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康家表兄

丘如意向来视丘若兰为手足血亲,对她从无隐瞒,闻言便叹道:“在公婆面前怎比得上在父母跟前,自然要收敛些,不然你姐姐今生怕是嫁不出去了。”

一旁的杏儿慌忙打断道:“小姐,还请慎言,这里可不是咱们家,小心隔墙有耳。”

丘如意吐一下舌头,笑道:“你家小姐还怕这个,又不是杀头的罪。反正名声早就不好了,再坏一点又如何。”

丘若兰冷眼斜视杏儿,心中冷笑:此时看着也是个忠心的,只是她后来还不是爬了她家姑爷的床。

杏儿对此无所觉,见丘如意仍似要说下去,便又劝道:“您到底未出阁呢,什么有的没的乱说一气,让人听见笑话,到时夫人又要罚我们了,别人跟着小姐主子见天得赏,我们净跟着挨罚,小姐又穷得叮当响,一点补偿也没有。”

丘如意被杏儿一顿数落,忙道:“快别说了,你到底是为我好呢,还是借题发挥诉自己的苦呢,幸好这里没外人,要不然似你这等丫头,巴掌伺候都嫌教训不过来,早就提出去卖了。”

丘若兰看着拌嘴的这主仆二人,心中似有所悟,一时愣怔在那里。

丘如意倒是察觉了一点,便对丘若兰笑道:“身边有这等丫头,让妹妹笑话了,她原是母亲给的,每每仗势教训我,真是让人伤神。”

丘若兰便甜甜笑道:“也是姐姐心善,她们才敢在您面前如此真性情。”

丘如意拿帕子轻按脸颊,笑道:“也就是妹妹了解内情,不然别人该说什么主子配什么丫头了。”

杏儿见丘如意话题已经扯到别处,便一笑退到边上,不再搭言,倒是楚儿上前怯怯说道:“这里不比家中,还是稳妥些,请小姐戴好帏帽吧。”

丘如意便笑道:“你二人倒是一柔一刚,当得好差。只是这天也太热了,一丝风都没有,你们倒是戴着试一下,热死人了。”

说到这里,又对丘若兰笑道:“你也摘下来凉快一会儿吧,这边本就是咱们家订下的,再没有外人的,不必如此苛待自己。”

三伏的天,兜头盖脸地戴着帏帽,丘若兰也觉得透不过气来,只是守着世家的规矩,不敢轻易摘下来,此时得了丘如意的话,便有几分意动,刚要抬手时,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花木层下似有人影拂动。

原来这处花木乃是依着山坡而建,丘如意几人正好站在山坡高处,虽然视野开阔,却也极易漏看山坡凹处,丘若兰扫一眼下处,便改了主意,轻笑道:“如意姐姐,这里到底不比家里,还是小心些好,若真有什么不妥处,却是失了咱们丘家的名头,况且表里如一方是正理,不能因为没有外人,便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丘若兰的话有些出乎丘如意的意料,不过一个帏帽,也能上升到这种高度?

丘若兰所言义正严词的,丘如意也不好再劝,只是笑道:“你也太小心了,这里除了咱们哪还有人,就是有人过来,咱们也能早早看到收拾妥当了。”

哪知,这时却有一声异动传来,似是人脚滑之声,众人听得真切,丘如意主仆便不由立直身子,早有媳妇子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出来。”

如此喊了两声,却无人出来,丘如意把帏帽戴好,含怒命令道:“你们去四下查看一番,我倒要看一看是什么人,竟敢混到女眷院里来了,胆子倒是不小,只是临到头,竟成个缩头乌龟,真是可笑。”

丘若兰不由拿眼瞥了下面一下,就看到那边似忍不住要走出来,心里也暗自惊讶,这西山寺向来寺规森然,竟也会有此纰漏。

这时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大丈夫坐的正行的端,有什么可藏头露尾的,出来你们能把我怎的。”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自丘如意等人旁侧的花木边转了过来,丘如意见那人长得倒也周正,只是神情却有些倨傲,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眼中似中含了嘲弄,心中既纳闷又恼怒,便冷笑道:“你既然行的端,怎么头发散乱,衣服扯坏,鞋子上沾满泥巴?若说你是正门正路走来,是骗鬼呢吧?”

青年男子被拆穿谎言,面色通红,强自嘲笑道:“好一个知书达礼的世家小姐,看个外男倒是仔细。”

丘如意听了,刚要反唇相讥,却不想被身旁的吴妈轻扯衣衫,低声道:“这个人好像是康家的表少爷。”

丘如意闻言不由一愣,原来她家虽与康于氏常相来往,丘如意与康家公子却只在幼时见过寥寥数次,此时早不记得他是何模样了。

想来这位康家表兄也必是早就忘记自己的模样了,故此在母亲松了口气,两家极可能结亲的当口,跑来偷瞧自己来了。

丘如意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了点说不出的滋味儿,又想到自己方才举止实在欠佳,心中竟有了悔意,又暗地里埋怨这位表兄做什么要偷看,自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便是真有什么不情愿,也由不得他不愿意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丘如意心里又有了底气,只是前眼这事,她却不好处理,只暗看康家表兄行事,她再行事定夺不迟。

就在丘如意心里弯弯绕时,众人也是心思各异,丘若兰更是面上阴暗难辨地看着那位康公子。

再说那位康家公子也听到吴妈的那句‘康家的表少爷’,又见丘如意似是踌躇起来,便冷笑道:“人都道百闻不如一见,果是真理。我今天真是不虚此行,不然我母子二人真要被你骗惨了。我既然知道你的原形,你就不要在那里装模作样了。”

杏儿见丘如意未言语,便上前一步,反驳道:“你也太高看你康家了,你家有什么值得我家小姐来骗的,是骗来你家族人欺负谋算你的家财,还是骗得你家做经纪赚了大笔的银子?”

康家公子见杏儿提丘家对自己家的恩情,面上越发红了起来,高声喊道:“一码归一码,你丘家对我家的恩情,我康少立一生铭记在心,当牛作马也会偿还,但恕我不能以身相许,还请小姐另谋良缘吧。”

第六十二章 出师顺利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丘家众人心上都生了气,谁知丘如意此时却捧腹大笑起来。

这实在不符合丘如意快意恩仇的性子,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丘如意见康少立说话难听,原本是发了怒气的,但复见康少立一介堂堂男儿,此时竟活脱脱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倒把怒气消了,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少立看着丘如意如此欢快地笑,顿时有些发蒙,早先鼓足的勇气也慢慢退了下去。

康于氏前几天见于氏对两家结亲之事似有了松动,心中高兴,便忍不住告诉了儿子。

康少立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是唯母命是从,况且婚姻之事,向来也是父母之命,只是他到底是个男儿,又自认品学家世在顺阳城里也算不差,若是为报恩而娶丘家女儿的,无形之中便不得不低妻子一头,他认这这实在有些挫伤他男子汉的尊严,故心里十分的抗拒。

幸好丘家眼高于顶,并不十分看上他家,他放心之余,也恼恨丘家门缝里看人,如今见丘家口风松动,明白定是没有好的人家,只好拿自家做替补,心中愈发不平起来,所以前头康于氏正欢欣地和于氏细谈此事,他则想悄悄见丘如意一面,软硬兼施地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谁想自己说出那样难听的话,只等丘如意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哪知她倒脸皮儿厚实,笑成这般模样。

康少立自小被母亲如珠似宝地疼爱着,只一心读书,极少过问俗事,兼且头次单独和个大姑娘面对面说话,又是跑来拒亲的,心里难免发慌,原本是打算等丘如意发怒,他便可施展他早就准备的应对各种情况的话语,巧舌如簧,定要退了这门亲事。

他早前预料事情必不会轻易解决,为此可是大大准备了一番,

但丘如意不按常理出牌,康少立不由就呆立在那里。

谁知康少立呆若木鸡的模样,在丘如意眼中越发觉得好笑,更是笑个不停。

好半天,她才笑够了,站直身子,对着康少立正色说道:“我明白表兄的意思了,请表兄放心,我会回去对母亲说的,强扭的瓜不甜,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可怜康少立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再接再厉,此时见丘如意大大方方地同意亲事作罢,他反又呆愣着接不上话了,半天悻悻道:“那就依表妹之言,望表妹勿要失言。”

丘如意便点头道:“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行,你不必多言。如今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表兄赶紧走吧,这里可是女眷游玩之地,非你久留之地,不然瓜田李下地被人看到,你可就白走这一遭儿了。”

康少立深觉有理,拱手作一揖,便转身离去,哪知慌乱中却被自己衣服绊了一脚,又引来丘如意的一阵大笑,康少立越发羞红了脸,逃也似地飞跑而去。

丘若兰眼见康少立离去,便对丘如意说道:“姐姐既然说姻缘乃是父母之命,如今却又答应了他,却要如何对婶娘说呢?”

丘如意不以为然道:“实话实说。他既然不同意,我又不是真嫁不出去,犯不着强人所难。别再提他了,免得扫了游园的兴头。”

丘如意与康少立本就无缘,多生枝节也没趣,丘若兰便乖巧地笑道:“姐姐说的是。咱们去那边走走吧,洁白一片,怪好看的,也不知是什么花。”

丘若兰所指之处,恰好要经过那藏人之地,她觉得那几人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只是不知刚被拒亲的丘如意与他们撞见,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丘如意视线顺着丘若兰的手指看去,果见不远处大片绿叶中开了许多洁白小花,如星光点缀在绿海中,煞是惹人喜爱。

丘如意点头道:“确实好看,咱们过去瞧一眼吧。”

丘如意又扭头问杏儿道:“我记得咱们去年也来赏过这花的,却一时不记得花名了。你可还记得?”

杏儿想一想,摇头道:“奴婢也不记得了。”

丘如意边走边取笑道:“一问三不知,还想赏钱呢,不赏个大耳刮子就算是你运气好。”

众人不由也笑了起来,知道这是丘如意在找补方才杏儿的指责呢,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

再说花木丛后藏着的人见她姐妹二人带着丫头往这边走来,便有些着了慌,四处打量着是否有可藏身之处暂时避一避,这样一来便不免带了动静出来。

丘若兰一直在暗中留意,见那几人有了动作,便看着那处惊呼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这时丘如意正边走边扭着脸儿听边上一个小丫头说花名,被丘若兰这么一咋呼,不由吓了一跳,转身往那边看去,果见那里人影晃动,看衣冠不象是女子。

丘如意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脚下生风,恨恨说道:“都道西山寺最稳妥不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跑到女眷这边来了,既然敢跑到这里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小姐的利害。”

哪知话未说完,丘如意因为走得太急,不提防被脚下的山石滑了一脚,恰踩着自己的裙角,偏脚下又是下行的台阶,丘如意收不住脚,直接在众人的惊呼中跌落了下去。

幸好台阶不高,只有三四节,下面又是大片的青草地,所以丘如意虽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倒也没摔疼了身子。

丘如意脑中顿时觉得自己糗大发了,也不等人扶,直接跳起身来,速度之快,不输闪电,以至于让跳下台阶抢着来扶的众人空伸着手,直眨巴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其实自家小姐从来都不曾摔倒过似的。

不过事实证明,大家的眼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丘如意已经伸手把帏帽摘下来的,狠狠扔在地上,啐骂道:“这是什么破烂东西,什么用处也没有,就知道遮眼碍事的。”

众人慌忙上前为丘如意弹尘理裙,倒是丘若兰借此走来,眼晴往那边瞟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这时刘婷已经开始逼婚了?

丘如意任丫头们帮着拾掇,她却转身抬头往那边瞧去,打头看到一个老和尚,不由笑道:“原来是花师父啊,您躲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呢。”

第六十三章 登徒浪子

原来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和尚法号华空,一生酷爱侍弄花木,虽然出家人四大皆空,但西山寺因这华空老和尚有一手养花的绝活,倒没少结交城中大施主,得了偌大的香火钱,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后来更是干脆把寺中花木皆交由他来打理。

这一打理就数十年,城中讲究的大户人家便没少从他这里讨得珍奇花木,既然珍奇自然不太好养活,于是免不了请他去家中救治一番,而他每每出手,总能起死回生,便因此得了个“护花使者”的名号。

也有促狭的人暗地里叫他花和尚,华空师父乃出家人,本不大理会这些,便是有小孩子当面叫了出来,也只是宽厚一笑,时日久了,也不知是谁开了头叫他“花师父”,自此相熟的人竟以此替代了他原本的“华空师父”。

丘家庭院里多珍奇花木,自然没少从西山寺掏摸,与华空老和尚便熟了起来。

且老和尚本是出家人,为人正派,如今又年迈,出入丘家时,丘如意也不用刻意避开,且因为丘如海也爱好个花草,越发混熟了,为此丘如意方才说话便有些没大没小了。

老和尚也不在意,呵呵一笑,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你哥哥春里讨要的那些个花儿可都成活了?”

丘如意笑吟吟答道:“您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再养不好,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老和尚听说花儿都成活了,很满意地笑呵呵点头。

丘如意也心里满意,这老和尚不是爱多嘴言世俗事的,且与丘家素有交情,她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把康少立拒婚之事说出去,从而让丘家名声有损。

所以丘如意与老和尚寒暄完,视线就往老和尚身后的几个人扫去,这一看便不由得让丘如意气急败坏起来。

原来老和尚身后正站着安世诚主仆三人,这倒没什么,丘如意向来不把这个迂腐的书呆子放在眼中,况且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呢,让丘如意气愤地是,她看到安世诚的眼睛正偷摸着往丘若兰身上飘。

这还了得,敢当着她的面,轻薄她的妹妹,还想不想活了。

丘如意伸手推开旁边的丫头,往前踏一大步,立在丘若兰的身前,对着安世诚喝道:“登徒子,还不快把你的狗眼拿开,佛门净地,也给自己修修阴德吧。”

安世诚被这一断喝,倒吓一大跳,不由抬头看向丘如意,却只一眼,便忙不迭地把眼光落在别处,沉声说道:“小姐既然知道这是佛门清静地,就不该胡言乱语,这登徒子一说,在下实不敢领。”

长庆二人也在旁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若是不说出子丑寅卯来,休怨我家公子不客气。”

丘如意激怒过后,倒不好说安世诚眼睛不老实,不然带出丘若兰,又不知他们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反让她们更受辱。

“你难道不知这是寺里女眷休息游玩的地方,怎么敢跑到这里来?定是存心不良。”丘如意终于还是找到了理由。

安世诚便答道:“实不相瞒,我本是来向华空师父讨要些花木种子的,也打听到这里并没有女子进来,这才同着老师父一同过来观赏挑选的,并非居心不良私自跑到这里来的。只是方才小姐进来,躲避不及,这才生了误会出来。”

华空老和尚忙点头作证,丘如意眼睛一转,冷笑道:“华空禅师为人宽厚实诚,你别凡事拉上他。我问你: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大大方方说一声,何必躲避在这里呢?可见是心虚。”

安世诚见丘如意咄咄逼人,心中也有了恼意,便大声说道:“我倒是想提醒一句,可惜小姐不给人机会。小姐一进园子,便摘下帏帽来…”

丘如意便快语道:“我就说你强词夺理,你大喊一声借过,我重戴上便是了,哪里就没有机会了。”

“我倒是想开口,可惜没小姐的嘴快,紧接着就开口公婆闭口出门子的,我若是再出声,两下里都尴尬。”

安世诚说出这句话后,便象开了河流源头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原本为了顾全小姐的颜面,在下等人还想佯装没听到,冒昧借个道,也就算了。哪知,后来竟…我们越发不能出来了,免得小姐羞愤之下,闹出人命来。谁知,现在看来,竟是我们低估小姐了。”

丘如意脸上就罩了寒霜,这是明晃晃说自己脸皮厚不知羞耻了。

安世诚看着别处,自然不知丘如意变了脸色,仍自顾自地说道:“按说丘家也是百年世家,这些年虽有些萧索了,但听说仍是遵着当年的规矩礼节的,但如今看小姐行事,方才明白,什么叫做名不符实,原来也不过是丘氏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丘如意见安世诚公然嘲笑看低丘氏家族,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名声,慌忙解释道:“你胡说什么,我丘氏家族众人向来知规守礼,并没有堕了老祖宗的威名。我不过是因为天热,偶然偷一下懒罢了。不信,你看我妹妹虽年纪幼小,可是一直守着礼仪呢。”

安世诚便笑道:“连你自己都承认做错了,也就说明在下方才所行,虽失礼却也是不得不为之,故请小姐收回登徒子之语。”

丘如意刚想点头,幸好此时脑中一激灵,她承认安世诚所说有理,若是往日,她也就认栽了。

可今天她耿耿于怀的是,安世诚方才明明是盯着丘若兰的腰身看的,她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之徒,偏又不好直白嚷出来。

丘如意只得强自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穷酸儒罢了,也敢挑你家姑奶奶的错?还不是为自己做错事找借口,你也说了自己失礼,既然如此,你就规规矩矩给我们大家作一揖,赔个不是,我就放你下山,不然我手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这明显是强不讲理了,安世诚也生了气,怒道:“我怎么不能挑你的错?我…你可知我是谁,我…”

安世诚“我”了半天,终是在丘如意满是嘲弄的丹凤美目中,败下阵来。

丘如意见此越发得意起来,往前走一步,低声道:“书呆子,有些计策用老了就不好使了,你方才该不是又想把那所谓的卢国公府拿来唬人吧,虽不知你的底细,但我家却与卢国公府颇有交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六十四章 若兰生疑

安世诚听到“卢国公府”四个字,不由抬头看了丘如意一眼。却见她一双丹凤眼晶莹灵动,面上似含了些许得意,樱唇微翘,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竟看不出狐假虎威的心虚,倒似真与国公府是世交一般。

丘如意见安世诚不说话只管打量自己,便认为他心怯了,但又恼他眼光肆意,便又上前一步,恐吓道:“识实务者为俊杰,登徒子,你还是快些拿主意,不然拿了你去他家,可就后悔莫及了。”

安世诚没想到丘如意会又往这边走一步,倒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丘如意只当他怕了,心中得意,凤眼生辉,丹脸含春,姿容越发耀眼。

安世诚垂下眼来,淡淡说道:“我可以为今天的唐突赔礼,但小姐也要为诬陷在下为登徒子而道歉。”

丘如意如何愿意,冷笑道:“你休要在这里讨价还价,你本就德行有亏,快些赔罪,信不信我捉了你去国公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安世诚便叹道:“何苦如此仗势欺人。”

华空老和尚离着他二人较近,故二人对话,被他尽数听了去,面上便多了几分不解。

他与安世诚为着花木之事,见过几面,故知其底细,因为方才与他就花木一事谈得兴起,又知他是个正派的,再则夏日临近中午。日头正毒辣,正是少有人来赏花的空档,于是便引他过来观赏挑选,毕竟寺院盖在红尘之地。对这些皇室宗亲还是尽力行些方便的好。

没想到他们正要离开时,丘如意姐妹却走了进来。

原本老和尚想要引他们自角门出去的,又怕安世诚心里不自在,只这一刹那的犹豫,她姐妹二人便走到他们附近,他们唯有悄悄藏匿起来,但安世诚口中所言的因由,也确实占了相当一大部分的原因。

关于这些,安世诚也已经和丘如意说清楚了,只是如今一个坚持对方是登徒子。一个坚决不承认,这才僵了下来。

老和尚感到困惑的是,丘如意竟然拿卢国公府的权势,来胁迫卢国公府的大公子就范,这事怎么就莫名透着些怪异呢。

华空和尚到底与丘家亲厚些。便上前笑道:“阿弥陀佛,这事说来,是我老和尚行事不周,这才惹得两位施主口角,老和尚就在此给两位陪罪了,这事到此为止吧。”

在旁看了半天戏的丘若兰,也见机上前劝丘如意道:“佛门清净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算了吧。”

丘如意既然不愿把丘若兰被轻薄之事拿出来说,老和尚又低头赔罪,事情发展到这儿,若是她再不依不饶,在众人眼中便真是不讲道理了。

丘如意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无奈地接受现实,挥手道:“你们赶紧走吧,以后眼睛老实点,不然下次再遇着我,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忙引着安世诚往园子外走去。

谁知安世诚刚走出两步,听到丘如意的后半句,心里不乐意了,站住身子,头也不回,说道:“这是小姐怪在下看到你的样貌吗?奉劝小姐一句:你很该向你跟前的妹妹学一学规矩了,想要别人拿你当世家小姐相待,首先得自己有个世家小姐的样儿,自己非要抛头露面,还怪别人瞧见你模样。”

丘如意闻言,怒道:“你站住,你方才说什么呢,有本事再讲一次。”

安世诚叹道:“自己不听人劝也就罢了,还望小姐不要祸害别人,至少别撺掇着你妹妹也跟着没规没矩的。”

华空老和尚见二人又要起口解,不等安世诚说完,慌忙拉着他从角门走了。

丘如意气得浑身发抖,她还没在嘴头上吃过亏呢。

眼看丘如意甩袖就要往角门处追去,幸好丘若兰及时拉住,柔声细语地劝道:“姐姐,虽然他们有不当处,可总要给老师父一个薄面,一个老人家就这样低头认错,也怪可怜的,姐姐素来心善,就此作罢吧。再则今天可不是置气的日子,眼看时辰不早了,婶娘和姨妈只怕正等着咱们用斋呢。”

这一番话便随风传入安世诚一行人的耳中,长庆赞叹道:“同样是丘家女儿,差别竟然这样大,也不知这是丘家哪一房的?”

安世诚狠狠瞪一眼长庆:“少在这里惹事非。”

长庆吓得一缩头,众人便不再言语只管外走去,倒是老和尚笑道:“说到底是我老和尚虑事不周,正午太阳毒辣,也不好下山去,不如到我房中一坐。”

安世诚想了一下,笑道:“如此就打扰老师父了。”

老和尚一边让着安世诚到禅房里,一边命小沙弥倒茶备斋饭。

长祝便暗暗对长庆说道:“公子不喜论人事非,你怎么还敢在老虎头上拔须?”

长庆便哼道:“难不成只唯唯诺诺便是忠仆了。我这可是为咱们公子的终身打算呢,这个丘如意也就算了,与京城里的刘婷跋扈不相上下,不对,比刘婷还要跋扈呢,人家到底是太后亲侄女,她呢,一个小小丘氏旁支的小官吏之女,也敢如此蛮横,说来说去,竟然仗的还是咱们国公府的势,真是可笑。算了,不说她了,我是觉得方才那位小姐倒是个文静知礼的,说不定还真是那个有造化的呢。”

长祝便笑道:“原来你方才是想从老和尚口中探消息呢,可惜打错了算盘,他一个老和尚才不会多嘴管俗间事,所以你倒不如讨好我,我知道她是哪一房的。”

长庆不信,但见长祝一脸自得模样,便忍不住道:“我跟着公子进进出出顺阳城好几次了,对丘氏一族比你要了解的多,你怎么会反比我知道的多?况且又是女眷,你别是骗我吧。”

长祝卖了半天关子,直到长庆许了好处,这才笑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前些时候曾遇着的扶棺还乡的丘如山公子一家?”

长庆哪里会忘,那日的事情,怕是他得记一辈子呢。

“当然记得,可与今天的这位小姐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小姐便是那天的仙女儿?越发胡说了,你又不曾见过这位小姐的长相。”长庆疑惑道。

长祝点头笑道:“我虽看不到她的容貌,却可看清她的贴身丫头长什么模样。”

今天丘若兰的随身丫头正是珠儿,而珠儿那日给长庆二人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长庆恍若道:“我就说那个丫头看着面熟,原来是她。必是那位小姐无疑了,咱们这边的女孩可没有那样甜糯清柔的嗓音的。”

长祝眼中暗瞧着安世诚,告诫长庆道:“罢了,咱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主子的亲事自有老爷夫人作主,你别跟着瞎起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