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祺现在病虽然好了一点,但夜里还是常常夜惊,李大夫便跟夏至说,每晚睡前冲一杯乳粉给虞景祺吃,有助安眠的。

为着这个,夏至就凑妇人堆里,没事就打听哪家的乳粉纯正,哪家的乳粉质量最好。然后想尽办法买回来给虞景祺喝。

“景祺的身份或许尴尬,但有这么一个人掂在心上,也是一份福气,难得的。”红梅说。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或许有许多的亲人,但真正能被一个人摆在心尖上的又能有几个。

“红梅嫂怎么不问问翁冒的事情?”虞景明抬头看着红梅说。

“今日事体之后,翁冒定然不会有事,再若有意外,那是天意,问又何益。”红梅肯定的说。

“哈,红梅看清了?”虞景明微笑着问。

“我是没有大小姐见识深,但这些年在这上海,翁冒干的又是掉脑袋的事情,有些东西不免也要琢磨的深了一些。这回刘大人是急了,蔡大人逃走之前,可是提空了道台府监管的银钱,刘大人接任上海道,没有钱怎么办事?若是以前,上海这边各大钱庄方面免不得要孝敬一些,如今因着股票危机,再加上庚子赔款,整个上海的钱庄几乎是全军覆没,各钱庄和票号还等着朝廷救济,刘大人想弄钱,唯一的办法就跟朝廷要,可朝廷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要的,没有功劳怎么好开口。所以这回朱先生这事可以说是刘大人手中的浮木,正好这位朱先生又跟翁冒牵连上的,刘大人就想借着翁冒把虞记拉下来。一来于朝廷可以表功,二来,坐实了上海商界私通革命党的事体,刘大人便有借口把手伸向了上海各商会,如些上海的局面就可以被刘大人牢牢的掌握了…”红梅说道。

虞景明点点头,没有吱声,继续看着红梅,心想着,红梅这些年在上海眼界着实开阔了。

红梅喝了一口水便继续说:“如今刘大人空手而回,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如意算盘也成空了。可他这一手笔却也打草惊蛇了,上回因为蔡大人不顾上海市面经济,一手抽空存在各大钱庄的税款,直接造成多家钱庄倒闭,票号关门,上海各商家对此已颇有怨言,而如今刘大人又带人大肆搜查永福门,上海商家自不免人人自危,这回肯定要起来抗议的。这种情况,道台府也怕激起上海商界众怒,所以只要翁冒不认,道台府那边也就不好揪着翁冒不放的。”

“嗯,红梅嫂看得明白就好,就不用太担心了。”虞景明笑笑说。

其实道台府承受的压力何止这些,如今还有朝廷想把铁路收归国有,可各商人投资的资金要如何处置?以及上海各商会拆借出去的资金要如何算?大家都等着看朝廷下一步动作呢。

另外今年自二月份以来,到五月,七月,十月,国会请愿团几次请愿开国会,朝廷都是一拖再拖,十月份的时候,河南开封三千多人包围巡抚府,保定各学堂罢课,山西太原1000人集会,5000人联名,福建九府二州5000人集会,一时间引得全国上下风声鹤唳。

虞景明前几天还听王家二嫂嫂冯绍英跟她说,端青二哥这些天都住在学校,朝廷怕上海这边各学校响应各省集会,已经派军警将各学校监控了起来,这又引起了不少怨言。

刘大人这回朝虞记下手,除了争功之外,未尝没有转移压力的想法。只要抓住了虞记这边跟革命党有瓜葛的证据,那上海道的对各地的监管便师出有名了。

只是虞记同刘大人的这一场对手戏,刘大人终是棋差一着。

虞记赢了,翁冒的事件就好运作的多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各家抗议时自不免要抬起虞记做借口,抬起虞记唱戏,只怕此后刘大人会记恨虞记了。”红梅有些担心的说。

虞景明看着面前火盆里的碳火,星星之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了。

而在风云激荡中,逃避,担心都无济于事,只能迎着风浪前行。

虞景明也在搏,搏一个新时代。

“歇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架和影戏

夜里,刮了一夜的风,却是风逐云走。

早上醒来,晨曦掠过永福门的飞檐,浅浅的洒在长长的巷子里。几个妇人提着马桶出了小西门,去外面护城河边洗刷…

还好现在是冬季,若是夏天,护城河那边常常飘来一些臭味,老城墙的拆迁,护城河的填埋已经越来越迫在眉睫了。

永福门口,卖菜的小贩挑着菜蓝子沿着长街卖着油冬菜。

巷子里,老王头的茶档,茶的淡香夹着羊骨的鲜味儿,惹的巷子里一些猫狗在周围徘徊。

“去,一边吃去。”老王捞起煮过高汤的大骨远远的丢在墙角,几只猫狗哄的一下子围了上去,惊的早起的雀儿四下里散开。

平五正好从永福门外进来,一颗鸟屎正正好落在他身上八成新的呢子大衣上。

“呸,晦气。”平五一阵跺脚。

他昨天中午的时候被卞维文夹枪带棒的警告了一句,那心里便有些发怵,再加上下午事发,他便早早的躲了出去,就躲在荣兴商行的值班室里,一整夜就窝在值班室的长木条凳子上睡觉,咯的一身生疼。

如今倒好,一只扁毛畜生都来欺负他了,他这衣服是在旧货店里拿的,听说是一个破落的洋人卖的,可花他五个大洋呢,如今却弄污了。

钱六婶刚刚从屋里出来,正正好看到鸟屎落在平五的肩头,便开玩笑的说:“鸟屎落肩上是要倒霉的,快些把衣服脱下来叫人踩踩,踩去霉气。”

麻三妹跟在钱六婶的后头笑嘻嘻的说:“这好好的衣服叫人踩了那才叫晦气呢。”

平五看到麻三妹,眼神一亮,便接嘴说:“别人踩是秽气,三妹踩却不会,我脱了衣服,三妹就帮我踩踩吧,算是帮我的忙。”

“哟,谁要帮你这忙,这话说的邪里邪气的,该打嘴。”麻三妹没好气的说。

“要打嘴也得三妹来打。”平五继续说。

“平五要得啊,这时候还有心来调戏麻师傅呀,欠打是吧,正好我手痒着呢…”卞维武横里冲了过来,一个拳头正正的砸在平五的鼻梁上。

平五的鼻血立刻染了满脸都是。

平五气的火冒三丈,便颠着脚跟卞维武打做一团。

“呀…打架了…”钱六婶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卞维武,你干什么呀?发颠呀,隔壁邻居的,开个玩笑而已,你两个是好兄弟,可别撕破了脸。”麻三妹连忙来劝。说着,那眼光便又看向不远处,老王头的茶档那里。

卞维文就站在茶当前买面饼,一边灌好热水的铁皮热水瓶就放在他脚步,卞维文只是淡淡的看了这边一眼,竟毫不在理卞老二跟平五打架,一手端着面饼,一手提着热水瓶正要回后街。

“卞先生,卞老二打架你也不拦着呀,卞老二跟平五平日也是好兄弟,这架一打,好兄弟可没的做喽。”麻三妹踩着一双暗红色的皮鞋走到卞先生身边抱怨的说道。

虽说穿的还是大襟衣,但叫这皮鞋的跟一衬,显得特精神。

“哟,三妹可是舍得,这皮鞋得几块钱吧。”茶档的翠婶跟麻家的麻婶嘀咕。

“这女儿家,有两个钱,这时不打扮,难不成等到我们这样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打扮,那叫作妖喽。”麻婶维护着自家外甥女。

“那倒是的。”翠婶笑笑说。

“维武是大人了,他里有数的。”卞维文停下脚步,回头跟麻三妹笑笑说。

“那是我多嘴了,卞先生莫怪。”麻三妹看出卞先生竟是不管卞老二打架这事情,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这场架只怕是另有内情。

“不怪。”卞先生点头,一边老潢从圆门洞那里溜溜达达的过来。看到卞维文,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从他那皱皱巴的土布棉袄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卞维文:“维武昨天塞给我的,帮三妹买的,你给三妹。”

老潢故意的,麻三妹在面前,他不递给麻三妹,偏递给卞维文,让他给麻三妹。

卞维文叹口气接过,转手递给了麻三妹。

“呀,维武真是有心了,我前儿个就是提了一嘴,维武就给我买了,卞先生这些日子只怕也听作坊里的人说了吧,这默剧好笑死了,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个从工厂里出来,一个要进工厂,互相让来让去的,却反而撞作了堆…”麻三妹捂着嘴笑,看了一下手里的电影票又说:“是两张呀,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上两张,要不,卞先生一起去看吧,我请卞先生,平日在作坊里也多得卞先生照应,这年底了算是感谢卞先生,卞先生莫要拒绝了。”

卞维文笑笑,心里却叹气,真要说照顾,是东家大小姐才对,若没有东家大小姐的照应,三妹便是有那一手技术,想要做到作坊大师傅的位置也不容易的。

大小姐是惜才,也记恩,所以一路扶持着麻三妹走到今天的地位,只这些麻三妹却是看不到的。

“不了…”卞维文正要拒绝,别的不说,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麻三妹是寡妇人家,跟他一个单身男子在一起看电影,到时难免瓜田李下,容易招惹非议,于麻三妹的名声不好。

麻三妹这时却觑了觑老潢。

“去喽,去喽,我这也留了一张电影票呢,老潢我也是没见识过这洋玩意的,到时一起去。”老潢在一边挥挥手,一副帮着做了决定的样子。

“老潢…”卞维文一脸不赞同,老潢的心思他清楚呢,但这样真不合适。

“哟,果然是满清破落户,不入人的眼了啊,当年是哪一个一身湿淋淋的,手里牵一个,怀中抱一个蹲在我家门口的…哟,转眼就忘了,如今,我这老了,想找人陪着看影戏也没人理会了,恩义两字也是狗屎。”老潢阴阳怪气的说。

卞维文苦笑,这叫他如何拒绝。

“卞先生要是为难,那三妹就不去了,卞先生陪老潢去吧。”麻三妹抿着嘴说。茶档上一些人就看好戏。

卞维文摸摸鼻子,话说到这份上不好再拒绝,再拒绝麻三妹那脸皮也就挂不住了。

“那行,吃过晚饭一起去吧。”卞维文唯有点头。

“那我吃了夜饭在永福门牌楼下等你们。”麻三妹一脸欢喜。

“嗯。”卞维文点点头。

“哟,卞先生这是跟三妹约会了呀…”翠婶儿在一边跟着瞎起哄,约会是最近上海最时髦的话。当然,这大体也是玩笑话,有老潢在,算不得什么的。

邓六一大早吃饱了烟泡,也跟着瞎起哄,在一边怪腔怪调的说:“哟,我说一大早的卞老二怎么对平五打三打四的,原来是为他大哥争风吃醋呀…”

这位才是架秧子起哄的。

周围一些年轻小伙便怪叫出声。

平五一大早被鸟屎淋身,又跟卞维武撕打一场,如今又看麻三妹跟卞先生在他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的,还约着一起看影戏,又听得邓老六这话,再看麻三妹一脸欢喜的表情,那心里别提多憋屈。

用劲的挣脱卞维武的手,卞维武虽然有一身自小巷子里练出来的把式,但他昨天伤了肩膀,这会儿肩膀还肿着呢,自然拿不住平五,被他挣脱了去…

“哟,三妹呀,别昏头昏脑哟,以为人家真为你争风吃醋呀,这是我跟卞维武的私人恩怨,至于你边上那位,也不想想昨天为着虞记那位大小姐怎样的落力,你不要太一厢情愿…”平五冲着麻三妹撇嘴说。

“还嘴贱,还想找打是吧。”卞维武继续发狠。平五这回是太不地道了,将两头都卖了,孙头那里也丢了制造局的差事。

不过,孙头也放话出来了,过了年,平五若是还能呆在制造局,那他老孙就白在制造局混了十多年了。

“好了,维武,老三还等着吃早点呢,一会儿吃过早点,你那肩膀也叫李医生看看。”卞维文淡淡的阻止,卞维武这才罢了手。

麻三妹被平五说她一厢情愿,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不由回头反驳:“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来着。”

“哼,我是为你好。”平五说着,愤愤的离开。

麻三妹这边想着,好奇的问:“维武跟平五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啊?”

“维武的事情,我哪里晓得。”卞维文回说。

麻三妹不吱声,心里却想着,只怕维武跟平五的恩怨跟昨天虞记的事情有关,只不过大概是关于那位虞大小姐,卞先生不愿说吧。

麻三妹心里不由的又有些酸,跺着脚,咬着唇皮子。

这边麻喜等一帮人听到卞先生说起卞维武的肩伤,都一起围了过来:“二哥,你肩膀怎么啦?”

“做了亏心吃,叫鬼打了呸。”虞三姑娘在家里听到说卞老二跟平五打架,开门站在门口看戏,这会儿听到麻喜等人问,便埋汰起卞老二来。

“是你这只鬼吧。”卞老二反唇相讥。卞维文不赞同的瞪了卞老二眼,将早点塞在卞老二手上:“先回家吃早饭…”说着,提着水瓶走在前面,卞维武提着早点跟着卞维文身后回了后街。

虞三姑娘冷哼一声,转身回屋里,碰的一声关了门。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吃早饭了…”虞二奶奶冲着她说。

厅上,戴寿松夫妇一早就过来了,被虞二奶奶留了早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董帮办的坎

虞景明刚吃过早点,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报纸,她这边阳台,视野极好,正好将长街上的世态百相看在眼里。

卞维武找平五打架不奇怪,他好端端的被平五坑了一把,偏偏这种事情还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毕竟昨天整个衙门的人把永福门搜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搜到那一车军火,卞老二要是拿这事情说事,节外生枝不说,最终反而要变成栽赃平五的下场。

所以这个亏,卞维武不吞也得吞下,那肚子里想必是一肚子邪火。这才一大早的借着平五调笑麻三妹的由头就朝平五发难。

落到人眼里倒象是为他大哥跟平五争风吃醋似的。

虞景明想着,又看着麻三妹依在二号门的门边看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

只这几张电影票就颇耐人寻味的。

老潢是什么人,满清正皇旗子孙,那满身满脑都是满清遗老的那些东西,虞景明还记得她当初跟荣伟堂成亲那天,正好是跟开小西门同一天,老潢那是披麻戴孝出来阻止的,他会有兴趣去看西洋人的默剧?

显然的老潢说看默剧只是一个借口。

只是不晓得这背后是麻三妹花的心思,还是老潢为了撮合麻三妹跟卞先生想的办法?

“老潢,多谢啊。”麻三妹借着打开水的机会跟坐在茶档喝茶的老潢道谢。

“谢就没必要了嘛,我也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这世上事,我老潢见多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潢说着,便自顾自的哼起曲儿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老潢的噪音很沙,这音调听来格外仓凉。

“老潢这曲儿唱的入味三分哪,听说是老潢的福晋忌日快到了,他那福晋就是年边儿过世的。”翁姑奶奶拿着抹布抹着窗台,颇有些感慨的说。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老潢年轻那会儿对他那福晋算是无情的,据说是因为那福晋是汉人,不是他中意的。

可等到落魄,在身边跟着老潢的却也只有那福晋一人,朝廷里的人都立那福晋为贤良典范,却不想那福晋临死前留下遗言,死不入族坟。来生,宁剪断姻缘线,也决不于老潢再有丝毫瓜葛。

所以最终老潢那福晋就只葬在一块无主荒地上,下葬那天老潢在坟头前哀求了三天三夜,只求福晋在天之灵能收回这遗言,只是人都死了,哪有什么在天之灵。

“翁姑奶奶,我去作坊里了,一会儿再去王家,翁冒的事情我估计今天就会有结果了。”虞景明站起身来跟边上的翁姑奶奶说,一边小桃已经准备好东西,跟在虞景明身后。

红梅已经先一步去了虞记,自今日开始,虞记就要放年假了,一干年尾的琐事就由红梅跟许老掌柜的收尾。

今年,虞记每一位工人都能得一个不错的红包。

虞景明带着小桃下楼的时候,戴寿松正跟虞二奶奶说南汇的事情。

虞家二房这边把虞园都抵押了,投在南汇西头那边,只等着乡自治公所的新消息。

“年前不会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不过私底下各种风声不小,我跟你们说哦,你们之前购买南汇西头房产那一步绝对走对了,最近几天,西头房产和地价一直在涨,虽说消息不确切,但风头已经起来了,估计过了年就要大涨…”

戴寿松吃着一个蟹黄汤包,他小心的咬破一点皮,然后用劲一嘬,鲜浓的汤汁便入得嘴里,鲜的人舌头都要掉了似的,南汇那边的土财主,只晓得大碗大碗的肉,却鲜少吃到这样鲜香的小吃。戴寿松觉得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吃的油乎乎,粘腻腻的难受,一会儿再去汤室里泡泡汤,找两个搓脚丫的老手,洗洗这一身的腻味儿才好过年。

“哟,那敢情好。”虞二奶奶和三姑娘一脸欣喜,便是原先并不太热切的虞二姑娘神色也松泛些。

投资城西地产的资金有一部是拿虞园抵押的,能在南汇西城赚一笔,就能先还掉贷款拿回虞园。

“戴政昨晚去找你的吧,荣兴商贸那事儿你会不会有事啊?”虞二奶奶又问。

“这个有点麻烦,就看董帮办那里压不压得下去,他在海关吃的开,洋人里路子广,这些关系却是全靠这些年他帮洋人走私积攒下来的,所以这东西董帮办应该比我们更着紧。”戴寿松说道,昨晚戴政去找他,他也是担心受这事件牵连,怎么说他现在是荣兴商行对外的经理,荣兴若有事体,他是避不过的。

好在他拉着戴政一起研究了一下整个局面,发觉这事情最该着紧的人应该是董帮办。

董帮办是江海关的人,江海关对于走私是查的很严,对于渎职查的也很严。

前段时间汤姆逊就是例子,他违规了,一样也逃不脱离职的下场,这还是因为他本身是洋人。

这回这事情,表面是荣兴顶下了,但真要查起来,一来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件,二来荣伟堂也不可能让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荣兴商行为董帮办背祸,使不得的翻脸不认人,把董帮办给招出来。

董帮办在争夺副税务司的事体已经败给了威尔,就象墨贤理一上台就拿彼得开刀一样,威尔一上位,只怕也容不得董帮办,这情况只怕董帮办心里最情况,所以这事,董帮办一定要尽全力运作,因此,他和荣兴可以作壁上观,甚至的,荣伟堂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戴寿松也有些数目,趁火打劫呗,董帮办跟荣伟堂合作,不过是借着荣兴背后俄亚银行的渠道来走私。

走私这一块,那赚头可大了,荣伟堂和玫瑰两个可瞧的眼红的很,只不过平常,董帮办把这些人脉握的死紧,根本不借荣兴的人心,荣伟堂就算是想插手也没无处下手,而这回,董帮办若处理不好,荣兴这边倒是有机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晴

戴寿松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又冲着虞二姑娘说:“二姑娘,听说董帮办要租你的虞园?”

虞淑华就坐在斜对过,她昨夜一夜没睡好。这会儿精神有些倦倦的,面前平日最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都显得有些没滋没味,那筷子的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她正想着昨天夜里大姐跟她说的话,结合刚才大舅说的,大姐眼光果然清明,卞老二揭发的这事情看来是要由董帮办担下了。

想着,倒是松了口气,毕竟马上要跟荣伟堂成亲了,倒也是不想荣伟堂出什么事的。

这会儿听自家大舅问起,虞二姑娘抬起头笑笑说:“是哩,长青昨晚跟我们说了…说是董帮办要请董婆出山哩。”

“他是要请董婆出山,董婆的手艺那是想吃也没地儿吃的,招呼那些个洋大人吃好了喝好了才好说话,要不然这会儿事儿只怕不好摆平。”戴寿松道。

“哟,那还不敢紧答应啊。”一边戴娘子冲着虞二姑娘说,这事一日没个结果,她便一日不宁。

“这事淑华昨晚已经答应,交给长青去办了。”虞二奶奶有些不高兴的回道,戴娘子说话的口气太理所当然了。

虞景明正好下楼,听到戴娘子和二婶的话,心里一愣,虞园虽是二妹的嫁妆,但现在还是虞记代管,昨夜里跟二妹说话的时候,二妹竟是没有跟她说把虞园租给戴家的事情。随后却是哑然一笑,二妹倒底是要嫁进荣家的人了,有些事情是该避就避了。

本就是二妹的园子,她自己做主也好,免得说她这个大姐手伸的太长。

虞景明冲着堂前的众人问了一个好,就自顾自的带着小桃出了门。一路上,虞记的工人陆陆续续的从虞记出来,都是一早过来领了红包开始放年假的工人。

“大小姐好,小桃姐好。”大家见到虞景明都一脸欢喜的打招呼。

虞景明冲着众人也拱拱手说:“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东家大小姐客气,也给大小姐拜个早年,祝大小姐新的一年更上一层楼。”余翰拱手笑着回礼,一边赵明大大咧咧的,却是开玩笑的说了句:“祝大小姐新的一年择得佳婿。”赵明身后是桂花嫂也凑上前,笑嘻嘻说:“明年就二十一啦,大小姐该成亲了。”

“是哩,只是这合适的人难找呀,桂花嫂若有好的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下。”虞景明大大方方的回道,永福门这些妇人的调笑,你若越不好意思,她们就越起劲,就得爽爽利利的把她们的嘴堵死。

“我倒是有的呀,就是大小姐看不上呀。”桂花嫂捂着嘴笑。

“既晓得我看不上,那就是不合适啦,再找。”虞景明翘着嘴角跟众人打趣。若得一众人哈哈大笑,虞景明这边正要带着小桃上楼,这时卞维文从楼上办公室里下来,两人在楼梯口相遇,互相都顿了一下。

虞景明先一步揖礼:“卞先生,这一年辛苦。”虞景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包,这是额外的红包,卞先生不仅在账目上帮了虞景明不少,更主要的是几次大事,虞景明多得卞维文相助才一关一关的闯下来,这个红包是虞景明的心意。

卞维文倒是没太客气的收下了,东家年前给的额外红包是一份赏识,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卞先生,维武的肩膀没事吧?”虞景明又问了一句。

卞维文这时抬头看了虞景明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大小姐,出手太重拉。”这话是有责怪的意思了。

“不重些维武不长记性。”虞景明笑笑说。

“昨夜却也不是维武一人的不是吧?”卞维文挑着眉头反问,他不信大小姐看不出那虞三姑娘的小心思。

“我晓得呀,所以让小桃给维武送药了嘛。”虞景明微笑的说。

“大小姐有些霸道。”卞维文瞪着眼说,合着砸伤人,送支药膏就能拿嘴里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