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尊心有点儿受挫了,于是喊他:“去,离远点儿,我最讨厌臭汗味儿了。”

他却在米英的位置上坐下来,说:“我刚去洗过澡了,不信,你再闻闻。”

他挨着我,那么近,浑身是清爽的柠檬味道,的确是刚去冲过澡的,我的心因为他的靠近跳的飞快,满脑子都是凌乱的ABC。

我当然不会让常征帮我补习英语,因为自尊心作祟,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变了味儿的:“谢谢关照,辅导就不用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不是有英语老师吗,我交了学费,他有义务替我解惑答疑。”

常征盯着我瞧了半晌,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片阴晴不定。

温琅正好抱着他的足球从外面回来,抹着满头的汗笑着看向我们,问:“你俩大眼瞪小眼,这是干嘛呢?”看到温琅的笑容,我原本低落的心情顿时大好,主动向外面站出一步,扯远了与常征的距离,咧了咧嘴,跟他说:“没干嘛,聊了聊《新概念英语》。”

温琅绕到我跟前,说:“能看进去就好,其实对你来说也简单,就是多花点儿时间的事儿。”我冲他点点头,心里很是安慰。转头再看常征,他正紧抿着嘴,目光投向窗外的梧桐树。

过完十月,天气一天天转凉,秋风瑟瑟,秋雨连绵。教室外面的黄花终于在最后一场秋雨中败落,只留下一地枯黄。我的思绪,就像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在秋风中纷纷扬扬。

米英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依老娘看,这康静云跟常征是有一腿。”

我白了她一眼,“咱是来自习的,不是来八卦的。”

米英讪讪的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演算我们俩弄了一个下午的化学反应公式,“邪门了,怎么都算不对。”我锲而不舍的说:“再来,肯定是哪里没搞明白。”我们俩继续低头奋战。

过了一会儿,米英又抬起头来,说:“做不下去了,太吵。”

我这才注意到,康静云正在常征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话,常征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康静云来我们班来上自习成了习惯,她每次都坐在温琅的位置上,把温琅挤到了教室最后排。她跟常征坐一起,有时候专心致志的做模拟题,有时候让常征帮她讲习题,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跟常征小声耳语。

的确挺烦人的,我叹了口气,拿课本抵了抵康静云的后背,说:“自习时间别闲聊天。”

康静云回头看我,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我在问常征哥哥问题,没有聊天。”

“那麻烦你问问题的时候声音小点儿,别有说有笑的,行吗?”化学题早已经磨去了我的耐心,我想我当时的语气肯定不善。况且米英也在旁边说:“每天不是抛物线,就是压力、浮力、坐标,我们都听的想吐了,就算是装笨,也不能天天都重样吧?”

康静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征,大眼睛簌簌眨了几下,里面水润水润的,瞬间就连成了一片湖。我甩了甩手说:“你可别在这里哭,很难看的。”谁知道她根本不听我劝,哇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喊:“你们简直是欺负人。”

常征愤怒的看着我:“你觉得自己成绩好就优越了吗?你凭什么跟她说那样的话?她在你面前多自卑,你知道吗?”

他眼里的火光在跳跃,烈烈焚烧,如同在灼蚀我的灵魂,我那颗已经不可自抑的心生出的所有企盼和幻想顿时都化为灰烬,我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冰冷的语言对常征说:“谢谢转告,我现在知道了,接下来不干你的事儿,请你闭嘴,好吗?”

我第一次看到常征用那样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看我,带着愤怒和鄙夷,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继续对康静云说:“我们并没有请你来受欺负,是你自己非要跑来的,也算自作是受。”幸亏我没说活该她来挨骂之类的,否则,康静云非哭死不可。

康静云哭的更厉害了,抱着常征的胳膊,指着我跟米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我要去告诉你们卢老师。”

米英最讨厌凡事打小报告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客气,气势汹汹的威胁她:“你要敢去告诉老师,老娘灭了你。”可怜的米英同学完全不知道康静云的后台可不是大牙,而是康校长。

康静云被米英的话震住了,不停的打哆嗦,我还想安慰她来着,“别怕,米英她吓唬你的,她其实胆子很小,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但话到嘴边,又想到,我们这是在教室里面对面吵架,我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就输了气势。

常征一直在康静云的旁边站着,还容不得我开口对康静云说点儿什么缓和的话,就朝我跟米英一声冷喝,“够了,你们俩不要欺人太甚。”

我怔怔的愣在原地,看全班同学频频朝我们看,彷佛我们是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那天自习我们都没上完,后来,常征首先拉着哭哭啼啼的康静云离开,我偃旗息鼓的坐在坐位上发呆,米英心有余悸的问我:“常征会不会回来把我们俩杀人灭口?”

我勉强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后来,温琅从后排坐过来,问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我跟他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总这么没完没了的学习太令人崩溃了,借机发泄发泄。”

温琅安慰我:“太累了就适当放松一下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说:“我没有。”其实我没跟他说,有时候让人崩溃的不只是学习。

他在我旁边默默的坐了会儿,说:“下周末校队跟十九中有个比赛,你能不能来替我们加油?”他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半低着头看书。他随便的一问,我也就恣意的一答,“好啊,到时候我跟米英去借个扩音器来。”

后来又在教室坐了一会儿,我就寻了个机会翻墙出了学校。外面街上鲜有行人,空旷旷的,显得异常冷清,我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溪河。深秋的河水虽然清澈见底,但却泛着阵阵冷意。我坐在沙滩上,拿手指乱涂一气,涂完才发现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侧脸,赶紧把沙地抹平了。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冲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叹气。

从小爸妈就教育我宽容大度,善良仁慈,可今天,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我居然鬼迷心窍,为了一点点小事儿就跟康静云针锋相对,甚至故意激怒她,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就这么坐在河边,任冷风一直吹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我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却觉得越来越迷惘,我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北风呼呼的,一阵接着一阵,蓝盈盈的河面上泛起波澜,彷佛在警告我,如果我再如此下去,不但会伤害康静云,也会伤害我自己。

米英说,我的英语成绩与气温成反比,我苦笑着说我的身体状况却是与气温成正比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校医院的板椅上打吊瓶。

那天晚上从大溪河回来,我就开始发烧,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烧了大概一周,又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再后来就是咳嗽,严重的时候,咳的直作呕。米英打趣我:“同桌,你不会有了吧?”我拍开她搭在我背上的魔爪,嘴里不肯吃亏的回她:“一边儿凉快去,我每天寸步不离你,就算有了,也是你的,你自己检讨检讨,你可有这个本事?”米英被我说的脸红了,呵呵一笑:“天下要比流氓的,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梁云舒。”我谦虚的说:“承让,承让!”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自打感冒了,我就没怎么去上晚自习了,大牙巡视自习的时候,还来宿舍里看过我,我想他可能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故意逃自习,等确认完了,还让康赫赫拎了一大袋子苹果到我们宿舍,看到又大又红的苹果,我就有点儿感激他了。

其实,温琅与常征也往我们宿舍跑了一趟的。后来听米英说要不是她带路,宿管科的老师决计是不让他们进的。那天,我发烧烧得有点儿糊涂,吃了退烧药,发了一身白毛汗,就捂着大被子装死。

可我又清清楚楚的记得,温琅坐在我的床铺边上,柔声说:“怎么一下就烧成这样了,梁云舒,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我还等与十九中比赛的时候你去替我加油助威呢。”

我半闭着眼睛,一阵头晕目眩,只差没耳鸣了,我无力的笑笑,视线越过他,跟米英说:“我想喝点儿水。”

米英的水很快拿过来,我迷迷瞪瞪伸手去接,却碰到一个僵硬的手掌,有点儿湿润,我有气无力的说:“嘿,米英你啥时候练铁砂掌了?”

那只手很快将水杯塞进我手里,别别扭扭的问:“自己能喝吗?要不要吸管?”我猛然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常征紧抿着两片薄唇,目光瞥过我的脸,面色一片漠然。

我告诉自己,都是幻觉,然后喝完水又躺下继续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米英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自从上次吵了一架,那个康静云倒是不来咱们班上自习了。”

我“哦”了一声,继续看我的《英语词典》,米英抢过我的书,说:“我怎么觉得常征同学最近怪怪的。”我又“哦”了一声。米英急了:“老娘跟你说话呢,你公鸡啊,老喔喔喔喔的?”

“就算是鸡,我也是母鸡,这点儿常识都没有,米英你是无可救药了。”我摇头,叹了口气。米英皱了皱眉头:“你最近怎么老叹气?”我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我说:“我最近咳嗽的厉害,气短。”米英点点头,“一会儿下课,老娘陪你去校医院买瓶糖浆。”我笑了笑,又咳嗽了一阵,才赞她:“米英同学,你真是我的知己。”

也许我的咳嗽打扰到了常征,他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看了我一阵,才把气势汹汹的语气放淡了些:“你就不能多喝点儿水吗?”

我冲他耸耸肩,十分抱歉的说:“等会儿下了课,我就去买。”

估计我的样子过于狼狈,他实在不好再继续为难我了,就递过来自己的保温杯:“借给你喝吧,你老这么咳嗽,真吵得人心烦。”

他的保温杯盖子是打开的,里面冒着腾腾热气,夹杂着金银花和百合的清香,应该是泡的八宝茶,他说:“快喝吧,不烫。”

他的眼神和八宝茶的汤色一样袅袅幽深,我赶紧把他的杯子推回去,半开玩笑的说:“谢谢,还是不用了,我们之前还吵过架,我怕你在水里下毒。”

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难辨,把水杯狠狠蹲在桌上,咬牙切齿的说:“我还真想毒死你。”

米英看着我跟常征唇枪舌战了半天,悄声跟我说:“常征最近喜怒无常,不会是要来那个了吧?”我说:“你是不是也快来那个了,所以才那么八卦?”

米英摇摇头,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我都四五个月没消息了,估计学习压力太大,大姨妈不屑光顾我了!”

下课的时候,还没等我跟米英去买糖浆,温琅已经把糖浆放在了我桌子上,他说:“我刚路过校医院,顺便帮你买了。”

美少年在我面前笑得不沾人间烟火,连我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涤荡的不染纤尘,我诚心诚意的问:“温琅,我该怎么谢谢你?”他悦耳的声音彷佛带着些柔软的期盼:“快点儿好吧,球赛的时候去替我喊加油。”

我逞强的说:“就算不好,也能去替你加油的。”

球赛那天,我跟米英去当拉拉队,因为天凉,我又发着烧,总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赛场很大,观众席上有上千人,温琅根本没看到我们,当然,我们也看不清楚他。

米英倒是很兴奋,她说:“老娘还从来没有看过正经的足球赛呢。”

我抱紧自己的双肩,打着冷战说:“之前还答应温琅借个扩音器来替他喊上两句呢,现在看,就是拿了扩音器来喊他也听不到。”

米英转了转她古灵精怪的眼珠子,说:“我们去广播台投个稿子,给温琅助助威呗。”

我说:“好。”

米英不顾我的感冒发烧,坚持让我执笔,她只负责跑腿,我正浑身无力,让我跑腿根本没戏,于是,我就咬着钢笔帽绞尽脑汁的写了几句话,写完又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米英去校台投稿了,我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座椅上只觉得面前越来越模糊,那些晃动的身影都成了马赛克,于是我就很不合时机的晕倒了。

是一起来看球赛的高三年级的关向宁把我送到校医院的,可惜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后来混熟了他才说:“小梁妹纸,没想到你瘦了吧唧的,还挺沉。”当然,这是后话了。

据说,我当时从看台上滚下去,把周围的几个高三班的男生都吓坏了,关向宁离我最近,在众望所归之下,他不得不背着我往校医院去。

米英是从广播台回来后发现我不在的,后来,不知在谁的忽悠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着到校医院去寻人,丢尽了她自己的面子。我其实在半路上就明白过来了,还跟关向宁说:“我想喝八宝茶。”说完,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关向宁把我送到校医院后,找的还是之前帮我打吊针的医生,他居然还记得我,大声嚷嚷着:“不是让你在宿舍躺着吗?烧那么高,一出来可不得摔跤,看看,跌得鼻青脸肿的,真难看。”

我虚弱的叹了口气,跟他说:“我这是从操场看台上滚下去的,您帮我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他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我,机械的点点头,估计已经比我先脑震荡了。

在看台上晕倒的结果是脸上的伤比脑袋上的伤还重,米英扶着我回教室的时候,正看到常征拎着暖瓶从教室里出来,他依旧板着一张俊脸,双眉深蹙,探究的看着我问:“怎么弄成这样?”

简直没脸见江东父老了,我撇过头,没理他。

常征同学忒没眼力见儿了,居然把暖瓶给了米英,然后把我架过去,使劲儿撑着我的肩膀往座位那儿挪,边走边说:“不是去替温琅加油了吗,难道没过瘾你还替他上阵了?”

我浑身难受的要命,没精力跟他说话,白了他一眼说:“拉拉队互殴不行吗?”

“谁能把你殴成这样?”他哭笑不得的盯着我的脸,好像看猴戏。

我使劲儿掐了他胳膊内侧一下,警告他“闭嘴。”可能我力气不够,他象征性的嘶了口气,居然似笑非笑的说:“原来你不是去加油,是去砸场子的。”

常征说对了一半,我虽然没亲自去砸场子,后来听说一中却因为温琅中途缺席让对方有机可乘,多进了两个球。

温琅跑回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涂消炎药膏,边涂边问米英:“一会儿比赛结束温琅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很失望?”米英看了看我破相的脸,说:“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温琅看到我,端详了一阵,确认无事了,才气喘吁吁的说:“高三的师兄说有个女生看球的时候晕倒了……”天已经很凉了,他只穿着球队的队服,冻得鼻子通红,我本来想跟他说声对不起,没能看他比赛之类的话来着,后来不知怎么却变成了:“多穿点儿衣服,别着了凉像我这样发高烧。”说完,还配合自己的话使劲儿咳嗽了一阵。

温琅挠了挠头,笑起来:“你没事儿就好。”他根本就忽略了我脸上的伤,其实很疼,没事儿才怪。

常征打了热水回来,问我要不喝,米英表扬他说:“常征同学最近倒是很勤快,天天去打热水来晾凉。”他则振振有词的说:“多喝水预防感冒。”

我看到他拎着的水壶,是女生宿舍特有的粉色卡通标志,估计又是替康静云服务的,便说:“还是待会儿倒米英壶里的水吧,她的水不烫。”

常征低着头咕哝了一句:“随便。”

因为断断续续的发烧,咳嗽也一直没好,我就少去教室上课,不是主要科目,就在宿舍里看英语,英语老师说,我的英语进步很快。连米英都开始惊叹:“要知道新概念这么有用,我干嘛还做那么多阅读理解呀?”

我捧着书,看着温琅的背影,喜滋滋的说:“学习这事儿,都是因人而异。”

鼎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脸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也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疤痕,可是咳嗽却迟迟不见好。因为下雪,早自习的人特别少,稀稀落落,也就五六个,我套了一件兔毛的坎肩,坐在实验班的小院儿里看雪,坐的久了,手脚冰冷,我站起来活动身体,捂着耳朵学兔子跳,跳出十几步,就回头数自己的脚印。

常征站在教室里的玻璃窗前,用手指随便在上面写写画画,从我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他画的是一个相机的取景器。隔着玻璃,他的目光也能朗朗炫目。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飘在脸上,凉凉的,很快就融化成小水珠。

常征唤我的时候,我正在想大溪河或者也结冰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承重?

常征的声音难得那么轻柔:“梁云舒……梁云舒……”他的发音与米英不同,他喜欢把我的名字连起来念的很快,几乎听不到前面的姓。

我扑了扑身上雪花,才抬头看他:“什么事儿?”

他笑着扔给我一个蜜桔,说:“刚在暖气上捡的,是你的吧?”桔子在暖气上熏得热乎乎的,捧在手心里特别温暖,我舍不得还给他,就含糊的说:“没人认领的,就给我吧。”

常征一直看着我笑,眼睛里依旧闪烁着炫目的光彩,“那你得分我一半。”

我把桔子往脸上滚了滚,好让它带走面上时冷时热的灼烧,我知道自己笑得很不自然,我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好的,成交。”

下午下课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常征招呼我们值日生去扫雪,常征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

大家去后勤借来扫帚和推车,就开始了清扫行动,平地上都好打扫,就是花坛四周比较费劲。常征让我们几个女生都在一旁休息,他带温琅和另外三名男生清理。

我一直喜欢温琅的五官,前所未有的精致,再配上他那天穿的湖蓝色羽绒服和浅灰色灯芯绒长裤,就更显得俊秀不凡,即使拿着粗笨的扫帚弯腰清理积雪,都丝毫无损他的丰神玉朗。面对秀色可餐的美少年,不多看几眼,简直是暴殄天物,可能是我太目不转睛了,连对面飞过来的雪球都没注意到,雪球正好砸在脸上,溅了我一身雪沫子。

我还没来得及问谁这么不长眼,就听常征喊:“梁云舒,你像个呆头鹅一样干嘛呢?”

“就因为我像个呆头鹅,你就拿雪球砸我?”我气呼呼的问。

常征说:“谁让你不躲?”

光顾着看温琅了,他又砸的那么快,哪儿躲的开?我理屈词穷,有点儿闷气,抓起地上的雪迅速滚了个更大的雪球,报答常征。

他倒是灵敏,迅速的一弯腰,雪球就从他身边飞过去,直接打到了温琅身上,那么大的雪球一炸开,滚了温琅一身。他抖了抖衣领,不但没生气,反而回头冲我笑。我在原地愣了两秒,就听宋敏同学痴痴的喊了句:“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米英切了一声,说:“应该是一笑倾城。”

我无心理会他们的争论,继续揉雪球朝着常征招呼,可是我的反应到底不如常征快,他那边也准备好了一个大雪球,我哀叹了一声,赶紧躲到米英后面去。

常征的雪球这次并没有落下来,而是拱手送到了我面前,他笑得稍有些狡黠,露出整齐的牙齿,常征笑的时候,也很好看,不同于温琅那种纤尘不染的洁净,而是有种雪后初霁的明朗,他用低沉略带些沙哑的声音说:“刚才打你是我不对,这个给你解解气,砸吧,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抱着雪球,冲常征使劲儿扬起来,可是一瞬间,夕阳的柔光透过梧桐树的枝桠从空中洒落下来,在他清晰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我想起早自习的时候他在玻璃上写的那些没有形状的字和那个暖暖的桔子就开始不停的咳嗽,咳的泪都出来了。

我的手终于缓缓放下去,无力的说:“算了,很累,不跟你玩儿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期末考试之前,我收到爸妈从厦门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只手机还有一包五花八门的零食和小吃。舅舅之前本来要帮我手机的,可是我觉得用处不大,就没让买,康静云他们早都有手机了,每次放假在家,她都在自己房间里给同学狂发短信。

常征也问过我手机号,好像是那次去石市参加学生论坛回来的火车上,他说:“留个手机号吧,我回去给你打电话。”当时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手机。”他点了点头,说:“要不把我的号码留给你?你有事儿可以打给我。”

常征就在我那枚被画花的书签背面写了一串数字,那枚书签早被我扔掉了,号码当然也就没了。

周末,我跟米英借自行车去移动营业厅办SIM卡,米英说自行车被高三年级的关向宁借走了。我疑惑的问:“你跟关向宁怎么认识的?还熟到他跟你借自行车了?”

米英说:“就是去看温琅比赛那天,你从看台上滚下去了,我去校医院找你认识他的,后来又遇到过几次,总打招呼。”

“是晕倒了,摔下去的,不是滚,我又不是球。”我觉得米英同学用词不当,只顾着纠正她,却忘了继续问关向宁的事儿了。

米英的自行车忙,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向常征开口了,常征想了一下,说:“我正好要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就顺路带你吧。”我赶紧摆手:“算了,我还是走路好,稳当。”

周六我去营业厅的时候,碰巧在校门口遇到了常征,他穿着修身的薄呢大衣使劲儿往手上呵气,看来是冷的,我在心里说了句要风度不要温度,活该。

常征离老远就跟我招手,等我走进了他就拍拍车后座,说:“走吧,一起。”他鼻子冻得通红,脸上还挂着笑,样子像个小孩儿。

我思想斗争了半天,才坐上去,叮嘱他:“你要把不稳就赶紧让我下来啊。”

学校离营业厅挺远的,常征走的也不急,一路蹬着自行车一路哼着小调儿,我问他唱的什么,他说自己编的,我说:“行,你继续编。”

路过大钟寺的时候,常征指着新起的一排高楼说:“我们家就在那儿。”我哦了一声,说:“离中心广场挺进的。”他继续说:“可惜我们一家人都不怎么回去,我爸妈工作都特忙。”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点儿落寞。我说:“起码你们还在同一个城市,也能经常见面。”

他轻笑了一声,说:“那倒是。”他刚说完前半句,后面又紧接着喊:“哎,坐好,前面有个坑。”我被使劲儿颠了一下,屁股咯的有点儿疼,就隔着大衣拧了下他的背:“看着点儿路,行不?”

到营业厅的时候,常征还怨我:“你掐人还挺狠的,我回去看看可别青了,否则让你赔。”

我忍不住笑起来,问他:“怎么赔?”

常征想了想,说:“陪我去大溪河里溜冰吧,前几天我弄了双冰鞋,咱去试试。”一说到玩儿,他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神采飞扬,我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在不由自主的点头。

买卡很顺利,号段什么的都不错,常征帮我挑了一个比较吉利的号装进手机,充好值,然后顺手拨了个号码,我问他拨号干嘛,他说试试手机好不好用。

电话接通了,常征把手机塞进我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机跟我说话,他说:“梁云舒,云舒……”

我傻傻的站在他对面,对着手机说:“干嘛?”

他看着我笑,眼里波光潋滟,他说:“记着啊,你第一个电话可是打给我的。”

我终于回过神来,撇撇嘴说:“就是试试手机嘛!”

回学校的时候,我坐在常征的自行车后座上看沿途的风景发呆,常征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应,他干脆停下来,转身看我:“怎么,不舒服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跳下自行车,用冰凉的双手捂在脸上,说:“你不是还要去超市吗?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阵,不太高兴的说:“到底怎么了?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抬头看了看不太晴朗的天,无力的说:“没有,我就是想自己走回去。”

我的不可理喻终于让常征恼火了,他说:“行,你走吧。”

我果然就迈开脚,一步一步的离他越来越远。

学期末各科都结课了,同学们忙着备战期末考试。自习课上,康静云又成了我们班上的常客。米英横竖看康静云不顺眼,每次她以来,她就坐到最后排的空位上去,倒是温琅每次都坐在我旁边。我说:“不用监督我,我不会再跟她吵架了。”

温琅也不理我,自顾拿WALKMAN听他的英语听力。偶尔温琅会把他的耳机拿给我听,当然给我听的不是英语听力,而是歌曲,他喜欢的英文歌旋律都很优美,可惜我听不明白歌词。

自从跟我们吵了一架,康静云也收敛了不少,每次来上自习都安安静静的,偶尔向常征问几个问题,也都把声音压得很低。自习的时候,常征也会偶不时抬头看看她,常征每次抬头,我都能看到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坚毅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