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沐容沉吟着问她,“有什么细节吗?”

朵哈仍是摇头。

罢了罢了,当侦探也不是她的专长,再说和朵哈到底有旧怨,朵哈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打不打算告诉她还是另一回事。

就打算先去成舒殿再说,估计她们入宫时皇帝还上着朝,了朝总得拜见去。

到了成舒殿时皇帝还没回来,二人在侧殿候着,沐容便陪着一起。娜尔心情大好,摇着沐容的手道:“姐姐教我唱诗。”

沐容面色一黑:“不提这事儿了,成么?”

娜尔不解,央求道:“唱嘛…”

沐容长叹,自己真是“毁人不倦”,清了清嗓,张口就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遍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歌声乍停,沐容惊觉自己今天实在太负能量了——头两首是战争诗,第三首直接“亡国”了。次奥她到底在想什么?还没正经开始呢好么?不就是昨天皇帝和瑞王把某些不和挑开了吗?不至于不至于!

挑眉闭嘴,心中大吼自己不能这么丧气,不就是个有块不小封地的藩王么?不怕不怕!皇帝都不怕她怕什么怕!

于是了朝回到成舒殿的贺兰世渊,踏入门槛时听到的便是熟悉的声音颇为豪气地唱着:“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1”

脚一滞,循声侧头望去愣了半天:这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歌词引用自《精忠报国》——屠洪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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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压力"

娜尔和朵哈同时呆滞中,贺兰世渊倒是对她这“隔三差五就会让人呆一回”的情况习惯了。

踱着步走进去但没吭气儿,也示意旁的宫人别动,沐容这儿还唱得正投入呢,肩头被人一拍,歌声刚停,后面就问了一句:“你这又哪出?”

沐容僵掉了,继而尴尬地回身一福,“陛安。”

娜尔与朵哈也站起了身,施了个礼:“yraey。”

皇帝看到朵哈时也是怔了一怔——先前那一桩事,汗王没杀她也还罢了,怎么她还随着娜尔同来大燕了?

于是娜尔又把刚才同沐容解释的那番话说了一遍,贺兰世渊听之后…感受难言…

看向沐容,一副“比你更不靠谱的人出现了”的神色。

沐容撇撇嘴不理会他眼中的促狭,继续该怎么翻译怎么翻译,心里很是好奇在一切真相被戳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娜尔和朵哈就这么亲密了?

私底问娜尔,娜尔给她的回答是:“因为兄长救了她呀。”

是说契木,契木是娜尔的亲哥哥,朵哈因为感激契木所以待娜尔也好?貌似说得通,又有点牵强…

沐容一颗心里满是八卦,又不好直接问朵哈去,只能憋着。故而朵哈和娜尔每每觐见时,她总忍不住看来看去。

皇帝终于忍不了了…

待得二人告了退,轻咳了一声:“你能不能别总贼兮兮地看人家?”

…瞧您用的这形容词。

沐容咬了咬嘴唇:“哪儿…哪儿贼兮兮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悠哉哉看:“亏得你也是个女孩,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人家了。”

…您没怀疑我取向有问题我真谢谢您!沐容腹诽一句,说了实话:“奴婢就是好奇,朵哈和娜尔怎的走得这么近了?陛不觉得奇怪么?”

“是奇怪。”皇帝微凝神,道了句“你坐”又继续道,“也不用担心这个,能让她们走得近,说明汗王心里有数。给你看点别的。”

说着递了个卷轴给她,不是宫中常见的丝帛或者宣纸,看着倒有点像羊皮。

沐容疑惑地看向皇帝,见他点头才敢打开来。里面绘着的是一副地图,图上标注的是靳倾文。地名都陌生得很,唯右边边缘一处的“祁川”是她所熟悉的——那是大燕西南边境的地方,与靳倾紧邻。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靳倾的地图。

地图上画着很多红色的小叉,很多还用箭头指向了别处。箭头明显是后画上去的,不知什么意思。

“你再看看这个。”皇帝又递了一个卷轴给她,这回是丝帛。

展开,同样是一幅地图,画的是大燕西边。图上用毛笔描出若干条线路,好像和靳倾那地图上的箭头一个意思。

…其实沐容还是没看懂什么意思。身地理学得就不好,地图懒得看,这种有着特殊标注的地图更是没怎么接触过。

皇帝淡然道:“那上面的红色,是靳倾原的驻军分布。箭头所指,是近来调去了何处。”

沐容心一凛,低头再看,原基均匀分布在边境线各处的军队现在几乎尽数压到了映阳旁边的一个点上。

映阳,那是瑞王的封地。

“汗王…”沐容心速乱了,调国兵力这种事该是只有汗王做得到,难不成和瑞王联手的根不是个不起眼的王,而是对方的汗王?

皇帝摇头:“只怕汗王都不知道。”遂一哂,“契木暗查来的。若真是汗王的意思,他这个储君早就知道了。”顿了一顿,又说,“这图上画得也不,基只有靳倾左贤王部的兵力,其他各部并无大的变化。”

只是沐容也知道,靳倾过半的兵力,是在这位左贤王手中的。

可是压到映阳边上…什么意思?不是要和瑞王联手么?这个打算先攻映阳的势头不对吧?

他们内部闹崩了?

那喜闻乐见啊!鬼汉奸窝里横什么的最带感了!狂点三十二个赞啊!

贺兰世渊看着脸上莫名其妙浮现了傻笑的沐容默了一会儿:“…笑什么笑?”

…!脑补太多不好意思…

沐容认真道:“没看明白!”

…所以到底笑什么啊?

皇帝白了她一眼,点了点映阳边的那个红点:“契木的消息说,左贤王部四十万人压在这边,瑞王映阳的驻军一共不到二十万。如果这样开战,瑞王请求朝廷增援…”

假若皇帝不知他有反心,也一定会派兵增援。

“四十万人,包括十万骑兵,此外还有弓箭兵弩兵…左贤王的军队出了名的都是强兵,朕若是支援,必定也是派精兵去。”沐容仍是一头雾水,皇帝眉头轻挑续道,“他们挑的是映阳极北的地方,远到这么多年来靳倾从没从那里进兵过。”手指轻敲在地图的另一处上,是映阳南部,“若是这里还有三十万人呢?”

那么,大燕的精兵已尽在映阳北部,防守薄弱的南部就成了个缺口。北边的兵过不来,从其他地方调兵来不及。

再看大燕那张地图上的情况,映阳的驻兵分明就已调离了北边再往里走,大约什么靳倾入侵都只是个假象,是为了缠住“中央军”的。彼时左贤王部和朝廷的部队打得火热,映阳的二十万人和南边进来的三十万人正好勾起来一起指着锦都来。

沐容猛抽了口冷气:“这特么的…卧槽!!!好大一个陷阱啊!!!”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哪又冒出来三十万人?左贤王这么厉害?”

靳倾又不是大燕,比人口比不过啊!就算马背上的民族人人都能打那也不能这么多人啊!一个左贤王就坐拥七十万兵马,其他各部加起来还了得?

“…朕发现你真是缺根筋啊!”皇帝淡睇着她无奈道,“你之前告诉朕是谁要联手瑞王谋反来着?”

…忘了这茬了!

图麦!嗯,他手里也有点兵权?

“这里面十万是左贤王的,剩二十万是那个图麦的。”皇帝解释后舒了口气,欣然摸了摸沐容的额头,笑眯眯道,“亏得有你啊。”

谢谢夸奖!

皇帝又道:“不过左贤王这么大动静跟你也很有关啊…”

…毛?!

沐容傻住:“为…为什么啊?”

“来那个图麦是没兵权的。”皇帝一叹,“果汗王让娜尔来和亲,没嫁成,正好被有心人拿来说话,说觉得大燕不想一直和睦去,图麦借此得了兵权驻守靳倾边疆。”皇帝笑睇着她又道,“朕没记错的话…当日头一个拦着娜尔嫁过来的就是你,作何感想?”

沐容嘴角扯动:“奴婢的感想是,汗王脑发昏,该换人了!”

能被轻易挑唆的元首不是好元首!汗王你收拾收拾退休吧!

皇帝在这种问题上很是多存了个心眼——废话,兄弟都信不过了还能轻信外人?

是以借着契木的地图做参考,差了禁军都尉府去暗查,大约不日内就会有回音。

沐容也有些兴奋地等着这个回音,因为她很好奇,这情况看上去是契木和左贤王倾力帮助瑞王了,那瑞王拿什么回去帮契木夺位?

还有…他就不怕图麦那边在进入大燕后和他翻脸直接夺了大燕江山么?怎么算都是对方人数多啊!

瑞王看着没那么缺心眼啊!

其中很多疑点沐容一时搞不清楚想不明白,倒是看得出来皇帝最近皱眉的时候多了些。估计事态不太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着急消息传得慢——不得不感慨一句二十一世纪这方面太棒,互联网什么的,皇帝要是有这套东西,让禁军都尉府去查,查到任何消息让指挥使发个微信回来搞定!

退一步,话…要不报也成啊!来来回回靠人力靠信鸽传信多工夫,沐容简直担心这个速度会不会慢到半壁江山都没了消息还没传回来。

急也白着急,只能等着,等了好多天,禁军都尉府的急信终于送进宫中。皇帝拆了信读了去,眉头便舒展开来了些许,轻笑道:“心眼都够多的。”顿了一顿,又道,“朕陪他们玩玩。”

仍是信心满满的样,让人看着心安。

沐容微舒了口气,不知道这信里有没有能解她那些疑惑的内容,一时也没有去问。端上了盏安神的茶,衔笑劝道:“快时了,陛先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嗯。”皇帝一点头,苦笑道,“这几天总睡不着,但又困,没辙…”

是没辙,压力太大了好吗。几十万的军队压在旁边啊!而且兄弟暗中使坏啊!

沐容都想劝皇帝要不先挑明了把瑞王抓起来得了,不都说“擒贼先擒王”么?把他拿了,会不会稳妥些?

试探着把这想法说了,皇帝却是摇头:“也想这么做,但近来暗查,他势力不小。直接拿了他,估计难会出大乱。”

果然是太平盛世谋反更可怕更阴暗…揭竿而起起兵揍你什么的都弱爆了,这种早早布置好了还不让人知道、突然发现了吓一跳的人物简直…

沐容也觉得压力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_(3」∠)_《晏然传》那个独立温馨小番外《当年晏语》也更了,在追的妹纸可以去看一~

"第71章 突发"

很多时候,能hold住事情不代表没有压力,能看得出,皇帝现在就压力山大…

失眠、食欲不振、不睡又困…

沐容觉得,白领们压力大时有的症状陛下他现在差不多全攒齐了…

集齐七种大压力症状能召唤神龙吗?

不能!

所以再忙也得调节着,不然还没处理好事情身体先垮了算怎么回事?

这么自虐下去再弄出点抑郁症什么的,次奥现在可是君主制,陛下您抑郁了国家怎么办呐!

您还木有继承人呢好吗…

御前宫人们很着急,包括沐容。于是格外当心,能劝的时候就劝两句——就算明摆着心情不好,硬着头皮也要劝两句。

贺兰世渊自己心里也有数,知道这么熬着不是个事,不过吃不下睡不着什么的…也实在不是努努力就能吃得下睡得着的。

是以很多时候,格外觉得还好有沐容在,没心没肺地说笑几句就像一剂良药,能让心情好一点儿。

然后沐容发现皇帝又开始看她那本日记了…

还是当着她的面…

每天一页,每看必笑,沐容心说陛下您这儿追连载呐?!不要当着我的面追好么!!!我压力很大好么!!!

于是便开始了无声的抗议——傍晚,皇帝用完晚膳默默地拿出那个小本子,沐容阴着脸扭头就出去了…

惹不起躲得起!眼不见心不烦!您看您的,我走!

跨出殿门前,身后一声压低了的笑声,明摆着有些挑衅的意思,故意笑她这么躲着。

神烦啊!!!

出了殿躲着被调侃的可能,也静下心想想近来的事情…

嗯,好像和皇帝莫名其妙地就走得越来越近了呢;

嗯,好像走得近了就防心越来越低了脑洞越来越大了,总结一下就是…在成舒殿里混得越来越如鱼得水了越来越没规矩了呢;

嗯,明显能感觉到皇帝打算坚决贯彻当时说的那句“打算把她惯到没人敢娶”呢!

沐容一想这些就要给跪了,特么不是个事儿啊!要不是她神经大条惯了、只要吃饱喝足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失眠没食欲的就得再加她一个啊!

神烦啊神烦!

再说瑞王,怎么就那么淡定呢?真当造反是闹着玩呢?到现在为止仍旧无比正常,连回封地的意思都没有,他是多临危不惧?

还是说安排已经稳妥到了不在乎这“危”?

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坨浆糊,拎不清楚想不明白,越想越乱得慌,头都要炸了似的。

叹了口气,沐容回过头往殿里看了看,叫过了门口的一个宦官:“帮我去跟冯大人回个话,我想四处走走。”

不管皇帝怎么宠她,她对这位冯大人还是足够尊敬的,该到的礼数从来不缺。

看着那宦官入了殿,和冯敬德耳语了几句,冯敬德远远地朝她点了头,沐容颌首一福,算是正式告退。

夜晚独自走在宫里…沐容最初会有点怕,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

咳,只要不去想从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关于故宫闹鬼的传说、不开脑洞,她就可以安心欣赏宫里的夜景。

这毕竟是一座尚在使用中的、有着人气儿的皇宫,即便这么晚了,也有宫人四处走动着,各宫室也亮着灯,暖暖的黄色。沐容手里持着宫灯,沿着成舒殿往后走去,想去花园里走走——嗯,初冬逛御花园,她也是够无聊的。

路上遇到两位宫嫔,见了礼就不再说别的话,各走各的路。想想之前被凌姬找麻烦的事…如今终于是连嫔妃都不敢轻易惹她了。

御花园里安安静静的,昨日下了一场小雪,仍有些许积在枝头,薄薄的一层很是好看。道上倒是清得干净,如此既能赏雪又不会摔了。

沐容抬头看了看:呃…晚上果然是不适合看风景,看不清啊…

勉强还能看看近景。

走到亭子里,将手中的宫灯挂起来照明,坐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发愣,暗说要是有壶热酒再弄点点心吃就好了。

再一想,自斟自饮…真是寂寞如雪啊!

手支在案上,托腮叹气。不知道这写乱七八糟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自然是希望皇帝能胜的,但好像…也不希望瑞王就此死了?

不过胜王败寇,自古谋反失败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这种事就不能细想!

“沐容?”背后传来带着点疑问的一声轻唤,沐容回过头去:呃…

朵哈出现在身后亭子口,没带宫人,自己拎着宫灯看着她。沐容即要站起来见礼,朵哈却先发了问:“我能进来么?”

“…进…进来吧。”沐容愣愣道,还在琢磨见了这冤家要不要就此溜了。

惊疑不定地看着朵哈坐在她对面,沐容满心的戒备,朵哈理了理衣服打量着她的神色,笑用靳倾语说:“要躲也得是我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