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劳的人得不到封赏,没功劳的人在一边抢夺战绩比谁都欢快,是个人都会多想。连被睿王世子罩着的庄起的功劳都可以抢,其他将领哪怕有了天大的功劳,那结果就只有‘呵呵’两个字了。

睿王的话惊醒了皇帝,可三皇子的人依然不肯罢休。

老王爷坐在御案的下首,懒洋洋的掀开一条眼缝,里面犀利而又冷漠的神色逐一在三皇子一党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三皇子符安本人的身上,他重新闭上眼:“既然你们都觉得庄起功劳不足以匹配四品将军之位,那下一次与北雍再起战事之事,就只能劳动诸位英勇杀敌了。当然,到时候论功行赏之时,没有斩杀北雍主将的战绩,就不得封四品以上的官。这事有前例,诸位应当不会反对吧?”

有人喊:“若是三皇子亲自上了战场,且战绩斐然呢?”

老王爷老神在在:“唉,看样子老夫那扶不上墙的儿子也没有为国献忠的命了。庄起的封赏再减一等,符东疏的首功也当不得兵部的重任,继续做他的逍遥世子好了。如此,诸位可满意?”

老王爷这是直接剥夺了符东疏所有的功劳,他对儿子都可以怎么狠,对待三皇子就只有更加狠,我儿子拼命杀敌得不到一点好处,你三皇子想在朝中占据一席之位,别做梦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符东疏好歹是个世子,大不了以后他做个逍遥王爷;可三皇子不同,他最终目标是皇位,没有对朝廷对百姓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贡献,想要染指那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皇位的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那样的话,现在已经与太子闹得势如水火三皇子,最后的路就只有一条——死路!

朝堂里的争斗外人自然不知道,庄起领了圣旨,收了官印外还额外得了一座御赐的宅子。可惜的是宅子是空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不管是家具还是摆设,或者是仆人全部都要自己倒腾。这让庄起不得不鄙视皇帝的抠门来,老子都为你拼命了,你丫的居然连睡觉的床都不给一张,甭小气了。

这也怪不得皇帝,国库没钱啊!这一任皇帝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赏庄起一栋宅子都让他割肉一般,太心疼了。

不得不说,做了官之后那日子就由骡子驮着走变成了汗血宝马背着跑了,咻的一下就过完了一天。每日里被同僚们上赶着恭贺,请喝酒赴宴的,送礼的,联络感情的纷至沓来,再加上装潢新的庄子,忙得晕头转向。

等庄起再见到孟知微的时候都半月之后了,连春绣都要刺他说一句:“庄将军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还有闲空寻我家姑娘,快去忙你的大事去吧。”

庄起扫了春绣一眼,不得不说,哪怕才当上大官,他的官威已经在与同僚的喝酒打屁中有了雏形,这短暂的一眼颇有些武将亮刀的意味,寒气森森的,他说:“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春绣头皮发麻,连连倒退了几步,到底还是护主心切,梗着脖子道:“的确轮不到我管,我家姑娘都不稀罕管你,我还操什么心!”头发一甩,颤抖着身子大踏步的走了。

庄起站在原地没动,隐约觉得怎么他做了官,孟知微身边的人反而架子更加大了?看春绣的样子,明明还是很害怕他的啊!

孟知微看起来不是持宠而娇的人,春绣也没那个胆子奴大欺主不是。

庄起一时之间琢磨不透,转身去寻孟知微,哪知道她今日没来越人阁,以为她去了绣庄,结果绣庄也没人。春绣不愿意与他说话,他也没法子打听孟知微的去处,最后只好寻到了孟府,结果,不止孟知微不在,张氏和孟如沄也不在,问门房,对方一副‘你谁呀,打听我家女主人的去处作甚?’

门房是新招的,原本是灾民,因为他娘子在绣庄做事,他就来孟家做门房,对女主人们的安危看得比谁都要紧。

在实心眼的门房面前,管你是将军还是商人,反正只要是男人,没有经过女主人的同意,对方死活不放庄起进门。

庄起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孟知微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

张家今日宾客盈门,老夫人六十大寿,不管是当年与老太爷有过交情的,还是如今与张家兄弟有过来往的,都上门贺寿了。不少同僚还带了自己的儿子来,听说张家有两个女儿即将及笄,也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她们的父亲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号,前路只会更加宽广,提前拉上关系也是一条明路。

张氏作为女儿,少不得与两位嫂嫂一起招待客人们。

官家女眷来得也多,俱都带上了女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因为不管是大嫂还是二嫂,她们的长子也都还未曾娶亲。以前是因为父亲官职不尴不尬,两位嫂嫂挑三拣四,比张家门槛高的别人看不上他们家,比张家低的她们也看不上人家,于是一拖再拖。这次正好趁着机会,两位嫂嫂也想将儿子们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其中一家大嫂许氏见之格外的亲切,听说姓李,是户部尚书的家眷,今日这对夫妻不单都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儿子,正在前院与张氏兄弟说话。

许氏拉着户部尚书夫人的手,对着张氏笑道:“这位是如夫人,小姑你成亲之时如夫人正巧长子满周岁,没赶上贺喜。”

张氏多年没在皇城,对众多官家女眷早已不熟悉,听了介绍也没有露出丝毫惊喜的模样,颇为稳重的攀谈了几句。

许氏趁机问如夫人:“听闻你的长子也来了,他可难得出门一次,不请我等见见?”

如夫人笑道:“我来你家吃寿面,你倒惦记起我的长子来,可见司马昭之心。”

许氏颇为隐秘的瞧了瞧张氏,笑道:“哎呀,夫人你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吗,要知道今日府里可来了不少还未出阁的好女儿家,你将儿子带出来拜一圈,说不定回去之后就解决了心头的大难题。”

如夫人左右看了看围着瞧热闹的众多妇人们,笑道:“就你心思多。我那儿子害羞得紧,你们别吓着了他。”

众人大笑,纷纷劝了自家女儿去了花园。不多时就有人领了一位不足六尺的少年郎走了进来。也许真的应了如夫人那句害羞的形容,对方拘谨的打了一圈揖,站在屋子中央就再也无动作了。

许氏推了推张氏,轻声道:“真是一表人才。”

张氏有点诧异,仔细将这位李大公子打量了一番,不说这身量比五尺半自己还矮了那么少许,容貌也不够刚正,且神色呆板眼神怯弱。人说站如松坐如钟,他那脊梁就好像天生是个弯的,挺不直。

周围有夫人们问他读了什么书,他嚅喏了半响才声如蚊蚋的吐出几本书名来,看样子也不是习武的料子,胆子又小,张氏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当得起一表人才的称赞了。

许氏又问如夫人:“他可订亲了?”

如夫人笑道:“还在相看呢,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你知道我们家孩子多,他又是嫡长子,总得替他挑一门门当户对又有大才的媳妇,好在他继承家业后夫妻相互扶持,为我李家开枝散叶。”

许氏拍手笑道:“一说大才我就想起了一个人来。”

如夫人问:“谁?”

许氏道:“我家老夫人最近逢人便夸的一位姑娘,说有旺夫旺家之才,来了我家不过半年,老夫人身子好了,我家老爷也升官了,家里处处红红火火,都说是托了她的福。”

如夫人赞道:“那感情好,快请来让我见见。”

许氏推着张氏上前一步:“可巧的是,那位姑娘正好是我小姑家的女儿,名唤知微。你要见,可得经过她娘的同意。”

至此,张氏才知道许氏打了什么主意,心里一股子火往上冒,偏生今日对外宴客,她发作不得。面上笑了笑,道:“都是嫂嫂谬赞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哪有那样的本事。她真是有福之人的话,我们也不会孤儿寡母的来皇城投奔哥哥嫂嫂了。”

众人家里有儿子的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准备起哄,再一听张氏的话语,有心的人早就探听过张氏夫君的官职,再经过张氏这么证实,立马就歇了心思。有人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就去询问老夫人。

老夫人不好说自家外孙女的不好,可也不赞成许氏的做法。父母尚在,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舅妈替外甥女做媒吧?再看到女儿恳求的目光,顿时就心软了,只招了丫鬟来问:“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可以开席,别让客人们久等了。”

明显是岔开话题,如夫人有点失望,许氏咬着唇,张氏更是直接离开了嫂子的身边,依靠在老夫人的身上,不再言语。

屋内闹得僵硬,花园里也不得安生。

石飞燕也不知道与周遭的官家千金们说了什么,闹得所有人看孟知微的眼神都不大对头。张玉音对石飞燕的睚眦必报小家子气十分的了解,更是听多了石飞燕对孟知微的挑剔和抱怨,对待外人还好,可对待她们家的姐姐也如此斤斤计较,张玉音就有些吃不消,根本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撇开了众人,去寻了落单的孟知微说话。

张玉雯不知道从哪里提着个花篮,不时从里面摸出一块糕点来咬一口,见二姐去寻表姐,自己也拖着花篮亦步亦绉的跟在后面。

张家姐妹就留下张玉瑶陪在了石飞燕的身边,石飞燕还对张玉瑶十二分的不满:“看看你的妹妹们,太过于单纯了,简直将豺狼当成了兔子,以后迟早会吃亏。”

张玉瑶轻声道:“表姐对我们挺好的,哪有你说得哪里厉害。”

石飞燕哼道:“你还说,上次在越人阁,你敢说不是她特意寻了人来给我们难堪?”

张玉瑶道:“她又不是皇族中人,怎么请得动睿王世子妃替她出头。我看一切都是巧合。”

石飞燕更加不悦,揪着张玉瑶的手臂恨恨的道:“看吧,她一定给你灌了迷汤,才多久啊你就忘记了我们十多年的交情,替她说话了。”然后有意的偏向围坐的众位千金道,“我算是瞎了眼,居然对一个白眼狼掏心掏肺,以后大家可得睁大眼睛,别跟玉瑶一样,被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骗了。”

这里坐着的都是官家千金,对后院里女儿家之间争风吃醋挑拨离间见得多了,只是那都是自家姐妹之间的矛盾,可她们怎么也想不出石飞燕怎么会对一个外人有那么大的意见。

石飞燕自然乐意抹黑孟知微,也不说在越人阁发生的事情,就挑了第一次见面,被胡算盘骂螃蟹之事说了出来,并说:“一个家仆的嘴巴都这么恶毒了,可见主人家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她还认识睿王世子的侧妃,一个不小心就要担心她在世子妃面前告黑状,连累了家里的父兄就是。”

这话连张玉瑶都听不下去了,当日她也在,自然知晓孟知微并不认识什么世子妃。说到底孟知微也是她们张家的亲戚,被自己好友这么诬蔑,她忍了再忍实在是觉得忍不下,蹭得站起身来道:“你也适可而止些。你在外人面前毁她名声,她在我们面前可没有说过你一句坏话,甚至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哪里会有那闲心与你做对?你说她家仆人恶毒,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谁家姑娘像你一样对一个仆人的话记忆犹新,你真的理直气壮,当时就该惩治对方,你没下手,可见你心虚!更没有人像你一样对一个面都没见过,话都没说过的姑娘家恶意中伤。不就是她家铺子的生意比你家的好么?你有本事你也请了睿王世子妃来给你助阵啊,你有本事也请皇上给你家铺子撰写牌匾啊!在背后唧唧歪歪乱嚼舌根,算什么磊落之人?”

她一把扯出自己被对方揪住的衣袖:“居然说给世子妃告黑状,不说人家是侧妃了,哪怕是正妃,对方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家铺子关门?让你爹爹兄弟丢官去职?别说是世子妃做不到,皇后也做不到!”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严词,气得石飞燕身子乱抖,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玉瑶扬起脑袋,对周遭的人道:“你们真的信了她的话,那就实实在在是个傻子,而且还是一群坐井观天的傻子!越人阁背后有谁撑腰,你们自己去打听看看。如果真的要找茬,我想我那表姐也乐得让你们见识见识她的厉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当然,她绝对不会劳动世子妃动手。”

张玉音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张玉瑶,笑问:“你跟她们说了什么,闹得所有人都散了。”

张玉瑶都懒得回头去看,在她说出越人阁的牌匾是皇帝提名之后,那群势利眼就蠢蠢欲动,要与石飞燕拉开距离了,她一走,那些人正好巴不得撇清关系。

“以后别与石飞燕来往了。”

此话一出,别说是张玉音诧异,连孟知微也望了过来,显然,孟知沄早已将当天在越人阁张玉瑶带着石飞燕去找茬的事情告诉了她。

张玉瑶脸色还没恢复,只道:“她脑子有问题,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跟她做对。”

张玉音无语,张玉雯哈哈大笑:“我都说她很笨了,你们还不相信。”

孟知微体贴的给张玉瑶斟了一杯茶,笑道:“日久见人心,你也别太在意别人的话。”

张玉瑶缓缓接过茶盏,知道这是对方传递的善意,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道:“上次,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她会在店里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孟知微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与她不同。”

等到了用饭之时,女眷们纷纷坐定,石飞燕刻意张家姐妹隔得远远的,并且对身边几位对她刨根问底的‘好友’道:“你们最好离那孟家姑娘远点。”

有人知道她又要在众多官家夫人面前找孟知微的麻烦了,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首桌就有人的目光移了过来。石飞燕视而不见,有点神经兮兮的解释道:“她那人不检点的很,上次我看到她在路上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把那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好友’唯恐天下不乱,顺着话问:“哪一天?在哪里?”

石飞燕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就在越人阁的门口,那时候铺子还没开张呢!听说越人阁背后之人身份十分了得,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怎么会攀附上对方,说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首位上的张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对身边的管事媳妇道:“这是哪里来的长舌妇,居然跑到我张家来乱嚼舌根坏人名声,还不给我请出去!”

石飞燕站起来,倨傲得道:“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都做得出来,难道还不容许我们说出来?”

张老夫人厉声道:“滚出去,日后你石家与我张家再无瓜葛!”

石飞燕也是有母亲带来的,石夫人在女儿开口之后就变了脸色,还准备劝阻就被张老夫人下了逐客令。等说到两家再无瓜葛,脸色就彻底白了。可她到底是母亲,被逐客的又是自己的女儿,偏袒谁根本不言而喻,道:“该滚的应当是那个不知廉耻的□□!我家飞燕是个直爽之人,见不得老夫人被恶妇蒙在鼓里才仗义直言,怎么你还诬蔑好人!”

听了这话张氏哪里还坐得住,先安抚了母亲,这才直视石飞燕道:“你说越人阁背后之人身份了得,想来你也知晓对方是谁了?”

这个只要是开了铺子的人哪家不知,张氏直接说道:“不错,正是忠义公庄起。”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用着最为平静的语调往众人头顶丢下一道闷雷:“同时,他也是我家知微的未婚夫。”

话音一落,饭厅里的众位夫人们就炸开了锅,如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向了许氏。

庄起是什么人?不说忠义公对朝廷的贡献,就最近,这位商人可是一步登天,直接从商贾成了四品官员,在兵部占据了一席之地,就这份本事已经引得了无数官员们的注目。更加别说,对皇城里未曾娶亲的单身男子如数家珍的夫人们了!谁不盼望自家女儿能够嫁给有本事的男儿,不单女儿衣食无忧,还能借由女婿的地位帮扶母家,可谓一举两得。没想到,这样一位新贵居然早已被闷不吭声的张家捷足先登,可惜又可恨啊!

张氏问石夫人:“敢问,我家女儿与自己的未婚夫谈笑风生有错吗?越人阁是我家知微的嫁妆,庄起替她张罗琐事,难道也要经过别人的同意?石夫人,你说我家知微是□□,你家女儿又是什么呢?张口闭口无凭无据的诬人青白,你家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你们石家与我张家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今日却在主人家的寿宴上无事生非,安的是什么心?你们将两家的情意当成了什么?将两家老爷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当成了什么?你们这么做,日后,有谁敢与你家老爷交心?”

她扶着老夫人坐定:“十多年的交情说践踏就践踏,好好的寿宴说毁掉就毁掉,我家自认我们攀不起你们这样的人家,也请不起你们这样的客人,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阿绿、888406、槿末、LLL几位大美人的地雷(づ ̄3 ̄)づ╭?~

阿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9 23:48:17

88840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0 00:33:24

槿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0 00:35:13

L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09 09:57:52

今天本来准备多写一些的,结果下午午睡去了OML~~

明天争取多码字,咳咳

第三七章

一场寿宴因为石家闹得有些不愉快,前院张柏松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闷不吭声的送石家老爷出门,一边琢磨着庄起与张家联姻能够带来的好处。

与庄起这位新贵相比,石老爷的身份实在有点不够看,是个人都知道要偏袒哪一方。当然,张柏松作为家主,不可能表现得太过于势利,总归是站在道理的一边,以老夫人的名义劝走了石家人。

晚上回到房间,许氏就与他抱怨小姑张氏的不识好歹,断了张柏松的升迁之路。只要孟知微嫁入了户部尚书的李家,何愁张柏松不会平步青云,在户部如鱼得水!张柏松对妻子的短视无可奈何,人又实在太累,硬是顶着一脑门的牢骚声睡去了。

这世间,姑嫂的矛盾就等同于婆媳之间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

许氏对张氏颇多怨言,张氏对许氏更是牙痒。一个对着丈夫发牢骚,一个对着女儿唉声叹气。

孟知微反而宽慰她:“人总有亲疏远近,对你母亲来说,舅妈是外人;对于舅妈而言,母亲也是外人。与外人斤斤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凭添了烦恼而已。”

张氏说:“我只是气不顺,她居然想要用你下半辈子给哥哥铺那青云路。她真的替哥哥着想,怎么不把自家女儿推出去?她舍不得自家女儿受委屈,难道我就舍得你嫁给那无能之人?”

孟知微笑问:“母亲准备怎么做?”

张氏想了想,道:“她若是识好歹,她敬我一尺,我就敬她一丈;若是不识好歹,她闹得我家不得安生,我也要闹得她家鸡犬不宁!”

这事若是换了两年多以前,张氏说不得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可到底为母则强,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张氏终于脱胎换骨,敢于面对外面的狂风骤雨,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空。

由此,孟知微已经可以预想到日后张家的热闹。

回到房间的时候,冬磐早已命人准备好了浴汤,孟知微卸了金钗,褪了衣裳缓步踏入浴桶内,等到热气上涌,她才觉得浑身酸痛得厉害,人往下沉了沉,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浴桶内白雾蒙蒙,热气上涌,一点点的将白·腻的肌肤渲染成粉色,睫毛轻垂,汇集的热气形成水珠要坠不坠。半湿的乌发,酡红的双颊,再加上那艳色的红唇,还有微微颤动的水纹之下若隐若现的美色,汇成一副无法言喻的图画。

庄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夜会佳人,还没来得及与佳人打招呼呢,就直面这让人血脉愤张的一幕,他蹲在屋梁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睛往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脑中不停的回想着方才不小心扫视到的曼妙身子,只觉得鼻腔中痒痒的,一抹,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他喉咙动了动,高扬起脑袋,想要让逐渐冲脑的热血回流。兴许是鞋底有点打滑,震动了这老旧宅子里积攒了多年的灰尘,急忙低头,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飘忽忽的尘埃从高处缓缓飘落,然后落在了孟知微的鼻翼上。

佳人的眼眸缓缓睁开,首先映入眼底的居然是一张冰山般的脸,不同往日的是,那脸的主人居然难得的出现了呆滞神情,嘴唇微张,两指捏着鼻尖,正垂头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孟知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无尴尬之色的询问房梁上的男人:“你呆在上面做什么?”

庄起放开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的回答:“赏美景。”

孟知微放在浴桶内的双拳猛地握紧,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景色如何?”

庄起觉得鼻子还是有点痒痒的,干脆直接改蹲为坐,甚至弹了弹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点头道:“不错。”

孟知微莞尔,伸出湿漉漉的白·皙手臂,指着不远处衣架上挂着的罩衫:“水有点凉了,你能帮我将衣裳取过来吗?”

庄起的目光从她那微启的唇瓣移到裸·露的肩膀,再到滴着热水的手臂,最后才艰难的落在衣架上,动一下,人就整个倒栽葱的倒了下去,手忙脚乱中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脚尖在房柱上一点,这才没有丢脸的脑袋砸地摔成狗啃泥。

扯过衣裳,揉着指尖的布料,男人看着稳重实则虚浮的飘到了浴桶旁边,手一伸:“给你。”

“谢谢!”孟知微双手环胸,背过身去,一点点从浴桶中站起身子,乌发随着动作恰到好处的遮挡了背后的风光。庄起指尖发颤的将衣裳披了上去,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反而下意识的朝后一折,弯成了郑板桥,堪堪躲过了凭空出现的暗器———皂角一块。

接着铜镜、布巾、绣花鞋纷纷踏至,只弄得庄起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孟知微咬牙切齿的低吼,顺手抓过插着蔷薇花的花瓶朝着某人的脑袋掷去。这东西一旦碎了,庄起就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一边踩着皂角打滑,一边歪东歪西的费力接住花瓶,还没松口气,瓶里的冷水就浇了他满头满脑,那还带着刺的蔷薇花更是贴在了发丝上,花香怡人要落不落。

五月,天气虽然不是很热,晚间却还带着凉意,这瓶冷水下来,庄起总算恢复了一点冷静。

他一手举着花瓶,一手捏着鲜花,做投降状:“我纯粹误打误撞!”

孟知微冷笑,又抓住矮几,直接将木几连同几上的热茶和茶杯一股脑的丢了出去。庄起连忙跳起,先用脚尖勾住了矮几悬着放在了地上,另一手去接热茶壶,一条腿还去顶茶杯。脚底是滑的,手中是热的,脑袋上是冷的,背后,嗯,背后终于又传来了风声,装皂角的檀木盒子直接命中目标。

庄起还没回身,整个人就被重力往前一推,皂角再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终于让某色狼光荣的躺倒在地。

腰直接被人狠狠的踩住,孟知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长剑,剑尖抵在了男人的腰椎骨骼处。这个地方仅次于人的脖子,都是轻易碰触不得,一旦被刺穿,不说人会被戳出一个窟窿,要命的是这个窟窿哪怕补好了,人也彻底的半身不遂,瘫痪了。

孟知微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庄起下巴磕在了地上青紫了一块,听了这话头也不敢抬的立即道:“我在府外等了你整整一日,看你家马车回来才跑入房内等着。原本是想与你说说话就走,哪知道……”

剑尖在他肌肤上不轻不重的划出一条血痕:“你看到了多少?”

庄起眯着眼睛的想了想:“你让我看了多少,我就看了多少。”

孟知微气结,抬脚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正准备再接再厉,脚踝已经被一只热烫的手给抓住,身子一歪,整个人就被抱在了对方的怀里。

庄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先抽掉了她的手中剑,又将散开的衣领紧了紧,然后走入内室,被子一裹就将孟知微抛向了床榻里侧,他目不斜视的道:“担心着凉。”

孟知微气结的瞪视着他:“你这脸皮到底是怎么练成的,太厚了,真想剐了它。”

庄起充耳不闻,从梳妆台边拿了棉巾替她慢慢擦拭头发,一边道:“我最近忙,每次得闲的时候天又晚了,不好来你府里探视,所以就一拖再拖。”

孟知微知道他这是解释为何失踪了半月不见人影的原因。说实在话,她并不是太在意,因为她见多了男人的反复无常,让他们时时刻刻将一个女人挂在心头简直不可能。故而,哪怕春绣每日里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她都当作不知情。

庄起并不是个多情的人,孟知微更是一个冷情的人,他不来,她也不去找。他解释,她听过就忘。

庄起瞧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就知晓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不以为意,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幸庆,只觉五味杂陈。

“我因为习武自小与父母聚少离多,后来父母过世,我就随着师父浪迹天涯。师父是个武痴,等我出师后就销声匿迹了。我身无分文,亦无人照拂,只能凭着一身武艺闯荡江湖,除了结拜的几位兄弟,从来都是翕然一身。”

烛火摇曳,在窗台上映照出男人坚毅的眉眼。他轻轻的揉干她的长发,声音平静无波:“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人,也不需要别人照顾;我独来独往,不知道何为牵挂。我经商,是为了不挨饿;我救人,是因为除了杀人我就只会救人。”

孟知微伏在被褥里,戳着他的手背:“你现在不就在照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