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祸水(三)

宫子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乞丐,这些乞丐倒是神通广大的带了个消息,说是昨日早上湖里似有落水者,只是距离比较远,看的并不清晰,不能肯定。

这个消息像是像是乌云遮住了贾家,每个人都是一副惊恐无措,担忧不已的样子,就连裴秋梨和苏晓也都开始隐隐不安。甄琅忻不眠不休的奔波着,时间越久,他的神志越加慌乱,甚至有些癫狂,白日跟着官府寻人,夜里带着家仆继续寻找,让贾家人感动之余更是担心若美人真的出事,琅忻会成什么样子。

“爹,岳父,你们依旧在家等消息。宫老板,麻烦你继续找那些牙婆、贩子们打听一下,最好贝州边界的也要问道。狄大人,官府那里就拜托你了。三位兄长还有文公子,你们还是留在贝州境内寻人,我现在带人去邻县找一找。还有大哥,你联络一下北边的马贩子们,他们的人脉也很广,请他们帮忙一下”天还未明,甄琅忻便是叫醒了全府的人,张罗着继续寻人,已经三天了,时间越久,危险便会越大。

狄光嗣晃晃悠悠的起身,本是病体,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整个人都消瘦憔悴不少,“我这就回衙门。”说着他抬步便走,可是走到门口身子一晃。

“狄大人小心”

“光嗣”苏晓下意识的上前,可是伸出的手到了半路,却又意识到什么的颤颤收回,眼里的担忧垂了下去。宫子听嘴角一颤,抿了抿,站了起来,道:“甄二少,你已经三日没有休息了,这样下去别说是找贾小姐,估计咱们都会一个个垮下去的。狄大人如今伤寒之体,晓儿跟甄二奶奶也都有些风寒之兆,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分成两帮,一帮寻人,一帮休息,隔日一换。这样既不会耽误寻人,也不会让大家太过劳累。”

甄琅忻虽是着急,可是抬头一看众人都是面无血色,也知这样不是长久之计,“那好,今日狄大人和贾家大哥、二哥,文公子,还有牡丹姑娘去好好休息。我怕美人遭了歹人迫害,牙婆贩子那里比较着急,就劳烦宫老板先累上一日,大哥照旧去北方,大嫂就帮着照顾家中饮食,小哥,贝州城内就靠您了。”

三瓣拍拍甄琅忻的肩膀,“妹夫放心,咱们一定能找到妹妹的。”

“嗯!”甄琅忻用力的点点头,“好了,大家出发吧!”罢,甄琅忻快步出了贾家。

宫子听扶着苏晓,细细的又嘱咐了几句才出了门。裴秋梨将大家都留在了贾家休息,一是大家在一起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二也是怕有什么突发状况。狄光嗣头重脚轻,想回去也难便跟着小厮去了西院客房,喝了碗药倒头便睡下了。

“苏姑娘,你也去歇歇吧。明日大家还要依靠你照顾寝食,今日定要养足精神才好。我已经让人熬了些去伤寒的药,你也喝一碗,此时万不能病倒的。”裴秋梨拉着苏晓也进了西院,苏晓也知现在的情境,不在客气,和衣睡下。

贾一瓣、贾二瓣和文蔓藤自然是各自回房,秋梨料理好家人,便聚集了贾家的丫头小厮,分派着他们去药房抓些补药给长辈们。还令丫头们多准备米粮,接着又让人去裴家果园送信,让裴家的家仆送果子去衙门,慰劳那些寻人的官差,分派好了,她又将所有的丫头都派去熬粥、蒸饭,不管是谁家的人,如今帮着寻人总是不能让那些人饿到,还有宫老板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要一一照顾到,人家才会更加尽心。思至此,秋梨忙是先将家中余下的干粮让人摆放在门口,凡是有回来报信或是歇息的人,先要让他们添饱肚子。

且说,这边秋梨忙得团团转,那边却是又出了事。贾二瓣回房刚要睡下,妻子杨氏便开始阵痛,原是要生了。他第一次当爹,一时间乱了手脚,还好大嫂炎氏正巧过来探望,忙是帮着喊了人,叫了一早就备好了的产婆。秋梨得信,分派了几个丫头,知道炎氏要照顾三个孩子,便劝她回去。又让其他人都快去休息,快慰了众人的心。杨氏痛了近三个时辰孩子才生了下来,婴孩的啼哭,倒是让愁云惨淡的贾家人露出了近日来完全消失了的笑脸。

不过,这短暂的笑颜并没有拦住噩耗的降临

子时。寻人的家仆都陆续的回来,甄琅忻的队伍最后进了门,不用问,只看他灰白的脸色就知道这日寻人又是无果。

“甄二少,先去休息吧!”休息过后的苏晓开口道。

甄琅忻摇摇头,“不用,我不累,一会儿我还要出城一趟。”

“不行,你这样子,迟早会倒下的,你倒下了,谁去找美人呢?现在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证明美人并没有出事。”贾一瓣起身道,“听大哥的,先去休息,我们都知道你担心美人,可是也要顾好自己,别忘了还有两只小耗子要你照顾呢!”

“大哥,我”

“别说了,大家都提起精神吃饱饭睡好觉,这样才能更快的找人。甄大少奶奶,还有苏姑娘,吩咐摆膳,咱们一起吃饭,吃好了就都去休息,养足了精神再去找人。”

“好。”苏晓和秋梨利落的领着丫头摆膳,众人虽是无心用膳,可顾着以后都强颜的坐了下来,低头扒着自己手里的米饭。孰料,这饭菜才上桌不久,一个衙差竟是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直嚷着找狄大人,说是有贾小姐的消息了。

未等狄光嗣走出来,宫子听的线人也跑了进来报信,说什么贾小姐被打捞上来了,让贾家人去认尸。

“认尸?!”

“认尸?!”

“不,你乱说什么?”甄琅忻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那线人的脖领,另一边,贾母已经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甄二少,冷静一下,还不确定,也许,也许不是美人,也许不是的”宫子听拉开甄琅忻,随即对线人道:“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去认。”

“晓儿,你照顾好老人家们,我和贾三少、狄大人还有甄二少去看看,大家不要慌,未必是贾小姐。”宫子听见众人都乱了阵脚,呵声指挥,狄光嗣出来之时,衙差要报的事也是这刚刚从湖里捞上的女尸之事。他一听,也是心有戚戚,忙是问清地点,随着众人飞奔出门。

大家一离开,文蔓藤在屋内便开始痛苦自责,“都怪我,我不应该把美人独自留下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是我该死啊!程爷爷,我对不起您啊!是我害了美人,是我”

程鹤年看着自己的爱徒这般伤心,不禁忙是拉他,“蔓藤,这都是定数,定数啊美人若是听我劝,早早嫁给你跟我回长安,就不会出这些事了呜呜我的美人啊”

“可是美人对我却是没有丝毫情爱,当她开口说心里只有甄二少一人之时,我已经不再抱任何幻想了,不过,若是知道如此,那日我一定会再三恳求,我不应该那么轻易放弃的”文蔓藤依依呀呀跟程鹤年抱头痛哭。

苏晓眼睛也是通红,本想上前劝慰,可是文蔓藤的话让她定住脚步,呆呆的立在一边,垂泪看着他们。

裴秋梨见苏晓发怔,心知她与美人相交甚好,定是心里难过,便自己一人张罗一切,如今贾家,老的老、小的小,杨氏又刚刚生产完,这美人若是真的出事,只怕一家子就垮了。还好家中早就备下大夫,又事前准备好了药材,贾母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秋梨料理好一切,让长辈们都回房休息,贾一瓣,贾二瓣,文蔓藤、秋梨和苏晓五人坐在厅内等着消息,一夜未眠不语。

天色蒙蒙发亮,贾三瓣跟宫子听晃晃悠悠的进屋,三瓣双眼失神,一进屋便一屁股跌坐在地,秋梨一见,心里已经一惊。贾一瓣,贾二瓣冲了上去,颤颤问道:“可是妹子?”

贾三瓣一张嘴,话没出口,眼泪倒是落了下来,呜呜不能语。一瓣、二瓣两兄弟傻傻的跌了坐下,一时间没了声音。苏晓缓缓走向宫子听,凝眉看他,宫子听郁郁开口,“尸体被泡的已经面目全非,不过从死亡的时间看来正好跟美人失踪的时间对上,衣着配饰都与美人无异,恐怕”

“不,这怎么可能?美人身手那么好,她还那么年轻,这不能,这绝不可能”苏晓颤抖的看着宫子听。

宫子听揽住她,“晓儿,冷静一下,也许是美人失足落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尽快给她准备后事吧!”

另一边,文蔓藤扶着贾三瓣起身,“三位哥哥,节哀顺变。家中还有老人,三位要坚强一些方好啊!”

贰拾生死(一)

贾美人语录之十九:“每个女人都是自私的,而自己就是最自私的那一种,这一点我否认。”

“美人啊我薄命的女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美人”

“妹子,你还没见过刚出生的侄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呜呜我的美人你好狠的心,让外公白发人送黑发人,美人呜呜”

“小姐,绿稠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你放心的去吧,绿稠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让他们遭到后娘的欺负,绿稠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呜呜小姐,你走好啊”

架上的女尸被泡的面容狰狞,根本看不出容貌,不过那一身破碎粉衣褂裙和银饰步摇到却是美人的,贾家人哭成一团,贾母更是晕过了好几次,甄家长辈也都是匆匆赶来,见此情景,都是悲痛不已。

甄琅忻整个人堆在角落,不言不语,狄光嗣见他这般,心生恐惧,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来。苏晓倚着宫子听,双眼无神,听着贾家人的哭声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文蔓藤倒是镇定一些,他扶着程鹤年,低声劝慰。

裴秋梨受贾一瓣所托为美人张罗后事,“文公子,伯父、伯母还有哥嫂们都伤心的难以自缢,你跟贾家也算是旧相识,美人的后事我一个女子也不能全然的张罗开来,若是有什么遗忘,还要文公子在侧提点一二可好。”

文蔓藤将程鹤年扶回房内,见裴秋梨拜托也不推诿,“甄大少奶奶放心,我自当尽力,外面采买的事就交给我,家里灵堂的布置还要你多费心。”

二人分工完毕,文蔓藤便忙是出门采买丧礼的一些用品。麻衣,白布都裁剪好分到个人手中,贾三瓣难掩悲痛的拿着甄琅忻的麻衣,“琅忻,美人走了,你就送她最后一程吧!”

甄琅忻似未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狄光嗣见此,忙是蹲下,“甄二少,若是悲痛就哭出来,你可别忘了还有两个小的要你照顾呢。”

甄琅忻听见“小的”二字,身子僵硬的动了动,缓缓抬头盯视着贾三瓣,眼里的犀利从未有过,他声音冷冷的,“你认为那是美人嘛?”

贾三瓣一听,眼眶一红,“妹夫,别这样”

甄琅忻哼笑一声,侧过头看向狄光嗣,“狄大人也认为那就是美人吗?”未等狄光嗣言语,他便晃晃悠悠起身,犹如醉酒的人一般,腥红的眼轻蔑的看着尸体,嘶声叫道:“那不是美人,绝对不是!”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跑出贾家,跳上门口的马向湖边奔去。

苏晓大叫“不妙,快去追甄琅忻。”宫子听狄光嗣以及贾三瓣才恍然,飞奔着追了出去。

苏晓也跟了出去,本要同行,可正巧碰见采买回来的文蔓藤,被其喊住,“苏姑娘,狄大人他们是去哪里啊?”

“甄琅忻发疯似的冲了出去,他们去追。”苏晓应声,随即塌上马镫的脚又放了下来,见文蔓藤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晓慢慢靠近,“文公子,不知美人在何处?”

“额?美人不是在里面吗?苏姑娘怎么怎么会这么问呢?”文蔓藤被苏晓问的一慌,神色有些异常。

苏晓垂下头拭泪,“我自是知道美人在里面,我是问美人到底是在何处遇害,最后见美人的是文公子,美人与我有恩,我们又似姐妹一般,不知文公子可否把美人最后的几句话告与我,让我慰之。”

听完苏晓解释,文蔓藤心才是放下,表情也松了松,“自是可以,苏姑娘节哀,美人去了,我也是悲痛欲绝,只恨与她无缘做夫妻,其实蔓藤恨不得与她同死,下一世也好再聚”

“死者长已矣,公子也节哀。”苏晓含泪道,“咱们进去细说吧。”

文蔓藤和苏晓进到内厅,先是把买回来到东西交到丫头手中布置,二人便坐了下来,裴秋梨弄好了香烛听闻文蔓藤要说美人最后的言语,也凑了过来坐下细听,只当缅怀。

“我与美人到了湖边未等上船我便先是吐露了心声,谁知美人竟毫不考虑的拒绝了在下,还说她已经嫁给了甄兄,便是甄家的人,那些离家之事,不过是她与甄兄的玩笑而已。她的心里只有甄兄一人,绝不会再嫁的。我听后心情低落,便说不想游湖了,美人却说要自己游湖让我先回去。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文蔓藤一副悲痛模样很是难过,“在下真的好后悔,不应该留美人自己的呜呜在下失礼了”

苏晓看着文蔓藤痛哭流涕的样子,倒不似先前的悲伤,只是浅浅的凝眉,“文公子如此伤心,别自责,美人不会怪你。看你哭的狼狈,梳洗一下去吧!”

文蔓藤掩面起身入内梳洗,苏晓的面容却是悲戚全无,她猛地起身向外走去,就连裴秋梨在后喊她都是未闻。

苏晓出了贾家,本想去湖边找甄琅忻等人,可略一思索,却是打马向司马府奔去。申时一刻,狄光嗣一回司马府便知苏晓在此,心里满是讶异,“晓儿,你怎么来这了?”

苏晓敛住神色,“狄大人,我是来报官的。”

狄光嗣被她一声“狄大人”叫的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疼意,“晓儿,咱们之间非要这样吗?”

苏晓咬着下唇,强忍着涩意,吞吞口水压下眼泪,现在最重要的是美人的安全,其他就以后再说。“光,光嗣,你认为那具尸体肯定就是美人嘛?”

“你怎么也这么问?”

“还有谁这么问?”苏晓惊讶的问道,莫非是甄琅忻?

狄光嗣转身坐下,面色沉重,“连你都这样问,看来事情真的有些蹊跷了。甄琅忻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是美人,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宫子听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现在,也就是说已经有四个人认为那具女尸未必是贾美人本人了。”

苏晓一听,心里大喜,越多人这样认为,疑点便是越多,而美人的生机也就越大,“光嗣,光是咱们认为是不够的,怀疑都是要有理由的,也许美人真的还活着。”

“美人一定还活着!”苏晓话音一落,门口的肯定之声便是传来,只见甄琅忻和宫子听阔步入内,苏晓一见宫子听脸上微微僵硬,一丝歉然跃上,“子听”

宫子听淡淡一笑,显然并没有怪她之意,前身上前拉她坐下,“原来晓儿也有所怀疑,早知道就和你同来了。”

狄光嗣见他二人相握的手,不自然的别开脸,轻咳一声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不妨说说自己心里的疑团,若是能找到美人,就是万幸了。甄二少,你先说。”

甄琅忻难掩倦容,他抬头看着狄光嗣,摇摇头,“感觉!我没有伤心的感觉,那具女尸根本就不是美人,我感觉不出她是美人。”

狄光嗣微微皱眉,看向宫子听,“宫老板不会也是靠感觉吧?”

宫子听道:“我与贾小姐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来的什么感觉呢?不过,我的疑团似乎比甄二少的感觉要有用一些。我的人说在美人游湖那日似乎见有人溺水,可是太远没看清。而女尸尸体告诉我们的死亡时间,似乎跟贾小姐很符合,另外再加上那些贾小姐的饰物和衣着,咱们才肯定那是贾美人。可是大家是不是忽略了一点,溺水的人一定会呼救,挣扎,这是人的求生本能,而女子的饰品,尤其是头饰是很容易的掉落的晓儿,你帮我一下。”宫子听说着站起身,把住苏晓肩头,示意她大力的摇头。苏晓照做,头上的步摇没摇几下便掉了下来。“看,只是摇几下头步摇就会掉落,更别说在水里,全身都在挣扎了。可是那女尸身上的饰品却是一件都没有少,最令人怀疑的便是,那些饰品还插在她的头上。”

狄光嗣赞许的看着宫子听,再一次对他另一眼想看,若不是因为晓儿,他们也许还真的会成为朋友。甄琅忻听到此,眼睛发亮,“那就是说我的感觉没错,这具女尸根本就不是美人!”

狄光嗣点点头,“还有那女尸的衣服也在告诉我们她也许不是美人。就像宫老板说的,尸体的饰品戴的太整齐,很可疑。反之,尸体的衣服穿得太狼狈也很可疑,我仔细的看过,衣服从里到外都被撕烂,简直是拼接到身上一般,可是在水中就算是被岸边的枯枝石头挂到,也只是外衣破损,不可能连衬裙都被撕开,更何况撕裂最严重的便是腰部。”

宫子听接道:“从这两点就可以看出,这尸体是被人移花接木过的,不过最可疑,也最令人猜不透的是什么人会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若是绑架应该向贾家或是甄家要赎金才对,若是私仇,此刻那女尸应该是真正的美人才对。”

狄光嗣也是蹙起眉头,“这点我也在想。”

甄琅忻哀声叹息,“到底是谁绑走了美人呢?她功夫不差,脑袋又那么聪明,不可能被轻易绑走才是啊!”

苏晓冷眼看着,嚯的起身,“大家不用想了,我知道是谁!”

贰拾生死(二)

甄琅忻哀声叹息,“到底是谁绑走了美人呢?她功夫不差,脑袋又那么聪明,不可能被轻易绑走才是啊!”

苏晓冷眼看着,嚯的起身,“大家不用想了,我知道是谁!”

“是谁?”甄琅忻忙是问道,狄光嗣和宫子听也把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苏晓身上。

“文——蔓——藤!”苏晓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可她一说完,甄琅忻跟狄光嗣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虽然我也很讨厌那个人,可是若真是他,他又怎会回到贾家呢?还有,他喜欢美人,不可能害她的。”甄琅忻先是说道。

狄光嗣接着道:“他是最后见到美人的,我起初也对其有所怀疑,可是推敲了他的供词之后,并没有任何疑点。而且在找美人的时候,他起初几天跟着我们大范围寻找,甚至一些我们没有注意的地方还是他提醒,他心急态度,还有他当时往返的时辰以及程师傅帮他打的供词,总体来说,虽有疑点,可是并不大。”

“晓儿,你为什么认为是他呢?”宫子听提出疑问。

苏晓抿唇,看着他们三人,“如果我说是凭感觉呢?就像甄二少坚定那女尸不是一样的感觉呢?”

一阵静默,无人应声,苏晓黯然,她也知自己的怀疑有些唐突,可是似乎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真凶就是文蔓藤。她先是看向狄光嗣,“我与美人相交这些年,她的喜好也许我不甚了解,可是她的性子我却是摸得一清二楚。文蔓藤说美人对他说什么心里只有甄二少的话,我就开始怀疑他。甄二少,我唐突敢问一句,自你们成婚以来,可听美人对你说过什么爱语吗?”

甄琅忻拧着眉头,张张嘴后摇了摇头美人似乎真的没说过,平日里相处,别说爱语,连句软话都是要带着刺。

“美人怀孕时,我们倾谈过一次,说句不好听的,美人就是是那种绝不吃亏的女子,她自私,自私到宁愿她负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负她。试问,这种女子会说什么‘进了甄家就是甄家人”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人,在容不下别人’的话吗?”

“也许她只是想拒绝文蔓藤才故意那么说的。”狄光嗣提出异议。

苏晓嘴角一挑,叹息摇头,“美人不会,我说过她是自私的,任何有肯能破坏她幸福的人,她都不会加以颜色,她的拒绝只能直白,甚至又狠又准,绝不会为了什么照顾别人感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在这一点上,甄琅忻可谓是深有感触,美人的嘴巴向来是不客气,被苏晓这样一说,他倒是也开始怀疑文蔓藤。“苏姑娘,那你说文蔓藤绑了美人到底是为何啊?”

这一回,苏晓也想不通,只道:“我也是凭着对美人了解,才会对文蔓藤产生怀疑。不过文蔓藤的目的何在我还真是猜不透,若是说他想对美人不利,那尸体应该是美人才对;若是说他只是想独占美人,那那具尸体倒是说得通,可是他干嘛还那么尽心的帮着你找人,安抚程老爷,不快快的找理由离开这里呢?总之,这个人似乎城府很深,令人摸不着猜不透,若是能查查他的底细就好了。”

“狄大人从长安来,那文蔓藤也是从长安来,不知狄大人可知他的底细?”宫子听冷静的问道。

狄光嗣叹了一口气,“文家在长安倒是有些根基,不过文蔓藤不是文家的嫡孙,地位不上不下,我也是隐约听说他是程鹤年,也是美人的外公的徒弟。好似跟着程老爷学了好多年的画作,但他并不跟着程老爷出门应酬,好像是个蛮低调的人。但是坊间都有传说,程家的画坊要是要留给美人的,可是美人不喜画作,程老爷有可能会让他这位爱徒做下一任坊主。”

“这个传说不假,这次外公来,也是听说我与美人发生了矛盾,想让文蔓藤入赘到程家的。先前,外公还说想让两只小耗子姓程的。”甄琅忻补充道。

“这样说来,很有可能是文蔓藤见程鹤年对你的态度越来越缓和,再加上那日美人倚着性子狠绝的拒绝他,他一时气不过,便绑了人。”

宫子听听着狄光嗣的推断,摇摇头,“我倒觉得像是预谋好了的,不过不管怎样此刻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要如何找到美人啊!美人在他的手中一日,便多出一份危险,先救出人才是上策。”

甄琅忻连连点头,“狄大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将那厮押到衙门啊?”

“不可,一个是咱们的证据不足,若是打草惊蛇反而麻烦。”苏晓忙说。“倒不如咱们一面暗中观察他,一面继续找人。”

“晓儿说的没错,估计他不能有同党,若是他一人,定会有给美人送吃的时候,咱们只要跟住他,一定能找到。不过,绝对不能让他起疑。不然,恐怕美人就危险了。”

狄光嗣思索片刻,吩咐几人任务,“我去追查女尸到底是何人,宫老板就负责看住文蔓藤,甄二少和苏晓不能动,你们是美人的好友和丈夫,定要悲伤至极,不能让他怀疑才是。甄二少可是装疯扮傻不让丧礼举办,苏晓就帮着安抚贾家人拖住文蔓藤。”

“好!”四人说定之后,便各司其职,甄琅忻装作晕了过去被宫子听和狄光嗣抬进贾家,贾家人一见伤心之余都忧心琅忻该如何。苏晓帮着裴秋梨安抚家人,故意将更多的外出机会让给文蔓藤,见其防备松了几分,心中自是暗喜,却无从表现出来。次日,甄琅忻继续胡闹,似疯似颠,不让任何人碰棺木,口中念念叨叨让人见了更是心疼。程鹤年见他如此,也是心生悔意,想着当初还不如让这两个孩子恩恩爱爱。

家里翻天覆地,外面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狄光嗣派人四处探访有无失踪的人口,宫子听更是发动了大量的人四处安插眼线,让文蔓藤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

文蔓藤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怀疑,此时他反倒暗喜计划进行的出奇顺利,甄琅忻如今疯癫的吓人,估计美人就是出来,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傻子。现在就等那个假女尸的丧礼一办完,他再偷偷的将美人运回长安,三年五载之后,美人的人和心都是自己的了,那时候别说是一个程家画坊,恐怕贾家的产业他也能分一杯羹。

文蔓藤喜滋滋的进了酒楼,已经三日未去看美人了,估计那些馒头美人都吃腻了,今天就给她带些烤鸡,还有鱼,美人最喜欢的。买好了吃食,文蔓藤打马向郊外湖边跑去,这些人就是愚蠢,邻县都找了,偏偏不仔细的搜搜湖边附近,不过,还好他们都是愚蠢的,不然自己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躲过搜查。

到了湖边的一片民居,文蔓藤绕到最后的小道,走了半里路,只见一个荒芜的院子,左右探查一眼,他小心的推开院门,一座大宅上着锁,文蔓藤嘴角一挑,这鬼屋还真是最好的盾牌,畏惧鬼神的那些愚人都不敢靠近。

他放下手中的吃食,掏出钥匙,“美人,我来了,这回给你带了鸡和鱼,你不用在啃馒头了,等你家发完丧,咱们就回长安,到时候你想哎?美人”文蔓藤念叨着进了屋,可是屋内原本应该被绑扎在椅子上的人却凭空消失,唯有沾着血迹的绳子和倒了的椅子。梁上挂着的馒头被咬的只剩下一点点,他慌乱的拿着绳子,鲜血还没有凝固,看来是刚跑的。门锁好好的,文蔓藤丢下东西,沿着四处查看,忽见一扇窗户似有一动,他眯起眼,慢慢靠近,想跑没那么容易。

贰拾壹终(一)

贾美人语录之二十:“宁愿红颜祸水,也绝不能红颜薄命,总不能自己一命呜呼,放着孩子、相公在世逍遥。为了家庭团结,一定要秉持‘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精神!”

美人看着吊在梁上的馒头心里发堵,天煞的小蚊子,居然想出这样的招数,难道他不知道仰着头去咬馒头很狼狈吗?别让她逃出去,等她一出去,一定要那只蚊子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祸水”。

哎,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还真就饿得慌。不得已,美人只得仰着脑袋,艰难的咬了一大口馒头,在低下头大力的咀嚼,还真他妈的不是一般的难吃,老娘这辈子再也不吃馒头了。

填饱了肚子,还是接着办正事要紧。美人被反绑在椅子上的手小心的蠕动着,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哎呦痛死了,痛死了。别让我出去,出去非把那只蚊子的指甲都拔掉不可!”她细声骂着,额上慢慢的渗出细汗,可是眸子里却透着喜悦。

片刻,只听细微的一声“啪”,美人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手臂用力一挣,绑住她的麻绳缓缓散落,她甩动已经僵硬的手臂,十指不出意料的满是血迹。起初几天她一直在找可以割开绳子的利器,可是那蚊子居然把这屋里都搬空了,别说利器,软器都不见一点。自己身上的饰品也被摘个精光,不过,还好自己养了十指尖尖的指甲,只要闲下来她便用指尖大力的尅麻绳,食指的断了就用中指,中指的断了就用大拇指,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尅断了。

等手臂有了知觉,美人快速的蹲下解开脚上的麻绳,接着大力的敲打腿部,几日未动,浑身都像是不听使唤的僵硬异常。身子才能站起,孰料门外竟传出声响。美人跌跌拌拌的向窗口跑去,此刻要是被逮到就前功尽弃了,推开窗子,她拧着眉毛爬上窗框,窗子距离地面也就一米多高,要是在平时美人早就潇洒的跳下去了,可是在被绑了十天的情况下,再加上门外已经传来了文蔓藤的声音结果,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直直的跌了下去,慌乱间,她那已经是血迹斑斑的手用力□了窗下的泥土里。 “嗯哼!”美人闷哼了一声,双手先是落地支撑了一下,然后再屁股落地,之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嘶!啊!——”美人倒抽一口气,不仅仅是指尖那似尖刀在刺的疼痛,手腕在落地时“嘎嘣”的一声也不是盖的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听到门“吱”的声音,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呼吸都屏住了。

文蔓藤在屋内喊了几声,便没了声音,美人的心似要跳出来一般,静极了的屋内,脚步一点点的靠近,美人咬住下唇,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抓住一把泥土,随时准备丢出去

突然——“嘭”的一声,接着大量的脚步声涌了进来,美人顾不得别的,趁机撒腿便跑。头都不回。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后巷,好似天助一般,后巷竟聚集了大量的乞丐,自己一身里衣已经乌漆麻黑,再加上多日未曾梳洗倒和那些乞丐并无二样,混迹其中还真是让人不易察觉。

不过,这群乞丐很是令人奇怪,都围在后巷一动不动,美人不能再等,拉拉身边的一个老者,“大叔,往东边怎么走啊?我有点转向了。”

那乞丐大叔咧嘴一笑,“丫头,这还没立功呢,就急着去东边贾家拿赏了?宫老板说了,这次赏钱他包了,不用去贾家了。”

美人被说的一头雾水,若是不猜错这东边贾家应该说的就是她家,可是什么赏钱啊?还有那宫老板难道是苏姐姐的那个相好?美人假意憨笑一下,眼睛一转,“大叔,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不是想先去看看嘛!”

乞丐大叔垫脚看看前面,想了一下,“算了,看你这丫头一身的伤,先去贾家也好。”他抬手指了指,“就是那边,沿着湖边走就行了,你去了顺便给甄二少带个信,就说这边事成,说不定能得个大红包呢!到时候,别忘了分给老爹一份啊!”

美人连连应声,按着大叔指的方向快步走去。心里却是琢磨着这些乞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知道“甄二少”呢?这边正想着,一匹快马从身边奔过,险些伤了自己,美人回头想要大骂,可一见那马上的人,先是一怔,接着大叫道:“站住,站住,甄琅忻,甄琅忻我在这,我在这啊”

可那大马绝尘而去,丝毫未曾看见美人。美人有气无力的坐到地上,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又是难过又是委屈,“笨狼,臭狼,瞎眼狼,真是没用,没用死了”

“美人”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美人哭骂,美人怔怔的抬头,还未看清,身子已经被卷进了那熟悉的怀抱,呜咽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终于找到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脸颊上热热的水滴并不是自己的眼泪,美人僵硬的仰头,看着那个被自己骂作“笨狼”的男人,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心头一暖,想要开口,可是身子似乎没力气似的软了下去“美人美人”耳边只回荡着那惊恐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

美人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那熟悉的床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只笨狼已经把自己带回家了。屋内发散了香枝的味道,绿稠似乎是累极了的趴在圆桌之上,美人伸伸胳膊,骨骼好似都被打折又重接的似的,“嘎嘣嘎嘣”的响着,十指都被包扎了,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散发着一股跌打酒的味道。

看来自己还真是受了重伤啊!美人“哼”笑一声,慢慢起身,小心的披了一件外衣,踱步向外走去,不去惊动绿稠。府里似乎没有什么人,美人从自己的院子走到大厅都没有见到一个丫头,正是疑惑间,她猛然看见厅里居然设了灵堂,难道家人谁出了事?心尖一紧,可一细看,美人更是吓了一跳,那灵位之上,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死了不成?

不会的,她怎么会死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倒在了那只笨狼的怀里啊!那只笨狼还哭得一塌糊涂,自己怎么就死了呢?

难道是梦,不对,大大的不对。美人惊恐的上前细看,再三确认,呜呜,那牌位上的名字真是自己没错。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可是什么时候死的啊,她还没交代遗言呢!美人越想越是伤心,不禁呜咽出声,“我怎么就死了呢?我死了,那只笨狼不知道要怎么逍遥呢,还有两只小耗子,谁来照顾啊?万一那笨狼给他们娶了后娘,我的小耗子岂不是要遭了毒手,不行,要死一起死,老天啊,要不你让那笨狼也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