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三娘带着百草前往,两人都穿了胡服。岑三娘喜欢胡服,比裙子行动更方便。更让她想起前世穿衬衫着西裤的精干打扮。

她穿着淡青色的窄袖短襟,宽阔的衣领上镶有金色的澜边,凭添了几分丽色。脚下是柔软的小鹿皮靴。原本戴了顶防风的鹿皮小帽,娇俏中显露出几分英气。谁知出门前去拜见李老太爷和太夫人,李老太爷微微蹙了眉。岑三娘明白了,重新梳了髻,插上了那枝金银团花蛾儿钗,爽利中显出几分纤美来。

李老太爷便笑着赞她:“下个月自怡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如此打扮更多出女儿家的温柔,甚好甚好。”

岑三娘再一次提醒自己,眼前的花团锦簇都是一场幻境,莫要被乱花迷了眼去。她恶毒的想,这枝钗掉在原上怎办?她还是不敢将它真的丢弃。如果昔日的东宫隐卫们不再谋反,没准儿会成为她将来的势力。

大唐靠武力建国,民风开放,举国尚武,对女子的约束甚少。闺秀骑马打马球开弓狩猎是常事。在隆州时岑三娘和百草没有这样机会。到了长安,开始学会了骑马。

李尚之对她极好,买了匹温驯的小青马送她。今日也牵了出来。

百草趴在窗前,兴奋无比:“三娘子,今天你会射中一只兔子吗?奴婢带了好多调料,正好烤着吃。”

风吹过来,头顶蓝天白云,阳光不骄不躁。岑三娘惬意的眯缝着眼睛,撇了撇嘴:“有那么多背弓跨箭的男人,犯得着自己跑出一身汗来?等小厮们洗剥干净了,你只管烤就是。”

百草争辨道:“别人射中的和自己猎的不一样嘛。”

瞅着她眉宇间那片活勃与跃跃欲试,岑三娘觉得培养下百草的武力值也蛮不错,指着李尚之给她买的小弓道:“今日我许你去狩猎,你跟着大舅母多学学,将来也能多猎几只兔子山鸡孝敬我。”

“真的?”百草激动了。

岑三娘一本正经说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来着?你尽管去,不用侍候我了。我还盼着你和红鸾红莺一样威风呢。”

红鸾红莺是双生子,十七岁了。大夫人亲自调教,弓马娴熟。大夫人组马球队,总带着二婢上场。球技不输男子。

溜马

到了原上,各家带的小厮支起一座座帐蓬,婆子忙着烧水煮茶。

空地上铺上了地毯,支了案几,锦垫。男人们到了原上就像放飞的鹰,带着各自的侍卫,策马奔远了。

女眷们坐车出来,总是先要歇歇,顺便相互认识结交一番。

已婚的夫人们照例坐在了一处。岑三娘远远的看到四娘冲她笑了笑,便回了个笑脸。四娘今年十七岁了,是众夫人里最年轻的一位。她嫁了尉迟恭的二公子。尉迟恭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被封为鄂国公,如今在家养老。虽不领朝廷实职,但谁敢小瞧了尉迟府。四娘嫁的是二公子,将来不继承家业,但只需看看围着四娘聊天的热闹,便可以知道四娘嫁得极好。

岑家二老爷有三个女儿,两嫡一庶,三娘远嫁山东周家。二娘却在生子时过逝。五娘去年选秀时留在了宫中,被封了美人。

如此一来,四娘在长安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只有岑三娘。四娘觉得三娘温婉,岑三娘也觉得四娘颇为懂事。一来二往,一年来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六娘还留在洪州。四娘说,岑老太太打算六娘及笄之后,来年开了春送她来长安。四娘颇为想念六娘。岑三娘想起六娘的好胜之心就觉得头痛。

今日坐在岑三娘上首的是韦家的姑娘,韦小婉韦小青姐妹。下首是杜家的三位姑娘:杜蒹葭,杜燕婉,杜静姝。韦家姑娘的名字普通,长得如牡丹般艳丽娇美。杜家三位姑娘名字优雅,得名于诗经,容貌却是平平。交谈之下,岑三娘发现韦家姑娘傲慢自持,因是李家的姻亲,只得淡笑待之。杜家三位姑娘极有意思。蒹葭温柔沉静,静姝活泼可爱,燕婉却是个火爆性子。还有一位安静坐在角度,一语不发的邹家姑娘。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最大的是韦小婉,今年十七了,听说还没定亲。杜蒹葭只比她小几个月。岑三娘和杜青姝都是今年及笄,便互相邀请对方参加自己的及笄礼。

此时几家姑娘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怎的,杜燕婉和韦小青争执了起来。韦小青说她的马叫乌云踏雪,价值千金。杜燕婉就嗤笑起来。那笑声恰恰在韦小青得意炫耀时响起,韦小青就怒了:“敢与我比试一番么?”

正巧大夫人早坐烦了,开口说道:“今日秋阳正好,平日坐在府里处理家事,难得闲上一日,不如去骑马松松筋骨。”

如四娘之流不喜欢骑马的便留了下来。

这边姑娘家早就坐得不耐烦,纷纷起身叫小厮去牵了马来。

韦小青的马很漂亮,通体黝黑,只四蹄雪白。她穿着大红色的胡服,不用小厮,踏着马蹬便上了马,手执一张描金的精致小弓,居高临下的睨着杜燕婉:“你敢和我比谁取的猎物多吗?”

杜燕婉也翻身上了马,伸手从小厮手里取过一张大弓,不屑的说道:“你那弓箭怕是只能射射家雀吧!比就比,别比输了哭鼻子!”

韦小婉和杜家姐妹都不相劝,笑看两女扬鞭策马奔驰而去。

杜静姝也骑了匹小马,给岑三娘解释:“她俩从小到大都这样,哪一回不争个高低的。岑姐姐,咱们溜马玩吧。”

百草早去求了红鸾姐妹,红莺就让出了坐骑给她,自己留了下来。岑三娘见杜静妹热情,心想有个伴也好,就随她一起去了。

京兆韦氏和杜氏都是豪门大族。杜静姝是杜家长房的幺女,在家深得宠爱。所幸性情并不刁蛮。她一路说个不停,倒让岑三娘对这群人的家世又增加了几分了解。

杜九

长草萋萋,上午风不甚烈,眼前视野开阔,激起了岑三娘蛰伏多年的血性。她指着前面一排树林掩映下的庙宇说道:“咱俩也跑一跑吧,就在前面的庙宇相会如何?输的人送赢家一份小礼物。”

杜静姝欣然同意。

两人相视一笑,拍马开跑。

杜静姝的马好,转眼间就抢先了几丈,她回过头咯咯直笑:“岑姐姐,你要准备好礼物哦。”

岑三娘大声喊道:“这才刚开始,我的小青马体力可好了。谁赢还说不准呢。跑到终点再分输赢吧!”

杜静妹笑着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追着,跑到庙宇旁,岑三娘最终还是输了。她爽快的应承道:“回头我做个小东西给你玩。”

杜静妹笑嘻嘻的道了谢,指着面前的小庙说道:“岑姐姐,跑了一阵累了,咱们进庙里讨杯茶吃歇一歇好吗?”

下了马,两人牵着马过去,有小沙弥双手合什迎了上来,将马拉走。

“哎,等等。”岑三娘此时才觉得头上少了点东西,一摸之下心就咚咚直跳。那枝钗居然真的被颠掉了。有时候盼着没有这枝钗,真掉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什么事,岑姐姐?”杜静姝见她脸色变了,也停住了脚步。

岑三娘叹了口气道:“我的钗掉了。你先进庙里歇会,路不远,我沿途找一找。是母亲留给我的钗,我得找回来。”

杜静姝倒也热心,也牵过马来:“我陪你一起找找吧。两个人找到的机率更大。”

岑三娘愣了愣,杜静姝已上了马,笑盈盈的说道:“正好就骑回去,说不定已经在烧烤猎物了呢。”

岑三娘难得遇到一个待她热情的,也不推辞。两人上了马沿途找寻。

阳光照在原上,金钗映射着光芒,走到中途便找到了。岑三娘松了口气,捡起来后却不再插戴了,放进了荷包里。

杜静姝笑道:“看吧,两个人找果然更快。”

这时,从树林里奔出一只鹿来,后面有马匹追赶,它身上插着一枝雕翎羽箭,慌不择路窜了出来。林间又飞射出一枝羽箭,那只鹿倒了下去,身体抽搐着。一下子惊了杜静姝的马。

那马恢恢直叫,双蹄上扬,杜静姝尖叫了声,手里竟失了缰绳,在马背上前仰后合,霎那间便有坠马的危险。

“静姝!抓紧马鞍!”岑三娘喊了她一声,奋力的跳起来伸手想去拉杜静妹的缰绳。

这时林间又冲出一匹马来,一只手抢在岑三娘前面拉住了那匹受惊的马。

岑三娘抓了个空,身体失了平衡,脸朝下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条件反射的想撑地,顿时磨破了皮。正在发育的小包子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眼冒星星。

“九哥!”杜静姝惊魂未定了喊了声,转头就看到岑三娘摔倒在地上:“岑姐姐你怎样了?”她下了马去扶岑三娘。

岑三娘疼得开不了口,只能吸着气勉强冲她笑,抬头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手持长弓利落的跳下马来。

他穿着件白色的箭袖长衫,衣领上绣着精致的银色花纹,身材修长。背对着阳光,脸上一片坚毅之色。

岑三娘恍惚起来,喃喃吐出两个字:“空青。”

阳光太烈,刺得她的眼睛一片酸涨。耳边传来杜静姝带着哭音的声音。她想告诉她自己没有大碍,歇一歇就好。可是心跳的这样急,咚咚如同擂鼓一般。

他拿了个水袋喂到她嘴边。清凉甘甜的水灌进嘴里,岑三娘咽了几口,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擦破了皮,没大碍,歇一歇就好。”

杜静姝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赶紧掏了帕子出来替她包好手上的伤处。

岑三娘对她笑了笑,眼神悄悄从他脸上掠过,没看到半点波澜。

杜静姝恢复了活泼:“九哥你也真是的,一头鹿都射不死。”

他抱歉的哄着她:“这只鹿算是你猎的好不好?”

杜静姝笑弯了眉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敲了自己一记:“岑姐姐,我忘了给你介绍啦。这是我家三房的九哥杜燕绥。燕婉姐姐的嫡兄。九哥,这是李府的孙小姐,岑家三娘。”

杜燕绥冲岑三娘微微一笑算是见了礼:“三娘伤了手不能持缰,十一妹你与她同骑,我送你们回去。”

他伸手将岑三娘抱了起来,把她放上了马背。转身将那只鹿绑在自己马上,骑上了杜静姝的马道:“走吧。”

杜燕绥?京兆杜氏的子弟怎么可能去做滕王的侍卫。是她认错了吗?

作者题外话:明天继续吧。

赠鸡

大夫人和姑娘们还没有回来,营地里异常安静。

杜燕绥接了杜静姝和岑三娘下马,叫了两个小厮去打理那只鹿去了。

岑三娘忍不住扭过头看他。脑中闪过永平坊巷子里空青浴血的背影。他像一柄深深插进地里的剑。凡是敢越过他的,注定要用鲜血为代价。她又想起洪州坠江的那一晚。她缩在芦苇丛里,空青对她笑了笑说他回去了。他转身走出了芦苇滩,像鱼一样轻盈跃进水里。还有在沙洲上,他撑着船出去……是了,她怎么这么笨。空青的肩胛处有那枝钗烙下的印记。只需看看杜燕绥的背不就清楚了?

“岑姐姐……三娘……”

谁在喊她,声音这么鬼祟?岑三娘转过身,看到杜静姝抿着嘴吃吃的笑,一副偷吃了鱼没被主人发现的贼猫样。

岑三娘奇怪:“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笑成这样啊?”

杜静姝故意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声音不紧不慢的:“我九哥早就走得没影儿了,三娘,你还在看什么哪?”

岑三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杜燕绥时间太长,这妮子误会了。她又不方便解释,哼了声举着双手往里走:“我摔伤了手都是为了谁呀?我看风景不行么?”

杜静姝忍着笑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你成了吧?不说就算了,将来想问,还得看本姑娘心情好不好呢!”

岑三娘大恼,追着杜静姝进了帏帐。

“哎呀,三娘你怎么了?”没去骑马的岑四娘一眼就瞧出不对。

岑三娘赶紧举起手来笑道:“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今天注定不能自己动手烤兔子了。”

岑四娘嗔了她一眼,取了帕子,见的确只是擦破了皮,有些红肿,叫侍女取了药和白布,重新裹了伤。

岑三娘看了眼紧跟着她的杜静姝,对四娘说道:“四姐别扔那帕子。杜家妹妹给我裹的伤。”

岑四娘嫁进尉迟府,对京中的豪门大族比岑三娘更了解。听了笑吟吟对杜静姝道:“杜妹妹,多谢你今日救我家三娘。正巧河南道送了四只曹州府的斗鸡,我便送一对给妹妹以示谢意。”

只见杜静姝已激动的双颊通红,眼睛熠熠生辉。

岑三娘虽不了解,见她这模样就知道曹州府的斗鸡想必是珍品。

杜静姝虽然激动,大户人家的教养毕竟不同,她摇了摇头拒绝:“尉迟夫人,这份礼太贵重,静姝不能受。其实今日是我的马受了惊,我扔开了缰绳。三娘想拉住惊马才摔倒。说起来应该是我谢过三娘才是。”

此话一出,岑三娘对杜静姝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面对诱惑能忍住,且敢于说真话,可见杜静姝良好的品质与教养。

烤鹿肉好吃吗

四娘存了心思要和杜静姝交好,给三娘使了个眼色。岑三娘虽然不清楚四娘为何要这样做,却也想满足杜静姝喜欢斗鸡的愿望:“静姝,你这样说就不对啦。如果不是你热心陪我去找金钗,你也不会惊了马。找回母亲留给我的金钗时,我就想,我一定要送份最特别的礼物给你。当然,四姐想送的是她的心意,我的,是单独一份。你不收就是不当我是朋友啦。”

岑三娘半是撒娇半是威胁。岑四娘又在旁边打圆场。杜静姝不过十四五岁,哪是这两人的对手,只觉得不收下斗鸡就是自己不对,但仍红着脸坚持:“曹州府的斗鸡必定是选来孝敬尉迟公爷的,太过珍贵。尉迟夫人这般热情,静姝再推却就显得无礼了。但是,我只讨要一只便可。”

“叫我四娘便好。静姝妹妹,我回府给你下帖子,你来瞧瞧我府里的斗鸡,再选一只回去可好?”岑四娘笑咪咪的说道,又给岑三娘递了个眼色。

岑三娘笑道:“四姐也要请我去。我还从来没见过斗鸡呢。静姝,你给我说说,斗鸡是什么样的?”

两人就斗鸡慢慢聊了开去。

日上三竿,帏帐外渐渐热闹起来。跑马望远的人们渐渐回来了,各回自己的小帐更衣歇息。

各种猎物被小厮们洗剥干净,在下风处支了锅灶,开始烹煮烧烤。

岑三娘轻声问杜静姝:“烤鹿肉好吃吗?”

杜静姝愣了愣,扑哧就笑出声来,笑得浑身颤抖,指着岑三娘说不出话来。

“我那丫头说,自己猎的,自己烤着吃,味道绝对不一样。”岑三娘厚着脸皮装不知道她笑什么,一本正经的说道。

岑三娘奋不顾身的去拉马的缰绳,岑四娘又大方慷慨。杜静姝对岑家姐妹大有好感,此时被岑三娘的话逗的大乐,拉了岑三娘往外走:“今天九哥射鹿让咱们受了惊,罚他烤鹿给我们吃!这就找他去。”

岑三娘还装:“这恐怕不好吧?”

杜静姝目瞪口呆:“原来你也是个会装的!”

岑三娘眨了眨眼,拿出副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架势自说自话:“也罢,谁叫咱们是朋友呢?我便陪着你好了。”

说完用眼神嗔着杜静姝。这模样可爱之极,杜静姝哈哈大笑,不再取笑她,拉着她出了帏帐。

杜燕绥果然在烤鹿。只不过身边草地上还坐着三个女子。韦小婉韦小青姐妹,还有杜燕婉。

“九哥!我们也要吃烤鹿!”杜静姝喊了声,拉着岑三娘过去,吩咐婆子摆了张案几,拿了两张苇席来。

五个女子等着吃杜燕绥烤鹿,岑三娘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比较

杜燕婉看了眼埋头烤鹿的亲兄,又睨了韦小婉一眼,撑着下颌说道:“哥哥,来吃你的人真多呀!”

岑三娘适时的低下了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

她偷偷的抬眼看他。杜燕绥像是没听到似的,接过小厮递来的盘子,用竹夹夹着肉铺在烧烤架子上。白衣如雪,银线绣就的衣领反射着阳光,动作优雅斯文。

目光转过去,十七岁的韦小婉穿着娇嫩的鹅黄色衣衫,臂间挽着春水蓝的披帛。挽着蚕髻,插着枝花形金制的宝树步摇。五个女子里唯有她没有穿胡服,显露出少女独有的娉婷妩媚。她看着杜燕绥的目光热烈如火。根本不害怕被人瞧出她对他的倾慕。

如果他是长年陪侍在滕王身侧的空青,难道韦小婉对他的心思是在这一年里产生的吗?岑三娘越发想弄明白。

杜燕婉说话意有所指,韦小青顿时像炸了毛似的瞪了眼:“这只鹿又不是你猎的!杜九哥也没你那么小气!”

杜燕婉横了她一眼,直接对杜燕绥道:“哥哥,第一份得给我!”

韦小青气结,又没立场和杜燕婉争,只得气鼓鼓的哼了声。

杜静姝念着岑三娘的好,笑咪咪的说道:“九哥,我记得你说过,这只鹿算是我猎的,头一份得归我才行。”

“静姝!”杜燕婉恼怒的喊了她一声。

“燕婉姐姐,我好饿的。你就让让我嘛。”杜静姝撒娇。

杜燕婉眼珠一转:“好啊,你是妹妹,我让着你。第二份归我。”

她突然看到杜静姝与岑三娘同席。岑三娘手上还扎着白布,便指着她说道:“岑妹妹受伤了,第三份便给岑妹妹好了。”

韦小青气得站了起来,低头却看到一直不发一言,只用眼神望着杜燕绥的姐姐韦小婉,心又软了下来。她招手叫来婢女:“把我今日射到的两只兔子一只山鸡烹了送来。”又道,“我才不像有些人那么小气!别看有人今日拿了把大弓唬人,没想到却把野味都吓跑了,只捡到一只兔子而己。猎物那么少,小气点也正常。”

杜燕婉顿时火了:“韦小青你在说谁?”

见她发火,韦小青开心了:“你管我说谁!”

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开吵。只听韦小婉离了座,走到杜燕绥身边微笑道:“九哥,我来帮你烤。”

杜燕绥却在此时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韦妹妹手艺好,我家妹子有口福了。”

韦小婉欣喜的一笑,正想接口,却见杜燕绥左右看了看,喃喃自语道:“今日好像就我射到一只鹿,这么多人看来真的不够,我再去林子里转转。说不定还能再射到一只。”

说着竟扔下一群姑娘,径自跳上马,扬鞭去了。

韦小婉站在烤肉架旁,娇艳的脸上阵红阵白,一跺脚扭身就往自己的营帐去了。韦小青赶紧跟了过去。

剩下三女面面相觑。杜燕婉突然放声大笑:“哎哟,笑死我啦。哥哥,你真是……”

杜静姝也笑了起来:“好吧,咱们三个人放开肚皮吃!”

岑三娘也忍不住乐,心里却又再一次暗暗比较着杜燕绥和空青。

记忆中的空青跟在滕王身边一口一个小人,恭敬知礼,随时都保持着一副谨慎的态度。不见丝毫锐气。离开滕王在沙洲上住着的时候,空青温和如玉,像勤劳的顾家男人,做饭菜捕鱼虾扎草排盖屋顶。没有半点豪门公子的气场。和裘家打斗,浑身浴血站在巷子里时,有着锐气,岑三娘更多的感觉到他是名武艺高强的侍卫。

初见杜燕绥,好像他也像空青一样沉着冷静。此时的他,却分明像豪门大族的公子一样,懒得搭理小姑娘们的争吵,也不顾忌韦小婉的感受,拍拍屁股潇洒走开。

是同一个人吗?岑三娘想得到答案的心思越来越烈,望着他奔向乐游原的方向,心里主意已定:“杜姐姐,静姝妹妹,我回帐子换身衣裳,失陪了。”

杜静姝这才发现她衣裳下摆蹭脏了少许,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拉着你说话,都忘了你摔脏了衣裳。你去吧,我给你留最好的鹿脯肉。”

岑三娘朝燕婉福了福,去了自己的帐篷换了身衣裳。悄悄出来,去牵了小青马朝着杜燕绥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三娘子!”百草正巧和红鸾回来,脸红扑扑的,杏眼里闪烁着快活与兴奋的光。她瞧见岑三娘离开,显然没听到自己的叫声,便和红鸾说道,“姐姐,今日谢过你啦。我再借用下红莺姐姐的马追三娘子去。”

红鸾也看到了:“我与你同去吧。三娘子一人骑马出去,万一有了意外,夫人会责罚的。”

两人掉转马头,跟着也追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这些啦,晚上要出门吃饭,不更啦。明天再继续吧。

否认

西北地区把地势高而平坦的地方称为原。形容宋词风格曾有两种说法:念去去,千里烟波的婉约与大江东去浪淘尽的粗犷。站在西北的原上,视野极其开阔。西北民歌一亮嗓子,才会明白真正的粗犷与豪爽不是一江之水惊涛拍岸所能比拟的。

岑三娘寻着方向追来,往四周一看,哪里还有杜燕绥的身影。风吹长草,天地间仿佛只她一人。她骑在马上,不知是被这一望无垠的乐游原感染,还是急于想把握住自己的未来。将单身小姑娘的危险抛在了脑后,狠狠的抽了小青马一鞭子,朝着树林的方向飞驰而去。

就在她转过土丘的瞬间,一马斜斜的奔出,拦住了她进山的去路。岑三娘使劲一勒缰绳,小青马扬起了前蹄,圆地踏着步,消弥了冲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