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见有人走近,叼住焦木枝撒腿就逃,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程依的视线内。

这事挺奇怪,但程依并没有太过在意,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被烧死的童男童女身上。

族里已经选出了童男童女人选,一个是死了父亲的,一个是双亲都得了瘟疫的,两个孩子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望着正拿绳子绑他们的族人,可怜兮兮地哭求着,无奈他们的哭声并没有阻止族人们的动作,很快将他们两人牢牢绑住。

女孩儿的母亲放声大哭,她想抱一下吓得直哭的女儿,结果被族人们架住身体无法上前。

程依看到这一幕大惊,奔跑上前大喊:“松开他们!”

阿蛮见状赶忙拉住她大喝:“你别管这事。”

“我怎么能不管?他们的命根本挽救不了什么!”若两个无辜孩子的命真的能救整个族人,那程依就算再难受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她现在非常明确地知道这样是没有用的,这如何能让她无动于衷!

族长走过来,拧眉严肃地训斥道:“不许耽误我们祭神!再捣乱就打断你的腿!”

阿蛮赶紧捂住程依的嘴,向族长道起歉来,保证自己会看牢程依不让她轻举妄动。

“哼。”族长狠狠地瞪了程依一眼后走开,命令族人将童男童女带去巫医房前让她看是否满意。

族长带着族人走远了,阿蛮才放开紧箍程依的双手。

“呜呜。”程依瘫坐在地上捂住嘴哭起来,那个死了双亲的小男孩儿曾帮她洗过野果,他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小虎牙,可爱得紧,有次阿蛮偷亲她时被他看到了,用食指刮着脸对她做鬼脸说“羞羞”,现在想来那些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的时间,这个可爱的、乐于助人的小孩子便被烧死了…

阿蛮知道程依难过,他也不想可爱的孩子死,可是他们不死就意识着会有更多的族人死,不管巫医的这个方法能不能救得了整个族人,但总要一试才会知道结果,这个时候谁去阻止谁就会成为整个族人的公敌,而他,不想程依成为族人们愤怒讨伐的对象。

晚上程依没有胃口吃饭,她在部落附近不停地走着看着,明知自己这般漫无目的地走无剂于事,可还是想试一试,那两个鲜活可爱的孩子不能被族人残酷地烧死。

程依不吃饭,阿蛮也不吃,陪着她四处走,他不知她在寻找什么,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着,以保护者的姿态。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只小兔子来,它两只前爪正抱着不知从哪里拖来的焦树枝辛苦地咬着,见到有人来吓得撒腿就跑,跑两步犹豫了下又不故危险地折回来,将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焦树枝叼起后飞速逃跑。

程依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突然停下脚步,这不是第一只举止奇怪的兔子了,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他们刚从山上回到部落那天她与女人们一起去远处摘果子,有几个女人捉到几只走路会跌倒的野兔,当时她怀疑兔子病了劝女人们扔掉她们,结果被女人们耻笑,她想起第一个因瘟疫而死的女人就是猎到“病”兔子的那个人!她记得另外两个猎到兔子的女人在第一个女人死去没几天也相继离世。

“阿蛮、阿蛮!”程依激动得抓住阿蛮的手臂,颤着声音问,“你这几天可有注意到兔子的异常?”

“兔子?”阿蛮闻言拧眉思索了会儿,不确定地道,“前几天打猎时路上看到好几只死了的兔子,很瘦,身上却没有伤,像是饿死的。”

“现在呢?现在还有‘饿’死的兔子吗?”程依相当激动,紧紧掐住阿蛮的胳膊追问着。

“现在?好像没有了。”

程依喜极而泣,扑进阿蛮怀中牢牢揽住他的脖子大叫道:“我知道怎么救族人了!”

几番巧合下来,程依很确定族人这次染上的瘟疫与兔子有关,前阵子有兔子陆续死去,现在见到的每个兔子都生龙活虎的,最关键的一点是它们在吃焦木头!若它们吃的只是普通的果子,程依绝对不会发现这一点,那焦木头根本不是食物,所有生物都不吃它,而不只一个兔子在宝贝地抱着它们啃,这说明这焦木头有着填饱肚子以外的功用——治病!

阿蛮一脸震惊地望着程依,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你能救得了族人?”

“嗯。”程依用力点头,拉起阿蛮的胳膊便往族里的方向跑,激动地说,“我们回去烧火,让病人们舔焦木头。”

阿蛮被程依的情绪鼓舞了,嫌她跑得慢,扛起她往族里飞奔,只要能救活族人,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木炭不能吃的,只是这里为情节需要当能吃吧,亲们可以想像成这里的树木与现代的不一样,也可以想像成是中了瘟疫的病人体内有一种病菌,这种病菌可以化去木炭中有害人体的物质,嘻嘻。

31

程依知道这炭吃起来对人体有害,对动物应也没有好处,但兔子却吃得那么高兴,还因为吃了它变得越来越精神,这说明这炭并非如她所想的那么有害,至少对得了瘟疫的生物来讲无害,为何会这样?也许是这个时代的树木与现代的不同,烧焦的木头没有任何的有害物质,又或许是动物体内的瘟疫所包含的某种病菌能化去木炭里的毒素,形成“以毒攻毒”之效。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对兔子无害的东西对人体应该也是无害的,就算有害也要试!不试也会死,试了还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活的希望!

连续两次碰到兔子啃焦木枝,那枝子就是普通的树枝,部落里生火时就用它们,这附近只有一个部落,就是阿蛮和程依所在的卡桑部落,想必兔子们吃的焦木枝是来自族里的。

阿蛮与程依回去后抱过当天用剩下的树枝子堆在一起烧起来,那些长木枝都被他们弄成两半去烧。

燃烧着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现在天已经黑了下来,明亮的火光将周围都照亮了,阿蛮与程依蹲在火堆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火苗,只感觉那燃烧着的火就像是希望与光明,多燃一会儿仿佛拯救族人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所有树枝的一端都烧成焦状时,阿蛮将火灭了,拿着扇子扇了一会儿,等木枝不烫了时,两人抱起这堆树枝去了隔离房,进去前程依交待阿蛮戴上口罩。

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但病人们都没有睡,瘟疫折磨得他们无法入睡,几个病患的家人因为疲累正打着盹,看到程依他们进来时立刻睁开眼。

“你们吃这个,吃了后病就会好了。”程依将焦树枝分给病人亲属,让他们喂给病人们吃,剩下的没有家属照顾的人则由她来说服。

程依原本以为病人们不会轻易听她的话吃这匪夷所思的东西,谁想没用她怎么费口舌,在说了这个能救他们后,病人们居然很配合地张嘴啃咬起来,刚患病症状较轻的人自己拿着焦树枝吃,病重的则由程依一个一个地喂,她负责喂女人这边,阿蛮去别的屋去喂男人们吃了。

程依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虽然已经肯定这东西能治瘟疫,可是在没有看到效果这前还是很担忧,不知道每人吃多少焦树枝能好,又不能抓个兔子来问它们这件事,这个只能靠观察来判定,究竟几天能好也不知道,只希望能立刻见到效果,否则她怕巫医又妖言惑众地多祸害几个可怜的孩子。

女人和孩子的抵抗力相较于成年男人来讲要弱很多,是以得病的女人和孩子占大多数,占了四间屋子,男人们只占两个,阿蛮喂完病患们出来时程依还没有出来。

等程依喂完所有病人吃了几口焦树枝已经半夜了,两人将所有枝子抱出来放回平时吃饭烧火的地方。

“我们去找阿达吧?”程依虽累得满头汗,但表情却因为希望而泛着喜悦。

阿蛮皱眉想了想,最后点头拉住程依的手往族长的房间走去。

族长夫妇正在睡觉,阿蛮离房门口十几米远时停下,大喊:“阿达、阿母。”

一连喊了好几声,最后吵得族长睡眼惺忪地臭着脸出来:“大半夜的喊什么?!”

阿蛮领着程依上前,带着愧意向族长道了歉后便将焦树枝的事提了出来,声称这次族人们有救了,要族长开口不要烧死那两个孩子。

“荒谬!”族长闻言大怒,大骂了阿蛮一顿后狠狠地瞪向程依,“你少挑唆阿蛮做坏事,巫神开口索要童男童女,我们就必须送,什么都别说了,回去!”

“阿达!请您相信我们。”程依害怕族长,但人命关天,她毅然将畏惧抛到了脑后。

“滚!”族长大吼一声,又瞪了阿蛮和程依各一眼后遂转身回房。

他们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吵醒了附近几个屋子里的人,有几个冒出头来听到他们起争执,在族长走了后便对阿蛮和程依怒目而视,个别人气不过还骂骂咧咧两句,抱怨他们不安好心要害人,骂程依一个外族人要害本族人。

听到几道故意骂给她听的话,程依心都凉了,第一次感到迷茫起来,学医时老师一直教他们医者要有颗仁慈的心,要以救人为己任,这话她一直记在心头,自当医生以来她都将病人的健康和感受放在第一位,可是现在她迫切想救人的想法在这里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厌恶和反对。

救人错了吗?怎么被族人们排斥到这个地步?!究竟是为了不得罪族人,枉顾人命与医德放弃救那两名可怜的儿童好,还是为了正义与人命、不惜得罪整个族人,与妖言惑众的巫医对执好?

“我们回去吧。”阿蛮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拉起神游太虚的程依回房休息。

虽然很累了,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想要休息,可程依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看到两个可爱的孩子在大火中挣扎的残酷画面,睡觉对她来说是种精神折磨。

阿蛮也没睡着,他算是整个部落里唯一一个无条件支持程依的人,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再继续下去只怕他们会被整个族人唾弃,到时可就费力不讨好了。

“程依,别再管这事了,以前族里就烧死过童男童女祭奠巫神,最后天灾真的就过去了,所以这次你不可能说服得了整个族人的!”阿蛮郑重地劝道。

程依因睡眠不足而显酸涩的双眼立时泛红,哽咽道:“我知道了。”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与几百人对抗?那些迷信过头、愚蠢过头的族人们是不会相信她的,程依放弃了,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是被族人们的愚蠢害死的,希望他们死后能去天堂过没有人会害他们的日子…

两人都没睡着觉,直到天快亮时才因累极睡着了一小会儿,感觉只是打了个瞌睡的功夫,程依和阿蛮便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了,两人匆匆穿好衣服走出门去,见到族人们开心的笑脸,疑惑地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所有病人都好多了,他们不会死了!”

“是巫神被我们多日来不打猎不吃肉,还为他老人家挑了童男童女的行为感动了!”

“现在病人们大好,烧了童男童女后他们就全好了!”

因为兴奋,族人们不将阿蛮和程依百般阻挠一事放在心上了,开心地对他们解释道。

程依与阿蛮对视一眼,谢过族人后赶忙往隔离房跑去。

隔离房很热闹,不少族人在屋外面围观着,里面的病人怕传染给别人轻易不敢出门,只在屋子里惊喜地大笑大叫着。

走进去,程依发现昨晚还虚弱无比、两颊通红的病人们此时都精神多了,脸不红了,眼神也很清澈,几个使不出力气躺了好几天的病人居然不用人扶自己就能坐起来了,这种转变确实令人振奋,无怪乎他们个个喜得不顾又哑又疼的嗓子嗷嗷大叫庆贺着。

这是焦木头起了作用!程依心中无比清楚这个事实,她很高兴,能一次救下这么多人,比上天增加她十年的寿命更令她开心。

这些病人是得病后就没睡好过,昨晚自程依来过后他们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醒来后就发现身体大好,知道是程依昨晚带来的焦木头救了他们的命,于是每个人见到她都露出感激的笑来。

几日没睡好,因为没胃口也没吃过多少东西,现在每个人都饿了,大呼着要吃饭。

“你们等着,我去做饭!”程依喜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擦掉眼泪与病人家属一道出去忙碌煮饭事宜。

阿蛮看起来不比程依平静多少,激动得嘴巴一直咧着,看到程依出来立刻奔过去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放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大声道:“我们成功了!”

“嗯!”程依笑中带泪地点头。

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两人分开各自忙活去了,阿蛮帮忙抱树枝子生火,程依去河边洗菜接水。

病人们的好转并没有改变什么,童男童女依然要烧,临近正午时族人们将饿了一宿、哭了一宿的两个孩子拎了出来,在部落的空地上插入两根高木头,将童男童女高高地绑在木头上,他们的脚下堆了一堆柴火和干草,这柴火和干草延伸到他们前面三米处。

族人们围成一圈都在看天,等着太阳移到天上正中时就点火,巫医站在族人围起来的圈内,盘腿坐在上双手合什在念着咒语,族长也站在圈内,他负责维持秩序。

已经哭得嗓子沙哑的两个孩子惊恐地望着脚下的草堆,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掉起泪来。

“不要烧死我、不要烧死我。”

“阿母,我害怕,呜呜。”

两个孩子哽咽着说已经喊了无数遍的话语,无奈他们的声音太微弱,不起丝毫作用。

“儿啊!”女孩儿的寡母哭倒在地,跪爬着想要去抱一抱她那可怜的女儿,结果被周围的族人们拦住,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上前。

族人们并非都是铁石心肠之人,很多人见状都落下了眼泪,可是却不敢开口阻止,怕惹得好容易降了火的巫神再次发怒,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最后,两个孩子都不哭了,睁着清澈美丽的大眼睛望着所有族人们,眼中流露着对生存的渴望,也有对即将死亡的恐惧和无奈,这一刻他们是安静的,只是这份安静令人看了更感心酸。

祭奠仪式很隆重,所有族人都被要求来观看仪式,程依很不想来,可是不来不行,看着已经认命等死了的两个孩子心难受得厉害,强迫自己低下头来不去看他们。

阿蛮揽着程依的腰支撑着她颤抖的身躯,红着眼看着场地正中央。

“时间到,点火!”太阳移到正中时,巫医突然睁开眼大声命令道。

拿着火把的人闻言迅速将火把往火堆上一扔,然后退回到人群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火苗如凶猛的野兽狰狞着往童男童女的方向烧去,刺耳的“噼里啪啦”声响宛如索命的恶魔在冷笑。

炙热的火眼看就要烧过来了,两个孩子突然暴发出惨烈的哭嚎声来,疯狂地挣扎着想要躲过迎面而来的火焰,无奈他们的力道过于渺小,挣脱不开绳子,吓得不住地发出惊恐地惨叫来。

“阿母,救命!”小女孩儿一直在无助恐惧地喊叫着。

那位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开束缚着她的族人向火场飞奔而去。

女人自地上拣起一根没烧着的木枝子大喊着,不要命地将要烧死她女儿的火堆往一边拨打,溅起的火星子落到她的衣服上,烧出几个洞来,焦糊味扑鼻而来,女人像是没闻到一样,也不顾被火星子烧疼的肉,红着眼狂叫着奋力拨扫火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太过出乎族人们意料,巫医愣忡了片刻后绷着脸大喝:“快阻止她,巫神生气了!”

族人们闻言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去抓女人。

母爱的力量是无穷且伟大的,在女儿即将烧死的那一刹那,这个普通的女人就像是大力士附身般,凭着一根又细又短的木棍硬是将所有接近她的族人通通打退,看女人发直且充血的眼睛便知她已经神智不清了,女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女儿!谁阻止她救女儿谁就是敌人,要往死里打!

几个男人都抓不住一个女人,族长很生气,大喝:“再上几个人!”

一下子又上去好几个人去抓女人,这次冲上来的人过多,女人凭一己之力终于寡不敌众,棍子被抢后,绝望地大吼一声,推开拉着她胳膊的人要用手去拨开火堆,这个时候女人的脑袋都木了,如果她还有一丝清醒的话应该知道拨开火堆是最笨且最慢的方法,解掉绑住她女儿的绳子才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

就在女人的双手马上就要被火废掉时,她被族人一记手刀劈中脖颈晕了过去。

“带一边去!”族长气得不轻,瞪着眼大声命令道。

两个孩子已经没有声音了,火还没有烧到他们的身体,但烟已经先将他们呛晕了。

眼前的情景太过震撼,那位为救女儿而疯狂的母亲令人敬佩,可是最终她也没能以一己之力救下她那个可怜的女儿。程依难受得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愤怒地望向天空,在心中怒声大喊着:老天爷,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无辜可爱的孩子被烧死而无动于衷?

碍事的人被解决后,巫医闭起眼又开始念起咒语来。

突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族人们惊讶地睁大眼抬头望向前一刻还晴空万里,此时却阴沉下来的天空,纳闷着天气怎么变化得这么快时,瓢泼大雨忽地倾盆而下…

32

好好的祭奠仪式被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破坏了,被烟呛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两个孩子在老天的帮助下保住了鲜活的生命。

火灭后雨开始转小,淅淅沥沥的,人站在外面淋雨并不难受,只是想再点火那是不可能的了。

巫医脸色铁青铁青的,怒声道:“巫神被惹怒,他不要这对童男童女了,重新选!”

全场哗然,要知道这两名童男童女选得就很艰难了,若这两个娃不被认可,那只能从剩下的三个童男童女里选,选谁不选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族人们见仪式不能再继续,沮丧又忧虑地各自跑回房避雨去了,程依与阿蛮去看望两个昏迷的孩子还有那个护女心切而晕过去的母亲。

女人由于被迁怒,族人们不想搭理她,于是在将她拖回房里后就走了,没人愿意留下来照看,那对童男童女也被拖到这里,三个晕倒的人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兽皮都没用上,可见族人们有多生气。

程依帮阿蛮一起将女人和孩子拖到兽皮上躺好,然后蹲□检查起三个晕迷的人来。

女人身上的兽皮衣服被火星子烫了几个小窟窿,好在兽皮有一定厚度,火星子只将胳膊和腿烫得有点红,没有伤到皮肤,被族人用手刀砍的脖颈处有道青紫的痕迹,醒来后怕是会感到那里酸痛,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晕迷之前太过急躁,有点气急攻心,导致现在脉搏还没有平复下来。

两个孩子是吸到了浓烟,加之身体又饿又乏还受了惊吓于是晕了过去,为了两个孩子的呼吸道好,程依将兽皮帘子卷了起来,外面小雨还在下着,清凉的风吹进屋内,带来了清新空气,程依分别往两个孩子的心口处轻压了几下,然后捏了下他们的人中。

三人都无大碍,程依也给女人捏了下人中,没多会儿他们便都醒了过来。

“阿母…咳咳。”女孩儿一醒立刻唤母亲,只是嗓子干哑无比,声音比外面传来的雨声还要小,但爱女心切的母亲却听到了。

“阿母在。”女人听到女儿的唤声立刻坐起身,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见女儿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身边,震惊得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男孩儿没有父母,睁开眼后见自己没死,眼中闪现着几分好奇,更多的是高兴与激动。

小女孩儿挣扎着爬起来扑进呆愣住的女人怀中大哭,哭得委屈至极,小男孩儿则一脸羡慕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

由于死了爹娘,小男孩儿一直是族里的人养着的,吃喝都随着族人,没有人苛待他,相对的也无人像亲生爹娘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但是族人给他吃、给他住,已经让他感激得很,只是这次差点儿被烧死的事给他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阴影,对族人们的敬爱大部分转变成了惊吓与不理解。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当阿蛮向女人解说是突如其来的雨救了一对孩子后,女人激动得立刻爬起来,拉着女儿还有在一旁发愣的男孩儿站起来并排跪在门口,感激地对着屋外的苍天不住地磕头。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圈仿佛懂事了不少,知道是老天的一场雨令族人们放弃了烧死他们的打算,于是不用女人命令,他们自己就学着女人的动作虔诚认真地磕头。

磕完了头,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感激地弯腰拜谢程依和阿蛮。

程依和阿蛮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拦住他们。

“你们是好人。”女人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她知道这两天来他们没少为了孩子们操劳奔走,甚至遭到族人们的辱骂和不满都不放弃,现在族人们都不愿看到他们母女,而阿蛮和程依却好心地来这里帮他们。

见三个人都没事,没待多久程依与阿蛮就回去了,雨下得很小,等他们回屋子里雨基本停了。

程依本已经放弃了说服迷信过头的族人们祭奠这件事,可是一场雨将两个可怜的孩子救下后,令她已经深埋的反抗想法突然又活跃起来,天意既然发慈悲救了人,那她没有道理再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放弃自己想要救人的初衷。

对于鬼神这种神秘且神奇的存在程依一直是信的,可以说她也迷信,这份迷信在她莫明其妙被带来这个时代后更是增了几分,虽信世上有神明的存在,但却不信什么巫神,最起码在她所经历的事件中体现不出巫神的存在,族人们相继生病是因为闹了瘟疫,而非巫神动怒施巫法惩罚族人,一根小小的焦木炭就能治好瘟疫,与活烧童男童女半点关系都没有,这种种令程依认为也许族人们所信奉的神是存在的,却绝不会像巫医所说的那样不堪!

雨一停,族人们便陆续出来商量再选童男童女事宜,剩下的三个孩子是一女娃两男娃,这个女娃是无论如何要选的,另外两个男娃都有爹有娘,爹是骁勇善战、高大威猛的,娘是泼辣凶悍的,于是两方家庭因为各自儿子的命吵起架来。

巫医交待一天内定出结果,明天正午开始祭奠仪式后便冷眼旁观起来。

因为双方争执不休,最后族长被吵得头疼,让两个男人出去打猎,限半天时间,谁猎的动物少谁的儿子就被选为童男去祭奠巫神!

族人们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两个男人为了保住各自的儿子一刻都不敢耽搁地跑出去打猎了。

一旦决定要重拾信念阻止悲剧的发生,程依便开始忙碌起来,首先去病好了大半的患者那里,这些人并非像其他族人们那样认为他们会好是巫神发慈悲,他们清楚地知道是程依与阿蛮带的焦木枝救了他们,听程依说不用烧孩子他们也能全愈后便无条件相信了,几十号人一致同意帮程依,选出几个身体大好的人为代表去向族众们表明观点。

只是他们全部观点一致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的人数有限,顶多让很小一部分族人相信了不用祭奠也没事,但大多数人在巫神与娃娃的怂恿下坚信要烧童男童女才行!

程依见一计不成,于是再生一计,她觉得族人们既然这么迷信,那用迷信的方式去对付他们应该效果更好。

程依问了阿蛮这里的人最信奉的是什么神,结果听了很忧心,每个部落信奉的神基本不同,卡桑部落就信奉巫神一个,其它的种类神在族人们眼中是不具分量的存在,这样一来她想拿别的神来压巫神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只能拿巫神说事,要想救下孩子们,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证明巫医的说法是错的!可是这样并不容易。

不容易归不容易,但必须要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

程依怕阿蛮遭到连累,于是没再蹿掇他,而是自己去对瘟疫患者们说巫医的决定是错的,若她是对的,巫神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下雨!它下雨其实是因为巫神因被巫医猜错了想法而大怒,巫神不想背负两个孩子的命,于是毅然决然地下雨灭了要烧死童男童女的火。

患者们对程依很尊重,她的话令他们半信半疑,这对毫无条件相信巫医的族人们来讲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程依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说,有些话说一次会很有效果,相反,追着人反复说,跟推销员推销商品似的不停说只会令人厌烦,会起反效果。

见她的话有效果,程依大受鼓舞,又和阿蛮烧了些焦木枝给他们吃,这些病人们因休息好了又吃饱了饭,精神头越来越好,相信明天他们看起来会更好,这样对自己向医药“宣战”更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