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行踪暴露,障隆正好借了他一臂之力…“韩云微微笑道,”这,怕是你也

不曾预料到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你——”周信脸色大变看着韩云,眼底露出凶

意。韩云直视着他,眼光漠然。

 “为什么不强抢紫影了呢?我相信你一定有过这种想法,为什么不作呢?为

什么要以小司寇为挡箭牌来骗她上钩呢?因为你现在也不敢做得太嚣张了吧?

 本来以为这家的男丁不在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结果新来的州清正司司长根

本不吃你的贿赂吧?“韩云淡淡说道,语中有些许骄傲,却有更多的苦涩,”

所以尽管你还是欺压乡民,却不敢真的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如果你强抢民女,

可能有人会看不惯去告状。尽管你总说官员换来换去都一样,但那是用来骗这

些老实的乡民的,事实上如果他们真的去告你,你很可能要受处置…“

 她涩涩一笑。可是,最终没有人上告过。这些村民对官员们有了根深蒂固的

印象,总以为上告不过是死路一条,所以除非他们面对的是另一条死路,否则

他们宁可忍受,而决不会走到已经换了人的清正司司长面前说,请为我们主持

公道——看,她要求得多低,她都不要求他们以人民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去上告,

她只要求他们懂得讨公道,不是么?

 “每个州的清正司司长都是小司寇自己挑出来的,并派人监督。也许也不能

保证他们一直公正,可是其实,他们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韩云看向紫

影,“如果,如果你们不是直到忍无可忍才寻找其它道路,你们可能就会发现,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糟的…”

 “落云…”紫影似懂非懂看着她,“那个小司寇,他们都说她是坏人,迷

惑先王,祸乱朝政…”

 韩云脸上忽地一凝,全身血液似乎止住了。

 “是的…这也是民意,是被引导到错误方向上的民意,可…也是民意。”

 她咬住唇,只觉得心头郁郁,几乎要涨出来一般。她给了他们选出上级的权

力,她给了他们监督和上告的权力,可他们不用。他们用到民意这武器的时候,

是何思拿剑对准她劈下,是岚飏领着愤怒的“义军”杀上凌云山…

 “落云姐姐,你怎么了?”紫影见韩云脸色惨白,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韩

云盯着她,忽地向后退去。眼前出现的,是另一张脸。

 那名男子,那名刺杀她的男子,紫影的父亲何思,在挥剑的时候,脸上的表

情是毅然的。那一刻,他心中肯定是充满了责任感和自豪感,他要用自己的命

来为国除害,是英雄。

 “那我是什么…你是为解救人民,你是英雄,难道我就是祸国殃民的罪人?

 我不是不是啊!“韩云眼中泪水让她看不清面前的人,明明在这里没有遗传

之说,父女长得多半不相像,但她竟然那分不清楚眼前的是何思还是紫影,”

也许我做得不够好,也许我犯了错,但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杀障隆,而是把

剑对准我?就算是定罪,也要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啊!难道我就没有资格说话

吗?

 为什么听到传言就定了我的罪名,为什么柳国的衰败就要归到我身上?“

 “落云姐姐…”紫影呆住了,傻傻叫着她的名字。

 韩云似是听不到紫影的声音一般,她紧紧抓住紫影肩头,摇晃着:“你告诉

我为什么啊!你杀我的时候带着那样的表情——那样天经地义,甚至好像很骄

傲…为什么,你们不去推翻压迫你们的乡长,不去州清正司上告,却把杀我

当作荣耀,为什么!主上明明已经失道了,柳国一片贪污,为什么我成了一切

的罪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心,是冷的。她最大的敌人,或许始终都不是障隆,而是轻易被障隆挑拨、

煽动、指使的——柳国人民。尽管她学过无数个国家的历史,尽管她知道很多

国家类型,很多政权存在方式,尽管她试图给他们权力,可是…他们举起了

剑,说,你是罪人你该死。

 她,不是啊!

 韩云喉间发出哽咽一声泣,随之飞速转身,从破碎的门间冲出屋子,跑了出

去。外面有何思手下,他们起先以为是紫影逃跑,便要拦阻。韩云冷冷扫了他

们一眼,他们见人不对,这女子又是极利眼神,竟然皆是一怔,让韩云跑开。

 片刻周信出来,脸色极难看,把手一挥:“走!”

 而紫影,还在屋中呆呆发怔。

 韩云回到房中,泪水流个不停。她环抱住自己,只觉得全身冰冷无比。

 “呃?韩云你回来了啊。”乐俊敲门进来,“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呃…

 …“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跑过来的韩云抱住。乐俊先是一傻,然后听她抽泣之声,

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却明白她又有什么想不开了。耳朵动了动,想提醒她一定

要谨慎些,不过还是没说。只是伸出自己短短的手,搭在她肩上。

 大门外传来敲门声,紫影的声音响起:“落云姐姐,落云姐姐!你开门啊!

 乐俊你在吗?帮我把门打开啊!“

 乐俊想去开门,韩云拼命抱住他:“不要开门!不要!”

 “落云姐姐,你就是小司寇吧?你让我进去,我、我…”紫影的声音有些

哽咽,“我爹…”

 韩云堵住耳朵,把头埋在乐俊身上,硬是不肯听紫影说话。乐俊无奈,对外

面喊道:“紫影姑娘,韩云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先回去吧。我劝劝她,有什

么事稍后再说。”

 等到门口脚步声渐远,乐俊拍了拍韩云:“好了,她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怎么忽然…”

 “她的父亲,是被我杀死的。”

 韩云抬起头,右手举起,本来只有笔茧的手上现在起了一层薄茧,但看来仍

然文秀:“我…用剑,杀死了她父亲。因为她的父亲入宫要杀我,结果误杀

了主上…”

 “她父亲想要为民除害,所以来杀我。”韩云握紧拳头,猛然放下,头低下,

泪水带着弧线飘落,“乐俊,我们走吧好不好,我不要在这里住下去了…岚

飏,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要我见到她们母女啊…”

 十五。夕辉“好些了吗?”韩云哭得乏了力,乐俊拿来洇湿的软布递到她面

前,韩云抬头接过,在脸上抹了几下,微微恢复了平静。她低下头,低声说道

:“乐俊,我们离开这里,好么?”

 乐俊挠挠头:“这个,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离开的…但是你可以走吗?”

 “旌券我手里有,我既然已经被赦,应该不会还不让我走吧?”韩云说道,

“我受够了,我住在什么地方、接触什么人,都由他安排…乐俊,我要离开

柳国,离得远远的!”

 “那我们只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乐俊想了想,说道。他还是放心不下韩

云,本来想如果她能在柳国平静生活下去他就先离开,但她这样子…他心下

盘算,是他留下来呢,还是带着她走?也不知道青苏到底会不会阻拦,这附近

的人是不是负责监视的。

 “可惜刚换来的碎银就被我用掉了,否则应该可以求助的。”乐俊胡子动了

动,“我们没有骑兽,虽然律州临近雁,但还是比较艰难啊…幸好你是海客,

延王会优待你的,尤其你精通法典以及政治——”

 “我什么都不懂!”韩云冲口而出,然后觉得语气太硬,呐呐道,“我把柳

国治理得一团乱,延王可能对我避之不及呢。”

 “怎么会。”乐俊反驳她,“延王是非常了不起的君主,他对你那么好奇,

肯定希望你去雁国才是。”

 韩云侧着头看他:“你这么说好像你认识延王一般。”

 “呃,这个…”乐俊怔了下,正要说话,韩云却已转移了话题:“你是要

回庆国吧?我可以跟着你去么?”

 “跟着我?去庆?”

 “是啊。”韩云点头,被水洇得有些雾气的眼看着他,“我保证不会为你添

麻烦,我原来就是在庆国生活的,侍女的活计我也作习惯了,一切都可以自己

解决的…”

 “别乱说了,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乐俊挠挠头,想了半天,“这样吧,

你和我一起回去,当我的法学作业吧?”

 韩云愣了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乐俊解释道:“其实我是来柳国学习的,

法学教师说我不用再跟着他学了,但为拿到允许就要考察柳国情况。但当我赶

到柳国后先王就已经崩了,你又消失不见,我只好留下来研究,又不能太张扬

地打听,会被当作心怀不轨的人。然后又被偷了钱和行李,连旌券都没有了,

就跑到监狱里去了啊。”

 “我又消失不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韩云不解,奇怪地问。乐俊眨眼

看她:“当然有关系,庆大学的法学教师都是学问很精的,柳国法律中的每一

点他们都有研究过吧?柳国开始失道的时候他们也都来探究过原因,只是你主

管之后,柳国的情况忽然变化了,他们当然很好奇啊!”

 “是用来当作反面教材么?”韩云低低问道。乐俊摇头:“当然不是,官法

教师说,你对柳国的官法进行了调整,他觉得其中大有道理。还说要我弄一份

柳国官法的文字记载,否则不给我允许。”允许就是每门课的“合格”,十二

国的大学有些像学分制,攒够学分就能毕业,但是三年没有拿到一个“允许”

 的话就会被退学。

 “啊?”韩云傻住。

 “所以我四处跑,到处收集你定下的法条,结果行李就被偷了。”乐俊说,

“我现在只知道你新订官法的一部分内容,本来还在头疼回去怎么交差呢。”

 “可是…”韩云下意识学他挠头,“这种东西,州候府、秋官府,甚至乡

长县正那里…应该都有,而且随时提供给大家才是啊。”

 “呃?”

 “虽然不能复印,但是可以在任何政府部门查阅并抄写,官员有义务提供抄

写的设施,我是这么规定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么?”

 乐俊摇摇头。

 韩云本来想默一份官法给乐俊的,但柳国官法十部数百条,她又不太会写字,

写了两页便觉辛苦无比。乐俊于是去州清正司抄写官法,韩云在家里整理东西,

准备动身。骑兽始终是个大问题,官府收了粮食之后家里本来得到一些钱的,

但是有一半被乐俊拿去不知做什么了。乐俊在这一点上道了好几次歉,韩云自

然摇头说不怪他。幸好乐俊在秋官府抄写官法的时候被一名下士看到,那人觉

得他字迹俊秀,让他在秋官府帮忙抄条令,付的钱比较高。乐俊抄完官法又抄

了几天其它,凑的钱虽不多,却将够一匹普通骑兽了。

 “不用…去和紫影她们道别吗?”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准备离开是暗中进

行的,骑兽自然也要最后一天买。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乐俊忽然问韩云。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