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自那天自湖边后是第一次见到古安平,劫后余生的她其实很想扑在古安平的怀中大哭一场,可是她却勉强自己和古安平保持距离。

因为,在女史院中的正房廊上立着一位梳了妇人髻的宫人,正在柔和的看着红鸾和古安平。

有一点熟悉感的宫人,让红鸾只用眼角余光就能确定,她就是古安平的妻子。

红鸾微笑微微一蹲:“安平哥大喜,可是我这里却忙得不能分身,没有亲去道贺已经大不应该,却连贺礼也没有送去——正好今天安平哥来了,让我能补上贺礼,还望安平哥莫要怪我这贺礼送得迟了。”

古安平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心口巨痛让了他脸色有些发白:“鸾儿太客气了,我们不是外人提什么贺礼不贺礼的。”他看着红鸾没有血色的小脸,心中的疼痛越发不可当:“再说你是妹子,只有做兄长的给妹妹备嫁妆,哪有妹子给兄长送贺礼的道理。”

大妞及时过来挽起红鸾的胳膊:“你没有事儿吧,让我看看;”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红鸾,托起红鸾受伤的手来:“我的天,你、你…,快,我们先进屋清洗伤口再说其它;古公公,您让一让。”

古安平机械的让开,他想走可是又不放心红鸾,看着红鸾被大妞扶走他有些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鸾儿明显不想看到他啊。

一双柔软的小手扶住他:“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我们去看看鸾儿妹妹的伤势如何,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古安平看着身侧温婉的女子,这是他的妻,这一世的妻子;被柔贵妃重新赐名为双福的宫人:“好。”他也只能说一个好字。

双福温柔一笑扶着古安平向正房走去:“鸾儿妹妹的伤势不轻呢,如果能请御医来给看看就好了;看看伤势如何吧,不行我就回去求求娘娘。”

古安平点头这次没有说话,其实双福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性子很柔顺;虽然嫁给他这么一个男人,却依然尽量努力做妻子能做的事情。

如果没有鸾儿,他也许会真心的对双福,好好的疼惜她;可是他已经有了鸾儿,所以他对双福有很多的愧疚。

此时的永乐宫中,丽贵妃歪在榻上,她的头疼病又发作了;而给她揉按的人不是宫女或女官,而是她的儿子福王。

丽贵妃睁开眼睛:“太子,今天居然猛得如此张扬,是不是因为得了你父皇的什么话儿?”她猛得坐起来:“不行,我要去见你父皇,不管是想什么法子我也要见他一见;”说到这里他顿足:“原本他不见柔妃还让我去侍驾,后来连我也不让去,不然怎么会让太子有机可乘。”

福王把几上的茶递给丽贵妃,平静的道:“应该不是父皇说了什么,皇兄能见到父皇我也能见到,母妃想太多了。如果真是父皇对皇兄说了什么——”他看着丽妃的眼睛:“母妃就算是去了又能如何?父皇的为人您是知道的,他有决定的事情是绝不会更改。”

“您就是见到父皇,开口只怕就会被父皇降罪,眼下一动不如一静。”福王的眼睛忽然迷离起来:“皇兄,不是忽然变得厉害了,而是他一直就很厉害,可惜我和母妃都没有发现罢了。”

丽贵妃听福王的劝坐下吃茶不再提去见皇帝的事情,但是听到儿子的最后一句话吃惊:“为什么这样说?”她迟疑了一下脑中浮现太子平日里的模样:“其实他是好孩子,带在身边这么久说没有一丝感情,不管人家信不信我还真是对太子有不忍的;也打算等大事成了,让他做个富贵王爷,他不是为帝的…”

“母妃,你看错了皇兄。”福王低垂下眼皮:“皇兄当真是为帝之人啊,可笑的是我自命聪明却只做了些傻事儿。”他抬头:“母妃,还记得东宫的连番刺杀吗?”

“当然记得,你是说那些刺杀和今天慈安宫的事情有关?”丽妃的瞪大眼睛。

福王笑了,笑得灿烂至极让人不正视:“母妃,你想一想每次刺杀后父皇所下的旨意,现如今母妃的人还有贴身伺候太子的人吗?刺客来一次,东宫必有人被赐死或是逐出,皇兄可曾伤到一根汗毛;可是,接连几次刺杀下来东宫已经是皇兄的东宫了。”

“可是我们却一无所觉,不是,我们只是认为无可奈何,把使刺客来的愚蠢人在心中暗骂个狗血淋头;”他轻轻的一指弹在茶盏上,听着那清脆的响声道:“我现在却在想,那些刺杀有几次是皇兄安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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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章没有道理

丽妃听完福王的话呆愣了半天:“不会吧。”她虽然言语间有些不信,其实心中已经相信了。事实胜于雄辩啊,如今的东宫里不是没有她的人,只是太子身边再也没有她的人了;她没有对太子动过疑心,就是那些因为刺杀吃罪的人不是太子除去,是皇帝下旨杀掉或是逐走的。

且太子在几次刺杀中要么极为狼狈,要么十分危险,显然受到的惊吓不是一星半点,东宫之中还有几人死在了刺客的手中:其中当然也有丽妃的人;太子那么“仁厚”之人,怎么也不会被人怀疑是太子下的手。

“可是,太子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更不要说是什么高手了。”丽妃看向福王,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福王笑着抬起头来看向屋顶,仿佛要看穿屋面看到蓝天般:“母妃,所有的刺杀不可能都是皇兄所布置的,有人想混水摸鱼吧,所以才有那天晚上东宫捉刺客的好戏;至于前面的刺杀,有人看到刺客动手吗?而且,刺客之后东宫的侍卫们被问罪的不少吧,可是东宫侍卫之首、那位皇兄的跟班孟副统领可有被父皇问罪?”

“我实在是傻的可以。”福王低下头,手指敲在桌面上:“高手,太子今天都能把应该死去的米女史活生生的带到慈安宫,怎么能说他身边没有高手?没有高手,只怕他当真就被人刺死,而我们母子就要给人背黑祸不知道会被圈到那里去呢。”

丽贵妃张口结舌半天后道:“东宫的人是有数儿的,那个姓孟的本事不错但每次刺客出现时他都在,绝不可能是他;那,东宫里还有谁?”她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如果太子能安排高手扮成刺客,那么哪天他心情不好或是想起什么来要和他们母子算帐,岂不是要他们死很容易。

她执掌后宫只要固宠就可以,但是后宫当中她想弄个身手高强的人就很难了;宫中不是没有身手极好的太监,但那都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并且谁也不知道是哪个近身伺候的人是高手。

福王不是太子,他现在居于宫中所用人手相比太子来说少很多,且人手都要经由皇帝同意才成,想要安排高手进来不是没有法子,而是不能那样做:就如东宫的刺杀,万一在福王宫中发现身手不错的人,就真得说不清楚了。

丽妃母子这些年来行事可以说是极为谨慎的,这样授人把柄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福王盯上的是大位,行事及身边人不能让人指出什么不妥来,有身手不错的人跟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高手就应该在东宫里,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也许是太后给的人,也许是父皇给的人,也许是皇兄自己寻到的人,谁知道呢。”福王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丽妃:“母妃不用担心皇兄会对我们下手。”

他的目光闪了闪:“就如母妃所说,我们并不想要太子的性命,而皇兄同样也并不想要我们的性命;不然,那一次我落水皇兄万不会下水救我。”

丽贵妃的柳眉一竖:“听你说了这些,那天落水的事情…”

“不是皇兄安排的,应该是另有其人;”福王微微皱起眉头,脑中闪过了一抹紫色:“紫玄的身份绝不能让人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头深深低下,就算是丽妃也看不到他的脸。

丽妃点头:“这个不用你说,你外祖、舅父他们知道厉害;紫玄那个时候来得极巧,除了她的奶娘及几个人之外并无人知道此事,而知道的人现在都不能开口,你放心就好。”

福王沉默好久才道:“多做些准备吧,如果输了眼下还可以争将来的。”

丽妃一惊想说什么,福王轻轻摆手:“如果我和皇兄有一人能断手兄之情,那么我们就能争个你死我活;但是我做不到,皇兄也做不到,所以要看天意了。”他握了握拳:“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候,我也只是说说以防万一罢了。”

丽妃沉默下来,过了良久之后道:“到时候再说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母子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人生在世太多的身不由己,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永乐宫中的沉重同宫奴院无关,宫奴院里气氛有些古怪。

红鸾已经敷上了药,打她的人很有分寸,虽然看上去血肉模糊很严重其实当真是皮肉伤,并没有动筋骨,相比上两次的挨打可算是轻多;伤势最重的地方反而是她的手,被花掌工咬得见了骨,伤到一只手指上的筋,好在没有咬断,不然手指就要废一根了。

看到被包像个馒头样的手,红鸾想起了太子和李司工的话,喃喃的道:“是要去看看掌工大人,好好的报答她一番才成。”

屋里的或站或立却没有人说话,于大妞来说情形尴尬并不下于古安平和双福;她和红鸾原本是好朋友,一起同甘共苦的走到现在,是她受到红鸾的照应比较多,但是眼下她成为掌院就仿佛是夺了好姐妹的位子般,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让她舒服。

杏儿等人也沉默着,她们也不知道宫奴院自今日开始会如何,对大妞她们没有怨恨或是误会她什么,可是却打心底里有着不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们几人就是不喜欢大妞。

大妞对她们可没有不好,应该说是极为不错的,也是看在红鸾的面子上;但是杏儿、二丫和招娣依然不喜欢大妞。

现如今大妞接了原本她们大人的位子,几人心里的不舒服自然是有的,不过三个丫头经历了许多事情,没有谁再把心里的想法带到脸上;只不过让她们对大妞表现出亲近来还真是不容易的。

不喜欢一个人就和喜欢一个人是同样的,都没有道理可讲;杏儿三人知道大妞和红鸾情如姐妹,却还是不能让自己喜欢上大妞。

其中最不喜大妞的是常跟在她身边做事的二丫。

218章金字招牌

红鸾真得不想说话,因为古安平在让她心不断抽动的疼痛;但是她不开口屋里就没有声响,越来越有点诡异了;想到古安平其实也是有难处的,想到古安平第一时间赶来看自己,她合了合眼轻声道:“我没有事,你们不要担心了。”

古安平是没有苦衷的,他是可以和自己在一起的,这是红鸾再看到古安平时的想法;而现在认为古安平也有为难之处、也身不由己,他并不会害自己依然关心自己的想法,也是出自于红鸾。

两种截然相反的认定,全在于转动的心念,红鸾的心念:她怪古安平和她为古安平开脱,却都缘于一个理由。

古安平看看红鸾起身:“你无事就好,好好调养,过些日子得空了我再来看你。”他的话有些硬梆梆的,可能是因为有双福在的原因。

双福也跟着起身,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头上:“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鸾儿妹妹多少能补补身子,没有多少妹妹不要嫌弃。”很温婉。

红鸾笑笑:“倒让安平哥和嫂嫂费心了。”一句嫂嫂已经刺穿了红鸾的心,根本再多半个字她也说不出来。

古安平的眼角抽动声音却平平的道:“鸾儿你好好调养身体,我们就先回去了。”

红鸾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我身上有伤不能送安平哥和嫂嫂了,杏儿,代我送送。”又是一支利箭把心刺出透明窟窿来,她却不肯让疼痛达到眼中,也不肯让疼痛化作泪水。

古安平和双福微微一施礼转身走了,只是古安平的身体挺得有些僵直,每一步迈出好像都极为费力的样子。

杏儿送他们夫妻到院门外就转回来了,她的心思全在屋里的大妞身上,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不在意了。

双福看着古安平的背影:“鸾儿妹妹不只是你乡亲、你一同长大的玩伴吧?她,应该是你心中的那个人。”语气很肯定。

古安平的背部更见僵硬,他却没有回头。

屋里红鸾正吩咐众人出去:“你们敢快扶她们几个去上药,我这里有李女史就足够了。”她提到大妞称其为女史。

二丫等人都愣过后才反应过来,看看红鸾默不作声的行礼告退;有些事情她们再着紧也帮不上忙的,好在她们大人虽然被降为宫女却又变成了太后宫中的人,李女史多少都会给自己大人面子的。

大妞看着人都走了出去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坐下来,看着红鸾道:“你叫我女史还不如打我两巴掌呢,不是因为你我不可能会成为女官的,就算是最末等的女史。”

红鸾伏在床上,把眼中因为古安平而要流出的泪水逼回去:“宫里最讲规矩,你现在是女史我当然还要称你为大人;再怎么说宫奴院能交到你手里是最好的,至少我们姐妹都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她的泪意消失,努力的把心思全用在当前的事情,她抬起眼睛来:“姐姐,宫奴院就给你了,不要想太多是太后亲口下得旨,不会有人敢来动你;只不过各宫娘娘那里你还要小心应对一番;你我姐妹,就不需要说那么多了吧。”

大妞听到红鸾要把宫奴院真正的交到她手中,心中极为感动:“宫奴院是你用了极多的心思才有今天的,就要到好时候…”

“用多少心思也不过是想找个能容身的地方,现在由姐姐执掌有什么不同?而我正好可以偷懒不做事,由姐姐去操心。”红鸾笑着眯起眼睛来:“累了这么久真想好好的歇歇,以后要偏劳姐姐了。”

大妞看着红鸾的笑颜忽然生出愧疚来,她缓缓坐下来:“你就不怕以后宫奴院成为我的?”

红鸾笑的没心没肺:“姐姐的不就是妹妹的?”

大妞认真的看着红鸾过了好一会儿道:“不要说笑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不清楚古安平和红鸾的事情,只认为是红鸾是因为宫奴院的事情不快:“但是我们姐妹的确不用说太多拐弯抹角的话。”

“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妹妹你是最清楚的,我哪里能打理好宫奴院;如果宫奴院里的人都只有干活的心思,那我还能应付得过来,可是现如今的宫奴院把姐姐吞下去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大妞叹气:“我做不好的,所以我应着名头还是妹妹来做事,这差事也不会当得有错被人拿住。”

红鸾摇头:“姐姐能行的,就让妹妹逃懒一回吧,我真得很累呢。”

大妞笑着捏她的鼻子:“累也要给我起来做事,要知道这里可是我们姐妹安身立命之处,我如果把宫奴院弄得鸡飞狗跳的,到时候可不止我们姐妹两个人的事情了。”

她收起笑容来:“做掌院你比我合适,我啊还是管好你交给我的事情,把授课的事情看好、安排的妥当让你不在此事上分心,保证宫奴们越来越能干;其它的事情,还要你来才成。”忽然想到什么她歪头:“各宫娘娘那里,我们姐妹要一起去才成,不然就我自己还真怕说错什么招来大祸。”

红鸾看她说是诚挚伸手握住她:“姐姐,这样不妥的,我也并不是把宫奴院看得多重,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心根本不在此啊。”

“就这样说定了;”大妞说着话站起来:“我要去看看她们的伤势如何,你给我好好的养伤;以后院中的事情由你打理,唉,刚刚可把我愁坏了,有妹妹的人就是有福啊。”她笑着眨眨眼挑帘当真走了。

红鸾伏在床上想了好一阵子才合上眼睛,她也是被折腾的极惨很需要好好的歇歇。

宫奴院就是红鸾安身所在,相当于红鸾的后院,坚决不能起火的;因为尚勤局里不只是有花掌工,听米女史的意思还有其它人,她需要做得就是把那些人找出来除去,不能再给那些人机会来害她。

要全力对付那些奸猾之人,红鸾当然不能让宫奴院再来分神,大妞能想通、想明白是极好的,倒真省了极大的麻烦:看来慈安宫还真是金字招牌,非常的管用。她不是不相信大妞,但是自大妞的话中听得出来,大妞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和她是慈安宫的人有些关系。

219章你咬我220章不用偿命(为推荐票加更)

就在大妞出去不久太子就打发人送来了上好的伤药,之后就是康王、柔妃及丽妃、福王等都着人送来伤药;而柔妃那里更是让人送来不少的补品,送东西来的是位六品的内人女官,详细的问了红鸾的伤势后才离开。

两天后红鸾可以起床走动走动,是得益于马公公送得金创药;其它贵人所赐的伤药她都没有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天知道太后是什么用意:她没有想明白,不代表这些在宫中生活多年的贵人们也想不明白。

贵人们如果明白太后的心思,对她们无害倒也罢了,如果对她们不利她们会等着红鸾明白过来,在太后的支持下发难?换成是红鸾也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防范起贵人们并不是很费心,因为贵人们能光明正大用得的手段有限,她要提防的还是尚勤局里的人:天知道那里都是谁的人,又奉了哪位贵人的命来暗害她。

明天就是良娣等人入东宫的好日子,也就是说太子后天就要大婚了。当然,这些同红鸾没有关系,除了盼着拿些赏赐外她对此事没有半丝上心;这天一大早她收拾停当,扶着杏儿的手,带着招娣和小顺子、小平子去尚勤局。

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躺了三天,红鸾还真是闷坏了;宫奴院里并没有什么事儿,自她平安回来后宫奴院的人都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无人敢不全力当差。

红鸾的确是被太后降罪了,但是宫奴院的人看到的并只是这些,尤其是掌理宫女们看到的是红鸾成为慈安宫勤侍一事:女史算什么,能成为太后宫中的人那才当真是一步登天呢。

在大讲孝道的天朝,太后宫中的阿猫阿狗都比女史地位高,皇帝都待太后身边的人都极为客气:虽然红鸾不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是她却得了太后青睐,以后步步高升那是指日可待啊。

宫里向来都是迎高踩低,几乎人人都喜欢做锦上添花之事,却极少有人能雪中送炭。

到了尚勤局门前,两个老宫人看到红鸾后对视一眼还是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巴结奉承她却也没有敢对她使脸子,比起她第一次来时当真不错了。

红鸾也不理会两个老宫人直接去寻李司工,也没有什么事儿不过既然来总要请个安的;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前面行来一群人,红鸾带着人避到一旁很是恭敬。

是杨典工带着人行过来,走到近前看到是红鸾她停下脚步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掌院女史——,不对,现在是勤侍宫女啊;恭喜你了,步步高升啊。”

红鸾正要给杨典工行礼,不成想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几句话,很是意外:“谢大人,奴婢定会用心当差的。”

“你是要用心才成,要比原来更用心才好,说不定下次我再看你时就又是宫奴了,打回你的原形。”杨典工满脸的讥讽,和原本她见到红鸾微笑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身后一位女史上前:“大人,红鸾勤侍被打回原形的话大人是看不到的,宫奴而已哪能见到大人的面。”她话音一落,跟在杨典工身后的众人都露出讥笑:“不过宫奴院是极适合她的地方,只不过现在的身份还不太适合,等她被打原形她就会明白她倒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红鸾抬头看向杨典工:“奴婢是要用心当差,到时候大人要看到了奴婢还真要费些事儿,只能请大人移动才成。”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大人那么愿意去看你?”立时就有人代杨典工开口说话,引起一片的附和之声。

红鸾站起起来,平静的看着杨典工及她身后的人:“大人就是愿意也怕未必能见到奴婢,要知道慈安宫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她说完微一蹲身:“奴婢还有事儿要去见李司工,就不陪大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根本看也不看杨典工等一行人,更是把头仰得高高的:什么叫目中无人?红鸾现在就是了,完全一副不把杨典工放在眼中的样子。

杨掌工气得哼了一声脸色微变,立时有她的人开口喝斥红鸾:“当真是不懂规矩,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不让我们大人先行?”

红鸾闻言转身看向开口的人:“我就是要先行一步,你想怎么样?不服嘛,”她看一眼杨掌工再看看那开口之人笑了,那笑容和福王的邪笑倒有几分相像:“不服你可以过来咬我。”话说完她再露齿一笑转身继续走人。

杨掌工气得脸色涨红,没有想到红鸾降为宫女之后会如此猖狂,她忍不住喝道:“你给我站住。”

红鸾还真是听话,说让站住她就站住了,再次转过身来:“我站住了,大人你想做什么?”她伸出手掌一指一指的屈起说道:“掌嘴?绑起打板子?还是罚我到那边去跪着?对了,还可以送我去尚宫局的。”说到这里她忽然面露惊容:“大人你不会是想咬我吧,其实我还是很怕疼的。”

做过乞儿的红鸾,曾经把一个胖财主气得当街吐血晕倒在地,站着说几句话还真让她有大材小用的份儿:因为杨掌工的口才实在是不佳,让她不能发挥出自己十成十的功力来。

红鸾看着杨掌工的脸由涨红变得铁青,收起惊容来摇着剩下的一指手指:“按照宫规大人你除了不能咬我想怎么做都是对的,只是奴婢问大人一句,你敢吗?”

杨掌工的脸由铁青再转为紫胀,狠狠的盯着红鸾:“你、你嚣张”

红鸾微一欠身:“谢大人夸奖,能成为慈安宫的人怎么也不能坠了太后的威名不是?你说我如果不嚣张一点儿,岂不是对不起慈安宫三个字。大人想说‘小人得志’四个字吗,唉,没有办法,小人就是得志啊,大人您也只能容让几分不是;奴婢在这里谢大人的容让了。”

她站直了身子:“如果大人没有其它的事儿,‘不想’赏奴婢几板子的话那奴婢就真走了。”

杨掌工气得全身直哆嗦,看着红鸾当真转身就走,嘴角都抽搐起来;她身边的人立时喝斥红鸾:“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跪下来向大人赔罪。”

红鸾这次没有转身只是侧身看着那喝斥之人:“我不跪下,要不你代我跪下、要不你就过来咬我好了,我都不介意。”

220章不用偿命

杨典工终于被气得开口了,伸出手来指着红鸾哆嗦道:“你、你…”除了这个字她却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宫中什么样人她都见过,可是却没有见过如此惫懒的宫女——就是太监惫懒也不会到此等程度。

慈安宫里的人要被责罚是要禀明太后、皇后的,没有太后或是皇后的话了,也没有皇帝的话,整个宫中有哪个敢责打慈安宫里的人?被皇帝知道不扒了那人的皮才怪:孝道啊,太后身边养得猫狗在宫里那都是圣物,更何况是人。

皇帝现在病重,宫中没有皇后,要责罚太后的人只能去回禀太后,但是这又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怎么能让太后为点小事就劳神生气,这也是罪过;如果被皇帝知道——皇帝现在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有太子啊,说不定就会乱棍打死。

太后是颐养天命的人,所以最好是她老人家天天都笑,哪里能拿小事去烦她老人家?再说了没有一个贵人是不护犊子的,因为你不护着自己人,那还能有自己人嘛;在此事太后当然也不能免俗。

除非是大是大非大错,否则哪个敢去找太后告状,绝对是她的人两分错,其余八分错全是状告人的;这还是在太后宫中,出了太后的慈安宫还要面对皇帝的责难——他母后的人你也敢动,岂不是坏了他仁孝的名声?

所以红鸾只是勤侍宫女,却是慈安宫里的宫女,这就不同了;当然了能在太后宫中伺候的人当然是妥贴的人,就算是猖狂几分也不会让人捉住把柄,更不会对人明说:我是太后的人,我就是嚣张你怎么样吧。

因此太后宫中的人得人尊敬的多,把人气得牙痒都少见;偏红鸾就是和太后宫的人行事不一样,明目张胆的对杨掌工及她的人挑衅:不服?不服你来咬我啊。只要是个活人就能被她气个半死。

红鸾很不耐烦的看一眼杨掌工:“大人有事儿就快点吩咐,奴婢也是很忙的,一会儿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如果有时间也要去贵妃那里走走,当然了太子殿下那里也是要去谢恩的。”

这叫什么,毫不掩饰的炫耀啊;宫中的贵人们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如杨典工如果没有传唤连太后、柔贵妃的宫门都进不去,何况是太子的东宫;可是看红鸾说得那般轻巧就好像是走亲戚串门子。

杨掌工紧紧的盯着红鸾:“好、好,你好。”

红鸾微皱眉头:“不是你一个人说过好,不过如此用力连声夸我的人,嗯,我想想;”她很认真的想过后抬头看向杨典工:“大人你还是不要如此说话的好,因为那些像大人这样说话的人,不死的也都残了。”

她用很好心的语气提醒杨典工,却让杨典工把牙硬生生咬出了血丝: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杨掌工当即咬牙大喝一声:“我们、走。”三个字都是自齿缝中挤出来的。

红鸾却笑着招手:“大人慢走,大人好走,大人要小心脚下。”随着她的话杨掌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头也不回的带着人怒冲冲走掉了。

杨掌工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当然不是全靠银子,她虽然被气得想生吞活剥了红鸾,却比谁都清楚她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因为责打红鸾出一口气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她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只能说她高看了红鸾,没有想到这小宫奴根本上不得台面,才沾慈安宫的边儿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了。

红鸾笑着转身清脆的、大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做乞儿的,除了会打架之外,当然还要有一张利嘴,再加上滚刀肉的性子——如此才是个好乞儿;红鸾做乞儿的时候,可是好乞儿中的好乞儿,气杨掌工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杨掌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脚下便又是一个趔趄,她知道红鸾是故意的,却也只能假作不知道。

转过角杏儿紧走几步:“姑姑,典工大人差点气死呢,这样、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妥,她自跟了红鸾还是第一看到红鸾如此行事。

红鸾微笑:“气死人又不用偿命,如果当真能气死她倒还好了;只是可惜我的功力不足啊,当初…”她忽然住口不语,当初的事情已经远去了,就好像古安平已经不再是她原来的安平哥一样,想也无益。

杏儿不明白红鸾的用心,不过她却极为佩服红鸾最终还是把到嘴边劝阻的话吞了下去:大人如此当然有她的用意。

在她和二丫、招娣的心中,掌院大人始终是红鸾;现在称红鸾为姑姑不过是权宜之计。

红鸾的眼睛却在扫来扫去,好像在找什么一样;在她看到一行人时眼睛发亮,带人就迎了上去。

小平子忍不住开口:“姑姑,这条路错了。”

“没有错,一样能走到的。”红鸾答得很干脆。

小平子看看刚刚的路:“姑姑,这边的路就绕远了。”他以为红鸾记不得路了。

红鸾却轻笑道:“这条路却是近路,你们就跟我走吧;一会儿,听我的话,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小顺子扯住小平子的衣袖不让他再开口大声应道:“是,姑姑。”

红鸾笑意更盛:“不用担心、不要害怕,出了事情一切有我;我说你们就要立刻给我做哦。”

小顺子二人不迟疑的答应下来,有什么可迟疑的:反正红鸾活他们活,如果红鸾有事他们也跑不掉;赌了,就跟着红鸾大人一条路走到黑吧。

红鸾看到的一行人已经走到不远处,前面的是两位女史,后面都只是普通宫人。

“姐姐们,你们可是让妹妹我掂记了几日呢,今天我们倒要好好亲近亲近。”红鸾笑着迎了上去。

221章来而不往非礼

迎面而来的两位女史一位姓季、一位姓冯,不是工司的人而是制司的人;她们两人都是自尽而亡的司制大人身边的人:红鸾为此可是给了杏儿不少银钱,就是为了把司制大人亲近的、身边的人弄清楚。

司制大人贴身的人当然被人送到尚宫局里去,不过红鸾并不认为司制大人所有的心腹之人、或者说是同为某位贵人卖命的“同僚”都被绑去了尚宫局;当然,她也不在意留下来是不是司制大人的心腹,她只要找到的是司制大人原来常用的人就成。

为此杏儿还弄了几张画像来,红鸾才能一见之下略略辩认就能认出她们是谁。红鸾识得她们但是她们却并认识红鸾,因此听到红鸾的话后两位女史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红鸾后,季女史很不客气的道:“你在哪里当差的,规矩不懂嘛,姐姐妹妹的,哪个是你的姐姐。”

红鸾草草行了一礼:“两位大人莫怪,猛得见到两位大人我一高兴便忘了行礼;大人这么匆匆忙忙是往哪里去,不知道有没有妹妹能帮上忙的地方。”她的言谈举止间并没有太多恭敬之意。

季女史两人这几天受尽了冷落,今天看到一位勤侍宫女也敢奚落她们当即便恼了;冯女史的性子比较火爆些,加上累积了许多的火气听到红鸾又自称为妹妹,她想也不想上前挥掌就打向红鸾。

她扬起手来就骂:“狗胆的奴才居然敢如此和我们姐妹说话,是哪个支使你来的,不要以为我们姐妹落难了就可以任人欺负旁人忍不忍得,你家姑奶奶我却是忍不得。”她心中的恼火正盛手下当然不容情,手掌都带起了风声。

红鸾早有准备也没有料到冯女史会说打就打,幸亏她近年来几乎天天争斗,虽然不会功夫但是身手却比常人灵活许多,及时向旁边偏头让过冯女史的手掌。

冯女史打空被自己的力气一带不由自主向前冲出两步,身形不稳之下她自己就叫了出来。

红鸾闪开冯女史的手掌后,也好像是稳不住身子腿脚伸出去,却正好伸到冯女史的脚后;她收腿时却是扫向冯女史的小腿,力气并不大但是却让冯女史再也收势不住,狠狠的跌向地面。

冯女史也只来得及把头抬高,却把胸腹间、尤其是胸前摔得极痛,在地上缓缓才换过气来爬起身来;她怒目相视:“你——”后面的话却被红鸾打断了。

红鸾已经收腿站好正在整理她的裙子,不紧不慢的开口:“来而不往非礼也,女史大人要赏我一掌,我还一脚给大人已经极为失礼了;有道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大人不要动气,我这就好好的报答女史。”

她说话时慢条斯理的,可是要动手时却极快且没有半点前兆,拳头就如奔雷般到了冯女史的左眼上。

不要说是冯女史一行人就是杏儿等人也没有料到红鸾会忽然动手,刚刚她分明就没有吃亏啊,按着她平日的行事应该不会再加上一拳才对。

红鸾打完收拳呼呼叫痛还不停的吹小拳头,对杏儿、小顺子等人报怨:“看,我的手都红了,好痛的。”她比那挨打的叫痛还叫的早。

冯女史终于捂着眼痛呼起来,不过宫里规矩大她现在又无靠山不敢大声叫嚷,只能小声的呼痛,全被红鸾的呼痛声完全盖住;不知情定会以为挨打的那人是红鸾。

季女史反应过来急步上前:“你好大的胆子,倒底在哪里当差的?”她现在还问红鸾的差事,就是想看看她们能不能招惹的起。

在宫中肆无忌惮行事的人都是有靠山的,十有八九她们现在招惹不起;但也并不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现如今也不是什么人都怕的;季女史的想法就是惹不起还躲得起,如果能惹得起定要扒了这个大胆勤侍的皮。

也亏得红鸾是勤侍,不然季女史就算是谨慎人也不会多问就让人扒了红鸾的皮,出了这几天心口的恶气才说:勤侍都是各宫各院才有的宫女,其它地方只有普通宫人而已。不过宫里的贵人们多了去,勤侍也不是什么很高的地位,失势的贵人她们根本不会放在眼中的。

红鸾看着季女史似笑非笑的道:“我在宫奴院当差。”

冯女史自然明白姐妹的心思,闻言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立时把你送到尚宫局治罪,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红鸾无聊似的摆弄她的手帕:“我没有哄骗两位姐姐啊,刚刚被降罪贬为宫女,这不是来尚勤局里见各位大人嘛;不想先遇到了两位姐姐,当真是有缘的很。”

季女史两人立时就误会了,喝身后的人道:“还不给我把这个胆大狂妄之徒拿下”她以为红鸾原本是勤侍现在被贬还没有来得及换衣饰:“你不想去宫奴院当差想寻死,我们就成全你。”

宫奴院里的宫女是人就可踩两脚的,只要不把人弄死通常都不会有人代她们出头;季女史说得狠却并没有想要红鸾的性命,就是想狠狠教训红鸾一番顺便能让她和冯女史心里痛快些:连日里受得窝囊气太多,很需要发泄一番。

季女史身后的宫女提醒她:“大人,这里是尚勤局。”

红鸾微笑看着点头:“说得对,这里可是尚勤局你们还敢放肆?还以为是你们司制大人在的时候嘛,我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走吧,免得招祸知道不知道。”

冯女史立时怒火被挑拨起来:“给我拿下,我要把她带回去好好的整治,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规矩,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上下。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动手,她们敢不乖乖的束手就缚,你们就给我打,打晕之后想怎么绑就怎么绑。”

红鸾看到冯女史身后的宫女有些犹豫,她微笑着轻声道:“给我打,只要留一口就好。”

小顺子等人可是早得了红鸾的吩咐,听到她的话立时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首当其冲的两个人当然就是季女史两人: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连打几拳在脸上,怒喝还没有出口她们就被人重重的踢倒在地上。

222章大闹特闹

红鸾并没有动手,她看到小顺子等人占了上风,虽然优势不明显但也不会吃亏,便左右一看拣平整干净的大石坐下,自袖中摸出一包瓜子来嗑;她一面吃着瓜子一面晃着翘起的脚尖,就如同她是在戏园子里看戏,看得那叫一个悠然自得。

看着看着红鸾便不肯只是看着了,她吐出瓜子皮:“小顺子,照着肚子打,打不死人却能疼死人,拼上全力一拳你也能放倒一个;”取出一颗瓜子放到嘴巴里又喊二丫:“你是女孩子,用拳能打得疼人?你的指甲呢,给我挠啊,对着脸狠狠的抓下去,三两下就绝对让人不敢围着你。”

她吃着瓜子不停的指点着,所言全都是她见惯的招术,落在旁人的眼中当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绝对是极为有用的。经过她的指点,小顺子等人如虎添翼啊,把季女史等人打得抱头多还手的少。

按理说红鸾的指点不只是落在小顺子等人的耳中,很多招术不止是她的人能用,季女史的人也能用;但是季女史的人都缩手缩脚,伸出手要抓挠招娣,却被招娣踹在肚子上痛得收了手,脸上当然也就被抓花了。

花鸾的人跟她有段时间,教了他们不少东西,最多所教的就是勇气二字:打架,输人不输阵,气势上绝对不能弱了;所以小顺子他们什么也不管不顾,打架嘛就是打到人、打得人求饶才叫打架——不需要讨饭、吃穿也不用愁的宫中乞儿打人帮就这样在红鸾手中成形。

季女史手下的人平常打人都是打那些不还手之人,任她们打任她们骂,此事她们是做惯的;但是和人对打她们这是头一遭,自然不会是小顺子等人的对手。

冯女史终于在被打当中偷得一丝空闲:“你们来尚勤局大闹的吗,小心你们的…”

红鸾看着她张口“噗”把瓜子皮吐到冯女史的脸上:“女史大人您真是英明,一猜就准,我们就是来大闹的。不但大闹,而且要大闹而特闹,继续给我打,打到她们求饶为止。”她又看向季女史:“不打人,我今天就不会来尚勤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