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可置信地喃喃:“不是吧,我没有这么衰的吧…”

走到自己的底座旁边,拿起药水,往底部看了一眼。

眼神随便一晃,看到了三个字。

魏北强迫自己集中注意,仔细确认一遍。

没有错,的确是,三个字。

五个嘉宾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瓶底“聂江澜”三个字赫然在目。

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想了想,魏北又觉得还是不能认命,走到树下,聂江澜的底座旁边,想看看那个瓶子底下的名字。

他回头问工作人员:“有人有纸巾吗?”

沈彤说:“我有,要做什么?”

“我想把这个瓶子拿起来看一眼,”魏北非常倔强,“看看底下是谁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聂江澜。

聂江澜点头,示意她可以把纸巾给魏北。

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沈彤道:“小心点。”

魏北抱着药水瓶,缓缓提起来,偏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纸张上“魏北”两个字,被透明胶非常工整地黏在最底下。

魏北非常缓慢地、近乎绝望地,将脸转向聂江澜控诉:“江澜哥!你怎么这样!”

聂江澜好整以暇,还有点不解:“我怎么了?”

魏北:“你是不是知道我刚刚换了我们俩的药水?”

聂江澜点头:“是啊。”

魏北心头涌上一阵凉意:“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男人答得轻飘飘:“你又没问我,我总不可能还远远跟你报备吧?”

真正说起来的话,要报备,也应该是魏北报备才是。

“再说了,看你那时候还挺有点得意,我就没有拆穿你。”

聂江澜装作很善解人意地继续补刀。

魏北觉得脚好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已经是第三次了。

什么不拆穿!骗子!都是这个老谋深算狡猾老狐狸的骗子!他仗着自己智商高就让别人随便玩,反正玩来玩去就只有自己玩别人的命!

“再说了,”聂江澜悠悠道,“我什么都没干,换药水的是你,发动攻击的也是你。”

意思就是,如果魏北不是换了个药水还拿出了枪,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魏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面子几乎都要丢光了:“………”

过了会儿,他继续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药水瓶其实是有名字的是吗?”

聂江澜抬眉:“是。”

“那时候跟我一起开的枪,打的却是树底下这个,装在你的底座上的我的瓶子。”魏北绝望地继续确认。

聂江澜:“是。”

“大家都以为是我赢了,我也这么以为,但你知道其实是你赢了。”

“嗯。”

魏北蔫儿了。

他掐了掐眉心,道:“OK,我明白了。”

聂江澜把他换瓶子的一切尽收眼底,并且没有拆穿。

等到他野心毕露,开始拿出枪射击的时候,目标点对准了放在聂江澜底座上的瓶子。

他以为那是聂江澜的,但聂江澜知道那是他的。

两声枪响只有一个瓶子破碎,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准的,是同一个瓶子。

聂江澜击碎了他的,而他也击碎了自己的。

这可真他妈让人绝望。

魏北站在原地没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们走吧。”

聂江澜起了身,顿了顿,又转过头,转了转自己手上那块腕表。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瓶子有名字的?”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魏北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没什么好话。

但他还是自作孽地问了:“怎么知道的?”

聂江澜:“最开始你把我瓶子打碎了,我捡了个新瓶子,新瓶子没有名字。后来导演组给我贴上了带我名字的标签,我才知道原来每个嘉宾都有固定的瓶子。”

魏北:“………”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年轻的生命中,骤然出现了一丝阴霾。

一开始想着用枪结束,是想着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最后一期了么,来个前后呼应是更好了。

现在的确前后呼应了。

只不过是前面被虐,后面也被完虐了而已:)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作孽,不可活:)

///

聂江澜出发往终点去,有人在后面抒发感慨。

“这告诉我们什么,跟谁玩都不要跟聂江澜玩,算计谁都不要算计聂江澜。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说,到时候就只有你被他玩弄的命。”

沈彤听着,抿唇笑了声。

后面的路很顺利,聂江澜乘船过河,顺着楼梯走上了高台。

正站上去揭开幕布的时候,两边“砰”一声窜出两道高高的烟花,直冲云霄,火花四溅,在半空中渲染开来,揉散成片,后又消弭。

沈彤举着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得停了几秒,聂江澜把吓到的她护到身后,往前面看去。

沈彤回过神后很快举起相机,捕捉这光怪陆离又绚烂的一刻。

烟花一簇簇,又从不远处的河面上点起,升到空中,像绽开的花盏,一朵朵蕴在天幕里。

沈彤缩了缩脖子:“这是过年了么…”

聂江澜回头看她:“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热闹。”

看到她缩着脖子,他又问:“怕这个?”

“不怕啊,”沈彤说,“就是离我有点近,有点吵。”

“那把耳朵捂上。”这人说得轻巧。

沈彤失笑地指了指手上的相机:“我还得拍照呢我,哪有手捂耳朵。”

“那我给你捂,”男人推到她身后,手合成掌,贴在她耳侧,“你拍照。”

近处远处的烟花声响都不甚清晰起来,他的手掌替她隔绝这个世界的嘈杂和吵闹,把她圈在自己前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不让她再受侵袭。

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他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手表指针走动的声响。

只要他开口,他说护着她,好像无论怎么样的环境,她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安心。

沈彤举起相机,恰好捕捉到后面几个嘉宾下船的照片。

元欢挥着手尖叫。

“哇——好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结婚了。”

任行拍拍他脑袋:“现在哪还有人结婚放烟花。”

“是吗?”元欢探出小脑袋,“我记得我很小那会儿下乡下住,经常听到放烟花声音,好像不管干什么他们都爱放放烟花。”

康南叉腰:“放烟花庆祝的吧,我们这都最后一期了,喏,获胜者都上台了,搞得跟要颁奖了似的,还不得放放烟花庆祝一下啊。”

“魏北,”康南叫他,“下船啊,你在船上干嘛呢,里面是有金子给你挖是吗?”

“奇了怪了,”康南大声对着摄像机吐槽,“我刚刚到这边的时候魏北早就到了,在那边树丛里猫着不肯出来,然后我让他上船也是扭扭捏捏,不知道在干嘛。现在节目不是都结束了吗,就算没有生命值药水被打碎了,也不应该…”

“闭嘴!”魏北用力踩着甲板下船,“都说了是我自己打碎自己的药水的,是个意外,别老一直提,我不要面子是吗?!”

“要要要,”康南笑,“那我接您下来好吗?”

闹过之后烟花放完,嘉宾全部在台上就位,沈彤在底下拍摄。

台上打打闹闹,康南和元欢一直在笑。

任行摘下眼镜,挂到耳后,笑着看着面前的摄像机。

导演开口了。

“今天,《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录制这六期节目,也感谢所有的行程配合和录制配合,节目录制不算轻松,环境也比较苦。”

康南打着哈哈:“有钱拿,这都不算什么的。”

魏北在后面掐他:“做人能不能别这么俗?”

“那你把钱给我?”

“…”

导演看着他们在台上闹,也不由得笑道:“魏北恢复过来了吗?”

刚闭嘴的魏北指了指自己:“怎么又cue我??”

“这期你受的伤比较深,”导演说,“当然,这些都是你单方面要去挑衅造成的。”

正因为导演第一句貌似安慰的话有些感动的魏北:???

导演:“因为是最后一期节目了,所以这期希望安排了‘后悔’这个环节。”

魏北:“之前把我们折腾的那么惨,我看你怎么圆回来啊。”

导演继续:“大家没有和聂江澜一起,所以没有发现,后悔过的嘉宾拿到的草丛地图,是绕了一条远路的。比起没有后悔的聂江澜,你们不仅时间上久了,而且要走的路也更加迂回。”

“这期节目也是想告诉大家,后悔本身就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还会浪费自己本拥有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的路更曲折。上一秒已经成为上一秒,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权后悔,所以不要因为后悔去浪费,远方还有更值得的事去完成。”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不要被无谓的后悔捆住了自己。”

短暂沉默了几秒,大家抬起手鼓掌。

魏北说:“还真的圆回来了啊。”

又咳嗽两声:“在这边,我说几句话。节目录到现在,虽然不是很久,但大家一见如故,感情也特别好了。节目里怎么做是为了节目,不管怎么玩儿,都不会影响现实里的感情,如果以后还能原班人马,我还会回来的。”

任行点头:“魏北说的是,无论节目里你诓我也好,我敲.诈你也好,大家都是兄弟,不会有隔阂也不会算得太细。各有各的成长,也各有各的思量,希望日后也有再聚的机会。”

元欢:“感谢一下各位哥哥对我的照顾,我年纪小,大家一致让我帮助我,我蛮感动的。以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康南:“大家都说这么多了,我也就不说了。节目我玩儿得很开心,也很谢谢所有工作人员,录制这么久大家真的都辛苦了,改明儿领了工资先出去好好吃一顿先,深山野林的委屈大家了。还有管饭的彭哥,其他都挺好,以后跟厨师说下,椒盐排骨少放点盐,挺齁的。”

底下有人在笑。

彭哥比了个“OK”。

四个人说完,大家的目光转向聂江澜。

一贯轻曼的男人笑了笑,说:“很感谢这个节目。”

他不爱煽情,这几个字已经很重,也已经足够表达。

感谢这个节目,带给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情谊。

也感谢这个节目让他知道,这点小小的困难和波折并不算阻碍,聂熠所希望的退缩,反而成为他所有千锤百炼后的坚持,还有梦被碾后的笃定。

最要感谢的,是节目和命运,把她带给了他。

“好,”导演声音放开,“让我们恭喜聂江澜拿到最后一期的冠军,也获得一线卫视的跨年solo机会!并且,在跨年晚会上,聂江澜不仅有十五分钟的展示时间,我们节目组也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请大家拭目以待!”

“惊喜?原班人马重聚吗?”元欢眼睛亮亮的。

“我不关心这个,”康南推推聂江澜,忽而扬出一个笑来,“跨年solo诶,你打算干什么?”

对聂江澜来说,唱歌和跳舞好像都不太可能,可跨年节目也无外乎就这几种。

聂江澜低头说了句什么,隔得有点远,沈彤没听清。

听了这个,康南忽然一惊,然后夸张地笑开:“我江澜哥不愧是我江澜哥,厉害,厉害。”

台上喧闹声不断,嘉宾们跟着导演的指引打板。

“《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录制,完美收官!”

元欢挥手:“以后再见啦。”

///

头天晚上,结束录制的时候太热闹,沈彤甚至都没什么要告别时的特殊情感。

直到第二天,自己出门拍摄练习,看到工作人员陆续离场的时候,才感觉到唏嘘。

是真的感觉到节目结束了。

今晚再也不用早点睡,明早四点半也不用再爬起来,急匆匆穿好衣服,拿起相机就出发。

到片场的时候再也不会那么热闹,所有的工作人员休息时候围在一起讲笑话和八卦,讲到什么尺度的还要看看摄影机是不是关掉了。

也不用操心前一天和后一天的节目内容,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人.质,是不是要拆.炸.弹。

这个世界上,我们所要面对最多的就是告别。

挥手这个动作在身体中被记录了无数次,甚至达成了肢体记忆。

但每当离别的那一刻,却还是不能够习惯。

她站在门口,跟工作人员挥手告别。

“你呢?你后面去哪啊?”有人问她。

沈彤说:“先去拍杂志,我还有个杂志封拍没拍。”

“噢噢,是《不凡》那个?”

“对的,本来是前段时间要拍的,但是因为节目拍摄延迟了一点。”

昨晚赵萱还在跟她对行程,大概说的就是《不凡》拍摄的一些注意点,还给她看了模特的很多照片,让她找找感觉。

甚至在最后,她还眨眨眼睛说:“《不凡》拍完,我们可就只剩一个杂志就大满贯了沈彤姐。这下是肯定比陶恙要快了。”

“说到陶恙,听说她已经完全销声匿迹,好像被封杀还是雪藏了。应该是彻底没办法,无法翻身了吧,她就没有继续留着耗时间了,不在这块儿了,应该是出国去了。”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她有个朋友爆料她金主什么的,说她去比赛还不忘犒劳金主,在寝室里被翻出包里都随身携带TT,你当时跟她一个寝室吧,是不是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