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也碰到了沈宿本人,都没有想起来,可见本事高深。

苏母说:“…她跟我说,让我找个催眠师,把隐藏的记忆唤醒出来就可以,但是我一直没敢。”

苏悯犹疑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让我看催眠师出事新闻的原因?”

他记得她以前还专门拿催眠师治疗失败病人出事的新闻给他看,有段时间自己床头都是这样的悲惨故事。

为了让他切身体会,苏悯还被带去了一家,看里面哭天抢地的,还挂着偿命的横幅。

导致他对催眠都有了阴影。

苏母叹口气道:“不然能怎么办呢?”

苏悯说:“那我明天自己找催眠师。”

此刻已经临近深夜,他也不可能大半夜出去找催眠师,只能等明天。

即使表面平静,他现在心里也很激动。

苏悯很少有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一想到有未知的记忆恢复,他就觉得很神奇。

生日的第一个愿望,的确快要实现了。

关灯上楼的时候,苏母在他前面,转过身停住,喊他:“小悯。”

苏悯回头,“怎么了?”

苏母说:“妈妈不是故意的。”

她说话声轻轻的,苏悯甚至都觉得自己要是说“我恨你”她下一秒就能蒙进被子里哭。

怪不得他爸以前说他妈其实很能哭。

苏悯说:“我没怪你。”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沈宿联系方式,现在还联系不上。

第二天清早,苏悯就起床了。

苏母猜到他要做什么,早早地就在楼下客厅坐着,她一晚上没睡,眼下青黑。

苏悯说:“妈,你等在这干嘛?”

苏母看了他一眼,说:“你以前的那些东西我没扔,我把它锁起来了。”

苏悯半天才回神,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翻的那些笔记本,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深呼吸,冷静道:“等我回来再看。”

苏母说:“我陪你去吧。”

苏悯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吧,万一你到时候又哭了就不好了。”

苏母:“…”

苏悯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什么意思。

他找的这个催眠师是这里名气挺大的,据说是个大师,一个中年男人,还留着艺术气息的长发。

苏悯进去的时候都有点怀疑。

大师颇为高冷:“躺。”

苏悯躺上去,问:“不需要我说什么?”

大师冷情冷语回答道:“不需要。”

苏悯:“…”

他怎么觉得这有点不靠谱。

以防万一,他还是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也说了自己详细的需求。

大师依旧说:“躺。”

苏悯一脸懵逼地躺到了那边的躺椅上,看着他拿着工具出来,然后咧嘴一笑。

大师:“我师姐今天早上说你会来找我的。”

苏悯感觉挺神奇的。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电影里的神婆,纵然只是沈宿记忆里的,也让他感觉捉摸不透。

催眠的感觉和进入全息观影时意识被打开有点像,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

苏悯醒来的时候还在椅子上。

对面的大师正在打电话,口水喷了一桌子:“…就不能打六折吗?六点五折到六折不行啊?”

苏悯耳膜震了震。

听到身后的动静,大师挂了电话,又高冷地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他脑子里有点混沌,坐在那边缓了缓,然后才敢去想那个年龄段的记忆。

几乎是一瞬间的,纷杂的记忆向他砸过来,就像放电影似的,一个个片段从眼前闪过。

最终都汇聚到一起。

第149章 热吻

苏悯第一次在大院外发现沈宿的时候刚满7岁。

他刚到大院没有多长时间,和这边的孩子都不认识,那些孩子都自成一个圈子,玩游戏也不带他一起。

那时候爷爷奶奶都还没退休,傍晚下班时间是在他放学后,他就在家里做作业,看下面孩子们玩。

那天数学作业才写了三道题,他就不想写了。

苏悯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从楼下过去,然后左晃右晃,发现了大院后面的一个小屋子。

这小屋子他以前从窗户里看见过,一直以为是废弃的,从没在意过。

就在他经过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动静。

苏悯胆子不小。

他在外面咬了几秒吸管,然后就推开了门,适应黑暗过后就看到了里面的一个小孩。

小孩长得很好看,比电视上的都很好看。

他坐在地上,抬着头看他,薄唇抿着,脸色苍白,漆黑的瞳仁里印出他的倒影。

苏悯下意识打招呼:“你好。”

小孩没有说话。

苏悯不自觉地吸了口酸奶,酸爽下肚,想了想,伸手把酸奶递过去,小声问:“你要喝吗?”

对方没接。

他推荐道:“很好喝的。”

对峙半晌,黑暗阴影中伸出来一条细白的胳膊,碰上了他手中的酸奶瓶,指尖触到瓶身,也碰到了他的手。

冰凉的。

苏悯看着酸奶瓶被他接过,然后就着被自己咬扁的吸管就这么喝了,小口小口的。

苏悯第一次带沈宿回家是一个月后。

那小孩跟他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每天都把自己吃的带过去和他一起分着吃。

时间一长,奶奶率先发现不对劲。

她发现孙子怎么好像变得能吃了,但是吃了那么久也没有长胖,这不是白吃了吗?

于是她委婉地跟苏悯说:“你吃了之后别吐了,不然吃了也没用。”

才7岁的苏悯一脸懵逼。

他喜欢去喂养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小孩,每次看他吃东西时都觉得很满足。

那小孩还经常用他的吸管喝酸奶,虽然说过了但是也没用,搞的苏悯每次一瓶酸奶带两根吸管。

苏悯觉得这个小孩比大院里的可爱多了。

他开始尝试着说服小孩出去。

但是他无法见光,所以只在晚上天黑之后苏悯才能从家里偷偷溜出去,带他回自己家里。

他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小孩穿。

奶奶进房的时候,小孩就藏在他的被窝里。

苏悯不知道为什么小孩的身体是冰凉的,但是那时候正值夏天,他还挺喜欢的。

被窝里的冰凉贴着他的身体,他对奶奶撒谎:“刚刚我自言自语呢。”

然后奶奶就离开了。

苏悯才掀开被窝,小孩趴在旁边,眼睛盯着他看,他说:“走了,你别怕。”

小孩钻出来,露出半个头。

苏悯摸了摸他的头,觉得软软的,比自己的头发摸起来感觉舒服多了。

他就算不说话,也很可爱。

苏悯开始习惯床侧有其他人的存在,一开始是两个平躺着,睡得和幼儿园小孩一样。

到后来,他发现自己起床后扒着沈宿睡。

小孩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睫毛也不动,也任由他扒着。

像一个人体空调。

就在这时,他睁眼了。

苏悯不好意思地从他身上松开,对上他的眼神,心虚道:“你身上很舒服。”

深黑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

苏悯到电影院的时候是九点。

此刻电影院虽然不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不少,取票那里还排了一点的队。

苏悯直接去了最里面,询问道:“小何在哪?”

员工给他指了个方向。

苏悯刚过去,小何正好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出来,还安慰道:“先生别怕,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不在电影里了,不用怕了…”

他听在原地。

等小何送走这个男人已经是五分钟后,他摸了摸额头,嘴巴都快说干了。

转过身看到苏悯在那,赶紧迎上去:“苏先生,您怎么来了?”

苏悯回神,“我想知道沈宿的联系方式。”

昨晚离开时他完全忘了这一回事,就连沈宿自己都忘了,两个人都傻了。

小何张了张嘴,显然很吃惊。

苏悯也有点尴尬,“没有吗?”

小何连忙说:“有有有。”

他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找出负责人的电话打了过去,他说完苏悯的意思后,负责人突然又说了几句话。

小何听着那边的话,一直点头。

苏悯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听到“好好好”“嗯嗯嗯”“行行行”这几个字。

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

负责人说:“苏先生,我这边送您去沈先生那里吧,他现在人不在电影院。”

苏悯应道:“好。”

有人送总比自己打车过去好。

小何是个全能工作人员,充当了这次的司机,一路朝目的地而去。

苏悯看到地图上显示了精神病院的名字。

他一时之间无法用言语表达心情,之前微博上有这个猜测的时候,他还觉得那个博主天马行空。

搞半天真的是。

苏悯从没去过精神病院,从繁华的市区到郊外,外面开始下雪,小小雪花往下落。

小何提醒道:“苏先生,到了。”

苏悯都等睡着了,揉了揉眼睛,说:“谢谢,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小何犹豫道:“您可别和沈先生说是我们送您来的?”

苏悯不懂为什么,不过还是应道:“好。”

这家精神病院很大,看起来比其他医院都要豪华,苏悯对于精神病院的了解仅来自于电影。

奇怪的是,大门那边没人拦他。

苏悯从前面经过的时候,有几个穿着病服的男人正站在唱歌,调子都快跑完了。

他仔细一听,发现是生日歌。

就是唱的有点难听了。

苏悯抱着奇怪的想法一路从小路上经过,周围草地上来来回回走着不少病人。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摔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纸飞机,痴痴傻傻地笑着。

苏悯问:“你没事吧?”

男人玩着纸飞机,说:“生日快乐嘿嘿嘿。”

苏悯问:“你…”

没等他说完,纸飞机男人跑远了。

苏悯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把他当正常人了,毕竟他们现在的思维是不同的。

这家精神病院是这里最大的,所以病人很多,虽然下雪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在外面。

苏悯每碰到一个人,对方就会傻傻地和他说生日快乐,说完就跑。

一个两个就算了,几乎是全部。

偏偏他们都是病人,根本就问不到什么。

苏悯只能接受他们的祝福,一步步顺着指路的地标往里走,每个区域的装修都是不一样的。

走廊上有两个病人正在争吵。

“我马上就登基了,我劝你赶紧投降,不然我一定要赐你狗头铡!”

“你竟然敢对世界顶级杀手说这么猖狂的话,看我一枪打死你!”

两个病人开始用手当枪,嘴里还不停地模拟出机器声。

苏悯:“…”

他第一次发现他们这么好玩。

过了会儿,他们两个又开始互相对对方说生日快乐,看苏悯在一旁看着,也和他说。

苏悯没说话。

他从他们身旁经过,然后到了一栋楼,看到了下面写着的地域分布,这栋楼估计就是院长在的了。

苏悯坐电梯上了顶楼。

顶楼只有一个办公室,他还没去敲门,就从窗户看到了外面其他两栋楼上飘起来了气球。

几辆车从外面进来,上面全是鲜花,经过的时候不少病人都在呵呵地笑,追着车跑。

苏悯在想是不是有病人要结婚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特殊,毕竟病人也是人,如果真有两个人互相喜欢上了,结婚不影响别人也是正常的。

苏悯看了一分钟,然后才收回视线,走到尽头的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

苏悯等了会儿,确定没人后正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刚上来的一个护士。

对方看到他也很惊讶,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悯问:“请问院长在不在?”

护士显然有点慌张,赶紧说说:“沈院长不在这里,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苏悯还以为她是想抓自己,说:“我来找沈院长有事,麻烦你带一下路。”

护士镇定下来,说:“好。”

她走在前面,顺势掏出了手机,不停地和人发消息本想打电话的,最后还是放弃了。

苏悯越看越奇怪,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抿着唇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一直到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时,他才开口问:“不好意思,你带的是正确的路吗?”

护士回头说:“正确的。”

苏悯发现身后跟过来了很多病人,表情各异,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

他怎么看怎么不适应。

护士重新转过头,用力地推开门。

苏悯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无数的病人挤着进了里面,欢呼声四起。

这是个礼堂。

所有的座位上都摆满了花,姹紫嫣红,明明是冬天,这里却宛如春天。

苏悯被病人们挤上了最前面,他也不敢动手,压根就没法动,还好他们都没用武。

他正要质问护士时,一转身发现沈宿站在门口。

沈宿手上拿着一束花,很多种,数不清。

他的身后是门外,此时雪花纷扬,大礼堂是阶梯的,他就这样一步步从门口走到他面前。

从无数鲜花中穿过,有音乐响起。

那些刚才还在挤来挤去的病人们都嘻嘻笑笑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礼炮不停地放,座位上的花也被他们揪掉扔了吃了。

整个礼堂全是花香。

苏悯那一刻的想法竟然是为什么是蛋糕不是花,不是都手捧花才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