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沉默了许久,乔氏与彭氏如今都算是很有颜色了。

在她们两个人进门之前,张家曾经有过一段旧事,这都是张家兄弟知道的,乔氏彭氏两个做媳妇的,自然隐约地在猜,这种时候再好奇也不敢说什么。对外,张廷瓒只是发了急病没了,完全与旁人无关。

等看着乔氏与彭氏出去了,顾怀袖才叹了口气:“大嫂……”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瞒我,如今桐城这边的情况,我也清楚,你只管告诉我……”陈氏擦了擦眼角,“那两位爷来,兴许是又别的事情,可我这个未亡人,不过想找那位爷问个清楚罢了。”

“……我找人给您通传一下。”

问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太子现在还没倒,即便是能问得具体的情况又能如何。

顾瑶芳已经死了,不过顾怀袖不会对外说出去,尤其不会说顾瑶芳跟张廷瓒的死有关。

现在陈氏也是随时会没命,仅凭着一口气吊着的人,有些事情顾怀袖不敢擅自做主,可不问又能怎样?憋着她不成?

顾怀袖想着,起身叫了丫鬟去客房那边通传。

张廷瓒也算是四爷的门人,他的未亡人去讨个说法罢了,到底太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定……

胤禛那边却是没怎么想到,张廷瓒的妻子要来问自己。

屋里端来了菜正在吃,可现在吃不成了,高无庸这一回跟着出来了,不过半路上查事情这会儿不在,他想了想还是允了,只叫人来见。

顾怀袖陪着陈氏过来的,陈氏刚刚进来就行了大礼,胤禛不好伸手去扶,只能顾怀袖去扶了让她坐在下首位置说话。

胤祥在一旁看着,屋子里有丫鬟,这会儿都被屏退走。

事关机密,大意不得。

这会儿张廷玉那边若是回来,应该也知道了。

陈氏泣不成声,只道:“王爷,我自来知道我夫君并不只是在给太子爷办事,也素来知道他在詹事府的时候多得您的照顾,到底此间有什么恩怨,妾身不过一介妇人,弱质女流,原不该逾矩过问朝堂之中事。可夫君实在去得冤枉,您能否详说当年之事,也好让我等明白?”

以前顾怀袖也问过,可胤禛一直不大想说。

顾怀袖曾说过让四爷别养着林佳氏,也就是顾瑶芳,可他因为自己手里要办的事情,没有理会。

那一年的险事,终究还是说不过去,若真追究起来没有胤禛的责任,顾怀袖是决计不信的。

只是张廷瓒这样聪明的人,一直在詹事府之中为太子效命,竟然也能被胤禛给拉拢了去,一则可见胤禛手段不凡,二则可见胤禛其实本事不小。若是他没本事,张廷瓒又怎么可能舍了太子而归入胤禛的门下?

只可惜,下对了棋,可时机不对。

若再才迟个三五年,兴许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到底张廷瓒还是为胤禛办过事的,人是张廷瓒挑的,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代价,也该是张廷瓒早就料到的,顾怀袖不想谴责任何人。

她只站在一旁听着,不插话。

胤祥那个时候年纪还不大,只是已经跟胤禛走得很近,张廷瓒的事情他几乎不清楚,若不是今日见着张廷瓒未亡人来问,却是根本不知道张廷瓒也曾经是四哥的人。

端看张二夫人这明显不动声色的模样,胤祥便知道顾怀袖怕也是心知肚明。

他也跟顾怀袖一样不说话。

现在只看胤禛了。

胤禛端了茶杯起来,垂着眼,似乎不大想想起那些事情。

当初胤禛的老师也是张英,只是学到的东西不多罢了。因为算是张英的学生,所以趁机便跟张廷瓒走近了,那时候太子还没狂疾,只是日益骄纵,索额图撑着腰,太子就逐渐开始被带坏。

张廷瓒见着太子那模样也不喜欢,胤禛就是在这当口将张廷瓒拉了过来。

许多年,这种拉拢都在水面底下,胤礽甚至是一直不清楚的。

“索额图一党有密信来往,上有贪污结党与妄言之罪,只要有那一封信就能扳倒太子,所以卣臣冒险带了信出宫,没料想被人暗中向太子告密。太子密告索额图……卣臣刚刚出了宫门,就被索额图一党派来的人跟上,趁夜以毒箭射之。”

一字一句,都跟在冒血一样。

胤禛握紧了手里的茶盏,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之捏碎。

然而他渐渐地放开了,轻轻把茶盏搁在了茶几上,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后来那一封信被交到了我的手上,只是卣臣到府上的时候……”

后面的事情,张府的人便清楚了。

只是短短的一段话,于陈氏而言却像是过去了好久好久。

她手中的帕子已经全湿了,这些年都是暗无天日地活着,伤疤一直就没好过,如今再这样狠狠地一揭,又哪里能忍得住?

陈氏哽咽着,只寒声问:“告密的奸细是谁?”

这时候,胤禛看似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目光从顾怀袖脸上一晃过去,才道:“是一个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侍妾,她贪慕荣华富贵,不想太子倒掉,所以做出了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

“这人如今何在?”

陈氏又问了一句。

现在的陈氏,看上去似乎又有了当年刚刚嫁进张家不久的意气和仪态,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精气神。

顾怀袖却忽然有了一些不大好的预感,她想要上去,可是迈不开脚步。

陈氏就这样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明净地瞧着胤禛。

胤禛道:“四十七年废太子之时,溺死于毓庆宫莲池之中了。”

当时这个消息在宫里传得还算是远,可陈氏那个时候已经在桐城修养,根本不知道。

听完了胤禛的话,陈氏扶了一下扶手,终于起身,再次无声地给胤禛行了叩拜大礼,顾怀袖看她人都要站不稳了,上去扶了一把,却被陈氏推开了。

陈氏缓缓退了出去,顾怀袖站在原地,骤然有些不知所措。

陈氏不可能知道宫里林佳氏就是顾瑶芳,也不可能知道顾瑶芳顶替了宫里真正的林佳氏进去,这会儿林佳氏已经死了,相关的人员应该也早已经被灭口。陈氏不搭理她,应该是别的原因。

顾怀袖潦草地给胤禛这边行了个礼,出去的时候才唤了人重新来伺候。

胤禛看着顾怀袖追出去,自己却慢慢端了一杯茶来,这是桐城土茶,去年时候张廷玉将张英和他自己制的茶着人送上京城,康熙还夸奖了一阵,又想起当年的张英来,顿时好一阵感叹。可如今胤禛看着这茶,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

他手腕上沉沉地,看了自己手掌许久,才端茶来喝。

外面顾怀袖已经追了出去,跟在陈氏后面:“大嫂,大嫂……”

下台阶的时候,陈氏差点摔了一跤,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似乎一瞬间就回到了当初张廷瓒还活着的时候。

她所挚爱的男人,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而去的。

在被顾怀袖扶住的一瞬间,陈氏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可她没有,她发现已经哭不出来了。

站直了身子,站在廊下,陈氏只问了顾怀袖一句话:“如今你也在为雍亲王卖命?”

顾怀袖终于知道陈氏之前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她过了许久才回道:“是。”

陈氏一下笑出声来,“那二弟呢?”

“不是……”

顾怀袖不知道陈氏到底要问什么。

这一瞬间,她忽然看不懂这个病弱的妇人。

陈氏的身子烙铁一样烫着,明明很病弱,可偏偏没有倒下去,有一口气撑着她,撑着她的骨皮血肉,让她还站在这里。

远远地天幕上泛着红光,不是什么好兆头。

多灾多难的康熙四十九年,陈氏知道自己命数快尽了,能在死前知道个准话,到底也算是死得明白了。

“有的人要死的时候,会忽然看开,什么看不明白的都看明白了,对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也都一清二楚,就像是婆婆去世的时候……有的人要死的时候,会被上苍赋予极大的智慧,老天爷会将天机昭示给她……”

陈氏声音带着几分模糊和渺茫。

她用一种极端怜悯的眼神看着顾怀袖,用枯瘦的手掌抚摸了她的脸颊,又缓缓地放下,一个人顺着前面的石径走过去了。

顾怀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冷。

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

陈氏的命,已走到尽头。

☆、第二一四章 蛛丝马迹

陈氏果然再次病重了,而这一次,不管是张廷玉还是顾怀袖,都知道陈氏大限将至。

她在病榻之上挣扎苦痛了很久,一会儿说看见了老天爷的化身,一会儿又说张廷瓒来看她了,慧姐儿吓得不敢靠近她,只有陈氏偶尔清醒的时候会上去跟她说话。

张廷瓒就留下了慧姐儿一个女儿,如今见着嫡母将去,哭得跟泪人一样。

下来张廷玉也问了顾怀袖,当时是个什么情况,顾怀袖只把胤禛的话一句一句说了,于是张廷玉也沉默了。

到底这件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可伤还在。

且略过陈氏不提,单说江南灾情,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江南各地的灾情渐渐汇总过来,桐城不过是胤禛与胤祥其中一个过路的地方,就有两万户灾民,更不用说别的地方安歇流离失所之人。

幸得这一次有沈取这边的米行支持着捐了粮,别的人也不敢不捐,雍亲王就这样看着这些平日里富得流油的商户,终于将钱吐出来一些用于赈济灾民,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以说,沈恙是有本事,可还需要朝廷里抱上一棵大树。

这一次的事情,到了后半程都是沈恙出来负责,一半是他担心取哥儿的身子,一半是他不想把旁人都牵连进去。

顾怀袖在一旁也渐渐看出点味道来,沈恙跟四爷这边也算是搭上了。

原本漕帮那边就有沈恙的人,可因为张廷玉之前指宋荦打击他,所以折了不少的人。

朝中雍亲王管着的乃是户部的差事,库银常常亏空,若有个沈恙,培养他起来握住了江南官盐的命脉,同时打击私盐,盐课上来哪里朝廷哪里还愁钱?

都说沈恙是沈万三第二,是财神爷,胤禛也是寻常人,不会不喜欢这么个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几乎是一拍即合。

所以这个时候,旁边那个李卫,看在顾怀袖的眼底,就格外刺眼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造就了历史,还是历史推着她做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如果没在点禅寺以字示警,历史上的雍正是不是就会这样死去一样。也可能,即便她不示警,后面也会发生别的事情……可是她终究是不知道的,她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一切的决定。

有时候是对,有时候是错。

身在局中,哪里又能看得分明?

也许有机会,她在数十年滞后再回头来看如今的每一个决定,才会知道大概的正误,可真正的评判是很难的。

李卫到底会走哪条路,现在还说不清楚,至少现在看着,似乎跟未来的雍正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羹尧的妹妹年沉鱼果然在今年被康熙指给了胤禛当侧福晋,隆科多也入值理藩院,年羹尧本人赴任四川,李卫如今还是在这江南渔乡的一个贩夫走卒。上位者们眼中的贩夫走卒,顾怀袖眼中的未来封疆大吏。

一直等到七月底,灾民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沈恙也早就去办事儿了,取哥儿留在张府住了一段时间,跟着张廷玉读书,张若霭也在。

顾怀袖照顾着除夕正月,一面打理着外面的事情,一面还要顾着初一十五去龙眠山的祭扫。

倒是正月很快会说话了,能叫娘,第二天就会叫爹,好歹也算是这么多糟心事里唯一值得高兴的一件。

今天就是两位钦差走的日子,两位天潢贵胄下来,倒是一直没有什么架子,只是做事也没有留什么情面。

胤禛给过顾怀袖一个江南官员的名册,告诉她这些上面哪些是他的人,哪些是太子的人,还有哪些是八爷党的人,至于剩下的那些,不是还在观望,就是坚定的皇帝党。

只是顾怀袖不明白,到底这东西给她有什么作用,她一点也不想碰这些事情。

“您手底下有那么多的人,戴铎先生也算是智士……这些给了奴才,真不怕奴才拿着名册直接倒戈走吗?”

顾怀袖并没有开玩笑,若有那么一日……

胤禛只道:“给你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有时候拿着名册能救命,也让你行事更清楚一些。”

他这样一说,顾怀袖就想到当年进宫的事情。

的确,一桌都是六部侍郎夫人坐着,顾怀袖却不知道哪个人是自己能谈的,哪个是不能谈的。说起来,胤禛也是个做事相当谨慎的人,太子的狂疾就是他让顾瑶芳下毒的,又兼之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乃是他的人,所以在这件事上的行事堪称相当冒险和大胆。原本好好的一个太子爷,活生生成了废物,三分之一是因为索额图,三分之一是因为胤禛,剩下的是他自己活该。

拿着名册,顾怀袖只觉得自己手里沉甸甸的。

虽然早知道踏进去就出不来,越陷越深也是正常事情,可真正将这种东西拿到了手里,若有一日出事,自己绝对被灭口。

仿佛是看出了顾怀袖心里的想法,胤禛竟然轻笑了一声:“互取所需,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顾怀袖也帮四爷办过不少的事情了,还救过四爷的命,算计过大学士马齐,间接地算计八阿哥,夺嫡这种事情,若是牵连到顾怀袖的身上,怕害死康熙就不可能是要她划脸那么简单了。

那个时候,兴许是划脖子。

“雍亲王,若有一日,我顾三像是大爷一样,给您办事死了……”

“说什么话,话便如何应验。言者不妄,遂天不妄,如是我闻,梦幻泡影,瞻前顾后不如直步而行,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

胤禛竟然对一个妇道人家说这句话,顾怀袖几乎失笑,她终究还是收了那册子,只盼着这一位卸磨杀驴的功夫别太熟练,不然依着他血腥的手段,顾怀袖这脑袋怕是留不了多久。

倒是这一位爷信佛,才真正是莫大的讽刺。

胤禛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继续朝着前面走。

有时候他也在想,到底在皇位上会是怎样的感觉,会不会坐上去的时候,他就变得失望,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惜这一切,要等他坐上去,才会知道。在大事未竟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如今已经不想去想,到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不是值得……

天家无手足,天家无父子。

胤禛只回头道:“你在离京之前曾给我一本账册,可是沈恙的?”

“沈恙官私两道的盐都在走,四爷没把我的账册用去要挟他吧?”

顾怀袖微微眯了一下眼,直视着胤禛。

胤禛摇了摇头,不过却掐佛珠道:“看你在人前还对沈恙的儿子挺不错,你夫君也是沈取的先生,怎么偏偏……”

偏偏顾三背后捅人刀子这么不留情?

顾怀袖岂能不知道胤禛想要说什么,只是这件事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若有人以四爷丧子之痛来设局,四爷怕也跟现在的我一样,心里总归有个疙瘩解不开的……您那里知道,每次见着沈取,我是什么心情呢……”

“你该自称奴才。”

胤禛不对事情发表任何意见,却提醒顾怀袖。

不过,在顾怀袖看向他的时候,胤禛又随口道:“事情谈完了,你自个儿忙去吧,钦差这边就该走了,周道新此人不会有事,你代转一句便是。”

“奴才明白。“

顾怀袖福了个身,便退了出去。

这会儿周道新还没走,王岩现在还没革职查办,只是因为还要用人来安置灾民,看看能不能戴罪立功,像是当年的宋荦一样。

周道新巡抚一省,这会儿还要写桐城县令这几年政绩相关的文书,查了县衙之中许多的卷宗,又发现旧案沉积不少,王岩这几天走路都是飘的。

好不容易查完卷宗,周道新到张廷玉这里来拜访,两个人也很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当年因为朱三太子一案闹出嫌隙来,不过至交总归还是至交,赈灾时候帮扶,很是得利。

他来的时候,顾怀袖正在逗着正月,教她说话,至于张廷玉抱着的除夕,还是在睡觉,懒得令人发指。

“正月生下来的时候肠胃不好,现在倒是长得好……我只担心除夕,你不觉得,他跟霭哥儿当年越来越像了吗?”

张廷玉看着儿子的脸,手摸上去又肉乎了许多。

顾怀袖一听这句话就有些不乐意,“哪儿能每个孩子都跟霭哥儿小时候一样胖呢?这个又不是胎里带出来的,只是除夕太懒,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倒是乖巧,就是……”

“就是太懒了些。”

张廷玉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孩子们都还不很大,有了养着霭哥儿的经验,现在带着孩子也不觉得很累。

阿德在外头说巡抚周大人来访,张廷玉就很自然地将孩子给放下了,道:“我去外头看看。”

“眼看着要到日中,留他下来吃顿饭吧。现在四爷跟十三爷都打马回京准备交差了,周道新这边也没什么大事,总归有什么差错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去……你们毕竟还是多年故交。”

顾怀袖的意思,张廷玉明白,他亲亲她脸颊,便笑着出去了。

有人同时去厨房那边吩咐做事,张廷玉则顺着院墙这边走过去。

隔壁还是叶家,只是已经多年没有往来了,张英等人没了的时候,也没说有个什么表示。毕竟叶家的姑娘平白没了,现在还记恨着张家呢。眼看着叶家那边请来了风水先生,赈灾之后的几天,都在琢磨着怎么修院墙。

到底两家中间这一道墙已经老高了,人人都叫做“六尺墙”,代表着两家之间的恩怨。

可张廷玉没想到,今天刚从这里过,还想着怎么跟周道新说话,只听见隔墙一声大喊:“砸了!”

紧接着就是巨锤敲击墙面的声音,阿德简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上蹦了蹦:“隔壁的你们干什么!”

叶员外早已经老迈不已,身边站着个先生,拿了个罗盘正在算,说这面墙打了好,回头重修。

张廷玉就这么背着手一望,忽然之间有些无话可说。

叶家当时没了一个姑娘,后来叶家一位公子也因为落第而投河自尽,那一年张廷玉乡试也没中,可是他借此扳倒了当时的乡试主考官赵子芳。后来张廷玉高中状元,桐城这边得了消息也热闹了好一阵,叶员外一想到自己亡子,哪里能高兴?

现在张英吴氏去了没三年,竟然有人砸墙而过,张廷玉倒是哂笑,他们也不怕沾了晦气。

“叶员外,这是何意?”

叶员外冷笑了一声:“两家隔着墙久了,府挨着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们张家多亲近,如今拆了重修,你们家的墙往后头退三尺出去!”

一口恶气在心头,叶员外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自家儿子怎么就那样平白去了,张家的儿子竟然就中了解元,又得了状元,后面还有个朝元!人比人真是气死个人,今天叶员外就是来找晦气的!

他看向了后面犹犹豫豫的工匠,只道:“还愣着干什么?砸!”

阿德一看这人还来了劲儿,上去就掳袖子:“嘿,你们这也太无礼了吧?咱们家都还挂着白,你们什么意思?!”

“修墙之事十万火急,风水先生算过了,碍不着你们家。”

叶员外可懒得理会阿德,说了一句就继续指着墙,让工匠砸。

眼看着阿德还要跟他理论,张廷玉却冷笑了一声:“让他们砸!”

眼不见心不烦,张廷玉那边还有周道新等着,不过就是一面墙,张家大宅大着,还怕少了那三尺地?

“二爷,这,这也——”

阿德就是难咽下这口气,好好的这叶家也是能找事,钦差贵人一走,立刻就上来找事了。只怕是最近见着张家里里外外进出不少人,知道现在张家人厉害,所以看着堵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