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静静地走着,我故意跟在他俩身后,也不说话。可这两人却也是装腔作势,竟连一句话也没说。只听树上的鸟儿叫得欢,地上的傻瓜配成双,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玩起了深沉。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君凝这才开了口:“这里便是,裴公子早点休息吧。”才这么一句话,君凝的脸上就变了好几种颜色,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五颜六色,好不漂亮。

睿儿看上去也有点紧张,摆手道:“不要叫我公子什么的,就叫我裴睿就好。”

君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跑到我的身边,转身便要走。我只得对裴睿赔着笑脸,随着君凝退了下去。

才离开裴睿的视线,君凝便不顾小姐形象地飞奔起来。我吓了一跳,赶忙跟在她身后,一起跑进了她房间。关上房门,君凝一下子跌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那样子,哪像是刚会完情郎,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屋里就只我俩,我便没有了丫头的样子,取笑她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小了,跟他多说几句话又会怎么样呢?”

“我不敢。”君凝一脸无辜地望着我,小声道,“我一见他便紧张,自己也控制不了。”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说道:“我看你们两个年纪相当,双方父亲也都相识,若是多多相处,以后也未必不是好结果啊。”

“不行,不行的。”君凝忽然激动起来,胡乱地摆手道,“我与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

她见我追问,又没了刚才的那股冲动,垂头丧气道:“我与他,真的不能在一起。”两只眼睛盯着我,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抓住了我的手,哀求道:“别问了,好吗?”

我见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勉强,这是别人的伤心事,我岂能一问再问,更让她心里添堵呢。我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好,我不问,不过,你也不要伤心了。要知道,这事上,每样事情都是有转圜的余地的,你以后就会懂了。”

君凝应该是没听懂我的话,但她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帕子抹掉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笑开了。

我见她总算有了笑容,心里便放心了许多,刚想开口再逗她几句,却听一道尖利的男声刺破夜空,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君凝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颤声道:“是裴睿!”话未完,便提着裙子开门跑了出去,我怕出什么大事,也赶紧跟在她的身后,往裴睿住的偏园跑去。

君凝住的园子离裴睿的房间很近,我们赶到时,其他人都还未到。从裴睿的房里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怪叫声,那声音里满时恐惧与惊慌。我的脑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了“云想容”三个字,但我没敢说出口。

君凝已抢先一步,拍着门急问道:“裴睿,你还好吗?快开门啊。”

裴睿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听不到叫声,也听不到房里的动静。我的害怕又加了一成,也冲上前去死命地敲门:“裴公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找人来帮你?”

我敲了几下,示意君凝也停手,耳朵贴着门细听里面的声响,只听裴睿犹犹豫豫地道:“救,救命。”

他只是说话,却没有前来开门,我们两个女子也撞不开那门,我只得转身想去找人帮忙,却见管家与家丁还有白雨和翠琴都赶了过来,后面还有一边跑一边穿衣的老爷夫人和神态镇定的裴大人。这屋里是他的儿子,但所有人中却数他最不显山露水。

白雨倒是很积极,冲着另一个家丁张大哥说道:“咱俩把门撞开吧。”

其他人还未表态,老爷倒是最为着急,忙道:“快,快撞门。”

白雨和张大哥便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冲刺上前,里面的裴睿却又大喊道:“别撞门。”

这下,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老爷转头去看裴大人,像是在问他该如何是好。

裴大人走到门口,平静地对裴睿道:“睿儿,你现在能过来开门吗?”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了裴睿怯怯的声音:“可以,父亲。”

“那你就过来把门打开。”裴大人的声音加了几分严厉。

门闩轻轻地响了几下,房门开了一条缝儿,能看到,裴睿就站在门里面。裴大人一把便将门推了开来,我们这一帮人便也一拥而上,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里除了裴睿,什么人也没有,也没有什么异样,实在是想不通,裴睿刚才为什么要叫得如此大声。

裴大人显然很是生气,沉声道:“你倒说说,你这半夜里不睡觉,玩的是哪一出?”

裴睿低着头站在一边,牙咬着下嘴唇,不肯开口,也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神。

裴大人“碰”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说!”

裴睿吓得立刻跪下,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但却没人听得清楚。

“大声点。”

“孩儿房里有老鼠。”裴睿终于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

大伙儿应该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就连裴大人,脸色也有点尴尬,立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白雨,在这安静的气氛里“扑哧”笑了出来,显得很是刺耳。我瞪了他一眼,他便立刻捂住了嘴,脸上的肌肉却还在抽搐,想是在努力憋着笑意。

老爷赶忙上去打圆场,笑着道:“我即刻让人把屋子清理一遍,让裴公子住着安心。”说完,便冲白雨和翠琴道:“你们两人,赶快…”

“啪”的一声脆响,老爷的话便停在了那里,我抬头看着屋里那两人。裴睿捂着腮帮子,连个屁也不敢放,眼睛看上去有点红,却硬忍着没哭。

裴大人的人紧紧地捏成了拳了,气得大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转身便走,看都不看裴睿一眼。

这白雨却还不知所活,追着老爷问道:“这屋子还要不要打扫啊,不然,裴公子半夜又得把我们招来了。”

老爷伸手朝他脑袋打了一记,气呼呼地骂道:“赶快干活,多嘴多舌。”

白雨对那记打毫不在意,反倒是满脸笑意,拉着翠琴便开始帮裴睿抓起了老鼠。

第三十四章:为爱走天涯

我扔掉手中的毛笔,伸缩了几下手指头,却发现因为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连关节都变得僵硬起来。我有点儿不高兴,但也不敢明说,只得对君凝打趣道:“小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您不高兴,才变着法儿罚我抄书呢?”

君凝脸色不太好,被我这么一问,又有点过意不去,挤着出个笑容说道:“不是的,就是觉得有点累。”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你身体不适跟我抄书有什么关系?是想让我与你一同浑身不痛快吗?

这话我只是想想,没有说出口。白雨却把头凑过来,讨好道:“小姐肯定是被昨晚那裴公子的叫声给吵着了,没休息好。这裴公子也真是没用,连一只小小的老鼠也…”

“你闭嘴。”君凝突然站了起来,冲着白雨骂道,“人家身份金贵,跟你这伺候人的能一样吗?”

我从未见她口中说出如此厉害的话,白雨也是被吓住了,看看我又看看君凝,看来也是没明白,这小姐怎么突然像吃了炸药似的。

“我累了,回房歇息了。你们两个把东西收了吧。”君凝看都没看我们一眼,撂下一句话,便快步走出了园子。

我见她走远了,便开始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收了起来,那么多张纸全是我写的,看了半天也没一张满意的,我便顺手都给撕了,揉成了一团。

白雨不解地冲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顺手拿起君凝喝剩的茶水转手便往他脸上一泼,白雨立马跳了开去,大叫道:“怎么连你也不正常啦?”

“不正常的是你。”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你以为你很聪明是吧,搞了那么多花招出来。其实最没脑子的就是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雨不服气地顶道。

“什么意思?刚刚还没看明白吗?你费尽心机地算计裴公子,到头来,反倒没在小姐那讨到一点儿好。要我说,你是活该挨骂。”

“那小子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我不过是给他点教训罢了。”白雨还在那里嘴硬,脸上的茶水只是胡乱拿袖子抹了抹。

我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我看真正自以为是的人是你吧。你以为你这么做,小姐就会讨厌裴公子,转而看上你不成?”

白雨听我揭穿了他的心思,又气又尴尬,索性大声嚷道:“那又怎么样,他那副样子,小姐会看上他才怪。”

“人家不过是跟你打了一架,更何况错还在你,你便又是虫子又是老鼠的,让他当众出丑,要是被小姐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人,我看她还会拿正眼瞧你不?”我见他还是死不认错,便拿君凝威胁他。这小子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要是只为那一场打架,他才不会搞这么多小动作呢,自以为聪明地想破坏裴睿的形象,无非就是因为打翻了醋坛子。

白雨一听我提到君凝,态度又软了下来,走到我面前坐下,气呼呼地看着我,就是不说话。

我对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戳着他的脑门子骂道:“真是没出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跟别人争姑娘,丢死人了。”

“那我能怎么办,鬼都看得出来小姐喜欢那个黄毛小子,我什么都比不上人家,不这么做,小姐迟早会被他抢走的。”白雨丧气地低下头。

“可你这么做,一点儿也不高明。明知道小姐喜欢他,还让他受惊吓,只会让小姐更对他心生怜惜,爱意更浓罢了。你这个小男人,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

白雨突然抓着我的手,哀求道:“好姐姐,那你快帮我想个法子吧,我对小姐是真心的。我虽然穷,可我能去赚钱,等我赚到大钱,一定要娶她过门。”

我对他苦笑几声,拍打着他的手道:“才多大的孩子,就想着娶媳妇的事儿了,臊不臊?”

“哼,这有什么,反正,我就是认定,她就是我白雨这辈子要娶的人了。”白雨倒是一点没有害臊的意思,仰着头坚定地说道。

我的心思倒是被他那一番话给说得活络起来,若是真像君凝说的,她与裴睿是有缘无分,那白雨倒也不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他现在虽在柳家做下人,但并未卖身为奴,随时都可以走,若是能在外面闯荡个几年,弄出一些名堂来,回头再来娶君凝,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

我虽这么想着,却不敢把这想法告诉白雨,我怕给他太多希望,最后却又失望,那样未免太残忍。我只能说着宽心话安慰他道:“你们几个还年轻,以后怎么样都不好说。再说了,这裴睿在府上也住不长,迟早得走,到时候,还是你有机会与小姐多多接触。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着怎么赶跑裴睿,而是要多读些书,多攒些文化,以后出了这柳府,不管做什么,学问总是用得上的。”

“读书真的有用吗?”白雨歪着头问道。我知道,他不喜欢读书,字也不识几个,也就每次为了讨好君凝,才装得一副用功的样子写他那几个狗爬字。

“当然有用,如果你能跟小姐谈谈书里的东西,她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不会再将你当成一般的杂役了。”

白雨顿时喜上眉梢,拍手道:“好,那从今儿个起,我便要开始读书了。可是?”他又犹豫道,“我不识字,又没钱请先生,怎么读书啊?”

我指了指自己,笑道:“我教你啊。我虽然学问不高,字还是认得一些的,教你一些浅湿的文章不成问题。等你有了点文墨后,要是碰到高深的,就去问小姐,要不,去问老爷也成嘛。他不总说要让我们多读点书嘛,要是看你这么好学,定是乐意教你的。”

白雨一听这话,性急得拉着我就往房里走,边走边说:“快,姐姐,咱们赶快开始吧,先把你房里那几本书借我看看吧。”

我笑着把他拉回来,说道:“不急不急,先把桌子收拾了吧,吃过晚饭便教你。”心里则在暗暗嘲笑他,为了讨好心爱的姑娘,真是让他干什么都行啊。

我原本的算盘打得好好的,既想让白雨高兴,也要让君凝幸福。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却打破了所有的计划,不光是为白雨争取心上人的计算,甚至连我自己的人生,都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君凝私奔了,与谁?自然不会是白雨,她的眼里只容得下裴睿一人,自从裴睿来了柳家,她连心里也只装得下这个人了。在我教白雨识字的第三天,她便与裴睿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走时,带走了她房里所有值钱的物什,看样子,她是下定决心要与心上人远走天涯了。

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家,成天养在深闺里,为何却有如此刚烈的一面,究竟是谁借了她这么大的胆儿,敢做出这种在世人看来伤风败俗,无耻至极的事情来。裴睿呢?他怎么也会如此地冲动与没脑子,看他的父亲裴毅裴大人,一脸的精明与强悍,竟会教出这么一个痴情种子来?

家里自然是乱成一团。柳老爷是云洲的知府,虽是清廉有佳,盛名在外,但这事儿一出,他竟是立刻调集了衙门里所有的人手,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外出去寻找两人的下落。更让人奇怪的是,相对于君凝小姐的失踪,他反而更在乎裴睿的安危,仿佛那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君凝这个在他四十来岁才得来的千金,一下子像是成了亲戚家的孩子,担心有余,关心却是不足。只有柳夫人,才是真正的一颗心扑在了君凝身上,得知了这个消息,惊得晕了过去,之后便是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养了许多时日。

除了柳夫人,还有一个急得直跳脚的人,便是白雨了。他把书扔在一边,跟着衙门里那些人,整天地在外面跑,希望能早一日把君凝找回来。

我看着君凝对裴睿的痴心,又感受到了白雨对君凝的情谊,我这原先想的这个法子,到了这会儿,竟是让我也产生了怀疑。会有用吗?能行得通吗?若是君凝死心眼得非吊在裴睿这棵树上,那我这么帮着白雨,教着他去追求君凝,岂不是会害了他们两个?

我心里干着急,手里的活却不能放下。琴儿得为这一大家子煮饭做菜,夫人病了,照顾的事情便落在了我的头上。她睡得迷迷糊糊时总会抓着我的手喊着君凝的名字,听得我鼻子发酸,便要掉下泪来。

翠琴却是当起了个小杂役,管家和张大哥都出去找人了,家里外的一应琐事都落在了翠琴身上。自从进了这个柳府,我与她的见面机会便少了,她去侍候老爷夫人,我则成天围着君凝转。现如今,我抢了她的活计,却把一大家子的事情全推到了她的头上。我原以为这孩子性子很弱,却岂料到她也有强韧的一面,做起事来从不叫苦,不管份内份外,都会抢着来。从小就过苦日子的孩子,成长的真是比一般的孩子要来得快啊。

整家府里最闲的便是那个裴毅裴大人了,儿子拐人别人家的女儿跑了,他却毫无愧色,反倒是柳老爷战战競競的,看那样子,他像是很笃定这事的起因在君凝身上,是君凝勾引了裴睿,而非裴睿诱拐了君凝。其实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这裴毅竟是没有半分歉疚的神色,看在我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让人讨厌。

第三十五章:救命之恩

“伏苓,党参,灸干草,泽兰叶,紫丹参…”药铺的小伙计拿着我给他的方子,一边喃喃地念着,一边转身去抓药。这是大夫开给夫人的药方子,说穿了也治不了什么大病,调理为主。夫人的病,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心病,若是此时君凝活蹦乱跳地站在她面前,她立时便能不药而愈,恢复往日的神采。如今整日里愁眉不展,哭哭啼啼,连我这没病的人听了,也得要闷也病来了,更何况她还是君凝的娘,掉了块心头肉,光是这份担心,就够她病上好了一阵子了。

忙,大伙儿都在忙。我把夫人托给琴儿照看一会儿,便出来采买药材,虽说这药吃了没什么大用处,可也聊胜于无,总比什么都不吃强,至少心里有个念想,多多少少是个安慰。

我催促着小伙计手脚快点,担心夫人一会儿醒来要人服侍,琴儿又忙不过来。伙计嘴里应着,手里也是麻利得很,熟练地分药包药扎绳子。我忽然想起来,他这一手我也会,当初是跟小叶子学的,只是学的时间太短,练得不够纯熟,没有这小伙计扎得漂亮。如今再想起小叶子与许白羽这二人,只觉得像是过了很久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忘记他们,包括贺求名,开始我新的生活。可是生活中总有那些点点滴滴,会时时刻刻地提醒我,那些人和那些事,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想要一笔抹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姑娘,姑娘,一共是一两三钱银子。”那小伙计用手在我面前摆了摆,提高了嗓门道。

我猛得从回忆里惊醒过来,赶紧付了银子,拿回药方,拎了那十几副药,匆匆出了药铺。

天气很好,虽已是深秋,午后的阳光却晒得人很舒服。我却无心闲逛,一心只想快点回府。走出药铺也不过一百来米,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脚。我走得太过匆忙,被这么一抓,差点飞了出去,手里的药却是撒了一地。我恼怒不已,站定了身子刚想骂上几句,回头却见一个叫花子正巴巴地看着我。那是一张女子的脸,虽然肮脏,却看得出并不丑陋,旁边带着个孩子,正伸出手捧个碗,求着我施舍一些。

我刚在嘴边的骂人话又收了回去,掏出钱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摸出五个铜板,扔在了碗里。钱袋里虽不止这些钱,可那些都是用来给夫人买药的,做善事固然好,可在没征得老爷夫人同意前,我不能随意拿他们的钱来施舍别人。那五个铜板却是我自己的钱,虽说当时进府时我曾说过,给口饭吃便行,但老爷还是会象征性地给一些月钱。我的钱,大多给了白雨,他年纪小,正是好吃好玩的时候,我却是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便索性都给了他。如今遇上事儿了,我只能可怜地摸出五个铜板,想来也是好笑。

那母子二人对我是千恩万谢,还帮我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药,送还到我手里。我拿起药,收起了钱袋,冲他们笑了笑,转身便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怜悯别人了,现如今,柳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钱袋,那是君凝为我做的,她待我,从来都不像是对待一个奴仆,而她在我眼里,也不像是个主子,更像是个妹妹。如今我的这个妹妹与人私奔了,不知过着如何的生活,只盼着快些将她找回来。

我低着头,想着心事,脚步太快,一个不留神便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人。我赶紧弯腰给人赔罪,却不料那人早已一溜烟走得无影无踪,好似我刚刚根本没撞到人似的。旁边的一位阿婆走上来,悄悄对我说道:“姑娘,刚刚那人偷了你的钱袋,快去追回来吧。”

我听了她的话,有点惊呆,阿婆又指了指绸缎庄旁边的一条小路,拍拍我的肩膀道:“他往那里去了。”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赶忙追了过去。难怪那人被我撞了,竟是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话,反而跑得比谁都快。我跑进了那条小路,里面空无一人,我不死心,继续往前追着。这若是我自己的钱也就算了,丢了别人的钱,要是追不回来,我怕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别人只当是我自己私吞了,再编个幌子圆个谎,那可真是冤枉大了。

我的脑子很乱,脚步却是越跑越快,长长的巷子没有岔路,我一直跑到了底,又拐了弯,跑出没多远,便看到有两个人正在那里对着我的钱袋仔细研究,拉开口子一看里面的钱,立刻笑得很是满意。

我气得想也没想,便大喝道:“把钱袋还给我。”

那两人听到我的怒喝声,先是有点紧张,待打量完了我,又变得镇定起来,居然没有跑,反倒是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手里还甩着我的钱袋,好不得意。

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两个男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刚刚实在太过冲动,竟这样把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怀里还抱着那十几副药,咽着口水,思量着到底该怎么办。

那拿钱袋的家伙长着一双小眼睛,目光却是流气得很,不三不四地说道:“小姑娘,你说这钱袋是你的,是吧?”

我被他这么一问,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看他意思,摆明了不会把钱袋还给我,我要是再不走,只怕要吃更大的亏。我赶紧摇了摇头,转身要跑,那小眼睛却一下子冲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另一面则被他的同伙拦着,也是一副流氓相。

那两人越来越向我逼近,我连连后退,直到退到墙边再无去路,可那两人还在凑近上前,我只觉得一股难闻地气味冲鼻而来,恶心地直想吐,赶忙捂住了嘴。

那小眼睛伸了手来想要摸我的脸,我吓得尖叫一声,把手里的药全往他头上砸去,趁着他分神的那一会儿,拔腿便跑。可那两人却不打算放过我,紧紧地追上了上来。我高喊着“救命”,慌不择路,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跟膝盖疼得厉害,一时竟没力气站起来。

我回头一看,那两个家伙很快便追了上来,见我摔倒,反倒不慌不忙起来,像是打定了主意,我一定跑不掉,两人竟相视一笑,反倒慢慢地走了上来。

我心里绝望到了极点,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眼里差点流出泪来。

“啊,大爷饶命,饶命啊,小的…啊,我的手,手啊。”只听一阵鬼叫,我禁不住好奇心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两个小偷各有一只手被一个布衣青年一左一右地拧到了身后,疼得哇哇大叫。那布衣青年身后还跟着几个与他相同打扮的人,手里并没有武器,但却看起来身材精壮,不像一般的市井小民。

那两个小偷哀叫着连连求饶,布衣青年两手一用力,便将他二人甩到了墙上,转头对身后的人看了一眼,就上来两个人,将那两人死死按住,不让他们有逃脱的机会。

那青年转身向我走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我定了定神,一边撑着身体爬起来一边向他致谢道:“多谢公子相救。”

那青年伸出手来便要扶我,却在见在我脸的一刹那,表情有点僵硬,但他还是没停下手,但我却没有搭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他也没有在意,收回了手,问我道:“这两个人姑娘看是怎么办?”

我心想着要把他们两个送交衙门,可一想老爷为了君凝的事情烦心不已,区区两个小贼,就不要麻烦他了,也给自己省点事儿。我以前活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怕麻烦的人,无形中也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可我还是开口道:“放他们走吧。”

那布衣青年走到两个小偷面前,恶狠狠地道:“马上滚,若再让我遇到你们在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便卸了你俩的胳膊。”

那两人这才被松开了束缚,千恩万谢道:“是,是,多谢这位公子,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说完,转身要跑。

“等等。”我急得叫了起来,“把我的钱袋还给我。”

那两人不敢不停下脚步,取出那个漂亮的钱袋,递到了布衣青年的手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青年将钱袋交还于我,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东西被他俩偷了吗?”

“没有了。”我接过钱袋摇头道,“让他俩走吧。”

那两人听了我的话,却还是不敢动,直到布衣青年挥手示意,才撒开了丫头没命地奔了起来。

我也不敢在那小巷子里多逗留,连那些掉了的药也不敢折回去捡,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赶快再帮夫人去抓点药。我冲那青年点了点头以示谢意,抬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