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上一章:第 96 章
  • 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下一章:第 98 章

“嗷呜!”鱼香有点小兴奋,蓦地站起身把他一推!

谢昭猝不及防地跌坐在长阶上,还没来得及扶一把,它的大爪子就搭在了他膝盖上,一张狮子脸凑得近近的:“呜?”雪梨呢?

谢昭衔着笑揉揉它的脸,俄而一拍它:“走!朕带你找雪梨去!”

正在长阶上望着难得散散心的陛下一脸欣慰地陈冀江“咣”地一头撞柱子上了。

于是,大晚上的,负责净街的御令卫一直从皇城内延伸到洛安城中。

虽然夜晚人少,但本朝没有宵禁,此时仍时不时还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从夜市上回家,一听说自己撞上了净街都直呼不好,再细一问,足足净了相邻的五条街,就知道准是要紧的王公贵族路过,今晚这五条街上的人还没回家的八成是回不去了。

但好在,五条街的街口都有宦官把着,见了来人一打听:“哟,住这儿啊?哪个坊、哪户、叫什么名字,报一下。”

来者一报名,即刻有人到该坊跟武侯核实,查明无误后塞一两银子的银票:“今儿净街,去附近找个客栈住吧。余下的,给家里买肉吃。”

一两银子,普通人家过好几个月呢。这么一来愣是弄得原本埋怨回不了家的人都一脸喜色,个个作着揖离开,还有说“恭祝贵人万事皆好”这类吉祥话的。

阮家,雪梨正坐在廊下揽着阿杳看星星月亮呢,阿沅由乳母护着在院子里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回过头来找找,找到雪梨的位置后就冲着她大喊一声:“粮!”

阿杳就扬声纠正他:“是‘娘’!‘娘’!”

纠正得次数多了,阿沅就不高兴了。撅着小嘴一步步走过来,站在雪梨面前特别委屈:“说不好!”

意思是说不好这个字。他近来都是这样,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但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字死活说不好。回回都把他自己急得直跳,好几回都急哭了!

雪梨抱起他放在廊下长凳上,点点鼻子:“不着急,但你要慢慢学哦!姐姐教你你就跟着念,时间久了就会了,知道吗!”

阿沅哭丧着脸点点头,眨眨眼又看向姐姐。阿杳也耐心起来,蹲下身一遍遍教他,阿沅偶尔能念对那么一回,但每次都是阿杳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就又念不对了。

雪梨在旁边笑着托腮看,由着阿杳锲而不舍地教了他几十遍,伸手拿起旁边小案上的壶,倒里面的冰镇西瓜汁出来给他们喝。

阿杳教得口干舌燥,拿起来就灌,雪梨赶紧拦她说:“慢慢喝,不然嗓子会痛。”

“哦…”阿杳讷讷一应放缓了速度,喝完后刚放下杯子,眼睛一亮,“鱼香!”

雪梨微讶,顺着阿杳喊的方向看去,乍见鱼香已在身后了不禁吓了一跳,错愕不已地问它“你怎么来了”。鱼香才不管,狮子头往她腿上一搁就蹭上了,呼哧呼哧地表示自己很想她!

阿杳从廊凳上跳下来也来摸鱼香,阿沅还捧着西瓜汁,望着鱼香咯咯咯傻笑。

雪梨正惴惴不安地想它是不是自己从宫里溜出来的呢,院门倏然打开!

“父皇!!!”阿杳一声惊叫,扔下鱼香就跑过去了。皇帝一把抱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廊下。

雪梨还在傻眼。

院子里顷刻间就热闹了,四人一起回了房去,谢昭哄完阿杳哄阿沅。他惊讶地发现月余没见,阿沅说话的水平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离宫的时候还只会用四五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现下一高兴已经能一口气说出□□个字的句子了呢!

阿沅被他哄得也很开心,屁颠屁颠地跑去桌边抓了块点心过来,颤颤巍巍地举给他:“父皇你吃!娘做的!”

他手上使劲太大,点心被他攥得直掉渣,但谢昭当然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接过来就毫不犹豫地吃了,然后去拯救正被鱼香缠着的雪梨。

“鱼香你快走开!你走开!”雪梨被鱼香扑倒在地,怎么推都没用,鱼香就没脸没皮地趴她身上,糙了吧唧的大舌头直接往她脸上糊。

雪梨感觉脸都要被磨破了!

谢昭拖着鱼香的后腿把它拽走的时候,它还不乐意呢。“嗷呜嗷呜”地叫着,爪子挠着地挠出一声“呲啦——”。

然后谢昭直接把它扔了出去,掸掸手房门一关,甩了它一脸“人类才是大爷”的蔑视。

房里可算得以安静了些。雪梨洗了把脸,吩咐豆沙传膳。

她跟谢昭说:“今天子娴包的饺子,味道都挺不错。韭菜鸡蛋、猪肉香菇还有虾仁荸荠,你吃哪种?”

“晚上吃韭菜味太重了,其他都可以。”谢昭说着坐到案边,阿杳也跟过来往旁边一坐,阿沅瞧瞧,学着姐姐坐在了父皇另一边,雪梨阴着张脸把他放到阿杳旁边去,自己占了谢昭身边的这个位置。

她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肩头一靠,当着孩子的面不好问得太直,只说:“顺利吗?”

谢昭短喟:“还可以吧。”

看样子不太顺利。

雪梨就不再多提这个了,自觉换话题:“陛下给阿杳选的傅母我们都见过了,阿杳格外喜欢两个,一是殿阁大学士的夫人范氏,另一是翰林编修的夫人宋氏。我看着也都不错,陛下觉得哪个好?”

“是都不错,均是出来的。”谢昭抿了口茶,“就都召进来吧,有个轮替也好。等你们回宫我就下旨,还得给阿杳挑两个伴读。”

讲究好多!

雪梨都没想过还要选伴读的事,但想想倒是也好。自己读书多少有点枯燥,有伙伴陪着能有趣些。

片刻后饺子端上来,猪肉香菇和鲜虾荸荠的各一碟。因为皇帝来了,当然不会只上饺子,于是还搭了片得薄薄的酱肘子肉、酒香鲜美的醉虾,素的有一道素炒茭白和一道凉拌茄泥。

另还有个青菜豆腐汤。

他们安心各吃各的,阿沅也倔强地不要奶娘喂,自己拿勺舀饺子吃。但饺子滑溜溜的,在盘子里不好舀,他舀了三两下没舀住,一着急就直接上手!

谢昭冷不丁一扭头就看到儿子手里握着饺子,脸上沾得都是饺子馅——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刚才吃的是个猪肉香菇的,香菇末还在鼻子上沾着呢。

一阵喷笑之后当父母的默契地不管他。小孩子嘛,都有个慢慢学的过程,阿杳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还不是乖乖坐在那儿吃得文文静静。

两个孩子都偏爱猪肉香菇馅,但雪梨和谢昭都喜欢虾仁荸荠的。虾仁这么一煮特别鲜美,荸荠又本来就有股清香,蘸点醋味道特别美,又不腻口。

两个人聚精会神地把这一盘都吃掉,才发现几样配菜都没动。

谢昭盯了会儿空盘子蓦地一笑:“来人,再让厨房下一盘,给卫忱送过去。”

“…扑哧!”雪梨怔了一瞬后也笑,伸手拿了个醉虾在盘子里剥壳,嗔怪说,“忙成那样还有心调侃他们。”

“怎么是调侃?我这是好心当月老!”谢昭不服,盯着她的手,等她一剥完立刻就把虾仁抢走吃了。

他享受着酒香在嘴里绽开的美味,雪梨抬眸使劲瞪他。

阿沅还不太懂,阿杳可笑坏了,雪梨手上麻利地又剥了一个出来噎她的嘴。这个举动阿沅却看明白了,小眉头一皱:“我也要!”

“哎,这里面有酒,你不能吃…”雪梨一本正经地拒绝完,看看阿沅那个委屈的小模样,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谢昭欺负完就扭脸欺负他似的!

于是她赶紧夹了片酱肘子肉喂他:“吃这个!这个比那个虾好吃!”雪梨表情夸张地唬他,“那个虾是生的,可腥了!”

阿沅扁着嘴慢悠悠地咬肘子肉吃,吃到半片的时候就高兴了,再继续吃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可爱。

谢昭在旁边无奈挑眉:真是一看就知道是雪梨教出来的孩子!

待得孩子们吃饱了、各自回房睡觉去了,二人也各自盥洗,然后放下幔帐体会“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咳,雪梨心说还好有先见之明,没让孩子们紧挨着她住!

宫人端水进来服侍擦洗的时候她都不敢揭开幔帐看他们的反应了,趴在榻里听皇帝在屏风后叫她:“快来,一身汗怎么睡!”

“不去…”雪梨无力地拒绝,双腿踢踢,使不上劲。

谢昭自己收拾好后换了干净的中衣,挥手让宫人都退出去。将帕子浸了水又拧到半干,走过去一揭幔帐…

雪梨猛抬头满脸惊悚,当即伸手:“我自己来!”

让他帮她擦,又要摸一遍,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会儿又来劲了!

谢昭就笑看着她把帕子扯过去之后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被中动来动去折腾了半天,她手又把帕子举了出来:“好了!”

然后他又把中衣裙塞进她被子里,她继续在里面自己折腾着穿。这个难度有点大,她传了半天才刚把裙子系好,他把被子一掀:“我帮你。”

“…喂!!!”雪梨反应迅速地立刻翻成趴着,底下有裙子遮着,上面只能看见肩胛骨的两道漂亮而明晰的弧度。

谢昭一脸从容地拿过中衣就帮她穿,她死活不起来他也不逼她,就摸索着来。

雪梨感受着他的手在胸前动来动去,满脸通红地发觉这样好像更亏!

可算都躺安稳了之后,她自然而然地小报复了一下,手指往他中衣下一探,戳戳肌肉格子而后眼带讶异:“怎么感觉比之前软了?”

谢昭:“…”这不是最近太忙没空练武吗!为什么要说出来!

看来还是不能懈怠,不然她非嫌弃他不可。谢昭凄然想着,拨开她的手把她一拢:“睡觉,早上我还要赶回去上朝。”

“哦…”雪梨闷闷一应,这才意识到这种重逢好短暂。顿时有点话本里有情人被棒打鸳鸯的感觉,悲悲戚戚地往他怀里扎。

大概是因为近来睡得都少,这一觉谢昭从亥时开始睡,醒时压音向外头问了句时间,才子时二刻。

…太早了,他还可以躺着愣会儿神再回宫。

他一直搂着雪梨,清醒了点之后下意识地俯首吻她,定睛一看,她睡容上泪痕明晰。

睡着睡着还哭了?

谢昭轻叹,知道她近来玩得再开心也必然甩不开心头的压力。这呆梨子,他本拿定了主意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辈子来着,结果这才两年不到,就让她提心吊胆的了。

他复又亲亲她,她皱皱眉头又睡沉了。他小心地松开她翻身下榻,走到门边将门开了道缝,轻问:“去厨房问问,有没有她做的东西。”

陈冀江应了声“诺”立刻就去了,不一刻端了盏肉糜豆腐蛋花羹回来,说是雪梨昨晚炖上的,一直在锅里温着:“厨房说皇长子有时晚上不好好吃饭,夜里会饿,阮娘子就总备点粥、羹之类的东西放着。”

昨晚阿沅吃了不少饺子,而且现在已经这个时辰了,看来他是不会吃了!

谢昭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把备给儿子的东西端过来了。他把蛋花羹放在案上,坐下自己慢慢舀着吃,吃得身心都舒服了。

真是有点贪上她的手艺了。虽然她后来下厨也愈发少了,但他时不常地总还能吃上一口。如今隔了整一个月…他是真的馋她做的口味!觉得这一盏蛋花羹比什么都好吃。

猪肉糜鲜鲜嫩嫩的,咸味始终;豆腐也是嫩嫩的,被蛋汤镀了一层简单的味道,吃在口中豆香宜人。汤中有少少的一点胡椒,并不明显却能恰到好处的提味,吃起来的味道更丰富了。

他慢慢品着,还不敢出声,怕扰了雪梨清梦。吃完后瓷匙一放心满意足,刚踱回榻边要再躺上片刻,门猛被撞开。

“陛下!”跌跌撞撞扑进来的宦官一声喊。

“…”皇帝眼风凌然一划,心说我特意没吵醒她!

雪梨从榻上猛撑起身,揉揉眼睛望向他:“陛下要回宫了吗?”

皇帝坐下|身搂住她,切齿看那宦官:“说!”

“陛、陛下恕罪…”那宦官也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先叩首谢了罪才禀说,“昨晚皇太后吩咐说…说先去看看七殿下,一早就起驾回行宫去。戌时末刻的时候太后大驾到了七王府,但片刻前,卫大人突然带着御令卫去把七王府围了,把、把太后请走了…”

那宦官说着,神色都不自觉地别扭起来。长久以来御令卫夜闯府邸抓人的事不少,有了铁证后先斩后奏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但没听说过夜闯王府抓太后的啊!

皇帝和雪梨也惊住,雪梨愕了须臾之后拽他衣袖:“御令卫怎么能…”

谢昭缓缓慢慢地舒着气,掂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论他们有没有本事做到,必是有本事的——他一和太后对上就把雪梨往外送也是因为这个。在宫里,太后的势力仍还有些,不少嫔妃也会依附她,她想找雪梨、找阿杳阿沅的麻烦都太容易。

但出了宫就是他的天下。世家就算依附着太后,想跟他明明白白差出来护她御令卫叫板也得掂量掂量——若主动来找麻烦,御令卫有护她周全的圣旨在前,失手把人打死了可也是没处说理去的!

所以…

单说御令卫趁着太后出宫把太后抓了,于谢昭而言并不太值得惊讶,宫门以外御令卫比太后和贵戚们底气足就对了,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御令卫。

但原因是什么?卫忱到底想做什么…

谢昭再怎么说服自己“把御令卫培养到这一步就对了”也还是难忍心惊。

这事的可怕之处在于…那毕竟是太后,御令卫再有铁证也该先来请旨询问他的意思。他们去抓人的时候,他需要有足够的理由说给朝臣、说给天下,去堵悠悠众口。

但他并不知情,卫忱一点都没有说。

这下麻烦大了。

第144章 狠手

当日面朝的旨意传到宣政殿时,刚到殿中的朝臣们略有些诧异,而后和传旨的宦官寒暄两句,又谁都没有贸然多问,思量着径自离去。

如无大事,皇帝是不会随意免朝的。上一次面朝是为平安帝姬的事,当日就车裂了石氏和一个奶娘。这回又是什么事…

各人都猜不出个所以然。

紫宸殿。

卫忱入殿时,宫人们早已被屏退,只有皇帝在殿中,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卫忱一揖:“陛下。”

“皇太后呢?”皇帝未回头,卫忱沉稳回说:“暂押在北镇抚司。”

“皇太后都敢擅动,你不要命了?”

卫忱稍一喟:“那陛下是直接要臣的命,还是先听听原因?”

皇帝强压着火气,静了片刻后转过身来:“说。”

卫忱颔首:“是七殿下差人来找臣的,说太后趁夜去见他,是想再问一问他的‘意思’。七殿下没有答应太后的那些话,但他担心太后赶回行宫后会自行做什么事,所以叫了臣去。”

皇帝颜色稍霁,一点头,卫忱又道:“另一原因,是臣觉得…此事不能按寻常的法子办了。曲家藏得太严,想先查出罪证再问罪,实在艰难;臣请陛下借此事先抄家再问罪详查!”

皇帝显然一震,蹙眉睇了他须臾:“朕不能这么做。”

如是别的世家可以,但是太后的娘家绝不行。天下人会拿一个“孝”字压死他,他太清楚其中的轻重。

然则卫忱神色未变:“那臣是不会放了太后的。”

皇帝惊住:“你…”他不可置信地睇着卫忱,俄而一舒气,“朕当你没说过这句话。”

不管是抗旨不尊还是威胁帝王,随便一条都够卫忱一死的。

但卫忱摇摇头:“陛下不办曲家,臣是不会放太后的。”

“你疯了吗!”皇帝终于一声怒吼,骤一攥卫忱的衣领,“放了太后!朕把这件事给你遮过去!你再多押一天宫中朝中便都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求陛下查办曲家!”卫忱的声音朗然压过皇帝,切齿静了一会儿,复又缓和下来,“臣不需要陛下搭救。办完了曲家,陛下让刑部办了臣就是!但此事不能、不能再拖了!陛下您昔年重振御令卫是为什么?是为社稷安稳!如今一群逆贼仗着有太后撑腰有恃无恐,再按常理办事天下都要易主了!御令卫的刀,此时不出何时出!”

皇帝气结。

恍惚间,被卫忱的质问激起了数年前的记忆。

那还是他做太子的时候,朝中被世家搅合得一团乱,但他做不了什么。做不了什么他就索性不吭声,背地里,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跟先帝要来了执掌已落败不堪的御令卫的权力。

那时候真是年少轻狂。他查了所有已世袭三代以上的御令卫,然后只要家中有刚刚十五六岁、有着一腔热忱等待承继父的年轻男子,都被他叫进了东宫。

那天他意气风发地问他们说:“御令卫败在了你们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手里,我若要还御令卫往日的潇洒,你们肯不肯为我卖命?”

要激起少年的热血何其容易。那天卫忱在、陆勇在,比他们还年轻几岁的时湛也在,今日在御令卫做到百户以上的许多官员,当时都经历了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

所以他们一直觉得,他们是为他卖命的,觉得为此而死正常得如同吃饭睡觉。

可是经年累月地共处下来,他却是变了。

彼时他是太子,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买了一众血气方刚的臣子,他自以为他会一直认为他们为他卖命很正常。

但日子久了并不是这样,在和他们一起习武拉弓之后,他愈发地没有办法看着他们弹指间就变成一句尸体。

然后…

每一句尸体的样子他都记得,和他们曾经鲜活的样子交叠在一起,变成一场场梦魇。

这些梦魇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时常会觉得,当年的那句话就错了。他可以换一句话来说的,说是“并肩作战”之类,他不该让他们觉得为他送死是应该。

皇帝笑音发虚,良久,他无力地松开卫忱:“去,去抄了曲家、于家、吴家、卢家,还有南宫家。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卫忱颔首一应:“诺。”

“在这之前,去把雪梨给朕接回来,还有苏子娴。”皇帝长缓地一呼一吸,眼底添了坚毅,“朕会帮你护着苏氏,也不会让你因为这件事获罪。但是,不许再有其他擅做主张的事情。”

“诺,谢陛下。”卫忱的语气轻松了许多,甚至隐有了些许笑意。他一抱拳告退离开,踏出殿外时,正见一列宫女从长阶旁边行过,让他有那么一瞬,出神地觉得里面有苏子娴。

午后,被明媚阳光笼罩的洛安城,似在一瞬间变得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