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听那比着嗓子嚎啕的声音就知道,肯定很健康,不用担心。反倒是太后,更让神宗心神不宁。神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他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聂想容看似平静,实则心如大海,指不定在平静的海面下藏了多少暗涌。她必须得发泄出来,才能算是真正的好了。

但很显然今天的太后并没有打算爆发一下,在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她就彻底昏了,近乎于死去,吓的苏皇后差点也跟着过去了。

又一阵鸡飞狗跳,神宗终于抱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帝姬,反倒是陪在一旁的房朝辞手脚僵硬的抱住了未来储君。

储君还不会睁眼,手脚却十分有力,很是不满被襁褓束缚住,一个劲儿想要蹬掉身上那块红色的布,但是却无法得到满足,只能气的哼哼唧唧。

小帝姬的眼睛也只有一条缝,红彤彤的脸蛋皱皱巴巴,实在是看不到半点的美人影子。

按理来说,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应该长的差不多,但小帝姬和储君一看就是一对不安生的,硬是能从千篇一律的婴儿长相中,长出最南辕北辙的反差。

房朝辞看着这么一对孩子,彻底明白了镇国大长公主为什么要小心谨慎的设计这么一出。

正殿东西两侧设的朵殿,是为了供皇上休息所用的地方,由于江左行宫的地方有限,还没有正式修葺成雍畿大内那样独立的偏殿,只是面阔九间的正殿左右分出来的小隔间。也就是说,要想去朵殿,就必须经过正殿,只这么一个大门,再无其他渠道。一整个生产过程进出的人,都在群臣眼中,他们带进去了什么,绝不会有任何疑问。

若没有一出,从不忌惮怀用最大的恶意把所有事情都往坏了想的朝臣,未必不会问,在大家迫切需要储君的时候,怎么太后就那么正正好,生了一男一女?还是长相并不那么像的一对孩子。

可别是只生了一个帝姬,又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男孩充数吧。

若仅仅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就算了,怕的就是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再一次降低皇室的公信度,令储君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坐稳皇位,不能指挥天下之师。大启已经经不得再来一次冲击了。

而如今这样的安排就不用有这样的后顾之忧啦。

神宗抱着小帝姬,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哪怕在别人看来他明明抱了个猴儿,他也坚持他抱着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仙娥。闻家血脉淡薄,几乎快约等于一脉单传了,所以小子在神宗看来并不值钱,闺女才稀罕:“对吧,囡囡,我们囡囡怎么这么可爱啊。”

“啊,说起小可爱,还没有告诉豚儿,他当叔叔了呢。来人啊,快去公主府告诉世子这个好消息,过几日我就带孩子,咳,我是说,等他好了,朕就宣他入宫看孩子。”神宗抱着小帝姬,眼睛左右转动,明显在打偷跑的主意。

房朝辞抱着储君,小心翼翼的对神宗行礼,再次提醒,在谢介的认知里,他娘可是去接太后的,如今太后突然自己回来了,还生了孩子。那该怎么解释大长公主的去向?

神宗有点为难:“对吼,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就由臣来代劳吧。”房朝辞难得提快了之前那四平八稳的语速,仿佛这才是他所真正期盼的。

“你和豚儿认识?”神宗的诧异不似作伪。

“承蒙大长帝姬厚爱,臣现下就住在谢世子的隔壁。”

神宗恍然大悟,他家外甥最近在做租赁生意,正好房朝辞所管的职务里正有店宅务这一块,是该亲近亲近:“行,那就你了,和豚儿好好说说。等女兄回来,再让他来看孩子,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看头,丑的要死。”

神宗这话是直晃晃的看着储君说的,简直不能更嫌弃,怎么就能这么丑呢?

小帝姬扭了扭身子,啊了一嗓子。

神宗赶忙笨拙的拍抚,就像是小时候他女兄对他做的那样,声音里充满了讨好与宠溺:“当然,当然,我们囡囡可漂亮了,一点都不像你那个丑弟弟。”

房朝辞在心里又加了一句,神宗这样明显的偏爱,也很容易引起旁人没必要的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房攻:又能找机会去和豚儿说话了呢,开心~(≧▽≦)/~

谢受: 你几把别过来!

*笼饼:小笼包,我国知名猫奴诗人陆游,曾专门写诗赞美过的一道中华传统美食【喂】,咳,严肃,陆大诗人真的写过《笼饼》,好奇的亲可以百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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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份产业:

隔日清晨,不上早朝。

猜也能猜到的,群臣和帝后一起神情紧绷的在正殿耗了两日一夜,无限接近于两日两夜,中间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他们之间除非出现一个变态,否则没有谁是有可能会在第二天早上继续生龙活虎的上朝的。

而大启的朝廷一直都是以人为本,极重休养生息的弹性机构。

当晚神宗就大方的给群臣放了假,两天,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黄金周了,更不用说神宗还特意强调了可以休务一天。

什么是休务呢?

就是纯放假,不用值班的意思。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天石自称叫【银河系生存指南】,听听,哪怕不用可达鸭眉头一皱,也已经足够从“生存”这两个字里体会到事情并不简单。

谢介:可达鸭?

天石:一种经常头痛的类鸭型生物,滑稽角色,深受小孩子喜欢。

谢介:不是很懂你们神仙。

天石不只是一个历史导游,它还强硬的装载了一系列很不人道的、好似流氓软件的辅助功能,好比坚持要帮助主人增强体质、早睡早起的健康功能,连关掉它的按钮都没有。

谢介从天宁万寿把天石接回来的第一个早上,天石的神经病还没有发作,因为这是针对大病初愈的病人才会有的贴心服务。等第二天,一切就都变了,反客为主的魔鬼终于露出了它张牙舞爪的真实面目,卑鄙可耻的压迫着比小白菜都可怜的谢世子,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生物钟。

最可怕的是,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如此。不论谢介怎么和天石商量,好言相劝或试图威胁,都是毫无卵用的。

只要寅时平旦(凌晨04:48)一到,嘹亮的起床号就会在谢世子的脑海里准时奏响。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死人都能给吹的坐起来。

谢世子再一次猛然从美梦中惊醒,顶着呆毛,左右四顾,不知所措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世界自然不会末日,这已经是谢世子连续第三个早起的清晨了。他经历了暴怒—烦躁—抑郁—麻木,最后再次回归暴怒的一整个过程。如今已经顾不上什么找隔壁房朝辞的麻烦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弄死这块天石。但是不管他用何种手段,对方都□□的就像是朝中最顽固不化的老不死。

一旦谢介想要重新睡下,那没完没了号角声就会再一次此起彼伏的响起,直至谢介再也没有办法合眼。

谢介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压下了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杀石的冲动,这才接受了一天之计在于晨的现实。

大女使莺娘不知道自家郎君最近又抽的什么疯,却也是倾力配合,醒的总比谢介早,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着伺候谢介的洗漱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开始令谢介满意的高端服务。

因着谢介最近醒的早,莺娘特意每晚都会让厨房在炉子上煨一碗粥,炖的稻米软糯可口,香气扑鼻,再配上每日不同的佐料,总能让谢介胃口大开,舒缓心情。

今天莺娘端来的是河祗粥,说白了就是鱼肉煲仔粥,取的是台州一带的鱼脍,全国有名,酱料、胡椒甚至是豆腐都会一应熬入粥中,既有南方鱼类的鲜美,又有偏似北方的重口,还能增补虚劳,有益脾胃。

莺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谢介端着紫色的琉璃盏,喝下整整一碗河祗粥,好像比她自己喝了还要开心。

“这就对啦,张右史在《宛丘集》不就说过嘛,‘每晨起,食粥一大碗,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脏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郎君若能保持,定会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大启人不仅讲究吃喝,还讲究如何养生的吃喝。

每天早上一碗粥,就是当年修南湖的苏大才子门下四学士之一的张右史提出的,此言一经面市,便广受文人推崇,并很快传到了民间,还专门有了个固有名词来形容这种养生之法——宛丘平易法,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喝粥的正确时间。

就谢介个人的观点来看,能研究出这么一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的蛋疼。整个大启文人圈都有这样的毛病。国家想要高薪养廉、互相牵制,却事与愿违的变成了人浮于事的怪圈。

包括谢介他老子谢鹤,过去当官的日常无非是吟诗作画,吃茶喝酒,外带探讨宠物心得和养生之道。反正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也没有正事可干。

喝了这碗热乎乎的粥,洗漱完毕的谢介也就彻底睡不着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早醒的谢介往往会在吃饱喝足之后玩一会,再睡个回笼觉,快乐似神仙。但有了天石之后,这些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谢介在被临了一幅他爹生前的字后,就被派去了园中打一套再慢悠悠不过的拳法,由天石全程细心口头指导,动作简单,包教包会,还自带激昂的背影音乐。

【我学会这个是不是就能飞天遁地,万般变化?】谢介也曾满怀梦想。

天石冷酷无情:【不能。】

【那飞檐走壁,所向睥睨?】

天石:【做梦。】

谢介不干了:【那我打拳做什么?】

天石:【这不是打拳,是第二套和第三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充满了教育性、健身性和一定的儿童舞蹈。来,跟着我一起念,每天锻炼一小时,增强体魄,充满朝气,为我中华更强盛,大家齐努力!】

谢介:神经病啊你!

虽然这么说着,但今天的谢世子,也还是把“雏鹰起飞”、“七彩阳光”等体操套路,都打的虎虎生威呢。每一个伸展,每一次踢腿,都包含着他没办法把其发泄在天石身上的怨气与力度。远远看去,假山流水,美人如画,还颇得一些意趣。

奉命来谢世子家禀告“他升辈当表叔”这一好消息的房朝辞,被宅老请入园子时,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每一次见面,谢介总有办法让他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谢介一甩被束起的长发,晶莹的薄汗在细腻如瓷的白肤上闪闪发亮,连怒目而视都变成了活力四射:“你!”

你怎么有脸又来我家!

“世子。”不等谢介发作,房朝辞先把礼仪用到了位,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甚至每一次的笑容都仿佛拿尺子比过,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光风霁月”这一名词的人。

谢介也只能僵硬的回礼,然后猛然抬头,翻脸道:“我要涨租——”

意图逼退房朝辞。这个招数有点老,但是没关系,管用就行。

“——翻倍!”

“可以呀。”房朝辞回答的果断又干脆,甚至还带着点诡异的喜悦。

“我说翻倍了吗?”谢介继续耍赖,“我说错了,是十倍!”

房朝辞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大人物模样,没有因为数字的骤然变动而有任何的迟疑犹豫:“没问题。”

谢介:特么的,你果然是个大奸臣吧,不贪污,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小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受:你怎么有脸又来我家!

房攻:没脸我不是怕吓着你吗?

***

名词解释:

休务*:宋朝真实存在的假期轮休制度。

河祗粥*:从宋朝开始,一直到明朝都很流行。我严重怀疑我写的其实是舌尖上的大启。

张右史和宛丘平易法*:同样真实存在,就是苏门四学士里张耒同学的养生心得,著名猫奴诗人陆游倾力推荐。

昨天忘记解释的名词:

疾脚递*:这个和金字牌疾脚递不一样,前者谁都能用,后者只是皇帝的专属。

檀郎*:最早指潘安,后来代指夫君。有个词“檀郎谢女”,说的就是男才女貌的夫妻或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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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份产业:

在大长公主的干预下,谢介把隔壁租给房朝辞的价格是每月十贯(约等于人民币五千左右),这是不管放在雍畿的哪个时间段都不可能会有的好事。

十贯的十倍就是百贯,平均下来也就是每日三贯到四贯。

天石依据日后的通货膨胀曲线和江左房租市场的势增长势头,对于这个价位给出了一个精准的评价:【亏了。】

谢介:“”那还真是对不起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房朝辞就像是能听到谢介的心声,或者至少是能够感受到谢介的情绪,还没等谢介开口,他就已经主动安抚,对谢介承诺道:“江左的房价肯定会疯涨,日后我们可以随时随着市价进行调整。我这边刚好有店宅务适时递上来的市场动向。”

谢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做生意是这种恨不能往外送钱的风格,而老话说的话,无事献殷勤,非

【非常喜欢你!】天石语出惊人。

谢介:【滚。】

紧接着,房朝辞就做出了一件让谢介更加质疑对方有读心术的事情——房朝辞就自己资产的合法性,对谢介做出了合理解释:“家严在世时从商,在家中略有一二薄产。”

很显然这不会真是什么薄产,但问题是

“你爹从商,你能考科举?”谢介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

不等房朝辞回答他“你这从哪里来的奇怪洗脑包”,天石就已经做出回答,商人不能参加科举,那是前朝的事。而大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在致力于和前朝过不去,在科举方面多有改革,其中之一就是扩大了录士的范畴。不仅商人之子能科举,商人自己要是有异才,也可以下场。太-祖那样的大老粗,当年还难得拽了一句文词,说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虽然总体来说,大启流行的还是市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但却并没有大众以为的那么歧视商人。毕竟大启连朝廷自己的衙门都在做生意,更不用说还有宰执带头搞租赁的例子,反正是没有什么“与民争利”的奇怪说法的。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

于是,由各大书院牵头,在政策的鼓动下,公开表示了十分希望商人子弟能够入学的想法。

商人子弟大多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迫切的需要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让官身成为他们的通天梯。

房朝辞无疑就是商人子弟中最成功且杰出的代表,太府寺少卿一月的俸禄,虽然未必有他在家当郎君时一日的零花钱多,但他却已经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了。养父虽然去世了,可养母还在,养父母无儿无女,倒是有不少提携起来的老家亲戚,如今全都在齐心协力的给房朝辞经营产业,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仕途上给房家奔出个好前程。

谢介懂了:【他有钱,我娘有权,他想和我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天石:【】

谢介是那种会被黄白之物动摇的人吗?

当然不是!

谢介想做生意,那完全是没事干闲的,想要发展一下个人业余的兴趣爱好,但他本身对钱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为他想要多少,他娘就能给他多少,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卖他爹的字画。没开玩笑,他爹的字画如今不敢说价值连城吧,但至少也是换羊书级别的了。

“换羊书?”房朝辞不解的看了眼谢介。

谢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过去两三年一个人叨叨惯了,如今乍然重新回到人满为患的花花世界,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换羊书你都不知道?”谢介先是惊讶,之后就是激动了,“我给你讲呀。”

咳,谢介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好比好为人师。特别是一想到竟然还有房朝辞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事情,谢介就忍不住的兴奋。能给状元郎当老师,这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也能上考状元了呀。

“还请世子不吝赐教。”房朝辞一躬身,压下了眼角正不断加深的笑意。

换羊书的典故,还是和我国知名美食家兼词人苏大才子有关。说的是苏大才子一桩陈年逸事,苏大才子有个好基友姓韩,是个生活有些拮据的寒士,但是又嘴馋,还特别爱吃羊肉。要不怎么说他和苏大才子是朋友呢,一个老饕的好友必然是另外一个老饕。

众所周知,大启自上至下爱吃羊,觉得羊肉才是肉中之贵。羊肉也是真的贵。

为了吃上昂贵的冯翊羊,韩寒士就别出心裁的想了一招——频繁和苏大才子通信,往往没写几句,就要有来有往一回。

苏大才子初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从另外一个身为出家人的好友那里得知,韩寒士把他的帖子拿去换了羊肉。本朝重文轻武,哪怕是武将也怀揣文学梦想,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在冯翊很有门路的武将,十分仰慕苏大才子的才华。他同时也是韩寒士的主要羊肉供货商,每一帖,可换羊肉十数斤。

苏大才子性情豪爽,听后也不气恼,反倒是哈哈大笑,没放在心上。他的友人调侃,魏晋时期有王羲之的换鹅书,如今你苏大才子这也算是换羊书了。

谢介未必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却一定是个特别话唠的人,一个短故事,他能口若悬河、嘚吧嘚的给房朝辞讲半个时辰,酷爱自我加戏,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又夸张。讲到一半的中途还经常思路跑偏,说到别的事情上,好比苏大才子的两个好友都是谁啊,他爹当年听后的反应啊诸如此类。

房朝辞则是个很好的听众,若他愿意,他可以分分钟变得很会捧人:“世子旁征博引,余不如。”

谢介有点小得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正是鲜衣怒马、张扬肆意的年纪。被人夸了还不会谦虚,也不会思考对方的话是不是只是客套。只会吃一口茶,然后发自真心的觉得,啊,我可真棒啊,今天还学会了一个新词,旁征博引!

不对,吃茶?

谢介环顾四周,抬头乱看,左眼懵逼,右眼茫然。他什么时候和房朝辞到的花厅?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建安贡茶?还有这一盘盘的江西金橘是怎么回事?再聊下去,是不是就要请茶博士来耍一套茶百戏了?!

世子沉下心一想,发现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谢介本就是个熟人面前的人来疯,选择性的健谈boy,但凡房朝辞会聊点天,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附和,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谢介大概就能和他秉烛夜谈到天明。

但这是不对的!

谢介及时清醒了过来,表达了坚决不愿意与奸臣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说起来,”房朝辞大概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心眼了,谢介这边势头稍有不对,他那头就已经察觉,并开始调整了谈话方向,“我还没有说明我的来意。”

谢介把身子往玫瑰椅上一靠,努力想要营造那种衙内拽的二五八万、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讨厌样子,但他却忘了玫瑰椅不是官帽椅,它是没有背靠的,只有连接两边扶手的一道杠。就谢介那孱弱纤细的小身板,差点没给直接从木杠和椅面中空的地方滑出去。

还是房朝辞眼疾手快,及时从后背托住了谢介,才没让他丢人,也没让他受伤。

房朝辞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在谢介的想象里,那手应该像他的人,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气,翻云覆雨的霸道。然而如今亲自隔着一层薄衣接触,谢介却感受到了与想象截然不同的热度,温暖干燥,可靠灼热,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

谢介愣愣的看着就近在眼前、俯下-身望着他的房朝辞,呼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一下子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谢介忘记了顺着房朝辞的动作起身,倒是没忘回话:“你来找我干什么?”

“恭喜世子,您要当表叔啦。”房朝辞笑弯了一双眉眼,鼻梁高挺,薄唇如锋,哪儿哪儿都是让谢介恨不能把他的脸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合心意。近看,还能看到浓密如墨蝶的眼睫毛,以及眼底的点点星光,璀璨如辰。

等房朝辞走了,谢介才想起来问宅老:“他怎么总能那么正正好的接住我?”

宅老俯首:“之前的两次老仆实在是不知,但这次老仆看的很真楚,从见到您开始,房郎的手就一直放在能够随时照顾到您的距离,以备不测。”

作者有话要说:家严*:这个其实是明清时期才有的说法。

商人科举*:这也是真的,只有隋唐是不让商人科举的,从宋开始就没有这样的规定了,每次看到有人说商籍不能科举,我就哪怕是明朝的朱元璋那么讨厌商人,也并没有阻止商人子弟考科举。

换羊书*:苏轼的真实逸事233333说来讽刺,苏轼被贬后,自己却都吃不上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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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份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