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呀,快去告诉厨娘,一共煮三碗猪脚麵线。」

「是,老爷。」下人领命而去。

「三碗?」他忍不住表示疑惑。

葛御史理直气壮的道:「才几日光景,你们小俩口就先后受伤,我还是提前去去晦气的好。」

叶闲卿的脸顿时為之一黑。这个老岳父还真是不给面子,竟然这样拐弯抹角地说他带衰。

「岳父--」他再次开口。

「还不快点催催厨娘,饿坏了老爷的乘龙快婿,你们担当得起吗?」

「......」算了,他还是安静的等吃麵线吧,至少他有说「乘龙快婿」四个字,算是弥补他小小的心灵创伤了。

「小叶,跟我回房换件衣服。」这身装扮跟逍遥王一道回府,只怕明天之后京城的流言就会再起波澜。

「正好,我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一下,我们一起吧。」

她转头瞪他。

他无辜回视。

「这裡没有你的衣物。」难不成他要换女装?

「真的没有我能穿的衣物吗?」他别有含意的问。

「真的!」

她女扮男装时的衣服是有,但他们纵使体型相差不多,个头仍是有些差距。

「是不是真的,得要亲眼看过才知道,一道去吧。」他不允许她拒绝。

瞪视无效,她甩袖就走。

他泰然自若地微笑跟上。

身后,是当朝御史大人篤定的笑脸。

他的乖囡一定会幸福的,逍遥王是隻成精的狐狸又如何?他的乖囡在他面前根本就变成了猎手,狐狸再狡猾,还是要栽到猎手的手中的。

呵呵!

第七章

见她将衣橱内最后一件衣物拎出抖开,叶闲卿忍不住伸出食指搓眉心,看起来这裡确实是没有男装,那她身上的衣服从哪来的?

他不相信她就只有这一套男装,照他看来,她拋绣球时之所以黑纱遮面,為的就是不暴露真面目,也就说她以往一直是以男装扮相在外行走。

那麼,绣阁之内并无半件男装就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密室!想起那日遭遇夜行客之事。他星目半闔,轻笑道:「夫妻本是一体,难道让娘子割爱一件衣物是如此强人所难之事吗?」

「你自己亲眼看到了,这裡没有男装,并非我不肯割爱。」

「娘子啊......」他假意轻嘆。

「如何?」

「有些祕密自己说出来比被人找出来要好很多,妳不明白吗?」

「祕密?」

「对呀。」他笑,然后看著满床的衣物嘖嘖称奇,「哎呀,看不出娘子很喜欢织锦坊的衣服,為夫竟然从中找不到一件织锦坊以外的衣服呢。」

他在暗示什麼吗?如今她越来越觉得他不单纯,绝不像世人眼中才貌双全、家底殷实的王爷这麼简单。

「娘子怎麼不说话呢?」

「你想听什麼?」

「我想听的妳就一定会说吗?」说真的,她若事事顺他,就不好玩了。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处处小心防备。

「本王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

「妳既然如此喜爱织锦坊的东西,為什麼当日非要把嫁衣扔掉不可?」

葛飞花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不自在。那件嫁衣......她相信天底下没有哪个人在没日没夜赶了几天工后,陡然发现自己就是要穿这件衣服的人时还能有什麼好心情的。

「娘子,為夫还在等妳的答案呢。」

「生气的人你认為能保持理智的还有几个?」

真是好答案啊,叶闲卿微笑,「為了让那位神祕的老闆赶工,為夫可是砸了重金。」

果然,她听到「重金」两字,俏脸顿时一变。

他脸上笑意更盛。真是个守财的小女人啊,想让她生气,只要出手阔绰一点,就绝对可以达成心愿。

简单!虽然简单却让他沉迷其中,不会厌倦,这样简单的游戏如果能玩一生,也会是很幸福的。

想像著眼前美丽的妻子几十年后依旧像头小老虎一样冲著他跳脚的画面,他就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他的笑怎麼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葛飞花困惑的眨眨眼,狐疑的眸子在丈夫的身上打转,试图找出蛛丝马跡帮自己解惑。

「咦?娘子,这是什麼?」他眼睛一亮,伸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只绣巾端详著。

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没说话。

绣巾上那簇盛开的牡丹,就像花圃中阳光下盛开的花儿一般娇艳迷人,让他几乎以為是真花开在布上。

目光在床上的一件藕色长裙上略顿,嘴角轻勾,「娘子,妳莫非跟『织锦坊』的老闆关係匪浅?」

「是又如何?」

「那本王就得恭喜娘子了,京城贵胄几乎没有不青睞织锦坊的衣物的,尤其老闆亲手所製之物更是千金难得。」

「嗯哼。」冷哼两声。

「娘子,妳的意思是?」他一脸不解。

「你可以将绣巾直接拿过去跟那藕色裙对比一下。」她给他建议。

他一脸惊喜,「娘子之言,真是深得我心。」

这男人摆明了是在调侃她,明明就看出来了,明明就猜到了,明明就......

「嘖嘖嘖,绣功几乎一模一样呢。」他回头冲著她笑。

她平静的道:「一个人绣的自然会一样。」

「哦,原来娘子不只华少一个身分呀。」他故做恍然大悟状。

「织锦坊的幕后老闆就是华少。」她明确回答。

「那我可以请问妳锦绣楼的另半个东家是谁吗?」

「你為什麼想知道这个?」

他伸手摸著自己的下巴,表情带了点深沉,将目光投向窗外绿意盎然的大树。「织锦坊,锦绣楼,妳难道不觉得这两个名字很有深意吗?」

「我起的名字,很难听吗?」

「啊,不是,当然不会。」他转过头来,一脸笑意。

「古怪。」她忍不住咕噥一句。

「娘子。」

「嗯?」

「妳应得很顺口嘛!」他希望能叫她一辈子。

「如果你是在唤别人的话,我以后会记得不吭声的。」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真的没有男装?」

「你身上的衣服原本就很乾净,况且王府离这裡并不远。」言下之意,他大可回王府换。

「我有些睏顿,借娘子的香闺休息片刻可以吗?」他还故意打了个呵欠。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那我去跟爹吃麵线了。」

「好。吃饱之后,记得回来陪我睡喔。」

这句话让刚刚走至内室门口的葛飞花脚步一颠,差点被门槛绊倒,回头羞恼地瞪他一眼。他绝对是故意的!

回应她的是叶闲卿开怀的笑声。

看著在自己眼前,父亲手上那个不停左右晃动的信封,葛飞花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慢吞吞地放下筷子。「爹,这是什麼?」

「信。」

「谁的信?」

「妳的。」

「我的信為什麼会在你的手上?」

「因為是送信人交到我手上的。」葛御史凉凉的道。

「嗯?」话中透露的意思很有深意。

「有个人要见妳。」

「然后?」

「女儿啊,妳要考虑清楚去或是不去。」他忍不住语重心长的说。

「去哪裡?」

清朗的声音突然自饭厅门口传来,让葛氏父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原本说要休息的逍遥王正摇著摺扇斜倚在门框上,看著他们。

「爹,去哪裡?」收回目光,她继续追问。

葛御史迟疑了下,目光在女儿跟女婿之间看了会儿,最终决定相信女儿,「他说有人忘记了六月西子湖畔之约。」

「我问信的内容。」她点明重点。

葛御史老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乖囡,妳怎麼会这麼问?」

「你一向懂得何时行使父亲的威严和权利。」她如此回答。

倚在门上看戏的叶闲卿忍不住眼露笑意。有时候只是单纯看葛家父女相处讲话,就是一种让人愉悦的享受。

「裡面什麼都没有。」葛父有些洩气地垮下双肩,有气无力地将信丢到桌上。

唯有葛飞花自始至终都显得镇定过了头。

得到答案后,她重新抓起筷子,低头吃麵线。

嗄?就这样?

葛御史跟叶闲卿同时怔然。

「乖囡,妳确定自己没什麼要说的了?」他那个狐狸女婿可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恐怖表情啊。

「你所知道的已经讲了,我所能从你那打听到的也听到了,再有什麼就只有去问写这封信的人了,你认為我还需要说什麼?」头也不抬的回答。

「噢。」葛御史没趣的摸摸鼻子,埋头吃麵线。女儿的意思是,此事毋需他插手。

「要去问本人吗?」在门上倚了老半天的人,终於移动双脚走了进来。

「嗯。」

「妳知道他在哪吗?」

「信既然已经送到了我爹的手上,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自己找上我,那麼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别。」

「真是好答案。他是那半个东家吗?」叶闲卿脸上带著笑,心裡酸酸的。

「你说呢?」

「那接下来呢?」他的小妻子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说话挟枪带棍的,让他有点小受伤。

「继续吃饭。」

葛御史在一旁听了直点头,「对对对,吃饱脾气才不会冲,冷静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叶闲卿忍不住拿扇柄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来回磨蹭起来。这个葛御史面对女儿时那种绝对信任和毫无理由的支持,让他好笑之餘又不禁有些佩服。

如此纵容宠溺的父亲,居然没有教导出一个骄横跋扈、离经叛道的女儿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

眸光转沉,如果将来自己也教育出像葛飞花这样一个女儿,究竟是自己先被气死,还是女儿先被他玩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