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咬牙,抬起头看着袭来的巨浪,嘴里泛了些腥咸,用力的拔脚,朝着那水狠狠踩去。

电闪雷鸣间,安芝读出了它的情绪,它在生气,生气自己不肯呆在那里,偏要涉险离开。

那闪电已经从远处的山临在了她的头顶,只要她敢在进一步,就会当头劈下。

安芝抬手,抹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毫不犹豫的,朝前迈出去。

“轰隆隆”巨响声,闪电与巨浪同时袭来。

安芝猛地睁开眼,屋内黑漆漆的,打开的窗户外风吹的有些猛,雨水声和雷声交杂在一起,闪电劈下时,床帏的一侧被衬的明亮。

下雨了。

安芝躺了会儿,看着不断被闪电打亮的那一处床帏,目光平静。

不多时,安芝下床合上了窗户,也将那电闪雷鸣给隔绝在了窗户外。

屋内雨水打进来后的清冷逐渐被化去,安芝钻入被窝,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就这一刻,竟是比临睡前还要感觉安稳。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如昨日一样,唯有湿漉漉的地面和街边被淋塌了的布棚子向众人昭示着昨夜的雨究竟来的多猛烈,从客栈出来时,安芝还听到有人说起半夜打雷的事,被其惊醒的人不少。

初七在外已经收拾好了马车,这是昨天他们商量好的,虽然安芝还想在这儿多留两日,去苏禄的事不能拖,她如今这么安排也已经十分的紧凑。

半个时辰后,他们离开了杨城。

二十开外,安芝回到了金陵。

西市的码头比她去杨城时还要忙碌,各家的船都忙着出航,傅氏商行这儿还算是迟的。

“李管家,你派人去宣城,告诉小梳子,让他暂时留着别回来。”进屋后,安芝将在杨子山的事简单说了遍,“权叔,我这一趟去的匆忙,也没时间多留,您替我再打听一下有关于邵家的事。”

“邵家?”权叔低念了下,抬起头正要说话,安芝已经掀开帘子走出去了,权叔无奈,“大小姐真是一刻都没休息。”

李管家更关切大小姐的生活:“那沈家少爷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都多少回了,宣城那儿也瞧见了他,这一趟去杨子山,大小姐独自出的门,怎么与他一同回来。”

权叔笑了:“那得看大小姐怎么想了。”

“可…”李管家本想说大小姐总是要安定的,但又觉得这话不太妥当,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形容来,“往后也不知会怎么样。”老爷和夫人可不是这么盼的啊。

“那就看着罢。”权叔拍了拍他肩膀,“这一趟我跟着大小姐去,行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我看三老爷最近也忙。”

李管家一怔,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以往老爷在时会过问三老爷的意思,如今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了,便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切还是听从大小姐的吩咐才是。

这边话音刚落,安芝掀开帘子:“李管家,小叔不在行里?”

李管家拍了下脑袋:“把这事儿给忘了,三老爷昨日出的门,说是要去个三四日才回来。”

安芝眼神微闪,很快转了笑意:“那就权叔来罢,正好义父送了些东西过来,您帮着看一看,明日就出航了,来得及的话,叫人把那些送去各家。”

权叔走到外边,才一会儿的功夫,大堂内就摆了不少东西:“都是林家送的?”

“是我之前托义父去买的,入秋正好送,之前开市也受了不少人照拂,都得感谢,还有傅大人那边。”安芝对照着册子将东西一样样划出去,“顾大人府上也不能落下。”她这几趟来回太忙,都没空去看师叔,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里,师叔在顾府与顾大人他们相处的如何了,还有她那伤。

权叔微笑听着:“沈家不送了?”

安芝瞥了眼册子:“送啊。”说完后才意识到权叔是在调侃自己,她也不恼,笑着道,“权叔您看如何?”

“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权叔看向另外一些,“这些是要送去宣城的?”

“嗯。”安芝点头,笑容淡了些,“三伏集见的那些人,情面上也得维持,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正好,让他们瞧瞧行里有什么。”当初去计家要钱的时候那么利索,如今要他们选,自然还是利字当头。

忙完这些后,天已经黑了,安芝要回后院时才反应过来出发去杨子山这几日,后院这儿李管家他们已经将东西都送去新置的宅子了,宝珠还在外边儿催:“小姐,您可好了?”

安芝往外走去,宝珠扶她上马车,一面叨念:“明儿一早的时辰,东西虽然收拾好了,还得小姐您看呢。”

“宝珠,你这几日都是住在傅园里的?”

宝珠点点头,小姐不在这些天里,她是傅园和林家两头跑的,总算是将东西都添置好了:“林夫人说了,该办个进屋酒的,只是小姐现在忙,只能等从苏禄回来再办。”

商行到傅园没多少路,宝珠下马车后又说起二小姐送来的东西,一路到了自己院子,差使了丫鬟去倒水,忙进忙出还不忘念叨安芝。

安芝靠坐在塌上,笑眯眯看着她在那儿喋喋不休,看着看着,便生了困倦。

“小姐,我还让厨房给您熬了些红豆汤,依您喜欢的,煮的特别稠,您…”

宝珠端了碗进来,看到安芝靠在塌上睡着了,脚步慢了下来,将碗放下,取了毯子过来给她盖上,心疼的不得了,这接二连三的,真把小姐累坏了。

第95章 变化

安芝这一觉睡下,天蒙蒙亮时才醒来, 傅园内侍奉的人虽不多, 但手脚都很麻利, 半个时辰后安芝出门, 买来的两个小丫鬟羞涩的站在门口送她。

点了灯的门口,傅园的牌匾映衬出光,昏黄下, 蔓延出一丝暖意来,就像是回到许多年前,她每每从计家离开回宜山,院子里那几个小丫鬟都会站在门口送她。

回了神, 耳畔是宝珠嘱咐的声音,安芝转身, 附近的街巷中有早食的香味飘散过来,等到了西市,码头上已是忙碌的情形。

这阵子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情形,忙到工人不够用,勤快些还能涨些工钱,安芝这边的船也是,将最后的箱子运上船,辰时, 李管家在码头上祭了神, 准备出航。

虽说如今是自立门户的, 和去年一样, 林老爷还是亲自过来送安芝出航,沈家那儿这回倒是没派人来,但宝珠清楚着,昨个儿东西就送到傅园了,那沈少爷还陪小姐一同从杨城回来的,今个儿送不送已经不算事儿了。

就是没见着三老爷。

一刻钟后,船离岸,波浪拍打着船板,岸上的人影越来越模糊。

安芝起初是向李管家他们挥手的,这些日子忙的,林家那边也没空去,心想着这一趟回来要好好去呆几日,视线收回时,安芝脸上的神情微滞,码头架起的一艘船边上,立柱后有个人影,看起来熟悉无比。

“小姐?”宝珠在身后叫了好几声,见安芝不答应,朝她看的方向望过去,但离岸已经有些距离,码头上也瞧不大清楚。

过了会儿,立柱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亦或者是离得太远看不清,安芝收回视线,心中有些沉闷,李管家说小叔还有几日才回来。

可那身影,真的很像他,会是他吗?

“都准备好了?”

宝珠点头:“权管家那边都准备好了。”

安芝转身折回上舱,权叔已经将祭贡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比起之前出海,这回要慎重许多,看着权叔焚香祭还龙王,安芝依稀想起小的时候跟着父亲上船的情形。

这是宣城那儿的传统,也是计家每一趟出远门要做的,父亲在准备这些贡品上的用心,半点都不含糊,他常抱着她笑说:“海龙王一高兴,知知想要什么,它都给你带来。”

“每一趟出海都顺顺利利,太太平平。”

权叔绕甲板前后,将香递给了安芝:“大小姐。”

安芝虔诚跪下,对着上舱中的海龙王像座,祈求出海平顺,能满载归来。

将香插入炉内,权叔给她递酒,接连数杯陈年好酒祭下,等长香燃尽三炷,将剩下的酒和上贡用的祭品从船头扔下。

是有那样的说法,船上的祭品都扔下去后,到出海口,海水不漫过船身上的线,就意味着海龙王同意你的船出航,这一趟必是会顺顺利利。

安芝迎风:“权叔,当初大哥出的那一趟也很太平。”父亲如此看重这个,倘若刚出去就不顺利,那一趟船肯定会折返。

权叔知道她想说什么:“大小姐,从这儿去岭西,鲜少有风浪。”但是依旧是有很多船会出意外。

“人还海上,多是图个心安。”安芝转头抱歉道,“原本不想劳您帮忙的,月儿还小,几个月不见怕是认不得。”

“商行内的事都是李管家的操心,我也没做什么,若是连这都闲着,可就真的要变老骨头。”权叔笑着,“再说我本就是吃这碗饭。”

安芝眼神微闪,扶着栏杆想了许久:“权叔,我觉得小叔变了。”

她有时候想,人经历过生死后,经历过那么大的事,会有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甚者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人不说话,不吃不喝。她为什么要反复的去想小叔的变化,去苛责他与过去的不一样。

她心中就是滋生了那样的感觉,从宣城那一趟开始,在去过杨城,到过邵家后,那种不熟悉的陌生感,越发的强烈。

那日在山下庄子内,安芝觉得小叔换了个人。

安静了片刻,权叔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三老爷每年都会陪大少爷来金陵,计家的生意他虽帮忙,主事的还是老爷与大少爷,三老爷为人淡泊,如今大小姐主事,我想他在计家留不长。”

安芝转身,看了他一会儿,末了,缓缓叹:“您说的没错。”

权叔没再说话,离开船头,去往上舱。

一个时辰后,太阳高挂,风徐徐,带着湿热。

此时的水面还很平稳,离开金陵后,沿岸是能看到不少田地村落,宝珠拿了帽子过来给安芝戴上,念叨着她该多注意些的话。

很快,深夜里,船入海,待到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望不到岸。

海上的时光漫长,醒来就是天连着海的世界,看的久了越发觉得时间过的慢,当厨房内的黄豆芽哺出第二篓时,商船快到岭西,这天中午,安芝拿着罗盘对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海,看着罗盘上始终朝南的指针,北边与之变差的地方,就是小叔所说,当初计家的商船偏离航道前往的方向。

看了许久后,安芝低头看罗盘。

当时计家三条船,大哥又是谨慎的性子,出航前肯定将一切都检查仔细的,再者他们还顺利到了岭西,所以这罗盘,不可能是出航前坏的。

海浪拍打过来,船身微晃,安芝转身看后方的另一条船,这其中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快近十月时,商船终于到了苏禄,这时金陵城已是秋日,而苏禄这儿依旧是炎夏的温度。

水城的码头越发热闹,下船时安芝看到码头上不少人在上货,比一年前多不少,远处的渔村似乎也有些变化,安芝把码头上登记要进城的人,付过钱后,在外找了进城的牛车,半刻钟后五六人前往水城。

进城时天色微暗,找住处歇脚,安芝带了宝珠到了水城的夜市。

白天是市集的地方,到了夜里支起棚子打上灯,便是热闹的夜市,除了白天那些铺子外,还多了许多就地摆着的摊子,毯子上摆了许多东西,席地而坐,到处是穿着鲜艳服饰的当地人。

“小姐您看那儿。”宝珠对许多事都好奇的紧,岭西那边东西其实更多一些,但抵不上这儿新鲜,空气里还有新鲜果子的香气,这儿的百姓活的肆意,并没有他们这么多的规矩,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好不欢乐。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苏禄人。”

走到夜市中央时,宝珠忽然拉住安芝,指着走进前边铺子的一男一女,两个人还牵着个半大的孩子,安芝抬头时只剩背影了,只能从他的头发与肤色上依稀分辨:“的确不太像,苏禄人没这么白。”

“但那女子和别人一样。”

安芝笑了:“金陵城还有波斯人久居娶妻生子的呢,苏禄这儿有人前来,定居娶妻不也正常。”

宝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觉得挺稀奇的。”

安芝捏了下她的鼻子:“看来回去得给你找个人家了呢。”

“小姐!”宝珠跺脚,恼羞红了脸,“您怎么说这个!”

“楚芹的婚事再迟,明年肯定定下了,你与我同岁,说起来也该考虑了。”安芝十分认真的想着,商行内最年轻的管事,年纪也二十出头了,再小一些都是伙计,倒是可以问问义父,再远一些,她与沈家和陆家都还熟,总是有不错的年轻人。

宝珠的脸越发的红:“小姐还没嫁人,哪里有先说我的道理。”

“我说考虑啊,又没说现在要把你嫁了。”安芝逗着有趣,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紧张什么。”

“小姐您就开我玩笑!”宝珠说不过,顶着红通通的脸朝前快步走去,走了几步后担心安芝没跟上来,又扭头看她,那模样可爱极了。

安芝笑出了声,闻着前面有烤鱼的香气,便上前拉了她。

不多时,这边铺子内,刚刚宝珠注意过的男子,抱着孩子走出来,身旁的女子手中已经抱了买好的布匹,用着苏禄这边的地方话,有说有笑。

下台阶后他们也闻到了烤鱼的香味,男子转头看去,目光落在烤鱼摊前安芝的背影,神情微顿了下。

身旁妻子关切:“林,怎么了?”

男子微皱了下眉头,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女子顺着视线看过去,人来人往的也看不出什么来,等男子再往烤鱼摊看,人已经不见了。

“没事了。”想的愈多,头沉沉的越发难受,男子摇头,抱着孩子三个人进入人群,很快的融入其中。

而这头从夜市出来的安芝,手中已经捧了好些买来的东西,带着宝珠往住处回。

第96章 故人是故人

安芝在夜市里买了不少香料, 到了住处后还让宝珠点了些, 水城的夜晚比金陵要短暂, 歇下没多久天就亮了。

第二天清晨,气温尚未升起时, 安芝前几天找的向导来了, 带着她们出城, 前往上一趟去过的村子。

“小姐, 这儿的地都平了。”宝珠指着铺满晒干杆子的田地, “去年来的时候, 那些包谷比人都高。”

“去年是六七月里,如今已过十月。”安芝看被当地百姓一个个扎起来的杆捆子,这些晒干之后就会被当成柴火, 农村的生活, 不论是在哪里都能找到共通点。

太阳升起快到当头时, 一段下坡路,眼前出现了村子的面貌, 空气里夹带了枯草气味,像是久置的松木,风一吹,又换成了太阳的气息。

村口有许多孩子, 这里的人穿着简单, 还有赤脚在地上跑的, 安芝让宝珠把带来的山楂与酥糖分给大家, 不多时, 她就见到了这里的村长。

安芝这一趟来不仅仅是为了这儿的粮种,还带了些东西过来,丝绸葛布,种子,瓷器,这些东西安芝并非第一个带来,但照样可以与这里的人做生意。

更何况她带的东西都不算贵,恰是适合了他们。

在这村子呆了大半个时辰,安芝将一部分东西当礼物留下赠给他们,离开时马车上还多了他们送的,那群孩子质朴的很,一路送了他们到村子外面,快看不到时还在挥手。

安芝拿起摆在牛车上的包谷袋:“权叔,这两年好像多了些人种这个,我看之后买的人会更多。”上次她运回去的那些只当它是个零嘴,在丘庄试验过后,现在是可以多进一些回去了。

“这种比丘庄收的好。”权叔开粮米店多年,更清楚这些,“分两批种,明年收的应该错不了,大小姐若是想拿这头一笔,丘庄那儿再多租些田。”

安芝轻轻拍了拍包谷袋子,笑道:“卖这些能赚多少,我打算做人情,送去顾家。”

新来的傅大人极注重这些,早前才去顾大人去过丘庄,不论他知不知道,只要她把这些送到顾府,之后怎么用如何将其推广出去,就不用她操心了。

名声给谁占都无所谓,官府的线牵的上,这才有生意做。

权叔乐呵呵笑着:“大小姐想得周到。”

安芝看着包谷下面压着的种子,经由上回试验,这次她多买了些,回去时还得请人到村子里来运,这些种子是值不了多少钱,但是个和官府打交道的好东西,那位傅大人的脾气如此古怪,稀罕的贵的他肯定是瞧不上眼,但与百姓息息相关的,能改善他们生活的,他一定有兴趣。

牛车摇摇晃晃,在太阳西下时,又走了个村子后,他们往水城方向回。

回去的路和来时不一样,绕了道后,宽敞的路两边都是绿油油的农作物,还有被收割过的痕迹,宝珠看到有人在田间忙碌,觉得新鲜:“小姐您看,那边的房子好像比之前的好一些。”

安芝望过去,隔着大片田的对面,是一片颜色鲜明的屋舍,问了向导,是这边相对富庶些的村子,安芝见他们都有些兴趣:“时辰尚早,不如过去看看。”

宝珠点点头:“小姐,说不定还能瞧中什么。”

从另一条路上过去,屋舍越来越近,之前眼中鲜明的颜色,逐渐变成了一幅幅的图案,绘在墙上,还有装饰在屋顶的。

这边的屋舍与水城内的更接近些,安芝看村口来往的人:“附近再热闹一些,这边说不定会变成一个小镇。”

下了牛车往里走,还见到了不少做买卖的,大约是临近村子里的人到这儿来换货,村口周边的几个铺子看起来生意不错,安芝笑了:“还真是。”

“离镇子还有些远,不过已经是个小集。”权叔从最近的摊子上拿起个黑色的树根块,大概有手肘那么大,形状有些怪异,质地又十分硬,“这是何物?”

摆摊的是个老人,头缠着布,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还是向导解释:“他说这是一种药,热病时用刀剐一些磨粉,和水冲服下去能很快出汗消暑。”

权叔闻了闻:“药味很淡。”

向导听那老人家说了后道:“这是晒干烘烤过后的样子,刚挖出来这个是青色的,但不能直接吃,有毒,需要埋在火坑堆里,埋成这样挖出来才能服用。”

安芝也生了好奇:“这倒是和附子有些相似,生时不可服用,要熟制,这叫什么?”

老人家说了一串,向导解释:“是村子里的人自己上山挖的,这边叫梛根。”

“梛根?”

老人家从身旁的篓子里又拿出好几个给他们看,有大有小,颜色都是通体的黑,经由向导介绍后,安芝倒是能从其中像出几分原来的样子,长于根结部分:“这怎么卖?”

“这边的东西不是拿来卖的,是换的。”向导指了指附近的几个摊子,过来的人手中多少都拿了些东西,有些还驾着牛车,“水城也有换货的地方,几位贵客去的是外国商客最常去的。”

安芝对他摊子上这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有了兴趣:“你问问他,要拿什么换?”

向导询问过后:“他想要布。”

安芝他们的牛车上有很多粮食,还有她从船上带下来的绸布,唯独是没有老人要的那种布料。

“小姐,他不是换货了,这儿这么多,肯定有卖他要的布。”宝珠朝四周看去,很快在不远处的一家摊子上看到了挂着的布匹,“小姐,那边!”

安芝笑道:“那你去问问他们要什么。”

宝珠跟了向导过去,很快她小脸沮丧的回来了:“小姐,他们要肉。”

“肉啊。”安芝环顾四周,肉是有些难了,这边虽然换货的东西十分多,但没有新鲜的肉类。

安芝有意问她:“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位老人家要一匹布换这些梛根。”

宝珠有些发愁,想了会儿后她犹豫:“牛车上只有腊肉,还是从船上拿下来的。”

权叔在一旁笑道:“你可以拿这些去问问他们肯不肯换。”

宝珠愣了下,飞快跑去了牛车那儿。

一刻钟后,她抱了三匹布回来:“小姐,他们一开始还不答应,我让他们尝了下他们就愿意了。”

“刘娘做的腊肉,可没谁说不好的。”原本她将那些腊肉摆在车上,是准备送人的,没想到还能在这儿换些东西回去,“你看看这些能换他多少。”

宝珠将三匹布放到摊子上,那老人家将一小篓子的梛根给了他们,安芝摇头,指了指他额外摆着的一些奇怪东西:“三匹布,我换三样。”

老人家点点头,倒也客气,将篓子内的梛根倒出一部分后,往里放了安芝指的的两样,还和向导说明了这些的用处。

宝珠嘀咕:“怎么他说起来像是神药似的,一服用热病就没了,一服用心口就不疼了。”

转身正要把小篓子抱去牛车上,迎面冲过来一个孩子,险些撞上了宝珠,安芝将宝珠往后拉,一把捞住了那个孩子:“小心!”

这孩子窜的快,劲道也不小,在安芝手中双手双脚还不忘扑腾,待安芝将他放下来,他还想跑呢。

这时孩子来的方向追过来一个年轻的妇人,朝安芝鞠了个躬,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温和责备了几句。

但孩子实在顽劣,挣扎又要窜,妇人身后又追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直接将她推开了,把那男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抱住之后就开始打他屁股,力道也十分大,打的声音安芝都听见了,男孩子哇的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