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已经换了一个姿势,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君子侧颜,如画如诗。

“爹。”谢介忍不住喊了一声,像小猫叫似的,未必能让人听见,就是想撒撒娇。

而谢鹤也真的听见了,他放下书,走到儿子身边:“醒了?你先缓缓,一会儿爹带去你庭燎好不好?”

“好!”谢介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恨不能现在就去,如今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想和他爹做的,却又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实现的事。谢介甚至因为他的睡过去而懊恼万分,感觉像是错失了一个亿那么委屈。

“走走走。”谢鹤大概也看出来儿子有点莫名的低落,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想办法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庭燎在大启不算流行,这是比大启更早的朝代才有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在空旷的院子中心,点起一堆明火,供家中的孩子往里面投掷竹子,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取乐。也就是放鞭炮的古代简易版。

到了大启,□□和炮竹已经十分发达了,在加上雍畿住房十分紧张,大家都是紧凑的住在一起,这种庭燎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其他形式取代了。

只有老闻家还保留着这个传统,因为在闻天姐弟几人小时候,他们家里可没钱买炮仗给他们放着玩。

庭燎都算的上是十分烧炭火的一种奢侈活动了,扔进去的竹子也需要闻天姐弟提前捡回来,但那依旧是他们童年十分快乐的回忆。等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也就把这个传统保留了下来。皇宫和公主府也大,不用担心走水的问题。

谢介小时候经常和他表哥在宫中玩这个,由大舅和小舅带着他们。

但在谢介心中,他最想要的其实还是他爹带着他。

如今终于一尝所愿。

哪怕谢介这一回并没有办法亲自投掷,他都觉得开心的不得了,他也十分唯心的觉得,庭燎比放炮好玩多了。

谢鹤则在想着,我儿子怎么这么乖呢!看看对门老将军家的小孙子,皮的跟个窜天猴似的,庭燎只玩了一次就死活不乐意了,他觉得放炮仗和烟花更刺激,气的老将军拄着拐杖骂,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整条街都能听见:“我小时候能玩庭燎都觉得稀罕,你倒好,还嫌弃!”

谢鹤莫名的有点骄傲,我儿子就不嫌弃!还特别开心!我的儿子怎么这么棒呢!

之后的除夕晚宴,谢介因为没有办法吃,一点都不想去描述,什么馎(bo)饦(tuo)、春盘、屠苏酒,他统统不想吃、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谢鹤笑眯眯的提醒他儿子,擦擦嘴角的口水在说话。

当谢介真的去擦的时候才发现上当了:“”真的,这和他想象中的爹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体贴!不男神!生气!

“不气了,好不好?晚上爹带你去皇城看傩(nuo)戏。”

准确的说,不应该是傩戏,而是由此衍生而出的神鬼□□。

在这天晚上,谢鹤带着谢介早早的去了皇宫,站在最高的台楼上,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宫中出发。

他们是由御林军和教坊司的歌舞伎组合扮演的神神鬼鬼,有人扮天兵,有人扮百鬼,还有各种神仙鬼使。大家佩戴着骇人的青面獠牙面具、穿着绣画的彩衣,手里拿着金枪、银戟、木刀剑,还是五行旗和龙凤旗,在一阵吹拉弹唱的鼓点声中,这支百神齐聚、群魔乱舞的队伍,会从东华门而出,转去龙地湾,将邪崇埋葬于此。

用人扮鬼,来吓唬鬼。

年年都要来这么一个出,十分热闹,在家中的百姓有机会的也肯定要出来看看这绕城一周的神鬼队伍,送一送“神仙”和“妖魔”。

锦衣华裳,锣鼓喧天,不管是何时何地,大启总能过把生活过得烟火气十足。

在一片灯火煌煌中,阖家欢乐、团圆迎春。

谢介望着谢鹤如松如竹的背影,哭的稀里哗啦,他不断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谢鹤吓的忙上前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不怕啊,不怕啊,万事有爹呢。”

“我不怕,”谢介认真的仰头看着他爹,“我是高兴的。”

真的很高兴,在漫长的人生中,终于有一个年,是和他爹一起度过的。

“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谢介的身影已经一点点开始变淡,他也预感到了自己就快要离开了,拼了命的想要和谢鹤说话,“除了娘以外,全世界都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谢鹤目送着自己的儿子离开,面容温柔,眼神哀伤,哪怕谢介什么未来都没有透露,但其实他已经从细节里推断出他大概是活不到儿子长大的:“哪怕我们还没有相遇,我也已开始期待;哪怕在你未来的人生中也许我会缺席,但请相信,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全世界除了你娘以外,再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谢鹤的文采天下皆知,但谢鹤的大白话却只说给过他的爱妻和稚儿。

因为这就是谢鹤在小时候感受到的最温暖的爱,简单质朴,又直白热烈。

等谢介在睁开眼,他已经重新长大了,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双眼失神,不知今夕何夕。

直至谢介找到了他爹一本杂记。

五年春,吾妻归宁。忽见吾儿,不可触。常起居,买年货,庭燎享乐,皇城看傩。入夜,儿乃去。

一枕黄粱,真邪?假邪?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快乐呀~先应景插播一个过年的番外,20号的更新攻受就要结婚啦咔咔。

PS:文中各种过年习俗大多都是宋代真实习俗,由于过年回了奶奶家,资料放在了家里,无法确定具体来自哪本古籍,就不写出处啦~但肯定是有这些神奇习俗的~

又PS:前一百的留言都有红包,一百之后的留言随机送,掉落概率50%(一直到今晚12点之前都有效。)

爱你萌哦,比心。

☆、132 番外五:

谢介和房朝辞的婚礼最终还是依着谢介的意思, 定在了冬末春初,这个预示着冬天终将过去, 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准备开始迎新年。

大长公主一边抱怨着“这一边准备新年一边准备婚礼,怎么忙的过来”,一边神奇的在最后一刻给谢介准备好了所有,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女皇叹为观止:“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当母亲的潜力都这么可怕的吗?为了孩子也只是当了一个女皇的他,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输了?

文帝早已看破一切,他摇头失笑,给发妻解惑:“姑娘从豚儿三岁开始, 就在给豚儿准备老婆本;姑父在豚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就已经在积攒迎亲的资财;之前和豚儿说的那些不过是吓唬他的话而已。不要说还有一段日子才结婚了, 哪怕豚儿立时立刻结婚, 姑娘都能给他准备出来。”

“可京师之前, 不是”雍畿之殇, 短时间内是很难恢复了。

“公主府虽然没了,但姑娘当初就怕被豚儿翻出来这些,早早的就藏到了别处,东西都安然无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聂女皇听的若有所思, 她是不是也该留一手以防万一?他们家可不只有一个儿子, 还有一个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呢。

虽然这个女儿并不省心,三天两头闹着要去找小叔带她去月亮上玩, 并且蓄谋已久的想要缠着他爹给她换个封号,从燕国公主变成月亮公主。

哪怕是觉得对儿女亏欠良多的文帝,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顺了女儿的这个意。

“为什么啊?!”梦梦一脸梦碎的表情, 心如死灰的看着她诈尸的爹,生气的嘟着一双花瓣似的小红唇,“再也不要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没事,没事,天下第二也挺好。”文帝化身傻爹,特别知足。

“不给你改封号,是为了你好,”女皇在一旁帮腔,“你长大就知道了。不信去问问你姑祖母。”

大长公主至今都不太愿意和别人解释她和驸马之间的爱情乌龙,因为一解释,就绕不开“仙娘”这个充满了黑历史的名字。甚至很多谢鹤写给大长公主的情书遗作,流传至今都已经没有了标题。因为那些标题往往都是什么念仙娘、赠仙娘、九月初三风雨大作感怀仙娘仗着死者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大长公主统统把那些诗文给改成了《无题》。

无题一,无题二无限排序,反正日后需要背诗的不是她。

咳,扯远了,说回婚礼,大长公主把儿子的婚礼准备的可以说是庄重中不失活泼,紧凑里不缺休息,没有一处不是按照谢介想要的样子装饰出来的。

但就像是每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一样,大长公主付出了多少,就一定念叨了儿子多少,比唐僧还要愁人。

“我也想帮你啊,但是你不让啊。”谢介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

宴会什么的,谢介不要太拿手,他这辈子短短二十年,把才艺点基本都充实在举办各种主题的宴会上了。但是偏偏他娘就是觉得他不行,一会儿怕他捣乱,一会儿怕他累着,最重要的是嫌弃他瞎指挥。

可谢介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干吧,又会被大长公主唠叨:“谢豚儿!这到底是咱俩谁的婚礼?!”

总而言之八个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到最后,这对母子还是要绕回老话题。

大长公主:“你说你干什么这么着急成婚!”

文帝白龙鱼服,坐在公主府的花厅,悄悄给谢介翻译:“你不知道我舍不得你?”

大长公主继续叉着腰骂:“你个不争气的!”

文帝:“娘永远以你为傲。”

大长公主:“真的烦死你了,别凑过来!”

文帝:“还不快来夸夸我!”

文帝的翻译最终还是被大长公主给听到了,她冷笑一声,一手提着谢介的耳朵,一手提着文帝的,把他俩都给扔去了门外,罚站!

文帝幽幽表示:“我真的是一个起死回生,让你们想念多年的人吗?”感觉一点尊严都没有QAQ

谢介还在一边凉凉补刀:“你的光环早瘠薄没了,谢谢。你之前还是举朝上下怀念的千古一帝的最佳种子选手呢,现在?你就是个大家公认的耙耳朵,早晚要被你老婆害死。你不知道只有真死了才值钱?活着就得挨骂,认了吧。”

文帝一听谢介提起自家娘子,就开心的笑了:“那不叫怕老婆,叫尊重,尊重懂不懂?你爹在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直到文帝六七岁的时候,谢鹤才死,谢鹤作为文帝的启蒙老师,给文帝灌输了不少“歪门邪道”。

“你之前那些字画,我本来还坐等升值呢,现在全砸手里了。”谢介摊手,深表遗憾。

说完之后,这对表兄弟就默契的笑了,因为不值钱就不值钱吧,这样就真的挺好的。

背景音是大长公主恼羞成怒的吼声:“你俩个不省心的玩意,还有脸笑!”

梦梦和二爷在一边给大长公主加油打气,使劲儿帮腔:“教训他们!教训他们!”

小太子乖巧的坐在一旁,忧伤的发现,出了宫也没得猫可撸了,因为房卿和小叔并不再是邻居,没办法说串个门就去串个门。好愁哦,小叔怎么还不结婚,把猫变成夫夫共有资产。

在当晚文帝带着两个孩子准备回宫前,他对谢介道:“我好像一直都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希望你能新婚快乐,一直快乐。”

谢介没心没肺、好像所有的时都算不得烦恼的笑容,是文帝见到的过这个世界上第二好看的笑容。

第一当然是他和娘子成婚那日,新娘子不胜凉风的低头娇羞。

“我们都一定会幸福的,因为人生谷底已经过去了呀。”谢介总是坚信他的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的。他觉得这是他和房朝辞越来越同化之后的预言之力的体现,大长公主则觉得这是儿子没由来的蜜汁自信。但不得不说,这份自信很容易感染人,至少文帝就这样信了。

几天后,给谢介当了一回媒人的苏太后也信了。

虽然说神宗已经赐了婚,但传统意义上媒人的来往通言还是必不可少的,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谢介能请得动一国太后来给他当这个大媒了。

不到四十就过上了退休生活的太上皇神宗,在家都快要闲的长蘑菇了。人就是这样奇怪,忙的时候吧,盼着闲下来,真闲了呢,又觉得有些淡淡的无聊,哪怕是特别会没事找乐的神宗,都有一段时间不是很适应这个退休生活。

也因此,谢介的婚礼,成为了神宗这段时间的全部追求,张罗起来比他姐都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孩子要结婚呢。

这天,神宗也跟着苏太后来了,他还特意穿了个紫色的宽袖褙子,活像个大茄子。他表示,听说上等说宫媒的媒人都是要戴盖头,穿紫褙的,所以他就这么穿了。另类一点怎么了?他外甥要结婚了,他高兴!

大启男女都能穿褙子,只不过一般是女性外披,而男性衬于公服之内。神宗这样外穿的走在大街上,特别是和他老婆一样的打扮总让人觉得像是姐妹,一对特别富态的茄子姐妹。

大长公主一看到,就笑喷了:“你这又是作的什么怪?”

神宗倒也会卖弄,立刻把他最近的所学成果展示了出来,挤眉弄眼的和他姐说:“这叫彩衣娱亲,怎么样?效果拔群吧?”

确实是挺有娱乐效果的,也缓解了大长公主临近儿子结婚的紧张与焦躁。

说媒其实就是个给外人看的程序,毕竟媒妁之言,无媒为妾嘛。这一次的媒人上门,真正的重点是大启特有的“通资财”。

“通资财”,顾名思义就是结婚双方的家里人互相通个气,看一下彼此有多少钱。

大启是个商品经济十分发达的朝代,婚姻之间的门第观念,较之注重血统的前朝淡薄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以男女双方的资产多少来讨论的婚姻。在媒人拿来的通婚书上,除了要写婚约对象的姓名、生辰以外,还要写清楚双方各有的固有资产。

也因此,女方的厚嫁之风愈加浓厚,在大长公主嫁人的时期,十里红妆就已经形成了。

谢介和房朝辞同为男子,说谁嫁谁娶都不合适,最终就折合成了他们同在宫中成婚,由文帝代替两人均早已经仙逝的父亲来主持这场婚礼。

也因此,没有了什么厚嫁,却有了一定要比对方多资产的诡异攀比。

房朝辞的娘的疯病是没有办法治疗的,要不然房朝辞早就带他娘去飞船上治了,老太太被接回来之后就一直被荣养在房朝辞的府上。本来老太太还吵着闹着要回老家茶树城的,但是一听说房朝辞就要结婚了,就不再闹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暂时好了,还是疯着,反正她每天心心念念只一件事,一门心思的等着给儿子高高兴兴的娶媳妇。不管她到底是好是坏,都好哄的很。

哪怕后来听说不是媳妇,而是大长公主府的世子,老太太也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男女都一样,将来娘给你抱个大胖儿子,和你一样出息。”老太太这应该是清醒了,清醒的时候她就知道房朝辞是她的养子,不清醒的话房朝辞就是她那个早夭的儿子。反正不管是怎么样,房朝辞都是让她骄傲的好儿子。

房朝辞不敢和老太太说,他和谢介其实并不打算要孩子,谢介也是主张不和老太太说的,说句那啥的话,老太太还有几年能活呢?顺着他就好了。

事实也证明了,房老太太真的是个心肠十分柔软和善的老太太,清醒的时候知道谢介和房朝辞暂时不要孩子,就自我理解为他们要忙朝政、要忙事业;不清晰的时候,就拉着她以为的“儿媳妇”安慰说:“没孩子,只是缘分没到,你千万不要着急啊,这不是着急的事。谁敢对你说三道四,娘就替你打断她的腿!”

房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孩子早夭,然后就再也生不出来孩子,为此受了不少磋磨。哪怕她的丈夫再维护她,世风就是如此。等她成了能做主的老太太,她就很厌烦别人在说这个了。

所以,不管是儿夫,还是儿媳,谢介在老太太这里都是特别吃香的。

这个柔软和善的老太太,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争执,就在于和大长公主在“通资财”方面的较劲,你来我往,好不快活。可以说是搬空了自己的家,也要和大长公主斗到底。

不是为了什么,就是不想让自家儿子在大长公主那么高的门第面前低人一等。

当状元,娶公主,这是房老太太一直以来对房朝辞的期望,。但是她心里对此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可能,多少家里都在盼着儿子当这个乘龙快婿呢,不也就是想想吗?谁想到,房朝辞还真就如此争气,真的当了状元郎,娶了公主子。等到了要和皇室谈婚论嫁的这一步,反而让老太太有些担忧了,怕他们小门小户,让公主笑话。

房朝辞哭笑不得,又没办法和他娘解释清楚。

想劝大长公主那边收手吧又不太现实,就大长公主那个要强的性格,这辈子她就没输过谁。她结婚的时候还想压驸马一头呢,更不用说她儿子结婚了。

反倒是最后两个小的被大长公主诡异的说服了。

“你们急什么啊?我和你娘都不着急。你娘精着呢,我给你多少,她就给豚儿多少,为什么?这不是较劲,而是想要提前让我宽心,她的东西将来都是要留给你和豚儿的。巧了,我的东西将来也肯定是要留给豚儿和你的。现在给和以后给,又有什么区别呢?有钱才有底气,对吧?”

等两位娘斗的差不多了,身为皇帝的文帝和女帝,这才按照传统,传旨召见了房朝辞和谢介。

“这算哪门子传统?”谢介可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有的婚前召去宫里看看的传统。

“从你这一代开始的。”大长公主在一边阴阳怪气。

闻盆子同学小声提醒谢介:“公主外嫁,都要召见驸马的。你娘怕你面子挂不住,才和尨儿商量着换成了召见你们两个人。”

谢介:“”

在“执迷不悟”了之前那么长时间之后,大长公主最终还是认清了她儿子才是被压的那个,也不挣扎了,只求面子上能保住就行。

***

该来的日子还是来了,在某个良辰吉日,文帝、和女帝遣使者去房府和大长公主府,引着房朝辞和谢介到了东华门,在便殿(正殿以外的别殿,休息消遣之所)接见了这一对准新人,并赐下了玉带、靴、笏、鞍马以及罗锦百匹,银器万两。

这些东西不算在两人的资财里,是文帝和女帝另外补贴的心意,手笔不可谓不大,与文帝一向主张的勤俭节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文帝就谢介这么一个表弟,表弟的娘又刚刚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太上皇、苏太后又另外补贴了同样规格的东西,没有越过两个皇帝,却也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谢介的疼爱。私下里,神宗拉着谢介说:“金矿有我的一半,也有你娘的一半。你娘不要,你就拿了吧。”

打残蛮族之后,神宗的金矿就回到了自己手里,他又重新过上了不用花老婆的钱,而是让老婆花自己钱的舒爽日子。

不得不说,神宗还是喜欢给老婆花钱,没什么道理,就是觉得这样他说话才稍微敢有点底气。

“小舅母能同意?”谢介自然不肯收下这份大礼,却也不好直接拒绝他小舅的美意,只能搬出来小舅母吓唬他小舅。

闻盆子同学什么都好,就是手里存不住钱,有一个花两个,对自己人更是大方的可怕。当年太宗给这个小儿子留了一座金矿,都生怕不够他花的。

“就是你小舅母让我这么做的呀。”神宗和他老婆难得对一件事如此有默契,“你小舅母说了,要是没有你娘,我这金矿这辈子都别想要回来了。我给你娘一半,有错吗?一点错都没有。可是你娘就是不肯要,还用当姐姐的身份压我,好气哦。所以,我来压你啦~我是你舅舅,长者赐,不可辞,懂?”

“你最近学了不少东西啊。”谢介感慨,想要转移话题。

神宗老得意了:“那必须的,我最近在家,颇有研究。”简单来说就是吃饱了撑得,“你别想转移话题,就这么说定了啊。”

“我不要。”谢介真的不缺钱,谁都有可能缺,他却绝对不可能,哪怕江左的房子没那么值钱了,谢介也没亏,早已经赚够了。

“我管你要不要。等到了产出的日子,我就拉一车扔你们家门口,爱要不要。”

神宗是个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倔强boy,讲述大启年间风土民情的史书上,也记载了这一段:太上皇有金于野,每及月,置车于谢门外,曰,不要既丢。引百姓倾城而观。

每月都有人到谢家门外看谢介这一次要不要金子,想要捡漏。

可惜,一直没能捡到过。

见过面之后,就是大家坐下吃个饭了。御筵五盏的规格,还有教坊的乐伎在一边吹拉弹唱。这些乐人不仅要在这个时候助兴,之后还有很重要的工作——送谢介与房朝辞归家。

也就是在和和美美的吃完饭,房朝辞和谢介向两位皇帝谢了恩之后,他们就要乘坐涂金御仙花鞍辔狨座的高头大马,执丝鞭,打檐伞,在五十人的乐工伴奏声中,一路高调的被送回家。这个叫“宣系”,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说,这门亲皇帝认下了,绕城一周给大家看看。

和状元郎打马游街的性质差不多。

很多百姓都出了家门来观看这一对一点都不低调的“狗男男”。谢介昂着脖子,目下无尘,但因为他的才名,这欠揍的样子愣是能被解读成才子该有的傲慢与风范。一时间,在雍畿还引领了一股奇怪的风潮,不管学问如何,谱是一定得先摆出来的。

两人得到皇帝召见不久之后,就到了真正的黄道吉日,结婚的日子。

谢介与房朝辞同时从各自的家里出发,着常服玉带,骑马至和宁门,换上冕服后再次启程,前往东华门。

出发前,房朝辞始终都是那副男神样。重点不在容貌,而在于气质。

只有房老太太看出了房朝辞的紧张,她笑的满脸褶子,握住了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拍着他的背,就像是对房朝辞小时候做的那样。哼着轻柔的家乡小调,抚平了儿子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谢介这边的情况也不比房朝辞好到哪里去。

一如多年前的某天,大才子谢鹤也是这般紧张,紧张到了同手同脚,脸上却依旧能装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愣是没让人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宅老和大长公主默契的轮流安慰着谢介。

谢介还要逞强:“本、本世子才不会紧张呢,不就是结婚嘛,一回生二回熟。”

“呸呸呸!”大长公主急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想结几次婚?我告诉你,人是你哭着喊着要选的,你要是敢对人家不好,动什么花花肠子,看我不抽死你!”

大长公主和驸马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一辈子,最见不得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哪怕是她的儿子也不能!

“我知道啦,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