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胭脂街在敖州五城中,算是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每日里车水马龙,进进出出不是轻纱覆面的官家千金,就是挥金如土的富家女儿。哪怕是走在街道上的平民女子,也大多身段婀娜装扮出挑,南厉的簪,西衡的香料,北雍的皮靴更是见她们衬托得明艳动人。

孟知嘉出出嫁之后就困守郭家,甚少出门,就算是新年,也因为王氏的缘故,她与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在家用饭,都因为郭悟君对着孟知微欲言又止的深情模样而胃口全失。

今日坐在马车里,乍然见到街道繁忙如斯,孟知嘉顿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管家媳妇坐在马车前面,笑意盈盈的回头对孟知嘉道:“听说越人阁与亲家夫人有些关系,少夫人等会可得让人给个好的折扣。”

这里的亲家夫人自然不会是王氏,孟知嘉心里不屑一顾面上还是维持着少夫人的做派:“好歹也是太守府出来的人,计较些蝇头小利有什么意思。”

管家媳妇呵呵笑道:“少夫人你就不知了。听说这次我有幸跟着你出门,府里的丫鬟们可都拖我帮忙采买不少东西,越人阁玩偶可是出了名的顶好。”

孟知嘉道:“玩偶?那里不是卖衣裳的地方吗?”

“哎哟,越人阁的衣裳寻常人哪里买得起,我每月月银十两,不吃不喝买一套衣裳也要三年才够。”

孟知嘉暗暗咋舌,盘算着手中带的银钱可够,要是到时候没有银子付账,就闹大笑话了。她原本有些看轻张氏店铺里的买卖,现下反而有点幸庆了,再不济,让张氏送她几套衣裳又怎么了,好歹也是她的二女儿不是,她能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难堪?

这般想着,孟知嘉就笑道:“嫂子自己看中了什么尽管与我说,我送你。”

管家媳妇顿时喜笑颜开。她唯一喜欢孟知嘉的一点就是,这位少夫人舍得对身边的人下本钱,看看,越人阁的东西说送就送,哪家少夫人有这么大方。

越人阁落地胭脂街的正中央,相比去年,外间看来装潢又有了一些改变。正门两边立了半人身高的女童人偶,梳着圆髻,穿着红色短褂,背着毛兔子腰包,对着入门的人作揖,好笑的是她们脑袋上还竖着两只兔子耳朵,身后俏生生的圆润小尾,看着像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兔子精,瞧着活泼娇俏。

拨开大红色的丝绦门帘,迎面就是个宽敞的大厅,中间三根顶天圆柱,柱子上分别挂着玩偶、鸳鸯香囊香包、头花等饰物。两边靠墙柜台里各种精巧银器,不管是小儿的银锁脚环,还是少女耳饰发簪挂铃等应有尽有。人们穿行而过时,偶见不到腰高的穿着虎衣孔雀服的幼童木偶,或相互追跑,或窃窃私语,或嬉笑玩闹,不时有带着孩子的妇人站在其中端详比划。

孟知嘉有心显摆自己见识不凡,沿着长廊穿插而过时忍不住傲气地道:“都是些寻常物事,也没什么可瞧的。”

管家媳妇笑了笑,推着对方道:“少夫人自然看不上一楼的买卖,我们上二楼。”

沿着铺着红色地毯的木梯拾阶而上,原本随处可见的绳结丝绦装饰被红得灿烂的薄纱给取代,待到二楼开口处,帘子也换成了珍珠垂帘,迈步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大红喜服,层层叠叠的红纱裙摆拖曳九尺之远,金线沟边,从领口处延伸而下的紫色凤凰振翅欲飞,将新娘的面目都衬托得模糊不清。九头金凤发冠,掐丝绿宝石金项链,鸳鸯实心手镯,更是让整个人偶看起来高不可攀华贵非凡。

孟知嘉怔怔的站在楼梯口,一时之间几乎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出嫁时的洞房花烛夜,那一袭红衣,那一丝的期待,那满腔的热情,几乎要让她古井无波的心都燃烧了起来。

直到被侍女引入隔间,透过薄纱她的视线也依然停驻在了那人偶之上,听到有人说话,才喃喃的问:“那喜服多少金?”

侍女对孟知嘉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第一次看到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人偶穿上那袭红衣之时,所有人都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妇人们自然是回想到自己的初嫁,少女们则是憧憬着自己的姻缘,女人一生中的一次总是让人怦然心动久久不能忘怀,更有不少人询问过嫁衣的价格,可惜……

“这套喜服不卖!”

孟知嘉耳朵一动,瞪大了眼:“不卖?”

侍女轻笑道:“对呀,多少金都不卖。我们老板娘说了,这套喜服只送有缘人,谁得了她的缘,分文不取,白送都行。卖,是肯定不会卖的。”她又特意瞄了一眼孟知嘉的头发,“何况,夫人都已经嫁作人妇,再买也穿不得了啊。”

孟知嘉面红耳赤:“我送人不行么?你话太多了。”

侍女抱歉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捧着的画册递到了对方面前:“这是本月新出的衣裳,每套衣裳都独一无二,不说敖州,就连皇城也找不出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孟知嘉随意打开画册,还没看上面衣裳式样如何,就只望到旁边的标价三百六十八两,简直是明晃晃的宰人,不由得冷笑:“真的假的?任何衣裳,只要给绣娘看一眼,她们回头就能够仿制出无数件,到时候还不是打了你们的脸。”

侍女对她的刻薄不以为意:“的确是如此。可夫人你带了绣娘来了吗?”

孟知嘉道:“我明日就带来。”

侍女哦了声:“夫人,哪怕是最心灵手巧的绣娘,想要赶制我们越人阁的衣裳最少也要五天五夜。那时候,这衣裳的买主说不得早已参加过一次诗会了。夫人,你想穿着绣娘仿制的衣裳去参加五天之后的敖州官家千金们开的花会么?”这丢脸的可就不是我们越人阁了。

孟知微一滞,冷笑:“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侍女拱了拱身子,道歉道:“夫人过誉了。”

孟知嘉等人:“……”

场面一时有些冷,侍女在越人阁最初开始买卖襦裙的时候早就遇见了各种刁难的客人,丝毫不以为意,老神在在的沏茶端点心。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侍女开门见是一个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对她道:“姐姐,杏林闹春那套衣裳刚刚卖出去了,你得将册子改一改。”

孟知嘉身后的丫鬟立马看向自家夫人手中的册子,指下那一套衣裳标注不真是杏林闹春么?

侍女送给了小丫鬟一块点心,关了门,从一边柜子里拿出一块红色的贴花来,直接贴在了那套衣裳的正下摆,顺便为众人解释:“贴了红花的衣裳代表已经售罄,请夫人另选吧。”

刚说要绣娘来仿照个几件呢,转头就有了真正的买主。如果孟知嘉真的让府里的人仿制了,再穿出去的话,丢脸的可不只是她自己,还有郭家。太守家的儿媳妇连一套衣裳的银子都付不起,太寒酸了吧!这么一想,别说孟知嘉面红耳赤,就是跟着她来的丫鬟也羞于见人了。

管家媳妇经常见到孟知嘉吃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外人面前吃瘪,赶紧翻着画册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可选。这一翻阅下,才发现里面一共就十张图画,每一张图里面的衣裳式样图案都有所不同。画画之人功底了得,硬是将一套衣裳画出了流光溢彩的效果,让人一见只觉花团富贵锦绣逼人,一瞧之下就恨不得立即见到实物,好套在身上比较一番。可再仔细往下一看,十张图里面已经有七张贴了红花,代表已经被人买了去。可巧的是,里面一套鹅黄襦裙不正是昨日佟氏穿的那套么?再一看价格,管家媳妇咋了咋舌头,心里暗暗赞了一句老夫人阔气。

管家媳妇心思转了几圈,推了推孟知嘉:“让我说夫人你何必来这里受气。你是司马大人的千金,要什么没有,只要张张口,亲家夫人保准十套衣裳都摆在你的面前,任你挑选。”

孟知嘉这才想起,的确以前听王氏说过,这家店铺是张氏的陪嫁。可恨那时候张氏要死不死,硬是把嫁妆都扣在了手里,花了她们母女多少心思都没有挖到,否则现在这越人阁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了。

孟知嘉哪怕心里再怨恨,面上永远保持着自己身为司马千金的自信,闻言道:“你去请我母亲过来,就说知嘉来看她了。顺便,余下三套我都要了,你让人拿衣裳过来,我挑好了就走。”

侍女惊诧一闪而过,到底还是不放过手中的大买卖,一边吩咐人去取衣裳,一边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夫人您的母亲是哪一位?”

孟知嘉端着茶矜持的喝了一口:“不就是这越人阁的老板娘!你速请她过来,说我只在此逗留半个时辰,等会还要回太守府呢。”

这么一说,侍女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太守府的少夫人就是司马大人的二女儿,当年其生母做下的‘好事’闹得满城皆知。等有人捧了三套衣裳入内,侍女一件件挂在衣架上慢慢的展示给众人,看着众人眼角放光,孟知嘉更是舒心满意的神色后才仔细折叠入了礼盒。

哪知孟知嘉的丫鬟捧了衣裳就要出门,丝毫没有给银子的打算时,侍女脸色才变了,拦着丫鬟道:“夫人,你可能弄错了。我们老板娘姓邓,不姓张,更不是司马夫人。”

“你说什么?”这一下,连管家媳妇都惊叫了起来,“不是说这铺子是亲家夫人的嫁妆吗?”

侍女点头笑道:“铺子的确是在司马夫人的嫁妆,可她只是拿了地契而已。越人阁租了铺子做生意,老板娘姓邓,那可就与司马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指了指丫鬟手中的三个礼盒,笑道,“夫人既然是太守少夫人,少不得打个折扣,三套衣裳一千两整,可行?”

这一次,连孟知嘉都尖叫了:“一千两!”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吃了晚饭,回家就晚了QAQ,这时候才码完

第二四章

“然后呢?”

“二姑娘那人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底气不足又最逞强好胜,最后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将那三套衣裳都买了下来,付了一千两银子。”

听到这里,张氏笑得东倒西歪,指着面前的妇人打趣道:“你呀,多少年了性子还没改。居然让铺里的丫头对她用激将法,日后等她醒过神了,少不得去店里闹腾。”

妇人给她顺了顺气,又端茶给张氏喝了一口,这才坐定,笑道:“以前我是不敢与夫人说,在您缠绵病榻的这些年里,王氏不止一次的来铺子看过,拐着弯的说要把铺子买下来。我是夫人的陪房,做不出那背弃主人的事情,下面的人又都被王氏拾掇得人心攒动的,实在没了法子,我干脆报了一个虚价,王氏拿不出那么多现钱,只说让我别把铺子转卖了。每年来,我每年都涨上五千两,渐渐的才让她歇了心思。”

张氏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这些年辛苦你们夫妇了!”

妇人道:“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当年要不是夫人保下我家那口子的小命,现在又哪有我们胡家。”

原来这妇人正是胡半载的媳妇,当年是随着张氏一起长大的丫鬟,伺候了张氏多年,情谊非比寻常。

说到这里,胡氏又不以为意的继续了上一个话题:“再说了,她哪有脸闹?真来闹腾,我就再扒下她一层皮,让她在敖州的官家夫人面前颜面尽失。何况,她在郭家的地位谁不知晓?昨日寻血来潮的添置衣裳,说不定是刻意为之,她那人心眼一点也不必她娘少。”

张氏想起王氏,不由道:“女为悦己者容。郭家没人疼惜她,她自己再不为自己打算的话,这辈子就真的没什么盼头了。”

胡氏眼睛一亮:“夫人你是说……”

张氏平静的道:“她像她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听说郭夫人给儿子选的二房是个良家女子,很是端正?”

“对。见过的人都说她性子好,懂规矩,也孝敬父母,最重要的是,她那身子瞧着好生养。这不,成亲才半年多就有了喜脉,现在在郭家的身份简直是水涨船高。”

张氏现在看透了内宅的这些门门道道,只说:“再高也高不过郭夫人。我瞧着那二房是个聪慧的,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孩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外,也不能让人轻易的顶替了她独宠的位置去。”

胡氏问:“为何?”

“郭夫人想着多子多孙,她却恨不得郭悟君的孩子全部从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她有了身孕,郭夫人铁定要重新安排人伺候好郭悟君,接二连三的喜上加喜那不更好?所以,安排的人可能不止一个,至少会是两个。再和睦的婆媳遇上这件事也会反目成仇,那二房肯定会费尽心思在其中作梗,这时候,知嘉就是最好的人选。你想想,伺候夫君谁有正妻来得名正言顺?通房怀上郭家的孩子可能提为妾室,无端就多了个敌人,那样,还不如给知嘉一个机会,横竖她们两人本来就势不两立。一个人斗一个人还好说,一个人斗两个人总会力不从心。”

胡氏总算听出了里面隐含的意思:“所以,二姑娘也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仔细想了想,“那跟她来买衣裳有什么关系?”

张氏笑道:“你啊,不在高门之内,很多女人家的小心思你都不懂。你仔细想想那衣裳的式样。”

“有一套襦裙我印象深刻,是十二种不同的薄纱层层叠加的襦裙。当时我还说这也太费料子了,姑娘却说盛夏就要来了,薄纱少两层则凉快,多两层则暖,可以随意增减。”

张氏面色不变的道:“是啊,若是在月圆的盛夏湖边,微风拂面,一位只着了轻纱如梦似幻的女子独立桥头时,哪个男子不动心呢!”

胡氏瞠目结舌:“这……这不是……”勾引两个字死活没法从实心肠的妇人口中吐出来。

张氏轻轻的拨动着茶盖:“以前,王氏就最爱在湖边赏月,哪怕为此得了伤风也无所谓,反而更能得老爷的怜爱。知嘉是王氏教导长大的,真传不说十分,八分总有。”

“这真是,”想了半天,胡氏吐出几个字,“不知廉耻!”

张氏摆了摆手:“不说她了,今日你来是有要事?”

胡氏立即坐正了身子,轻声问:“听说皇城的本家给夫人来信了?”胡氏口中的本家自然与孟大人没有关系,而是张氏的娘家。当年张氏嫁给孟老爷,孟老爷办砸了差事,张氏求了娘家好久,终于重新替孟老爷谋了个外放的差事,经过了这些年,孟老爷也终于出人头地了,张氏却彻底与娘家断了联系。

张氏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胡氏夫妇,只点头:“是大嫂来的信,说大哥经常念叨我,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惦记得很。母亲更是听说我身子不大好,也急病了,闹着让大哥接我回去。”

胡氏喜道:“这是好事啊,夫人您好歹也离家多年,是该回娘家看看了。过去的事情总惦记着也不好,过了就忘了吧。”

张氏呼出一口郁气:“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我回不回去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知微。”

“大姑娘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外祖父祖母,于情于理也该跟着您一起去嘛。”

张氏问对方:“你说,我病了的事情娘家早不知晚不知,为何等我好得七七八八了他们才来信?还有,你想想知微现在的年岁,官家女子,到了她这么大早就该议亲了啊!可大嫂特意在信中要求知微也回皇城看看,趁机陪陪外祖母。你说,她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这么一问,胡氏也哑口无言了:“夫人你的意思是,本家有意给大姑娘议亲?”

张氏不知是喜是悲:“谁知道呢!”

……

丘地的这一头,马车都东倒西歪,到处都是北雍士兵的尸体。他们旁边,装满了粮食的麻袋因为被利器所扎,不停的漏出里面的粗米。

符东疏捂着缺口,将米袋翻了个边重新压实在粮车上,回头对正与人说话的庄起喊道:“这一批粮食是运回兵营,还是送到你那老地方去?”

与庄起说话的是个瘸腿的老人家,闻言笑呵呵的道:“少爷放心,前几次缴来的粮草我们会运往南厉,那边的战火也正如火如荼,把北雍的粮食卖过去,我们等于是无本买卖,那边出价高低都无所谓。”

庄起道:“这次出来的人有多少?你们也别都卖了,留一些回村子自己人嚼用,只要不发霉就没事。”

“前前后后不过百来人,除了跟我一样的老弱,其他都是青壮,负责运送粮草,您放心好了,不会让您做亏本买卖的。”

庄起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与老人家交代一些琐事,这才回到符东疏身边:“这批我们另有用处。”

符东疏问:“什么用处?”

“我们得把它送到北雍的军营。”

符东疏惊诧:“什么?”

庄起弯腰将地上一个北雍士兵的衣服扒了下来:“我们现在是北雍的后勤补给队伍,不将粮食送去阿步汰的军营,还能送去哪里?”

“你是说……我们要深入敌营?”

庄起已经将身上的兵服换了下来,一边穿北雍人的衣服,一边道:“再过两个月就要秋末了,北雍人适应了边疆寒冷的气候,我们却不行,只能趁着现在尽快将战事完结。”他抖了抖肩膀,“我们先锋营也特训了这么久,是该建功立业了。”

符东疏问:“你准备怎么做?”

庄起很是平静的道:“擒贼先擒王!”

“活捉阿步汰?”

庄起鄙视对方:“活捉什么?敌营的将领通身上下只有一个东西最值钱。”

符东疏傻傻的问:“什么?”

“他们的脑袋!”

符东疏倒吸一口冷气:“就靠我们这不到一百人的队伍?”

庄起笑道:“你小看自己人?你别忘记了,这半年多来,就是这一百人的队伍驰骋在北雍军队的后方,断他们的粮草,截杀他们的后续队伍,让阿步汰的兵营一直得不到大力的补充,士兵们更是半饥半饱,上了战场都软得跟面条一样。”

“可我们要去的是阿步汰的大本营,他手下还有残存的三万士兵。”

庄起提醒对方:“原本北雍在我东离边境驻兵有八万。”

“可你现在是要我们这一百人去杀三万敌人?”

“不,”庄起强调,“我们唯一要杀的只有阿步汰一个人!”

符东疏暴躁:“我们都会送命!”

庄起笑道:“放心,我有办法!”

符东疏又升起了希望:“什么法子?”

庄起吐出三个字:“美人计!”说罢,就从瘸腿老人手上接过一个包裹,从里面抽出一套艳丽的女人衣服递到好友面前,“小美人,快穿上他,小爷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将军!”

“不————!”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符二货,又被男主算计鸟~~

PS:长沙好冷了啊,5°了,爪子简直不想伸出来OML~~

第二五章

敖州城内和城外相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城外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城内依然是声犬鼎沸车水马龙。

不过,身为官家亲眷还是对战事的瞬息变化知道得比常人多一些,孟知微也经常向孟大人打听一些战场的胜败情况。

除了战事之初的几场败绩之外,之后的东离士兵有如神助,接二连三的赢得了胜利。

相比之下,北雍的士兵似乎被瘟神宠幸,正面对决时,最开始还士气高昂,到了中途就痛苦不堪,个个仿佛吃了十斤八斤的巴豆,捂着肚子在战场上狼狈的逃窜。他们明明吃过不少夜袭的亏,可每到夜晚依然会睡得猪一样,怎么弄都弄不醒,在睡梦中见了阎王。更奇怪的是明明兵强马壮的北雍士兵们总会莫名其妙的得上怪病,有的人全身发痒,有的人会突如其来的疯疯癫癫哈哈大笑,有的人不停的打嗝,更奇怪的是居然有人隔三岔五地放屁,这在战场上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渐渐的有人说是北雍人得罪了神灵,有人说是东离人对他们下了诅咒,更有人说这是敌人的诡计,目的就是让北雍不战而败。

孟知微最初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细想之后隐隐的觉得这跟庄起脱不了关系,符东疏太过于正直哪里会这些旁门左道,更不用说那些跟东离皇帝一样懦弱的将军们了。要知道上辈子自始至终只有南历的军队直面北雍人,西衡的和亲公主刚刚嫁过去不久自然不可能那么快的翻脸无情,东离皇帝更是养虎为患,差点被北雍人打破了敖州的城门。那时候,第一次逃离出来的孟知微距离敖州城只有半里路,即将破败的城门和凶悍的北雍士兵断绝了她回家的路。

这一世,听到东离的士兵居然深入北雍内部,她隐隐觉得历史与自己的记忆有了偏差,至于这偏差是不是因她而起就不得而知了。

孟知微现在最担心的是,已经逐渐痊愈的母亲最近似乎有一点精神恍惚,每次与她说话总会不由自主的发呆。

趁着这一日阳光明媚,孟知微好心情的拉着母亲在花园里面泡上一壶花茶,旁敲侧击了半日才问出了母亲的反常。

孟知微想也没想的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母亲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家了,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回外祖家去看看,顺便探望一下外祖母的病情,和老人家一起享享天伦之乐,岂不更好。”

张氏道:“我这不是担心你!”

孟知微依靠在张氏的身上娇笑道:“我一直待在敖州城里没有出去过,总感慨自己是井底之蛙。难得有机会随着母亲一起去皇城去走一走开阔一下眼界,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张氏看着女儿那张娇俏而又生动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把话说得太透。说的太明白了,怕女儿对外祖家生出间隙;不说明白又怕到时候女儿吃亏,真是愁肠百结。

孟知微似乎没有看出张氏的担忧,一心一意地询问着母亲当年没有出嫁时在娘家的生活。

皇城里的规矩自然不同于边境的敖州,那里更加严苛,对女人的贞节名分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在敖州,若是有女子被北雍人绑架了,家里的父母兄弟还会想着去找一找,可到了皇城,若是女儿家失踪了,不过几日,家里人就会对外宣布女儿急病而亡,哪怕再回来,那也是陌生人,与这家人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张氏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若是被孟知微的外祖家知晓她那一个月的行踪,天知道皇城里的人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与其面对惶惶不可知的未来,张氏情愿孟知微老死在敖州,也不想她受到一丁点的额外伤害了。

故而,孟知微一问,张氏就将皇城说成了龙潭虎穴,每个人如同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说得孟知微瞠目结舌,只摇头:“不会吧!娘亲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