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刀重现

一路下来,没几日便到了杭州。杭州四季可赏可玩,现正是夏天最好的时节。两人在西湖边漫步,西湖风景如画,看到这湖光山色,段无忌想到快到得到宝刀,将来可以在江湖争霸,其中尚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权力争逐,不知何时才能象今天这样饱览风物,不禁道:“宁宁,若是我们能就此隐居于此,一生就在这湖光山色中,岂非有神仙般的逍遥。”

想不到宁宁却皱起了眉头道:“这儿好是好,可要等我老了才行。现在就住下去,我可受不了,岂不闷煞我了。”她仰首看着段无忌道:“我喜欢华服美食,喜欢热闹开心,喜欢别人都围着我。要是就只在一地居住,可就太无趣了。”段无忌正是最热衷名利之时,却不免有羡慕隐逸之言;宁宁漠视名利,却口出喜恋繁华之话。只是当时俱是出自一片自然,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他们住在西湖边的半闲堂,红梅阁中。半闲堂是南宋宰相贾似道的故居,贾似道昔年弄权天下,断送了大宋江山。这半闲堂,自是富丽堂皇,非其他地方能比。崔家在江南亦有管事,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住在半闲堂,是因为段无忌很喜欢这个名字。“这半闲二字极好,正是半闲半忙,半隐半仕。既有权势之乐,又有隐逸之趣。”段无忌正与宁宁闲坐品酒话江湖。宁宁爱好本就广泛,天下地下,无所不谈,当然也有自以为是,强辞夺理的时候。

酒正半酣,一艘画舫渐近,舫上传来丝竹之声,画舫停在水阁边,一队彩衣女子飘下画舫,只听得莺声燕语,说着娇滴滴的江南语调,听得人不饮自醉。崔府管事上前道:“大小姐要看歌舞,这几位姑娘是全杭州城最有才艺的,这纤纤善舞,兰音善歌,素素箜篌,绿绮吹萧,都是极有名的,这四位姑娘和她们身后的这十六位姑娘为两位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段无忌看着宁宁道:“是你安排的?”宁宁点了点头,段无忌微皱了下眉头,道:“宁宁,我们这样未免太过招摇。宁杭咫尺之遥,天龙帮到处追杀我们,孙浩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崔宁宁满不在乎地道:“你放心,天龙帮主力已经北上京城,在金陵只有虾兵蟹将,是不敢来找我们的。等孙浩知道消息赶回来,我们早上别处玩去了。既然来到这儿,当不可辜负这湖光山色,良辰美景才好。”

段无忌笑道:“你就不为你姑姑担心吗?”

宁宁站起来,拉来四名侍女,在每人手中满满地倒了一大杯酒,俱端到段无忌的面前,笑道:“好玩的时候,你却说这煞风景的话,咱们罚你把这酒全都喝了,把你灌醉了,就不会有这许多的杞人之忧了。”

望着宁宁顽皮的笑容,段无忌不觉心中一轻,心事俱消,笑着站起来道:“把我灌醉,只怕你这几杯还不够。”众人坐在西湖之上的水阁中,面朝湖光山色,品着美酒佳肴,耳听丝竹之乐,有美女翩跹起舞,不觉熏然欲醉。

兰音果然善歌,只见她才唱了两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歌声婉转,段无忌正听之欲醉时,宁宁却叫了起来:“停——”

段无忌恨恨地道:“宁宁,你真是刹风景。”

宁宁却笑道:“我知道这套曲子,太长了而且不应景。兰音,我要听一些应景的、有趣的曲子,你有没有?”

兰音停下来拍手笑道:“大小姐果是妙人。唉!许多客人点来点去,不是‘春江花月夜’就是‘霓裳羽衣曲’,我都唱得厌了。你要听应景的、有趣的曲子是吗,那就由我来定,好不好?”她站起身,对后面轻轻吩咐几句,轻敲一声,唱道:“春风骄马五陵儿,暖日西湖三月时,管弦触水莺花市,不知音不到此…”已有一个绿衣女子轻卷长袖伴舞。

段无忌听了这四句,已是叫好:“好一句不知音不到此。”

兰音继续唱道:“宜歌宜酒宜诗,山过雨颦眉黛,柳拖烟堆鬓丝,可喜煞睡足的西施!”

宁宁拍手赞道:“好一句宜歌宜酒宜诗,好一句可喜煞睡足的西施。苏东坡虽有‘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之句,还及不上这句睡足的西施来得有趣。这曲子好,又有趣又别致。这是春天的西湖,兰音,还有吗?再唱再唱。”

兰音微微一笑,又唱道:“采莲湖上画船儿,垂钓滩头白鹭鸶,雨中楼阁烟中寺,笑王维作画师…”

宁宁笑道:“这是夏天的西湖。”

歌舞继续:“蓬莱倒影参差,薰风来时,荷香净时,清洁煞避暑的西施!”宁宁拍手叫好道:“好一个避暑的西施。”段无忌笑道:“我可只见一个避暑的东施,呱噪得叫人听不成曲子。”宁宁站起来去追打段无忌,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接下来是唱秋景的:“金卮满劝莫推辞,已是黄柑紫蟹时,鸳鸯不管伤心事,便白头湖上死。爱园林一抹胭脂,霜落在丹枫上,水飘着红叶儿,风流煞带酒的西施!”

唱冬景的:“人家篱落酒旗儿,雪压寒梅老树枝,吟诗未稳推敲字,为西湖捻断髭。恨东坡对雪无诗,休道是苏真学士、韩退之,难妆煞傅粉的西施。”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这时宁宁笑道:“酒至微熏,余音绕梁,此时最为快意,不必大醉,现在就罢宴了。”众女上船而去,段无忌也大笑着回房。卧房中早已经收拾好,只闻得房中淡淡的茉莉花香,段无忌躺了下来,由闹至静,心事却慢慢的重又浮上来,他浮想联翩,过了大半夜,方才有些睡意之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睡意正浓,欲待不理。可是敲门声却不停,轻轻地,很有节奏地敲着。段无忌只好披衣打开门。

只见眼前一亮,一个白衣少女站在门外,长发披肩,双眸如星,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悦耳,赤着白玉般的双足,披落一身的月光,仿佛是月中的仙子一般。段无忌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宁宁,是你?”顿时睡意全消。

宁宁轻笑道:“当然是我了,你还在睡呀!”

段无忌入神地看着宁宁,忽然发现,宁宁早已经不是一个黄毛丫头了,她真的长大了,而且,也长得这么美丽。段无忌微微一笑:“宁宁,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宁宁拉着他的手,双眸亮晶晶地:“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轻轻拉着段无忌的手,段无忌如在梦中,跟她出去。

走到下面水阁,水中已经停着一小小小的蚱蜢舟,两人坐入舟中,那小舟只堪堪两人并坐,两边放着一对玲珑小桨。

小舟缓缓荡开水面,向前划去,静夜无人,只听得轻轻的水声。正是夏季,西湖的水面上,生满了莲花荷叶,若在白天,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

小舟划入了一丛荷叶之中,宁宁笑道:“这儿不错,就在这儿好了。”两人放下小桨,段无忌方要说话,宁宁轻“嘘——”一声。段无忌也不知这刁钻古怪的小丫头又在玩什么花样,只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见宁宁伸在了个懒腰,倚在舟边,仰首看天,神情甚是怡然自得。

段无忌见她如此神情,也抬头向天上看了看,只见满天星光灿烂,却也瞧不出什么来。段无忌学着宁宁的样子,也将身子身后一靠,向上看去。过得一会儿,渐觉心平气和。今夜的星空,格外清澈明亮;微风拂面,吹来满湖的荷香,沁人肺腑;旁边,倚着月光似的少女,如花之精灵一般。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星星了,这样的星光,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景致,令人不觉心神俱醉。比之昨夜的画船歌舞,别有一番意味。他看着身边的宁宁,心中不禁想道:“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无时无刻不让你出乎意料,却又是那么地处处享受着生活的乐趣。若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岂不比神仙更加快活。”正是闭目想象以后与宁宁在一起的日子时,忽然间自己暗嘲道:“当真作梦,孙浩这些人,能让我这般逍遥自在吗?况且,还有海棠,我能就这么容易将她永远放弃吗?”想到这儿,忽然全身一震。

宁宁倚在他身边,似快睡着了,忽被他震醒,睁开眼笑道:“段无忌,怎么了,你冷吗?”

段无忌长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不,我不冷,夜已经深了,你身子单薄,我们还是回去吧!”宁宁笑道:“好啊!”

段无忌划着船,宁宁却在一路上随手采着莲子,红菱,剥一颗放在自己口中,又放一颗在段无忌口中。

回到半闲堂,天已经大亮了。两人回房,睡了一个早上,下午才沿着西湖慢慢游览过来。

漫步至飞来寺。一入庙门,便见大肚弥勒佛笑嘻嘻地迎面而坐,两边是四大金刚手执兵器,怒目而立。两边是一幅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宁宁看着佛像,笑道:“有趣有趣,都是神佛,为何这个慈眉,那个却怒目,难道神佛也是喜怒不同的吗?”

“施主有所不知,”殿前一个笑容可掬的程度已与弥勒差不多的小和尚合什道:“佛祖慈眉,是为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是为捍卫佛法。佛在心头,无论慈眉或怒目,都是为了众生。”

“是吗?”宁宁眼睛一亮,她看着这小和尚就觉得十分好玩,暗喜道:“有得玩了。”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指着弥勒道:“看来小师父你对必然是深通佛法了。你手执念珠,念的是弥勒,可是这弥勒也手执念珠,他念的是什么?”

段无忌一听,暗道她问得好生刁钻古怪,这可难以回答。却见这小和尚也是眼珠子一转,道:“弥勒手执念珠,念的也是弥勒。”

“为什么?”宁宁问。

小和尚笑嘻嘻地道:“因为求人不如求已呀!”

宁宁见这小和尚口齿伶俐,一时竟难他不倒,她不甘心,又想了想道:“你这寺叫什么寺?”

小和尚道:“飞来寺。”

宁宁紧紧相逼:“既然有飞来,为何不飞回去?”

“这个…”小和尚停了一下。

宁宁得意地道:“没话说了?”

小和尚摸着光头:“嘿嘿,这叫一动不如一静。”

宁宁一时语塞,再问道:“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道:“和尚叫无名。”

“无名?”宁宁道:“连名字也没有,真的吗?”

无名和尚道:“真即是假,假即是真,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宁宁道:“弥勒佛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和尚也学他开口常笑,你笑什么?”

无名和尚笑道:“和尚笑自己。”

宁宁道:“和尚有什么可笑的?”

无名和尚道:“和尚也是凡人,也有可笑之时,常常笑笑自己,就不怕别人再笑和尚了。”

宁宁拍手笑道:“好聪明的和尚,你虽然不如我聪明,但是也差不太多了,可以和我对话。不过,一个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了和尚,这实在很可惜。”

无名和尚笑道:“就是因为和尚太聪明了,和尚才只能去做和尚,要不然,现在这世上就没有无名和尚了。因为和尚是和尚,别人才会觉得和尚作和尚太可惜了,要是和尚真的不做和尚,别人就不会觉得可惜了。”他这一大串和尚说下来就象是绕口令似的,只是口齿清楚,琅琅上口,倒是十分有趣。

宁宁大笑道:“好一个和尚,真是令人欣赏,我请你一起去吃狗肉。”拉着无名的手就要走时,从里面匆匆出来一个老和尚,向小和尚行了一礼,道:“方丈,布政使大人在里面已经等得发脾气了,方丈是否过去一趟?”

段无忌想不到这个笑嘻嘻地和宁宁胡说八道的小和尚竟是这有名的飞来寺的主持方丈,吃惊地道:“大师是飞来寺的方丈?”

无名和尚笑道:“为什么方丈一定要是老和尚,不可以是小和尚?”转头对老和尚道:“转告我的话:布政使有脾气,和尚也有脾气,阿弥陀佛。”不理会众人,走出寺门。

宁宁拉着段无忌跟了出来,道:“你去哪儿?”

无名笑道:“你不是说要请我去吃狗肉吗?”宁宁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他真的敢吃狗肉,可她自己倒是从未吃过狗肉,想一想心中也有些发毛,只是嘴上不服输地道:“请就请,你怕我请不起呀!”

随无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竹林,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香得不得了,闻到那股香气,就令人不由地垂涎三尺。宁宁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在烧,怎么这么香?”

无名和尚笑了笑,道:“你想吃吗?”

宁宁点了点头,无名和尚笑道:“你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想吃,你不怕吗?”

宁宁笑道:“是我吃它,又不是它吃了我。除死无大碍,我为什么不敢吃。”

走着走着,香气越发浓郁了。走出竹林,看见前面一座小竹屋,屋前一个大铁锅,火炉上烧着东西,香气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上面还挂着一个黄布招,上写着:“佛跳墙”。

宁宁好奇地问:“佛跳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无名笑道:“佛跳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东西。”

“狗肉。”宁宁吃惊地退了一步:“你真的敢吃狗肉?”

无名不答,却道:“狗肉又叫香肉,传说狗肉烹煮时,香气四溢,引得庙里的和尚都爬墙过来,所以才叫佛跳墙。”

宁宁笑道:“那你一定也爬过墙了。所以你这个狗肉和尚才会让狗肉店都开到庙后头来了,你不怕你手下的和尚也跳墙吗?”

无名合什道:“阿弥陀佛,这倒不是贫僧的主意。而是上一任方丈有意让这香肉店开在这儿,为的就是让僧人们面对引诱而不动心,以增进修行。”

宁宁问:“那有没有用呢?”

无名道:“定力弱的和尚,难免经不起引诱,能够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出家人了。”

宁宁反道:“那你呢?”

无名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何必在乎形式呢?”

段无忌见他二人东扯西说了一大串,却要去吃狗肉。他可不愿吃这东西,道:“宁宁,倘若无事,我们还是到别处去玩好了。”

无名点头笑道:“姑娘来飞来寺,想也不是为吃香肉的吧?”

宁宁忽然想起,叫道:“哎呀,我倒忘记正事了。对了小和尚,我要见慧明大师。”

无名止住笑,看着她道:“你叫崔宁宁?”

宁宁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随即明白:“是不是义父早就告诉你了?”

无名道:“不错,慧明大师在十日前已经闭关了,姑娘见不到他。”

宁宁道:“这么说,他早知道我会来找他,他为什么不见我?”

无名看着她,别有深意地道:“大师已经是方外之人了,他不想介入不必要的纷争中去。不过,大师有一样东西,说是姑娘的故物,要贫僧转交姑娘。”

宁宁失望地道:“唉,我还想有事问他呢,就这么算了吗?”

无名道:“姑娘忘记刚才的话了吗?”

宁宁问:“什么话?”

无名道:“一动不如一静,求人不如求已。姑娘,你问人不如问已。”

宁宁皱眉道:“问人不如问已?”

无名道:“姑娘要的答案,就在姑娘自己的心中。”

宁宁喃喃地道:“就在我自己的心中?我可要慢慢地想一想才行。”

不知不觉,已随无名走过竹屋,走到一个山崖边,无名引路,走进一个山洞。但见山洞很小,只放着一堆稻草,一个蒲团,看来是寺中僧人打坐的地方。无名在壁顶一托,从石缝中取出一个长长的匣子,交给宁宁道:“这东西就交给你了,阿弥陀佛。”

看得出这匣子很重,宁宁拿了一下,就立即给了段无忌,道:“给你。”

段无忌接过匣子,心中狂跳,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地打开匣子,他的呼吸立刻停顿。

匣内是一把漆黑的刀。旁边还放着一本绢册,上写着:“无双刀谱”。

段无忌手一颤,惊得立即将匣子关上。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却见无名和尚已不知何时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将匣子递给宁宁道:“这里面是无双刀与刀谱,还是你收着好了。”

宁宁不接,却道:“这是给你的,我要它何用。段无忌,你有了无双刀及桃源别府相辅,我祝你早日达成心愿,成为武林第一人。”

段无忌带着匣子,与宁宁返回半闲堂之后,才问宁宁:“你怎么知道无双刀在这儿,是不是师父的日记上所写的?”

宁宁摇头道:“不是,我娘的日记中并无特别的秘密。她只是告诉我她一生的经历。但是她曾经提到过,有一个她最信任的人。”

段无忌追问道:“是谁?”

宁宁道:“就是慧明大师,他原名叫檀中恕,当年我娘曾得到他相救,并与他结为义兄妹。小时候,姑姑奉我娘之命带我来拜他为义父,这也是当年我娘同他的约定。”

段无忌道:“怎么江湖上从来就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宁宁道:“他不是江湖中人,他以前是个书生,现在是个和尚,与江湖从未有过任何关系。所以我娘将无双刀交给他,既放心,也是任何人都猜想不到的。”

段无忌叹道:“师父心思慎密,算无遗策,当真是任何人都及不上她。”

宁宁道:“段无忌,是不是有了这样东西,你就可以对付孙浩和端木雄了?”

段无忌点头道:“不错,只要学会无双刀,我就可以对付端木老怪了,再加上桃源别府和百花山庄的力量,就可以与天龙帮一拼。”他手抚着无双刀,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十年磨一剑,十年,距我初入江湖,立下宏愿,已经整整十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一了夙愿。”他转过身,一把抱起了宁宁,纵声长笑。

独霸江湖

一纸红笺,悄然出现在天龙帮大小姐孙海棠的梳妆台上。早起,孙海棠正欲梳妆,打开首饰盒,就发现了它。孙海棠心中狂跳,她看看左右无人,颤抖着手将红笺打开,迎面龙飞凤舞,是一手熟悉的字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孙海棠吓了一跳,忙将红笺揉成一团。摸摸自己的脸,已是红得发烫,心中惴惴不安,一时坐,一时站,竟不知如何是好。

三更,城西的海棠园中,园中有四时不败之花,争鲜夺目。月色下,有一位比海棠花更美的少女,在独自徘徊,焦急等待。

忽然背后低低地一声呼唤:“海棠——”

孙海棠回过头来,但见一个白衣人踏月含笑而来,剑眉星目,依然是那可恶的笑容。这些日子来,她虽然在心中恼了他千次万次,可是一见到他,却不由自主地全都忘记了,移步上前,叫了一声:“段郎——”轻轻地偎入他高大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男儿气息,忍不住心头乱跳。

段无忌紧紧地抱住海棠,在她耳边轻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海棠,海棠,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孙海棠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道:“我知道,段郎,我也是一样地想念你。这些日子,你到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段无忌道:“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海棠,你耐心等待,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孙海棠忽然推开了他,道:“原来你是云无双的弟子,是我爹的仇人,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爹?”

段无忌拉着她的手,道:“海棠,你别生气。我是云无双的弟子,我不能选择师父,我师父仇敌满天下,我自然不敢轻易地暴露身份。可是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明白的,是不是?”

孙海棠道:“那好,你既然是对我真心,那你就去向我爹请罪。我爹一向最疼我了,只要我为你求情,我爹一定会原谅你的。”

段无忌道:“哦,帮主这么轻易就肯原谅于我?”

孙海棠道:“我爹说了,只要你交出云无双的女儿,说出云无双的下落并助他取得无双刀,他就原谅你。”

段无忌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原来他是要我背叛师门,还想要无双刀?”

孙海棠生气地道:“什么背叛不背叛的,难道你为了我也不肯做吗。有什么事情能比我更重要?”

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阴阴地道:“好了,大小姐,何必与他多费口舌,还是先把他拿下再说吧!”随着语声,从黑暗中走出一人来,正是风堂堂主钟平远。

段无忌忽用力将孙海棠一拉,将她搂在怀中,懒洋洋地道:“拿我,就凭你也配。”

钟平远看着他放在孙海棠身上的手,眼中冒出火来:“把你的手放开,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手一挥,四周一下子冒出无数人来。谁都可以看出,这些人是要命的人。

段无忌冷冷地看着怀中的孙海棠:“是你出卖了我?”

孙海棠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神,吓了一跳,忙道:“无忌,我爹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你还是不要反抗了吧!”

钟平远洋洋得意:“对了,姓段的,你还是乖乖地跪地投降,大爷心情好,也许会饶你不死。”

段无忌大笑起来:“是吗?我早就料到你们这一手了,看是谁饶了谁?”一声唿哨,墙头忽然涌出无数武士,手执长弓硬弩,将钟平远等人团团包围住了。

钟平远退后一步,吃惊道:“桃源别府?”段无忌大笑道:“正是桃源别府。”一声令下,长箭如雨般射下,钟平远手下纷纷倒地。钟平远回头令道:“发求援信号——”只见一道烟花信号飞射上天,桃源别府诸人跃下墙头,双方激战起来。

段无忌搂着孙海棠,笑语指点,意态悠然,孙海棠眼看着双方激战,既怕段无忌有危险,又怕天龙帮败落,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钟平远苦战良久,竟不能近段无忌身前,眼见信号早已发出,却不见一兵一卒前来支援,急叫道:“再发求援信号——”忽见墙头跃进几人,叫道:“钟堂主——”

钟平远大喜,叫道:“你们来了。”那几人走近,却见他们形态狼狈,钟平远惊问:“你们怎么了?”

那人喘息道:“钟堂主,总堂派出几批人,都在半途中伏了,是桃源别府和百花山庄中人。”

钟平远大惊:“百花山庄也来了?”

金陵本是天龙帮总舵所在,天龙帮实力,尽在于此。天龙帮中人一见钟平远信号,立即源源不断赶出,却在半途遇伏。段无忌以一纸红笺,相约孙海棠,他深知孙海棠性情,必会告诉孙浩,而他早就调尽桃源别府与百花山庄中的人手,就在海棠园与天龙帮之间,设下重重埋伏。他本是天龙帮的总堂主,天龙帮会怎样调兵遣将,他俱了如指掌。这次挟两派势力,精心布置,便是存心要与天龙帮孙浩一决胜负。

眼见远近各处,烟火信号不断升起,金陵城中,已是杀声四起。一声声报来:“禀教主,天龙帮风火雷电四大分堂都各自被我们截住,杨公子与林堂主已经攻入天龙帮总堂了。”段无忌笑道:“做得好——”

孙海棠大吃一惊:“教主,什么教主?”

段无忌纵声长笑:“无双教教主,便是我——段无忌。座下朱雀堂堂主,是原百花山庄庄主林鹤、还有云教主之子杨弃,现在正在攻打天龙帮总堂。”低头看着孙海棠惊骇的神色,慢慢地道:“无双教四大堂主已经有三,还有青龙堂堂主之位,我为你爹爹留着呢!”

钟平远听得此言,百忙之中仍骂了一句:“你做梦——”

忽听得远处一道长啸之声,声音由远而近,势如破竹。孙海棠脸色大变,惊叫道:“是我师祖——”

钟平远大笑道:“太上帮主来了,他老人家武功天下无敌,段无忌,你死定了。”

段无忌脸色一变,喝道:“退开——”放开海棠,手起刀落,只见一道黑色闪电闪过,钟平远竟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退回孙海棠身边,一手抓紧了她。孙海棠颤抖了一下,道:“师祖来了,他一定会杀了你的,你快跑。”

段无忌似笑非笑:“你真的关心我?”

孙海棠急道:“你快走呀!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话音未落,端木雄已经出现在墙头。

段无忌微微一笑,带着孙海棠飘然退后,一边令道:“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