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见安世诚仍如此守礼,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还了礼,起身后不由转头嗔视丘如海。

若是丘如源在此,定是直接喝住她,哪会让她扒拉扒拉说那半天的话,在人前失了礼数。

但丘如海则不同,他本就纵容妹妹,况且和安世诚也算不打不相识,都领略过彼此间的不堪,所以也没甚可藏掖的,故方才便由着妹妹的性子说话,直到最后确实不妥时,才出言打断了丘如意的话。

此时看到丘如意似乎抱怨的目光,丘如海便笑着解释道:“若是旁人,我自然早就撵了你去,安公子不是外人,彼此熟识,在他跟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本以安世诚对于氏为人处事上的了解,估计是不会这么早就对丘如意说两家结亲之事的。

但安世诚此时听了丘如海“不是外人”之言,便只当丘氏兄妹已经知道了,至少表明丘如海是知道的。

安世诚如此一想。越发的拘谨有礼起来。

倒是丘如意和哥哥更心意想通些,知道丘如海是指自己和安世诚几次三番的矛盾冲突,便释怀一笑:她都在安世诚面前管兄长的房中事。如今在他面前提一句嫁妆的话,想来他也该见怪不怪了。

丘如意倒是坦荡荡和丘如海一起与安世诚寒暄,后见安世诚越来越忸怩,不由心中暗笑:他果然还是书呆子气重,估计是极少与年轻女子相处的缘故,京城风气如此开化,他竟还如此保守。倒真有些难得。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有了二人从前争吵的经历,再加上这里是清修之地不易喧哗。如今便是她真有不妥当之处,安世诚不得不强压着心中火气,也不知他心中憋屈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丘如意便起了促狭心,故意附合着丘如海。没话找话地和安世诚乱说一气,趁便欣赏他不知是因气愤还是不好意思而变得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

倒是丘如海觉得他二人今天有些不对劲儿,便停止说话,只管在旁玩味地来回看着他二人。

安世诚立时发现,便强压着欲与丘如意多相处一会儿的念头,硬邦邦说道:“我还要去侍奉母亲,不能过多逗留,和丘兄叙话,先行告辞了。”

丘如海忙拱手作别道:“安兄请。请代我兄妹二人向夫人问安,因怕打扰夫人礼佛,故不敢过去拜见。还请夫人勿要见怪。”

安世诚忙无妨,想一下,又道:“丘兄时常来此,可知此间有何好景可赏,待我母亲礼佛后,也好陪着她老人家游玩一番。”

丘如意却接过话去。笑道:“你问我二哥才是白做功呢。这间庵庙规矩极严,他也是因为熟了。这两年才得进来,却也只在我母亲跟前,哪里敢在庵里到处游玩?今日你得以进来,想来一是因为世风如此,再则也多半是因为你家身份不同。依我说,你也不用操这份心,这里的明因法师自然安排的妥当的。”

丘如海暗看妹妹一眼,责怪道:“这是安兄的一片孝心,你何必把话说成这样?我虽不知有何好风景,你却对这里极熟,何不推荐一二,以全安兄的孝心。”

丘如意知道是因为自己说话太直,不符和二哥如今的圆滑处事,于是笑道:“倒是我顾虑不周了。夫人向来喜欢花木,这庵里后面几株琼花清秀淡雅倒真值得一赏,我每年这时过来,都会在午后偷了空闲过去观赏的。”

丘如意说到这里一顿,复又笑道:“我看夫人素昔似乎更偏爱鲜艳浓香的,未必会喜欢这等素淡花木。幸好明因法师禅院里倒是植了几株垂丝海棠,如今正是花开鲜艳的时节,或许安公子可以请明因法师邀夫人去欣赏,明因法师最是个大方爽朗的,必会应允的。”

安世诚连忙谢过,丘如意笑着还礼,然后各自离去。

丘如海也陪妹妹回禅院,在路上,他便忍不住笑道:“后来倒也罢了,我看你先前和安世诚说话,怎么好似带了点调戏的意思在里面?”

丘如意正色道:“你瞎说什么呢,我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丘如海不以为意,笑道:“反正和你平日里与他说话的腔调不同。”

丘如意细想一下,不由点头笑道:“可能是和他说话格外放松的缘故吧。其实也不怪我,看他一脸别扭样儿,就让人觉得好笑,此消彼长,所以我说话就放纵了些。再者,我到底是他的恩人呢——若不是我,他哪里知道丘若兰的德性,是我帮他避免了一场错误的姻缘,所以在他跟前,心态难免有些高高在上。二哥请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再不会这样大意,幸好是他,若是换个人,只怕就真得罪人了。”

不过也可能知道,就算得罪安世诚,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的,所以她才敢面对身为贵公子身份的他生些轻慢之心吧。

丘如意心中暗惊,不由出口警告自己和丘如海道:“以后咱们真该注意些,总仗着是他家的救命恩人,故心生怠慢,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完全一副挟恩图报的模样,实在不符合咱们家的为人行事。”

丘如海便笑道:“这不消你说,咱们就是什么样人家,哪里敢以卢国公府的恩人自居?便是安世诚现在看着客客气气的,但他那样身份的,谁知什么时候惹得他不高兴,就翻脸不认人。和他在一处,我可不丝毫不敢心生轻慢,一直小心谨慎着呢。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恃恩骄纵的人,今天该不是受赵月儿事件的影响,才会如此大意行事的吧。”

丘如意闻言不由一怔,她到底是从哪里又从何时生出来的自信,认为即便自己得罪了安世诚,也不会惹出祸事来的?

就在丘如意含糊地赞同丘如海的推测时,安世诚正满腹心事地慢慢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寻思:方才丘如意说话间轻松自如,究竟是在代表什么呢?

若说她知道他二人的亲事,在自己面前,不是应该含羞带娇的吗?

若说她不知道两家亲事,所以才神情自若,但她说话的声音语调为何又与从前不同?

安世诚一边暗道丘如意的心思实在是奇怪不可捉摸,一边又忍不住回头往丘如意兄妹二人的方向张望。

却不想,丘如意此时也正因为心里的疑惑,亦趁着丘如海不备,悄悄往安世诚那边看去。

四目相接,虽然二人距离颇远,丘如意却又恍觉二人似近在咫尺,如今偷看却被正主逮着,不由霞飞满脸,腼腆一笑,欠一欠身,便转过头去继续前行。

安世诚难得见一回丘如意这般娇羞模样,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卢国公夫人派小尼姑来寻儿子,安世诚才回过神来,提步前行,心里却不由地苦苦思索:丘如意方才的那一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好像她方才与自己说话时,亦有几个颇为奇怪的笑容,莫不是其中也有什么深意不成?

可怜安世诚哪里明白,那几个奇怪的笑容,不过是丘如意想到自己解救了安世诚的姻缘,所以禁不住得意的笑罢了。

安世诚直到走到母亲跟前,仍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收了,恭恭敬敬上前和母亲说话。

卢国公夫人此时已礼佛完毕,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明因说些佛事,见儿子回来,便随口问了几句。

安世诚一一回答了,又笑道:“方才遇着做完佛事的丘氏兄妹,彼此打了声招呼,他们请儿子在母亲跟前代为问安。”

安世诚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变相的提醒母亲,可以请丘如海兄妹过来了。

但卢国公夫人闻言,却只是淡然点了下头,却无其他的表示。

安世诚见了,心里不由隐隐有点失望。

其实卢国公夫人已经认可了丘如意,她此时的心里,并不把自己当高门的贵夫人,只作一个长辈,所以,认为按长幼尊卑来说,丘如意该上来给自己请安,若她先提出来,事情便就变了味了。

但对于丘如意来说,卢国公夫人位尊,她不召见自己,她如何敢上来自寻没趣。

两方一时倒相持不下,却也没僵持多久,因为丘若兰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终于还是决定来福善庵走一趟。

丘若兰是为了终于病愈的母亲还愿来的,所以一上来就出手大方,什么都要阔大一等的,香火钱亦是给的丰厚,好让佛祖菩萨感知她对上天庇护母亲的感恩戴德。

对于这样阔绰的主顾,福善庵的尼姑们自然欢迎,都笑着赶来献殷勤,奉承话说了一箩筐。

第一三五章 弄巧成拙

丘若兰表面看着泰然,其实心里却火急火燎地,生怕卢国公母子提前离去,她不知为何这次卢国公夫人冷待她,便想错这次机会,再得卢国公夫人的青目,不然以后怕真再不能在秋枫山庄登堂入室了。

终于等到还愿事毕,丘若兰打听得丘如意还未去拜会卢国公夫人,便请小尼姑引着去见丘如意,欲邀她一同去拜见卢国公夫人。

倒不是丘若兰善心大发欲成全丘如意,而是因为她拿捏不准卢国公夫人为何没有召见丘如意。

她贸然请见,万一惹卢国公夫人不悦,拽上丘如意,也好多个人分担,若是其中真有什么好处,她自会有办法让这好处在丘如意那里一点不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丘若兰在丘如意的眼中,基本上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黄鼠狼,能躲就躲。

所以一听说丘若兰过来说话,丘如意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就说我现在要诵经,不能让人打扰,恕不便相见。”

丘若兰在院门听了,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倒是卢国公夫人已经做完佛事,不急着回秋枫山庄,听明因等人说佛事也有些絮叨了,正想找个俗家人说话呢。

偏安世诚是个男人,不似妇人那般饶舌,况且心中有事,越发没有话了,只管静候在门前。

听见丘若兰求见。真是打瞌睡遇着了枕头,卢国公夫人便笑着命人去请丘若兰进来说话。

安世诚少不得退出房去避嫌。

庵里禅院到底简陋,院里没有游廊。只一条青石路自门前延伸至房门,既然只有一条路,安世诚和丘若兰在院里相遇,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安世诚的身份地位比丘若兰的高,且又男女有别,只见他此时恍若没看见丘若兰似地,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丘若兰慢慢迎面走在青石路上。直到安世诚行到眼前,她才袅袅施礼。柔声说道:“若兰见过安公子。”如此一来,却正好堵了安世诚前行的路。

原来丘若兰最是了解安世诚的。

虽然国公府是从穷苦出身成了权贵的,所以没有寻常权贵之家高高在上的凌厉,安世诚本人在众人眼中亦是老好人一个。一向以文会友,从不仗势压人。

但是丘若兰却知道他向来推崇儒家学说,内里极其讲究遵循三纲五常,又认为男子以刚强为贵。所以他虽出于礼法回避她,是绝不会对自己一个出自丘家的小女子让路的。

果然便见安世诚大踏步地从青石路上而行,若是别的女子见了,便识趣地退避到土路上,让安世诚先行过去。

但丘若兰此时却在心里打定主意,立意要今天出现在安世诚跟前了。

先前丘若兰因为担心被安世诚挑了错处。一直裹步不前,不曾真正和安世诚接触,如今疑心卢国公夫人心中或已选定了丘如意。迫不得已,她决定直面安世诚,对于自己的容貌和温婉甜美的气质,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再说安世诚忽被一女子阻了路,不由皱眉:好一个不懂规矩的女子。

又听眼前人自称“若兰”,他心中恍然。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丘若兰”了。

安世诚眼睛便不由往丘若兰身上扫了一下,心中颇觉得奇怪。看着倒是面熟,莫非从前见过?

丘若兰双瞳剪水,看到安世诚皱眉,不由想起前世的安世诚来:面对其他女子时,不管对方如何香娇玉嫩,他都是这般木怔冷清,没想到今天自己也享受了这种“待遇”。

丘若兰心中暗叹的同时,却猛然发现安世诚眼睛似在自己身上打了一个转。

她心中欣喜万分,她知道这代表安世诚是花了心思的,不由越发的星眸澄清,含羞带怯。

安世诚却早就转了心思,打去年到现在,除去丘如意,他也是见过几位丘家其他小姐的,只是没往心里去,说不定以前也见过,此时觉得有几分面熟倒也不稀奇。

安世诚见丘若兰只管偷瞄自己,越发不喜,知道她无心让路,便从喉咙里嗯出一声来,然后一点头,面无表情地错身走了过去,心里对丘若兰的印象也更差了:此前只知她是个有心机的,如今看来,还不懂男女大防,轻浮无礼,更不知上下尊卑。他也见过几户大家的女子,就数丘若兰最不知礼数,看来得好好叮嘱一下丘如意,万不能和这种人走的太近,免得被带坏了。

倒是丘若兰不知二人那一错身的工夫,安世诚心里就有了许多的想法,她只是根据安世诚的表现,心中暗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任对方如何的仙姿玉色,也绝不会稍假辞色。

但是她不会气馁的,当然目下还是先讨好了卢国公夫人要紧,免得被国公府排除在外,机会就更加的渺茫了。

在丘若兰的有意奉承下,卢国公夫人心情舒畅,有点埋怨地对丘若兰说道:“在京城时,你还时常来府里玩耍,怎么一回了顺阳城,竟从不登秋枫山庄的门了,亏得两家的庄园还紧挨着,想来是嫌我是个老太婆,说起话来太闷了。”

丘若兰闻言,心里苦笑,卢国公夫人真是倒打一耙。

卢国公夫人一到秋枫山庄,就开始大发请帖,几乎天天宾客盈门,她哪能插得上空拜访?便是卢国公夫人真有空闲,她手无请帖,上门拜访,怕也只是自讨没趣吧。

当然丘若兰不能对卢国公夫人说这些话,她刚费劲心思讨了卢国公夫人的欢心,若真要说出来,她方才的工夫就白费了。

丘若兰乖巧笑道:“若兰也巴不得能时时跟在夫人跟前,聆听夫人的教导。只是前段时间我母亲身子不适,我虽及时从京城赶回来为她老人家请了名医诊治,但病去如抽丝,少不得在母亲跟前侍奉,每日尽心帮着调养身体,哪有出来走动的心思和时间。如今母亲终于痊愈,我也能放心来这里还愿,没想到就遇着夫人也在些礼佛,想来是上天见我仰慕夫人的心虔诚,所以让我在此和夫人相遇吧。”

卢国公夫人听了,点头赞道:“看不出你倒是个真正孝顺的。说起来,今天不独我在这里礼佛,你恐怕还不知,你的堂姐如意小姐也在这里做佛事呢。”

丘若兰本还在心里想着如何引出丘如意来好上眼药,听了卢国公夫人的话,便趁势说道:“我倒是听家里人讲她一早就来了,方才我做完法事,便想着邀她一起过来的,哪知她却还在颂经,说不能见外人,我便只好先过来了。”

一时又疑惑道:“寻常做法事,一时半刻也差不多了,不知如意姐姐发下什么大愿,竟然用这么长的时间做法事?”

明因法师在旁听了,不由细看丘若兰一回,对卢国公夫人笑道:“我就说如意小姐是个孝道,每每来了,在佛祖菩萨面前把全家都念叨一遍,听说她快要添小侄子,只怕越发得要在佛前颂经了。”

卢国公夫人一笑,她已经听出丘若兰话里的意思,这是丘如意故意磨蹭打借口不想见她呢。

卢国公夫人倒不怪罪丘如意,想必丘如意知道两家结亲的事,这会子正害臊呢,所以不肯过来——虽然有些失礼,却也有情可原,说不定丘如意现在就在佛前为这桩亲事祈祷呢。

至于丘若兰口里的挑拨之意,卢国公夫人也全不在意,她知道丘若兰是个有心机的,此时怕仍在争取国公府的亲事呢,谅她一个没家世的小女孩儿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此时又会奉承,哄得她也心中正乐,也就不太计较这些了。

丘若兰倒是极了解卢国公夫人的喜好,从前鲜有单独和卢国公夫人说话的机会,此时便尽力发挥她的优势,妙语连珠,说话恰到好处,把卢国公夫人逗得满心的欢喜,不知不觉就到了中饭时分,卢国公夫人苦留丘若兰一同用斋饭,丘若兰却之不恭,便只好陪着一处用了。

安世诚得了消息,就自己在外面随意用了斋饭。吃过饭后,又准备往母亲处侍奉,却正遇着了出来处理事务的明因法师。

安世诚想起丘如意的提议,便出言询问。

明因法师笑道:“安施主真是消息灵通,必是丘家兄妹告诉你的。那几株海棠还是我师父在时种下的,因为她老人家时常在树下诵经,每年花开的便透着些灵性,与众不同。若不是极亲厚极虔诚的施主,轻易不会请去欣赏的。今天看来,它们与夫人倒是有缘,一会儿若是夫人有兴致,贫尼便请夫人过去一赏。只是因为那是我庵众人的修行之所,却不好请安施主过去,还请莫要见怪。”

这关着俗僧男女之别,安世诚忙道明白,一边目送明因法师离去,一面又心里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终于领悟了丘如意饱含深意的笑容和话语了,脑中浮想联翩,心里却又喜又气,难以名状。

第一三六章 白走一遭

就在安世诚心也哆嗦身也哆嗦不知是气是惊的时候,卢国公夫人在丘若兰和明因法师一左一右簇拥下走出院来。

安世诚忙走上前去,卢国公夫人一脸笑容:“真是难为你如此用心,我这就去法师那里赏花,你里外忙活了大半天了也累了,快去歇一会儿吧。”

安世诚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不累,说来儿子不过多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母亲高兴,也是儿子的孝心虔了。”

在明因法师一片母慈子孝的赞扬声中,卢国公夫人满意地往扶着丘若兰赏花去了。

倒是丘若兰心里不免遗憾,她深怕被卢国公夫人当了轻浮的人,故只管低头搀扶着卢国公夫人,连一丝丝的视线都不敢丢给安世诚。

当然安世诚也不会把目光落在丘若兰的身上,他早就心思恍惚,勉强应付母亲离开后,便心烦意乱地皱起眉头来。

单看丘如意推荐的两个观景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一处是丘如意自己喜欢的,既然喜欢,便免不了会推荐给亲朋好友分享,所以虽然知道母亲不会喜欢那里,却仍提了出来。

一处虽是明因法师藏私寻常施主不得而见的景物,但以自家的门第及手笔,只要提出,必能成行的,只是自己身为男子却不能陪同母亲过去。

再联想到丘如意那几个别有意味的笑容。便由不得安世诚不多想。

按理说,丘如意本该同丘若兰一同过来拜会母亲的,但她却推法事未完。这个说法就有些牵强了,如果法事未完,她也不会到别处闲逛遇着了自己,而且还特特点明“每年这时过来,都会在午后偷了空闲过去观赏”,很难让他往别处想。

这是丘如意约他去后面一同观赏琼花?!

安世诚血涌头顶,再不会错的。想他博览群书,心中自有丘壑。若他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那他多年的兵书真是白读了。

安世诚心里一阵恼怒:这个丘如意办事越来越不着调了,怎么敢私会外男!幸好是自己,如果是他人。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安世诚恼过一阵后,不由又摇头暗道,丘如意虽行事莽撞偶有失礼之处,却绝不是不知羞耻的人,定不会这样做出这般事情的,如今既然如此行事,必是事出有回。

如此一想,安世诚便定下心神来。

观赏琼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丘如意约他单独见面。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难道是她不满意这门亲事?

安世诚立时心中惴惴。

这不是不可能的。丘氏家族巴不得能攀上国公府这门亲事,她若真是不同意,她的父母兄长却哪里容她自己作主。所以才不得已亲自和自己说。

原本安世诚还因为方才丘如意和自己说话时落落大方,以为她并不知道两家结亲之事,如今看她这样煞费苦心传递消息,看来定是此事无疑了。

安世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整个身心似被掏空了一般,没有悲伤失望。也没有喜悦高兴,就是空荡荡地说不出的难受。

安世诚呆立半天。脑中忽然一激灵,暗自自己真是魔障了,二人分别时,丘如意明明满面娇羞依依不舍,这哪里不满意亲事的模样?

再说了以丘如意那副性情,她若真不愿意这门亲事,方才就会直愣愣说了的,哪会这般迂回。

安世诚不由手抚心口,真是无端端自己吓自己一大跳。

安世诚思虑良久,觉得自己还是过去看看吧,免得丘如意真有要紧事,再给耽搁了。便是没什么要紧事,他也该过去说一声,免得让她久等,一个弱女子在这大太阳底下,别在晒出个好歹来。

安世诚问了小尼姑路线,大步往后走去,心里仍道,自己可没有什么私心,不过是看她办事不妥,要过去教导一番罢了。

也是安世诚一时鬼迷心窍,就是用脚趾头思考,丘如意也断不会在庵里随意游逛玩耍的,除非她真要打定主意失礼于卢国公夫人。

所以此时的丘如意正在静室时低头思索。

原来丘如意已听说卢国公夫人去明因法师的院里赏花,而丘若兰亦陪同在侧。

她先前原是等着卢国公夫人召见的,谁知久等不候,也想着两家前段时间走动颇繁,若是卢国公夫人一直不召见自己,到头来在外人看来,却是自己失了礼数。

哪知就在她准备前去拜会时,丘若兰却跳了出来,她不愿和丘若兰搅和在一起,便直接寻了借口拒见。

到后来听说丘若兰去见了卢国公夫人,丘如意自己倒是骑虎难下,一时半会不好求见卢国公夫人了。

如今听见卢国公夫人和丘若兰一同去赏花,看来丘若兰是准备一直在卢国公夫人身边奉承了。

丘如意决定不再等了,于是放下手中经书,带着丫头去往明因法师的禅院里去了。

卢国公夫人听见丘如意求见,心中暗道,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了,任她再害羞,今天也是要到自己眼前来的。

丘若兰少不了要挑拨一二的,但这些显然丝毫影响不了卢国公夫人的心情。

这也是因为卢国公夫人极度自信的缘故,先不说丘氏本就高攀了国公府,单说自家儿子,无论相貌性情才学胸襟,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能在天下男儿中占个上上等,丘如意只有念佛请求顺顺利利嫁入国公府的份,哪里敢从心里怠慢于她这个未来的婆婆?

便是丘如意今天迟迟不到她跟前,说到底还是因为害羞,卢国公夫人觉得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责的。

再加上明因法师在旁凑趣,卢国公夫人便乐呵呵地接见了丘如意。

丘如意一进了院里,便笑着上前行礼,说道:“原本该早些过来给夫人请安的,只是来时夫人正在礼佛,如意不敢打饶,便准备如意礼佛完毕后再来拜会,没想到就到了这个时辰了。”

卢国公夫人笑言不妨,丘如意少不得又赞一回卢国公夫人慈悲体恤,便同众人一起陪着卢国公夫人赏起花来。

卢国公夫人看着不卑不亢的丘如意,倒打心眼里喜欢起来,认为虽然丘如意的这份大方是经过大半天的准备得来的,但对于这般年纪的女孩儿来说,能在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难得的了。

丘若兰看了心里不忿,几次要提丘如意找佛前替身一事,但最终还是在打住了嘴。

一来,虽然卢国公夫人是穷苦出身,但到底成为了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佛前替身一事,对她来说,可能都不算是个事儿,说不定还认为丘如意给了赵月儿一家活命的机会呢。

二来,则是她也恼恨明因法师处处偏帮着丘如意,有心将来让她难堪。

这个赵月儿可不是个信男善女,因为是丘如意的替身,在寺内待遇极高,虽是个尼姑,却除了做做功课,差不多是被当个小姐娇养着,既粗通文墨,又有几分姿色,如何甘心一生为尼。

前世,赵月儿便在她嫁入卢国公府的两年后,竟然和个书生私奔了,这事大大影响了福善庵的名声,从此以后,福善庵的名声便日落千丈,慢慢败落下去。

当然此事也让她的名声受了损伤,没少被刘氏众人拿来取笑。

偏前世此事是安世诚着手处理的,具体事情如何,那个书生是谁,她一概不知,不然她一早就该出手了,若是现在能爆出这件事来,丘如意哪还有脸面嫁去卢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