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劝了几句也就离开了,石氏收起哭声来让婆子去叫请阴阳先生来准备刘大的后事儿,而她却叫了红鸾和春儿去里屋说话。

到了里屋石氏转身就给了春儿两个大耳刮子:“你好恶毒的心肠!”把春儿打得跌倒在地上,又连踢了两脚后拿了绳子和红鸾一起把春儿绑了起来:“你不是容不得我,小小年纪就想算计我们家里这点东西吗?那也怪不得我容不下你了。”

自红鸾对她说春儿提到在这里活受罪、羡慕女孩子们可以入宫为奴,再到饭菜上起疑,直到对春儿想谋夺家产除去她:石氏终于对春儿动了恶念;当然和刘大去世有关,没有了男人石氏想如何对待春儿根本没有任何顾忌了。

春儿拼命挣扎却敌不过两个人的力量,不多时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她却不敢要强只能好言相求,希望石氏能放开她莫要中了红鸾的计策。

红鸾的确是在石氏面前给春儿种下了祸因,不过也只是想她逃离后,能借石氏的手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罢了;此时看到石氏发作春儿,她并没有为春儿求情。

就凭她和那些女孩子们的身契,红鸾就不可能对春儿再生出半丝同情来:她已经逃不可逃,现在的她已经是奴婢之身,逃走被官府捉到也是极大罪过。

原本红鸾还因为春儿在石氏手下吃的苦,对她存了一丝怜悯,所想只是教训她而已;现在已经完全不同,因为春儿已经把红鸾的后路堵死了,她根本无处可去!

离开刘家她就是逃奴,不管是石氏还是春儿到官府报官,那么她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抬头挺胸的做人:要时时刻刻小心被人查出身份来。

“夫人,您想把春儿姐姐…”红鸾扶石氏坐好,给她倒了一杯茶。

石氏饮完茶后摇头:“不能便宜这个死丫头,只是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她。”

红鸾看着春儿:说起来她们两个年纪虽然相差一点儿,但是身量却是差不多的。

“夫人想给春儿姐姐找个婆家吗?”红鸾轻声细语:“凭春儿姐姐的聪明,定会讨到夫家人的喜欢,再生个儿子的话定会有出头之日,到时定会好好的孝敬夫人。”

石氏听得眼角直跳:红鸾这丫头说得不错,只要让春儿得了机会她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要一劳永逸才成。

“给她找婆家,呸——!她敢算计老娘的性命,岂能如此便宜她。”石氏眯起眼睛来:如果把春儿卖到青楼去的话,却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红鸾瞄一眼石氏轻声道:“春儿姐姐不是很羡慕我们这些要进宫的人嘛。”

石氏听到后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啊,一入宫门深似海,春儿进去后想出来也要七年八年的,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难说呢。

红鸾看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没有底儿,想想又加了一句:“夫人,如果我是你就会卖了家产去投亲,再留在这里只怕烦恼不少啊——老爷有几个亲戚吧?如果夫人再走一步,只怕会有人出来要夫人留下小公子和家业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石氏想到刘大还有一个侄儿,自己孤儿寡母的以后少不了要被他罗嗦;而且她年华正好也没有打算要为刘大守节,就凭刘大死前污她清白一事她也不会为刘大苦守。

石氏轻轻点头:“红鸾你说的对;这几天家里要忙乱几天,你凡事看着些;到时候我走时带上你,不会把你再卖出去了。”

红鸾连忙叩头谢过石氏,很是感激涕零;可是心中一分也不相信石氏,不要说她待石氏没有用什么真心,就算把一颗心全掏出来给石氏,在石氏的眼中也抵不过二十两银子去。

现在吴猴跑了,石氏以后不可能在再做这样的生意,眼前手中的女孩子们就是她最后一笔进项,还是大进项,她岂会因为感动于红鸾的好而把二十多两银子硬生生的推出去。

石氏如此骗红鸾是她以为红鸾还不知道她会被卖到青楼去,所以才会安她的心让她这几天为自己卖命。

红鸾谢过石氏后起来:“那个吴猴跑了,那些女孩子们和春儿姐姐要入宫,夫人是不是要重新去打点一番?”

“不必。”石氏摆手:“和吴猴没有多大的关系,到后天老牛头就会来接她们的。”

红鸾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又心中盘算了一番才起身把堵了嘴巴的春儿拖出去,关到了她原本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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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19章生路

走出房门的时候,红鸾已经收拾好心情,把该藏到心底深处的东西更深的藏了起来,眼下的处境不允许她伤风悲秋,也不允许她把精力放到已经远去的人与事上。

她要谨记一件事情,要活下去便不能有泪水:悲伤是留给自己慢慢品味的,笑脸才是应该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没有人喜欢天天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在这里活着的每一个都不容易,并不是只有她的过去是悲伤的。

抬起头,虽然漆黑的天幕只有点点繁星,可是她依然看到了希望;希望并不是在天上,也无关太阳月亮的事情,希望就在红鸾的心中,只要她不流泪的时候、只要她抬起头的时候,她就能看到那褶褶生辉的希望。

院子里悄无声息,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新宫奴们已经极知道规矩的可怕。

黄宫女出来时看到等在院中的宫奴,很满意的点头后就向外行去:今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很多天晚上,她们的差事都是一样的。

今天晚上的劳作很辛苦,但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红鸾等人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房里,立时时躺下便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还有力气说半句话。

早上听到有人叫取饭的声音,红鸾浑身上下酸痛的不想动一动,但是大妞还是一样如风一般冲出了房门。摸摸已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红鸾还是爬了起来,和刘珍相视苦笑。

“姐,你理她做什么?她就是一个只顾自己的小人,你不要认不清人胡乱做好人,到最后我们姐妹受苦时无一人会相帮的。”刘秀瞪了红鸾一眼,她对红鸾和大妞走得近很不满。

刘珍看看红鸾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刘秀说让她好好歇着不用动,便出去取饭了。

红鸾没有理会刘秀的冷嘲热讽:区区几句话,又是在私室中根本不能伤到半毫,她自然不会和刘秀一般见识,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红鸾吃完手中的窝头时,肚子里却还是空荡荡的,她喝完面汤后喃喃的道:“太少了些。”

大妞没有抬头:“会习惯的。”她的手瘦得如同鸡爪一样。

红鸾看着大妞忽然全身一哆嗦:“姐姐,她们、她们离开宫中,是不是…”她没有问下去,因为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大妞没有说话,只管沉默的嚼着口里的东西,过了好一阵子才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吃得慢一些、仔细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她的话就是告诉红鸾,以后的饭菜不会增加,不管她们做多少活儿;红鸾也终于明白大妞为什么吃饭总是那么慢、咀嚼的那么仔细了:尽可能的让吃下肚的东西,殾被身体留住——虽然如此做起得作用并不大,可是总是有一点点的。

大妞没有得到红鸾的回答,抬起头来看向红鸾:“我一直如此吃饭,所以我还在宫中。”

红鸾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碗:“如果,如果我们病了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宫中是病不得的。”大妞微微皱起眉头:“病得轻依然要当差,病得重了些就会被送出宫去。”

红鸾听得心中一喜,如果自己病了不就可以出宫了?

大妞的眼睛幽黑幽黑的:“会被送去一个地方,听说是专门容留宫奴的,如果在那里好转了就会被重新送回来,如果不能好转便永远留在那里了;一切,全看老天的意思。”

红鸾呆住了:看老天的意思就是无人会给病倒的宫奴诊治用药。

“好好当差吧。”大妞的声音低不可闻:“熬到年头就可以出去了。”

红鸾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动不动,为什么两三年就会有那么多的宫奴死去,她终于知道了原因,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化解?

到了下午红鸾还在睡,她实在是累坏了,而晚上还要去当差、饭不能吃饱那就好好的睡觉,休力是一丝也不能浪费的;可是她却被大妞叫了起来,黄宫女的吩咐,让红鸾等新近宫奴学习宫绣。

虽然不需要红鸾等人学习太多、太繁复的东西,所绣最大也不过是枕套而已,但是对于晚上做工却又吃不饱饭的红鸾等人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

不过十几天过去,红鸾等人的脸色相比进宫时都差了不少;那些挨过板子的脸色更是发黄,而刺绣却没有人敢不用心,如果不能按时达到黄宫女的要求,她们便要被罚:先是打手板,然后就到墙角去罚跪,至于要跪多久完全看黄宫女的心情。

红鸾倒是并没有被黄宫女责罚过,因为她每次都绣得不错;也因为如此,除了大妞三个老宫奴外,新宫奴里也只有刘珍会和红鸾说两句话:她被新宫奴们几乎孤立出来。

说实话红鸾并不想做得如此好,可是看看被责罚的新宫奴们,再想想晚上的差事以及吃不饱人的饭菜,她真得不能让自己受伤:接连受伤的宫奴身体是最差的。

为什么要学刺绣,红鸾没有问过,她已经学会什么事情不去问而是自己去看、去想;看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也放在心底,轻易不开口向人问起。

如果只是练习刺绣与晚上做工的话,红鸾还能勉强应对的;可是宫奴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做不何:伺候黄宫女。

自洗脸、洗头到洗澡,不说其它只热水便要烧几大桶;除些之外黄宫女的衣服鞋袜等也归宫奴们打理:宫中给黄宫女的服饰都是成品,不过袖口、衣边却是可以绣花儿的,而且多少总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所以宫奴们就要负责把衣服修好。

麻烦就在于黄宫女的要求太高,而且多变,只绣衣边什么的还好说,那衣服常常是拆了又拆了;而鞋子上的讲究更多,让红鸾等人是疲累不堪——这才是大半宫奴的绣品不能合格的根本原因,因为宫奴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

像红鸾一次没有被罚一是因为她原本就有基础,二是因为她很能熬夜。

刘秀进屋看到红鸾和大妞在一起绣手帕,气便不打一处来:“短命鬼,以为这样巴结着就能讨了好?我看你挺不过二三月就要被人送出去。”

刘珍看看红鸾拉妹妹:“少说一句吧。”

刘秀却扬起脸来:“我说得实话,她为了巴结黄姑姑几乎整晚都不睡,上香才能睡多大一个会儿?她就是在捉死。不过早死早省事儿,也免得牵累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受罪。”

“我牵累你什么了?”红鸾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忍刘秀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秀瞪她:“你多好,你多能耐,你巴结黄姑姑无妨,可是为了要露脸儿连命也不要,带累我们众多姐妹被罚,你岂止是自私自利,你是在拿我们这些姐妹换你自己的生路。哼,我倒要看看谁死在…”

红鸾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走到刘秀身前:“祸自口出,你还是小心说话的好;以后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

“听到怎么了?你做得我说不得,哼,我偏要说,不用以后我今天就要说个够儿;你就是要拿众姐妹的性命为你自己…”刘秀不知道红鸾的性子,所以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红鸾伸手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然后一拳打起了她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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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0章乡音

刘秀原本在屋里口无遮拦的对红鸾不客气,红鸾也说不上是容忍她,只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对红鸾而言是不痛不痒;加上现在是在宫中,红鸾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没有和刘秀一般见识。

可是今天刘秀的话却让红鸾不能再听下去,众宫奴对她的不满她是知道的,她不想这种不满演化成怨恨:而刘秀的话如果传出去,后果如何红鸾是极为清楚的,所以她才会教训刘秀。

刘秀被掐住了脖子说不出一个字来,被打得极痛却也叫不出来;刘珍连忙过来要拉扯红鸾,她不能看着妹妹被欺负。

红鸾抬起了脚来:“不要过来,不然不要怪我。”

刘秀的不知深浅、刘珍的软弱好欺,都不为红鸾所喜:她们姐妹的性子天生就是招麻烦的。

刘珍急得直扭手指头:“大家都是姐妹,何必呢?”

“你妹妹骂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何必呢?”红鸾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我今天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如果再有下一次,哼!”红鸾放开刘秀转身坐回炕上:“我做乞儿的时候,可是见过不少的死人。”

刘秀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被红鸾打了之后虽然气恨交加却不敢再谩骂,只是伏在刘珍的怀里大哭;刘珍又是个老实的,除了劝她两句根本没有去找红鸾算帐的意思。

自这天后,红鸾和大妞算是得了清净,刘秀再也不敢三天两头在屋里谩骂了。

一个月快要过去了,红鸾终于盼来了宫奴们的休沐:明天,整整一天可以什么也不必做。

宫奴们没有其它地方可去,而且绣功并不过关她们哪里有心思歇着?顶多这一天宫奴们晚上不去当差罢了。

红鸾现在已经整整瘦了一圈,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差事是宫里定下来的不能更改,可是饭怎么也要想个法子吃饱才好。

她趁着休沐想弄清楚她们这些宫奴的饭菜,是由谁来负责:她不相信皇家会如此苛待她们——她们这些宫奴也只是能吃饱就好,皇家不可能为了几两银子而不要脸面了。

红鸾信步走出自己的小院子,在宫奴的大院子里随意的走动着:她想看看能不能遇上那送饭菜来的小太监,这一个月来她可是用尽了心思在两个小太监的身上,希望今天能在他们口里套出点什么来。

“你是黄宫女的人吧。”有人忽然唤了她。

红鸾侧头看过去,是一位宫女立在小院子门口在同她说话;她仔细想了想记起此人是和黄宫女有些不睦的人,小心蹲下行礼:“见过姑姑。”

“嗯。”那宫女瞧了她一眼:“啧啧,黄宫女还真是为了银子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瞧瞧这小脸比当初可是瘦了一大圈儿。”她并不是真得认识红鸾,反正跟着黄宫女的人都会瘦得很厉害。

红鸾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位宫女唤她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吃不饱?”那宫女摇头叹息:“再怎么着,我还是会让我的人吃个饱饭;瞧瞧我院子里的人,现在有四五十人呢;可是你们那里呢?想来你们要日日当差吧?人少,没有办法啊;不像我这里,人多好做事儿,做两天就可以歇一天。”

说完她叹着气带着人走了,留下了在原地不言不动的红鸾;有些话点到就好,至于有多大的影响与反应,她都不在意。

红鸾直到那人走了好久后,抬头看向小院子门口的两个宫奴:“姐姐,刚刚那位姑姑是——?”

“那是我们孙姑姑。”

红鸾谢过那两位宫奴继续向前走去:孙姑姑对她说这番话的用意她当然知道,依着孙姑姑的话她也猜想出是黄姑姑贪财克扣了她们的饭菜,就算她知道了、就算她想要吃饱饭能活下去,可是她也不想和黄姑姑撕破脸,更不会把孙姑姑的话告诉其它人。

当然,她也不会逆来顺受任由黄姑姑再继续克扣下去:她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吃饱而已。

要如何做呢?黄宫女可握着她们这些宫奴的生死予夺的大权,她一个小小的宫奴能拿一位宫女怎么样。

红鸾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慢慢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孙姑姑。

她并不知道小太监会不会来这里耍,所以也只是信步而行,走着走着累了便坐在石头上歇一歇;放眼望去,整个大院子里也没有几个宫奴,想来大家都还在忙活着绣活儿之类的事情。

“你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红鸾想找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不在你们院子里呆着,你出来做什么,累死我们兄弟了。”

两个小太监得了红锦一点东西,待她还算是好的:太监对于宫奴来说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算是做粗活的太监也是一样。

红鸾起身见礼:“公公们找奴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当然有事儿,有个人说可能是你老乡,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啊,我们去叫人过来。”一个小太监说完转身走了。

老乡?在宫里?红鸾睁大了眼睛看着留下来的太监:“公公是玩笑吧?”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家乡被水全淹了,活下来的人当然不会是她自己,可是也不可能会有人像她一样进宫来啊。

“我们有那闲功夫和你玩笑,不过是不是真的还很难说。”太监看看她:“要知道宫奴在宫里想升成宫女那比登天还难,据我所知近十年里也只有那么两三人升做了宫女——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巴巴的要认你这么个老乡。”

红锦在太监的话中只听到了一件事情:“宫奴还可以做宫女?宫女是不是十年就定会放出宫去?”

“宫女十年左右绝大数都会出宫,除了主子们得力的人,不然都留下来在皇宫里养老吗?宫奴是可以做宫女的,不过很难;你没有听我说嘛,十几年了也只有那两三人升做了宫女。”小太监的嘴一撇:“那么多的宫奴都想一日登上枝头呢,可是难啊!宫女那可是良家子,千挑万选才入宫服侍皇上和娘娘们的,和宫奴那能比嘛。”

红鸾的心却活泼泼的跳动起来:有人做了宫女不是吗?再难也有人成功过,那她为什么不成?她正要再追问那两三个幸运升为宫女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就听到乡音响起“是、是鸾儿吗?”

她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脸上的神色也分不出悲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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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1章意外之信

乡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宫中的乡音,还是她很熟悉之人的声音: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是那个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声音,是她绝不会遗忘也不会错认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鸾儿?”身后的人走到了近前,可是却没有再近一步,立在原地轻轻的、带着疑问又唤了她一声。

红鸾的眼圈红了,她眨眼再眨眼,最终合上了眼睛才能让自己的泪水不会流出来;因为这里是皇宫,是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笑的地方。

她真得怕那声音只是虚幻的,真得怕转过身去发现那人并不是她所想之人;可是她如果不转身、不面对,永远也不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缓缓的站起,缓缓的转过身体,她的眼睛已经睁开虽然有些湿润却没有泪水,脸上挂着微笑看向身后的人:震惊、狂喜,就在她看到身后之人的霎间把她淹没了。

红鸾身后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左右,正一脸激动的看着红鸾。

四目相对,无人开口说话,也没有泪水,脸上有的只有微笑:宫中每个伺候人都挂在脸上的微笑;可是却让一旁看着他们的两个太监感觉到了一种心酸。

“安平哥。”红鸾在心中轻轻的唤了一声,嘴上却随着身体下蹲道:“见过公公。”

古安平,现在宫里人人称小平子,他眨了眨眼睛:“起来说话吧。”

就算他们是儿时的玩伴,就算他们是劫后余生,现在他们身处的并不是他们的家乡而是皇宫,所以规矩不能破。

古安平看向另外两个小太监:“没有想到她真是我们家乡的人,我回去要好好的和你们吃两杯;进宫太久了,我想先问问她家乡的情形,就晚走两步。”

两个小太监点头答应着:“平公公太客气了。”两个人稍一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古安平看向红鸾:“我们到那边走一走?给我说一说家乡的事情,随便说就成。”他说话的时候示意红鸾跟上。

红鸾乖巧的跟上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嘴里胡乱的说着话,注意着不时自他们身边走过的宫奴们。

直到一处僻静且开阔的地方,古安平才猛得抓起红鸾的手来:“如果不是看到那两个人拿在手中的小玩意,是我教你的编织法子,我真得想不到、想不到…,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啊。”

红鸾看着古安平眼眶再一次湿润:“安平哥,我也没有想到能再看到你。”眼中古安平的太监服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可是,安平哥你怎么会在宫中,你、你可是安家的独子。”安大伯和安大娘地下有知,岂不是要伤心死?

古安平的神色一黯,然后紧紧的一握红鸾的手:“你怎么会来这吃人的地方?”他和红鸾一样,见面后最想的问就是对方为什么会在宫中,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

红鸾苦笑了一下,把经过简单的一说:“安平哥,你又是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的?”

古安平看着红鸾:“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让你离开的。”

“安平哥!”红鸾跺脚。

古安平长吸了一口气:“为了报仇,为我的父母、姐姐和妹妹,还有叔叔婶婶,及我们冤死的乡亲。”他说得时候咬牙切齿。

红鸾吃惊:“安平哥,伯父他们去世的确让人伤怀,可是天灾我…”

“不是天灾。”古安平的眼睛里闪过一片血色:“那天的夏天雨水太多太大,不止是我们那里,四周几乎都是如此,而我们那条江的上游更是如此;可是上游的堤防年久失修,眼看就要不保,有人为了自家的性命前途,便使人到我们那里把堤挖开泄水,以减上游的压力。”

红鸾的脸色变白了,身体和古安平一样战栗起来。

“我们十里八乡的人也怕江堤有什么不妥,天天有人在堤上巡看,而那天正是我父亲等人在巡视,看到有人挖大堤外围当然就急了;可是那些人却迎上来就是一通砍杀,就是在他们杀人的时候说他们是奉命行事,当然不怕什么官府王法,因为他们就是官府王法!”

“父亲他们当然不是那些人的敌手,看事情不妙便装死后借机回来想报信儿,可是却在半途就晕过去了;我到天亮也不见父亲回来去寻他,才知道了晚上发生的一切,而父亲对我说完后就死在了我的怀中。”

“我大哭着弃下父亲尸首回村报信儿,可是却连村子也没能进去,那水、那水…”古安平的泪水落了下来了,他再也无法说下去。

红鸾的手握得紧紧的,全身抖得站也站不住最终跌倒在地上,却还是抖个不停;她的父母为了让她活命,合力把她推到了大石上,他们却被大水冲走,被大树拦下而暂时得救;她费力气自大石上爬到岸上,想找人救父母时,却只得到他们一句——女儿,你的性命要紧,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浪头再次打落。

她心痛,每每想起就心痛,因为她的性命是用父母的性命换来的;可是她能怨谁呢?天灾啊,怨不得任何人。

现在,她却知道那并不是天灾,她的父母和许许多多被淹死的乡亲,都是被当权者给害死的!

“是谁?”她勉强能问出两个字来。

如果不能为父母报仇,她当真是枉为人女。

古安平摇头:“我抱着木头逃得一命,可是父母家人都死了,伤心大病之后,沿途乞讨去了上游,可是我们一个小老百姓能打听到什么?河道衙门的大老爷、刺史府的大老爷等等,谁知道是哪一个动的手?”

“以我小小的孤儿根本查不到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可是不能让我的父母、还有那么多的乡亲就这样冤死!所以,我便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净身做了太监——这是唯一的路,唯一能接触官家、唯一能查到真相的法子;只要我能成为总管就有可能查明一切,如果能成为大总管绝对会为父母和乡亲报仇。”

他说到后来声音渐轻并低下了头,因为他对不起古家的列祖宗:他没有为古家留下一支血脉。

红鸾听完后双手按在地上,手指因为用力太过刺入了土里,过了好久之后她抬头:“我,要留下来做宫女,做女官!”她的眼中无泪,如古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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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2章水中月

红鸾要做宫女、要做女官,因为她要为冤死的父母报仇。

在古安平的话中她听明白一件事情,害死了她的父母家人以及乡亲们的是官,以她和古安平庶民的身份不要说报仇了,就是想要寻到仇人都不可能;所以古天平狠心自残进宫。

古安平看向红鸾摇头:“不行,这宫里就是吃人的地方,我还是想法子早早让你出去,报仇的事情…”

“我父母的仇我来报,你父母的仇你来报,我们乡亲的仇我们一起来报;”红鸾打断他:“此事不是一日之功能达成,也不是你或是我一个能完成;我们两个一起做还有一线希望。”

古安平闻言低下头过了好久才道:“暂时先不说什么,反正你要出去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他说完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了,见到红鸾再加上忆起深仇大恨,让他的心平静不下来。

“最好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亲近,我先走了;对了,那两人小太监你不要相信他们,也不要对他们说什么,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的话,就给那两个小太监两个大钱,到时候我会寻个借口来见你。”古安平说完深深吸一口气:“宫中险恶,你要万事小心。”

红鸾现在哪里有心思想太多,心中所思全部都是父母的死;随口应道:“安平哥你也一样。”

古安平又和红鸾说了几句话后快步走了,红鸾独自坐了好久等到心情平复的差不多,至少脸上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时,才起身回去。

父母死在水灾后她一直很伤心,可也只是伤心而已,因为天灾这种事情能怨得谁?只能怨自己命不好,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命该如此”啊。

但是父母的死却是人为所致,她怎么还能像原来一样过日子:不能再为了活下去而活着,而要为了报仇努力活下去。

可是身为宫奴的她,眼下是什么也不做不了的,还是先求自保然后再设法能成为宫女、再努力成为女官,才有可能打听到一些官员的事情——如果女官不行呢?

红鸾咬了咬牙吐气,猛得甩甩头不再去想,眼下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经历过被大水险些淹死、家破人亡后大病一场能留下性命,却是在饥寒交迫中坚难的挺过来——所有的这些教会红鸾,任何时候想得再好、再多、再全不如去努力的做。

回到院子里的红鸾已经基本平静,步入院门时甚至对立在院门口的两个宫奴笑了笑;可是她刚一进院子就被黄宫女叫了过去。

红鸾有些忐忑,不知道黄宫女此时叫自己做什么;直到进到屋里才知道黄宫女并不在,是她身边伺候的宫奴叫自己。

“见过姐姐。”红鸾很是客气。

那宫奴跟在黄宫女身边自认比红鸾等人身份要高,说话行事当然不会有半丝的客气;她拿起桌上的一把大钱扔到地上:“这是你的月钱。”

大钱被掷了一地,翻翻滚滚的散落在红鸾的身周,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十枚的样子。

红鸾愣了,她看着地上的大钱是真真正正的愣了:几十枚大钱?!当初入宫的时候听老牛头说过,也听验明身份的太监说过,她们做宫奴的每个有五百个大钱的。

“怎么了?还不收起钱来下去?”那宫奴是明知故问,可是问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红鸾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子:“奴婢刚刚当差不久,宫里的规矩很多都不懂,这月钱的规矩还请姐姐教教我。”

那宫奴听到红鸾的话笑了,这倒真是个知机的:“嗯。你们的月钱说是有五百个大钱的,可是计算月钱的姑姑们那么辛苦总要给个辛苦钱吧?还有记帐的、发放的等等,要知道就是对于我们黄姑姑也是见不到的大人物;一百五十个大钱孝敬各处的姑姑们真得不多,你说是不是?姑姑们也体贴心疼人,所以才勉强收下没有多和我们这些人计较。”

红鸾眉角轻轻的一动,却没有说话继续听下去。

“这月钱还要麻烦姑姑们送过来,总要给人家点辛苦钱吧,五十个大钱不算多了;而我们黄姑姑天天为了我们操心费力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孝敬?两百个大钱虽然拿不出手来,黄姑姑是个善心的,知道大家的孝心自然也不会计较。”

又是一个不会计较,红鸾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还真希望各位姑姑们能计较计较才好。如此听下来,四百大钱已经没有了;可是至少还有一百文,但脚下的顶多也就四五十文的样子。

“姐姐更是为了我们在黄姑姑面前说了不少的好话儿,免了大家不少的责罚,虽然说几十个大钱实在是拿不出手来,可是姐姐和黄姑姑一样都是心善的,看在我们的一片诚心上也就勉强收下吧。”红鸾抬起头来笑得一脸春意,每一根眉毛都在笑;虽然笑意不深,但笑得极甜。

那宫奴原本就要说到自己,拿其它宫奴的月钱虽然拿得很习惯,不过倒底由她来说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没有想到眼前名叫红鸾的宫奴如此知情识趣儿:“不怪黄宫女说你是个伶俐的,拿了月钱下去吧。”

红鸾答应着蹲下身子捡起所有的大钱来,又对宫奴行礼后才退出。她的手握着那些大钱紧紧的,以致于那些大钱都弄痛了她。

不能吃饱已经很要命,原本还指望拿到月钱能买些东西吃,再存下一点点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有想到月钱成了水中月。

她走到西厢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寒光:不想让她活下去的人,只能送她先一步去和阎罗王打交道了。

当然,她没有忘了,这里是皇宫。皇宫里不是不能用拳头说话,但是眼下她却没有用拳头的本事,好在这个世上除了拳头还有许多的法子。

红鸾推开门进屋,不防之下就被一只飞过来的破旧鞋子砸到了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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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3章妒

“妹妹,实在是对不住,秀儿她只是一时失手。”刘珍连忙上前来扶红鸾,并且嘴里说着道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