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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积金还贷时每月从账户里支出的,是否扣款,局里管财务的一查便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没人查也就罢了,真有人查,也不是人人都是沈智,跟她说一声这是他父母拿出来的钱就行了的。

自此之后,邓家宁就加倍小心,在钱的方面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床下的鞋盒子好似定时炸弹,让他感觉刺激之余又有些心惊肉跳,其中滋味,复杂难言。

“那就换一份工作吧,我托人给你找一份轻松点儿的。”他提出折中的办法。

沈智踌躇,她在这个公司已经四五年了,与同事之间的相处也算不错,工作岗位的变动确实让她感到不满,但换一份工作又能如何?换汤不换药而已,如果她连手头的事情都不能做好,那么到任何地方都可能遇到同样的情况,届时怎么办?再换?她有不死三岁小孩,梨不好吃就换苹果,苹果不好再换西瓜,有意思吗?

当然,除此之外,沈智还有一些非常微妙的想法,唐毅也在这个项目当中,那天在现场第一回见面之后,两个人之间已经说得非常清楚,现在的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朋友哦,既然是普通朋友,那就没什么需要可以回避的,如果她现在突然辞去,岂不显得心虚?

沈智就这样,仍旧每日坚持着与周晓飞共事下去,与唐毅偶尔碰面,点头打声招呼,真的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但邓家宁不是这样想的,他只知道,自己老婆回家的时候越来越无法保证,工作越来越忙碌,很多次他拨电话去,那头的背景声音都是嘈杂的路上,沈智不再是整日坐在办公室里的文职行政,这转变让他不习惯,并且感觉非常不安全,这种不安全感在他发现其中还与唐毅有关之后彻底爆发了。

邓家宁是意外得知此事的,小巫,那位正向齐天大剩大踏步前进的建委同僚,一起吃饭的时候说到她最近正盯的一个项目。

饭桌上人多,邓家宁原本坐在她的对面,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小巫特地扬着筷子对他说了句:“就是你老婆的那个公司要建的楼啊,你指的哦啊的,这项目我还是特地讨来盯着的,就为了多看几眼帅哥。”

“哪个帅哥?”旁边人追着问。

“唐毅啊,我提过的啊,还能事那些油嘴滑舌的项目经理?这种人我看都不要看,跟我们建委打交道的,不是副总级别的别往前凑。”

小巫说的起劲,桌上全笑,只有邓家宁深深皱了眉头,脸色一下子阴暗下来,手里的筷子都被捏紧。

沈信参与制作的广告效果非常好,客户公司的庆功宴上邀请了他们,沈信与几个当时负责这一项目的组长都去了。

时装公司的酒会,到处都是穿着入时的潮男潮女,沈信的同事走进去之后就感叹了。

“今天真是好艳福,哎,看那儿,那儿那儿,有明星啊。”

同事们忙着寻找闪闪星光,转眼分散,沈信却在人群里寻找王梓琳,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也尝试着拨过她的电话,但回答的是她的助理,说王小姐出国了,回来的时间未定。

沈信一个电话之后便作罢,再也没有尝试练习王梓琳,事实上他对自己所拨的唯一的那个电话也有些后悔,他从未想过要与王梓琳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发生什么关系,不应该,也不现实。

但一踏入这里,他却情不自禁的想见到她,强迫症那样,控制不住地四处看,正张望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来了。”

说话的正是王梓琳,其实她早就看到了沈信,酒会有着装要求,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人高,又白,很醒目,她助理还说,快看,广告公司那小帅哥来了。但王梓琳走过去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

她一直没有忘记,沈信是谁的弟弟。

“你回来了?”王梓琳穿着一身小礼服,半个肩膀露在外头,她在国外长大,体型并不瘦削,略带一点丰腴,肩膀处非常圆润,他的一言望去,竟觉得心里怦怦直跳。

“是啊,公差,出去跑了一圈,顺便回家看看。”她并不隐瞒,随手递给他一杯酒,又问:“我助理说你找过我?”

他略有些尴尬,想找个理由,一时又找不到,只低头擦了擦鼻子。

她就笑了,“连你自己都忘了吧。”

说这话,王梓琳手包里的电话震动,她对他摇摇手,走开了去听。

电话是唐毅打来的,说他今天突然有事,赶不过来了。

她合上电话,回头,看到沈信仍站在原地,但被几个年轻的女孩围住,一个个都是笑着的,不知在对他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立到沈信身边,也不理那些女孩,只对他说了句:“跟我来。”

他连一声不好意思都来不及说就被她拉走了,出了人群才得空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闷,陪我走走。”

沈信大概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说风就要来风说雨就要来雨的那种,但他乐意迁就她。

迁就自己喜欢的女人,是男人的本能。

2.

唐毅是开车赶往酒会现场的路上接到沈智的电话的,她在电话里声音无奈,问他能不能跑一次现场?她被锁在工地办公室里了。

沈智这天倒足了霉,在外头跑了一天,最后终于将事情办完了,刚奔到地铁站周晓飞的电话就来了,说有一份材料落在现场办公室了,让她回去取,明天带到公司。

沈智憋着气说话,“周先生,已经很晚了,能不能明天再去取?”

“不行,那是明天一早就要用到的,晚什么?现在还早,你尽快吧。”

沈智看表,将近九点,什么叫现在还早?她走出地铁站正好看到墨色的天空。

她略觉无奈,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手下有人,就要用尽为止,义愤一厘都要榨出来才好,谁让她遇上了呢?

沈智拨电话回家,说自己今天又要晚归,沈母知道邓家宁又出公差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就说那让安安在她那儿睡吧,小孩子别夜里带来带去的,着凉,又让她自己小心,沈智应声,才要挂断电话妈妈又补了一句。

“给家宁拨个电话过去,他刚才打到家里来找你,你不在,问你去哪儿了呢。”

沈智心中一叹,才合上电话,不曾想铃声随即响起,她低头看一眼,果然是邓家宁。

邓家宁这两天跟局长到周边地区考察去了,说是周边地区,上海哪有社么农村,还不是一圈关系户招待着。邓家宁一顿饭吃到一半,习惯性的拨电话给沈智,原本想拨她的手机,后来看了一眼时间,念头一转,直接拨了她妈家的电话,没想到都七点了她仍是不在家,沈智最近加班频繁,总让他感觉不舒服,想想又拨她手机。

电话接通,他问:“沈智,你在哪儿?还没回家?”

沈智的声音传来,“我还在忙,正要去工地一趟,临时有事。”

邓家宁看手表,声音禁不住古怪起来,“这个点?沈智,你最近也未免太忙了。”邓家宁最近说话总带着些阴阳怪气,但甚至并不放在心上,她觉得这是她与邓家宁相处的最好状态,在他面前,她已经到了另一种境界,这境界就是,无论他说什么,都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这境界让她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比强大的。

又能怎么样呢?她不在乎,不在乎的永远是胜利者,在意的都是输家。

回到工地时四下一片寂静,看门的老伯不知去了哪里,幸好大门并没有合紧,她就进去了。

工程刚刚开始,还没有到需要夜以继日赶工的阶段,巨大的打桩坑与堆放各处的建筑原料都在黑暗中沉默,就连工人也一个不见,与白天热闹忙碌的状态不可同日而语。

沈智略觉不安,小跑步奔进走到工地最深处的现场办公室,打算速战速决。

现场办公室是一栋简易的两层小楼,周晓飞所要的东西在二楼,外面就是工地围墙,晚了,办公室里早已人去楼空,沈智开了灯,上楼去取报告,办公桌上的电脑仍开着,她顺手想关掉,没想到啪的一声,整个楼层突然全都黑了。

沈智被吓得浑身一僵,耳边又音乐传来大门开合与锁门的声音,该是工地的看门人切了电源并且来锁门了。

她急着下楼,却在黑暗中一时摸不到楼梯,只能大声叫:“老伯,别锁门,里面还有人,还有人!”

没想到那看门的老伯是个耳背的,什么都没听到,锁上门就走了,等沈智踉踉跄跄一路摸索着扑到楼下,大门已经被从外反锁,哪还推得开。

沈智立刻拨电话给周晓飞,没想到这位之前十万火急要她赶回来取报告的先生居然关机了。

沈智欲哭无泪,握着电话不知道还能找谁求助,拨给邓家宁?他现在不知在哪个饭局里推杯换盏呢。拨给自己的妈妈?难道叫老母带着孩子打车过来?就算过来也没用啊。拨给沈信?沈信今晚受邀参加庆功宴她是知道的,做完她还夸过他那身西装帅呢。

她就这样,握着自己的手机在黑暗中足足呆立了五分钟,最后一咬牙,拨了唐毅的电话。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没,马上过来。”他在电话里这样回答。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有没有工地负责人的电话?让他找看门的老伯来开就行了。”沈智寻找其他解决方法。

“你等着。”他很快切断电话,根本没有再电话里与她继续探讨的意思。

沈智只能作罢,唐毅从少年时候开始,就是那种说话肯定行动迅速的实干派,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不过如果他开了口,那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人的性格是终生不变的,沈智这样想着,就像她的寡断优柔,当断不断,一次次地将她推到最狭窄的那条路上,再也回头不能。

沈智没想到的是,她今天的霉运还没有走到头,就在她踌躇着是抹黑回到楼上等还是就在原地把门而期的时候,靠着外侧围墙窗户突然传来异声,是窗外的铁丝网被铁器撬开的声音,还有人声,极低的交谈。

“就这儿,没人了,今天早放,工头那儿我都打听过。”

“你说这儿啊,这里面有几台电脑?”

“五六台,管财务的办公室也在上头。”

“啐,那敢情好。”有人吐后水,然后是更加大力的撬声。

有贼!

沈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一手捂住嘴,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尖叫出来,撬窗声继续,然后很快地窗户被打开,外侧围墙外事一条狭窄小路,因为还没有规划好,两头不通车,连路灯都没有装,窗外一片漆黑,意思光影也无。

沈智双腿发软,屈身在门边的小桌下,借着毛毛的一点月光,看到几条黑色人影从窗外跃入,还有人手中拿着工具,长擦汗您该短短,碰在窗框上,铁器沉闷的撞击声。

“在二楼吧。”

“办公室都在二楼,左手边楼梯,轻点。”

“又没人,这么大个工地,老吴在大门那儿的棚子里喝酒哪,我刚绕到那儿去看过了。”

“那动作快点。”当先那人粗声开口,一圈人往楼上去了。

沈智手指已经摸索着在口袋里的手机上按了110,但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来,只怕被他们听到自身难保,好不容易挨到那群人都上了楼,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想趁着他们都在楼上时从已经被打开的窗户爬出去,然后报警。

沈智这一辈子所有的运动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往窗边蹰去时她恨不能自己突然变成传说中的女超人,能够在一秒之间瞬间移动到外面的世界去。

简易楼房的窗户很高,又小,外面用来做防护的铁丝网已经被撬落,只剩短短的一条边危险地附在窗框边的薄板墙上,沈智摸到窗边,努力探出半个身体,眼看就能跳出屋外,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谁在那里!”

沈智惊恐万状,一下子没有保持好平衡,整个人又仰天翻了回去,重重跌回屋内,纷乱脚步声,那些人都冲了下来,她被最先那人按在地上,沈智挣扎尖叫,嘴巴立刻被人捂住,热烘烘的臭味传来,让她闻之欲呕。

“怎么办?有个女人。”

“他妈的,真背。”又有人往地上吐口水,狠狠地说了句。

 “要不做掉?”

“你傻啊,偷几台电脑还弄出人命来。”

“那怎么办,她都看到我们了。”

沈智怕的胃部痉挛,嘴里呜呜有声,两眼都闭了起来,想说“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可料想人家也不回信,更何况嘴还被人死死捂着,根本发声不能。

“先把她嘴堵上,东西搬完了再说。”当先那人发了话,就有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候在外头接东西。

沈智仍被人死死按住,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在她手上搜索,动作粗重,最后竟往她衣服里探去,沈智怕死,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感觉必死还可怕,她尖锐地稀奇,挣扎,惊恐地咬了他。

嘴里传来血腥味,那男人惨叫了一声,举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沈智无可躲避,重重挨了这一下,几乎是同时,门被猛地推开,她看到唐毅的脸,脸上的表情让她陌生,沈智就剩下这一点记忆了,因为当唐毅向她所在的地方扑来时,她就被猛力推倒,头撞在桌脚上,立刻失去了知觉。

3.

沈智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病房窗帘密闭,外头一片漆黑,自己的妈妈弟弟都在旁边,看到她张开眼就同时嘘出一口长气来。

沈母拍着心口开口“总算醒了,上个班都能出这么大的事情。”

“天还没亮?”沈智略有些茫然。

“天亮?天亮你再不醒我也找张床躺下算了,半条命给你吓掉。”

只有最亲的家人的口吻才会这样,用埋怨沈智抱怨表达焦急以及关切。沈智一瞬间的茫然已经过去,立刻想起自己晕倒前所发生的一切来,心里一急,只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头一动,情不自禁呻吟一声。

“别动,后脑勺才缝了几针。”自己老姐,到底心疼,沈信说话时呲牙裂嘴的。

“脑袋都破了?”沈智被吓住。

“小指头那么大一口子,吓死人,肉都翻开了。”沈信比画了一下。

“呸呸呸,哪有那么严重,别吓着你姐。”沈母又瞪儿子。

沈信擦擦鼻子,转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

“去旁边超市买点热巧克力。”

“这时候喝什么热巧克力。”

“给老姐。”沈信说着就走了。

沈智从小有个习惯,不管哪儿疼就想着巧克力,小时候无论摔得多狠,给块巧克力就好了,打了也没戒掉,什么时候看她抱着一大杯热巧克力喝个不停,不是头疼就是胃疼,宗旨把它当药喝。

别看沈信平时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到了医院里,这点细节都考虑到了,真是关键时刻,才看得出什么事家人。

病房里只剩下沈智与自己的母亲,她心里着急,又踌躇不知如何开口问,倒是沈母自己拉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了,慢腾腾地说了句,“他也在医院里。”

沈智知道母亲说的是谁,立刻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沈母面色不愉,反问一句,“你怎么了?半夜三更的跑到工地去,还跟他在一起。”

沈智哭笑不得,“妈,你又想什么呢,我是给锁在楼里了,他才会过来的。”

“你给锁在楼里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也在那儿工作,妈,你告诉他到底怎么了?”母亲不告诉她任何关于唐毅的情况,这样的追问让她烦躁。

“还能怎么了?跟那些人打起来了,那看门的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西安擦和能干就只剩你们俩,那些人跑了。”

母亲说得简单,沈智却听得惊心动魄,“打起来了?他怎么样?我去看看他。”

沈智想要坐起来,可头上沉重,忍不住伸手去扶,手上却还打着吊针,沈母在旁边哎哟一声按住她,场面混乱,她把女儿按下了还跺脚,“你去看什么啊?家宁那儿我还没告诉他,要让他知道你们的事儿怎么好。”

“我们什么事?”沈智咬着牙说话,她和唐毅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沈信走出医院,奖金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雪亮灯光,然后死发动机轰鸣声,呼地闪过他身边。

他与这疾驰而来的车子堪堪擦过,几乎流冷汗,再砍那车已经驶入医院,转眼不见踪影,保安还以为来了什么急病病家,急匆匆往哪儿跑,沈信却眯起了眼,明知看到了,还是盯着那个方向,只觉得那车眼熟,像是王梓琳的。

但他随即转回头,还在心里“嘿”地笑了自己一声。

怎么可能?真笑死人。他还没睡,就到了夜有所梦的时候了。

王梓琳推开车门跳下车,四下夜色混沌,她又心急火燎,一时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幸好保安气喘吁吁的追过来,问清她的来由,又给她指了急诊大楼。

王梓琳是来找唐毅的。

酒会他没有到场,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所以这一整晚都忍着没有与他联系,只看他如何向她解释,没想到一直等到半夜她会打架他也没一点音讯,她耐不住,最后还是拨了电话给他,一边拨号一边还笑自己,这样没用,怪不得不被紧张,没想到电话拨过去却是陌生人接的,说是警察,机主正在医院里配合调查,不方便接电话。

她听得梦境,放下电话就直奔医院,幸好是凌晨时分,道路宽阔冷清,跑车贴地飞驰,她却仍嫌速度不够快,一路急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