郎中仔细地听他解释,问得异常仔细,最细微的情节也不放过,便听边思索,可是,秦大王却大不耐烦,赶紧又问:“这伤,能治愈不?”

老郎中放下花溶的手:“大爷,你不能期望过高了。你夫人能幸存一年半载已是不错了。如果调理得当,也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却是如何调理法?望老先生明示。”

老郎中稍微低了点声音:“尊夫人这伤,侵入内脏,只能静养,不得有任何激动。”他忽然问:“你夫妻二人可有子女?”

秦大王摇摇头:“没有。”

老郎中皱皱眉:“那你可有纳妾?”

秦大王听他忽然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

老郎中缓缓说:“你这夫人,虽然还能活着,但已经不能行任何夫妻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想得子女,不妨另纳妾室……”

老郎中也是好意,当时,妾室的子女都算在正妻下面,正妻不能生育的,便总会替丈夫多纳妾,以续香火。

秦大王一时听不明白,怒道:“你胡说什么?”

老郎中见他蠢笨,摇摇头,也不问他任何诊金,转身出去了。

花溶在一边,却听得分明,刹那之间,仿佛浑身都掉入了冰窖。这老郎中话语委婉,事实上是说,自己这副残败的身子,不仅不能再跟丈夫有什么鱼水之欢,就连生育,也不会有了。

其时,人们无不遵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虽然花溶和岳鹏举都没有什么父母亲族需要“孝顺”,可是,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如果活着,人家又告诉你,终生无法生育了,也不能行夫妻之道了,这还算个什么女人?

秦大王见她面色惨白,形如死灰,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大是惊恐,一时无法言语。

花溶的手也微微发抖,慌乱中,似是想握住什么,颤抖着伸向桌子,再次端起饭碗,手一滑,饭碗摔在地上,碎为两截。

“丫头!”

秦大王见她的脸色完全变成了一片死灰,浑身上下不停颤抖,就连那种温柔亲切的神情也一点也看不到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她居然缓缓站起身,仿佛身子已经自行痊愈。

他惊叫一声:“丫头?”

花溶恍若未闻,慢慢地站起身,往外面走。

“丫头,你要去哪里?”

“回去!”

“歇息一天,明日再走吧。”

“不必了!”她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个人,也会走!”

秦大王被她这种突然之间的冷淡而绝望的神色所惊住,竟不敢违背,立即去牵了马车。

在他伸手将她抱上马车,正要伸手扶她躺好时,她狠命一挥手,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这一下,打得其实非常轻,如同抚摸。可是,她眼中那种可怕的神情,是秦大王从未见过的,他怔了一下,怯怯地退开几步。

这时,他也已经慢慢领悟了老郎中的话了,也就是说,丫头,她既活不了多久,也没法生育了。

甚至,就算能活下去,也没法生育了。

他半世纵横,并无子女,更无任何家庭温暖。也没有认识到子女有多么重要。虽然认识花溶后,曾也有过生儿育女的幻想,可是,终究是以她为重,子女只是附属品,并不认为那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他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人,知道人们的观点,见花溶面如死灰,仿佛另一次致命的重伤,不由得慌乱起来,颤声说:“丫头,你别信他的鬼话……会好起来的……我们先不回去,再留下来想想办法……”

她的声音冰冷:“如果你不想送我,就停车。”

他站在车厢外面,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丫头,你别怕,我一定会想法治好你。”

想法?想什么办法?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她的声音淡淡的:“秦尚城,没事,走吧。”

“丫头,巫医告诉我,说狼主有一颗千年灵芝,能起死回生,消除百病……”

她的声音冷得如冰:“世间若真有此仙药,老狼主岂不自己服用,长命百岁?可是,老狼主不是早就死了么?新狼主纵然有此灵药,他自己就真得不死?你见过世上有几人服药能长生不死?”

秦大王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灵芝也只是保命,并不是治疗生育的。

他再要说什么,却见她已经将头埋在那厚厚的松软的毯子里面,不言不动,也不管外面的灼热风浪,仿佛,整个人进入了生命的寒冬。

秦大王被她这样的悲伤和绝望感染,身上不知怎地,一片冰凉。

而她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将她打成这样。

“丫头……”

“丫头……”

他连叫几声,她并不回答,只将头深深地埋在毯子里面,整个人,如已经彻底死过去一般。

秦大王默立良久,只得走到前面赶了马车。在马蹄声声里,老是隐隐听得她在哭泣,可是,一勒马,屏息凝神时,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刮过,一阵一阵,盛夏的午后,也令人心生寒意。

……………………………………

脑子里像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然后,这种燃烧的痛苦扩展到全身,岳鹏举翻然坐起身,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一人赶紧进来:“岳相公,您怎么了?”

岳鹏举抓住他的手,身子摇摇欲坠:“我怎么睡着了?夫人呢?夫人回来没有?”

侍卫开不出口,只去扶他:“您身子尚未复原,快去歇着。”

岳鹏举心里浮起一种极大的不祥之感,厉声问:“夫人呢?还是没有消息?”

侍卫无法应答,这时,张弦闻声进来,见他双眼通红,急忙说:“鹏举不需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寻了……您受了重伤,实在没法……”

“派人去寻?那消息呢?结果呢?”

张弦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岳鹏举瞪他几眼,缓缓说:“我要去寻夫人。”

“不行,您的伤势尚未未愈,一旦行动,又会复发……”

若不是对金一战,他的伤势应该会有更好的控制。

岳鹏举一字一句:“等我伤势愈合了,只怕夫人已经死了!”

自己躺在床上的结果,也许就是连妻子的尸体都看不到了。心急如焚,却是不相信她死了!妻子绝不会死,一定会逢凶化吉。

自己和她燕尔新婚,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一个头,她怎会死?怎么舍得死?

第182章 不完整

张弦退后一步,不敢再阻拦他。他最清楚花溶的伤势,心里其实早已认定,花溶已经死了。因为,受了这样的伤,基本不可能活下去了。而且,刘淇等人出去这么久,依旧没有丝毫有利的消息传来。

夫人,基本不可能还活着。

但他不敢把这话向重伤的岳鹏举明言,只所以希望能拖延一时算一时。如今战乱,到处是生离死别,再大的悲痛也敌不过时间,他相信,只要时间久了,岳鹏举心中的伤痕自然就淡化了。可是,没想到岳鹏举一醒来,惦记的依然是这事。

“鹏举……”

“我马上出去。”

张弦不敢再劝阻,他是个尽心竭力的下属,一旦准备行动,立刻给出建设性意见:“夫人是在燕京受伤,秦大王如果要治好她,必然不会走远,我们还得在边境附近寻找。宋金战争刚结束,我们不妨化作商旅,掩人耳目,这样便于打听。”

“好,就这么办。”

当即,张弦就出去备了马,挑选了十名精兵,伪装成商人,和岳鹏举一起出发。

马如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往前走。

已近黄昏,没有一丝风,周围的空气都是燥热的。秦大王勒马,浑身大汗如雨点一般往下淌。他下了马,将马车停好,回到车厢里,只见花溶双目紧闭,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额头上,连一滴汗水也看不到。

她置身在这样炎热的环境,躺在这样的地毯上,竟然也感觉不到热。若非心冷如灰,又怎会如此?

他怔怔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才伸出汗涔涔的大手去抱她,柔声说:“丫头,下来乘一下凉再走,好不好?”

她躺着仍旧一动不动,这一路上,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丫头……”

秦大王心里一惊,只见她依旧毫无意识地躺着,整个人,仿佛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识。她受了那样重的伤,除了灵芝的医治,还因为她惦记着岳鹏举,希望能活着见他一面。这种强烈的愿望一直支撑着她的求生意志,所以,一直都“活着”,要生存的愿望异常顽强。可是,一旦得知,自己已经是个不完整的女人,且时日无多,这种支撑的意志,立刻淡了下去。

秦大王再是粗豪,也发现了她的意图,惊得立刻抱起她,连声喊:“丫头,丫头……”如果她自己不愿意活了,意志一消沉,真不敢想象,她还能拖延几天。

他不由分说,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也许是因为太阳直射到她身上,也许是因为他汗涔涔的拥抱,她的额上,慢慢地有了薄薄的一层汗。秦大王走到林边,摘了一大片叶子,才抱着她坐在一棵大树下,拿了阔叶拼命地替她扇风,又拿了一点水,慢慢地喂她喝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十分茫然:“这是哪里了?”

“丫头,再有三十里,就要到鄂龙镇了。我们歇一晚,明日再走,丫头,明日你就会见到岳鹏举了……”

就要回去了!就要见到岳鹏举了。

纵是心头再凄然,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涌起一丝笑容。

可是,脸上的笑容很快隐去,明明是渴望到极点的事情,此刻心里却一阵恐慌。她原本以为心里和身体都疼得麻木了,没想到,还能这样地恐慌和不安,只长久地看着西边的晚霞。那么灿烂的夏日的晚霞,马上沉没,然后,明天就会升起。时时常新,变幻莫测。

可是人呢?人的生命呢?

生命去了,又如何能延续更新?

“丫头……”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向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慢慢地开口:“换一个地方吧……”

秦大王一愣,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丫头,这里热么?那我们换一个地方,前面树木更茂盛点……”

“换一个地方,不回鄂龙镇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丫头这是怎么了?心心念念地要回去,如今快到家门口了——虽然秦大王认为那个苦寒的军营之地,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他知道,花溶一直认为,那是她的“家”!岳鹏举在那里,她就总是认为家在那里。

他小心翼翼地:“丫头,明天就要到了,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去……”

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回去了。秦大王,我求你一件事,马车不要停下,随便将我拉去哪里。无论哪里都行,直到我死了,你就在半路上,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

秦大王心里一抖,这正是他所期待的,无论生生死死,最后,是自己陪在她身边,不是别人,不是可恶的岳鹏举。难道,这一切,真是上天怜悯?让自己得偿所愿?

“丫头,你怎么啦?你想去哪里?无论去哪里我都带你去。这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好地方,我带你一一走遍,好不好?”

她只是摇头:“我……真的不回去了……”

她眼里的那种绝望的哀愁,将秦大王心里燃起的那丝喜悦的火苗立刻浇熄了。他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紧紧搂住她,嘶声道:“丫头,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我不想见鹏举了,我谁都不想见……”

她知道鹏举的性子,自己这个样子回去,不知他会伤心成什么样子。纵然自己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日子,可是,死了呢?自己死了鹏举怎么办?不死呢?不死又怎么办?难道自己让鹏举绝后?也许,活着比死了更加难受。

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痛快。

“丫头,他在找你,一定在苦苦寻你……”

“找不到,就不会找了。”

“怎么会不找?老子都找了你**年,岳鹏举怎会不找?难道他待你,还不如老子?既是如此,你嫁给他作甚?”

她心里一震,手软软地垂着,又抬起来,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秦大王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抱着她,心里疼痛难忍,都是自己害她!全是自己害了她!本想让她上天堂的女人,因为一时的妒恨,竟然让她下了地狱。

他慢慢起身:“丫头,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去。今天晚上,你就会看到岳鹏举了……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微弱地,试图挣扎:“秦大王,求你了,我不想……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丫头,你是认为岳鹏举不够喜欢你,对不对?你认为他会嫌弃你,对不对?”

她的目光有些愤怒:“当然不是……”

“你不想让他伤心!”

她没有说话。

“可是,如果你一直下落不明,他岂不是更伤心?”

“!!!”

“秦大王,我无论求你做什么,你都不肯!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我!你还说喜欢我,假的,都是假的……”她愤怒地,要挣脱他的怀抱,苍白的脸,有了一丝淡淡的血红,几乎是声嘶力竭,“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你难道就不能听我一次么?我不想回去,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回去?你一辈子都在逼我,强迫我,一次都不肯依从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喘着粗气,脸色和嘴唇都微微发紫,浑身颤抖得厉害。

他怜惜地摸摸她的苍白的脸:“丫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冷冷一笑:“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嫌弃我是个累赘了吧?我就知道,我现在是个废物,你自然怕我跟着你……”

他怒道:“丫头,你胡说什么?”

“秦大王,你不愿意就算了,随便把我扔在哪里都行,我也不需要你护送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地翻绞,根本说不出话来。

“丫头,别赌气了,明日就要到了……”

“呵,是啊,明日,你就要把我这个累赘塞给岳鹏举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自然不愿意要我,跟扔垃圾似的,巴不得赶紧扔掉……”

“丫头!”他喉头哽塞,眼睛却慢慢地开始发亮:“丫头,你,果真不想回去了?”

“不想!”

“好!那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她也不知是心里一松还是一紧,只麻木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青草。

秦大王凝视着她黯然的面孔,好一会儿,才热切道:“丫头,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如果你真不想回去,我也带你离开……”

其实,这才是他最想做的。他心里,并不和她一样绝望,还带着满腔的热血,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救活她。他对任何人都信不过,丫头,唯有和自己一起,才能再得一条生路。即使得不到,他想,自己也有个安慰。也有个生死不离的念想。生也罢,死也罢,自己总是和她在一起就是了。

“丫头,我带你走!你一定不会后悔!”

花溶狠狠瞪着他,嘴唇微微喘息。

他忽然笑起来,眉花眼笑,自从她受伤后,心里一直是压抑的悲伤,此刻,竟然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一种喜悦在胸口酝酿,仿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下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