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拂袖转身朝台阶之上的软榻走去,背影清冷孤傲,宫袍内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声音浅淡:“飏儿,你来做什么?”明知故问。

接“臣来救自己的妻儿。”他直言说道,是的,他的妻儿,在他心底她早已是他的妻。同时也表明立场今日一定要保她们母子。

凤浅歌心跳微顿,思绪纷乱如麻,百感交集。明明已经对他一再心碎绝望,却每次又忍不住生出莫名的期望。现在的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妻儿?”太后步上台阶,眸底冷寒如铁:“你的妻是相国府的二小姐凤鸾飞,而她…是修夫人!卫国大将军修涯的夫人!”她的声音格外清锐,似一把薄刃挑开他们心头的旧伤,两个月前这里的一幕幕再度浮现眼前。

一语出,血腥弥漫的殿内陷入诡异的沉寂。

萧天痕愣了愣,上前道:“大婚之事那是意外,凤浅歌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哥的。”

“修涯的夫人有了九章亲王的孩子?传出去谁信?”她知道是他的,所以更不能留。

“我信。”萧天痕一句便顶了上来。

太后缓缓落坐,扫了一眼殿内数人,目光落在凤浅歌身上,语带讥诮:“修夫人婚前失洁,这话若传出去,只怕比你那陋颜之说还在名动天下。”

凤浅歌紧抿着唇,纵然她有着现代的思想,但她所处的环境是思想保守的古代,是一个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性命还要重要的方小说西,更何况她的身份如此醒目,相府三小姐,卫国将军夫人,若她跟萧飏离去,此事必将天下皆知,世人眼中的她只会是个淫、娃、荡、妇之人,她可以不在意,反正她的闲话一直没少过,可是萧飏呢?要和她成为世人眼中的奸、夫、淫、妇吗?

萧天痕一时慌乱,望向萧飏见他面色冷沉骇人。若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世人这般认为,任哪个男人也无法接受。可是这一切…都是四哥造成的,若不是四哥因为血菩提需要阴寒之体的人解毒,就不会让她…

凤浅歌微微皱了皱眉,胸腔中血气翻涌,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尽,方才一番激烈的搏杀,这孱弱的身体果然无法负荷。她的目光落在一旁被挟持的凤夫人身上,她睡得那么安详,全然不知自己身处险境,她深深吸了吸气,举步上前:“我答应你的要求。”

话音一落,萧飏一把拉回她,冰冷的眸子逼视着她:“这是本王的孩子,他的生死命运,该由本王来决定。”那是他们的孩子,她怎么可以这样抛弃她。

她迎望着他的黑眸,眼底一片冷淡:“那么请问王爷,您要如何决定?”她的唇角勾起冰冷挖苦的笑意“可是两个月前,是你亲手将我送了人,现在…又想要回来了吗?”如此残忍的话语,将自己心底的伤也撕扯得鲜血淋漓。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眸底涌出沉痛之色,声音颤抖:“你还在恨我?”

她心痛地侧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却出声质问:“看着我,看着我眼睛回答我,是不是?”他无心伤她,却一次次将她伤得体无肤。

她回过头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我不恨你。”萧飏眼中的冰冷渐渐隐去,涌出文芽奥柔神色,却听她又说道:“但也不再爱你。”这份爱,太累了,她走不下去了,一次次的伤心,一次次地绝望,她真的走不下去了。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可能。

萧飏僵在那里,清冷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崩塌裂陷,直坠深渊。

太后微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萧飏的好意,沉吟片刻后出声:“如意,出来。”话音一落,如意姑姑再度端着药走到她面前。

萧飏这才看到暗阁处被擒的凤夫人,薄唇勾起挖苦的弧度,曾经她说是她的母亲要毒害她,可是如今,她却要为这个人不惜牺牲他们的骨肉。

她的手还未碰到碗,那碗药便再度被萧飏掀翻,地上的血,与药汁相融,腥咸中带着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本王说了那是本王的孩子。”

他不明白,他来之前她还拼死搏杀要护着这个孩子,为何一见了他,便这般迫不及待了要除掉这个孩子,她是要报复他吗?报复他曾经那样残忍地伤害她,报复他将她推给了修涯,可是…当时如果是她,他怎会那样做?如今他想弥补,他想挽回,她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太后微一敛目,起身直直望着萧飏:“十年前,你在这里说你要报仇,如今你在这里要保住这个女人。哀家不再逼你,现在有两条路:一,她打掉这个孩子,你们各不相干。二…哀家杀了凤夫人,你带她离开汴京,但是从此以后,不仅高氏一门要你们的命,皇后要你们的命,哀家…也要你们的命。是要继续复仇之路?还是要带她走?”

萧飏怔然,冷香阁的幕幕光影和她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流转不息,他爱她,他要她,可是…这份恨,随着岁月流转已经深刻地化作他血肉的一部分,呼吸相持。

一声刺耳的碎裂之声在殿中清晰回荡,他回过神来怔怔望着跌碎在凤浅歌脚边的药碗,心底有什么方小说西也随着这一声崩碎。

第七十六章 爱与恨的抉择2

所有的一切,仅是在片刻之间。

在萧飏犹豫的片刻,凤浅歌直直地望着他眼底怔忡的神色,她看到了答案,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抬手接过如意姑姑端着的药碗,一饮而尽,冰凉而苦涩的味道自咽喉蔓延到心底,红花刺鼻的气味几欲让她落下泪来。

萧天痕满脸惊骇地望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出声阻止。药碗跌碎的声音在大殿之内清晰响起,他知道随之破碎的还有四哥所期盼的幸福,他们之间的一切都随着这一碗红花入腹而摧毁。

萧飏深沉而冰冷的眸子逼视着她,眼底所有的期望渐渐崩塌,他望着她,却说出一个字来。几浅歌咬着唇转头望了凤夫人,对太后方道:“可以放了我娘吗?”

渴太后眼底了无波澜,淡淡出声:“送凤夫人回府。”她的目的到达,一切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殿内的暗卫悉数退了干净。

白光裂空,带着撕裂一切的声音和力量。那道白光照进殿内,映在萧飏的侧脸,更显冷峻倨傲,大风卷入殿内,将所有的灯火都吹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掩去了所有人的神色。凤浅歌呼吸不可抑制地颤抖,即便处于这种无边的黑暗,她依旧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僵硬在那里,任腹内绞痛阵阵袭来,额际沁出阵阵冷汗,冰凉的手紧握着,掌心传来尖锐地疼痛清醒了几分,转身举步朝门口走,这里让她无法呼吸了。

接刚一举步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肩膀,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了无温度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他双手扣着她的肩膀:“为什么?”

凤浅歌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着。因为从来没有选择,无论哪一步,都是万劫不复之路。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痛怒交加,双手扣着她的肩摇晃着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残忍地抛弃他们的孩子?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她依旧默然相对,只是黑暗中苍白的容颜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无边沉默让他心痛如绞,他大力地摇晃着她,似是要让她清醒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为什么要用他的死来惩罚我?”

惩罚吗?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冰冷地声音响起:“四殿下,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这场搏杀结束了,这个意外的孩子结束了,他们之间的纠缠…也结束了。

冰冷无情的话语让打断了他的质问,他扣着她肩头的手颓然滑落。凤浅歌心头一颤,娇嫩的下唇被咬出了血窟窿,腥咸的味道自舌头蔓延到四肢百骇,苦涩不堪言。

她只是替他做了最妥当的选择,他那一刹那的犹豫,已经给了她答案,他是爱她的。所以…她替他做出了选择,救了凤夫人,也救了他们彼此。她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一样,他知道复仇对于他的重要性,岁月流转这份恨已经与他血肉交融,也是这份仇恨支撑着他活了下来,他是为恨而生的,爱情…在他身上是无法存活的。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体内阵阵剧痛袭来,她的孱弱的身躯摇摇欲坠,深深吸了吸气,抬起沉重而无力的脚步,与他擦肩而过,每一步落在血泊之中,发现细碎的声响,在他心萦绕。

“浅歌。”还未到殿门,一道沧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她依稀听出了语气中那细微的颤抖,过了许久,声音再度响起:“你…回来。”短短一语,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任谁也听出了话中的哀求之意。

黑暗中传来太后倒抽气的声音。凤浅歌背影剧烈一颤,他是何等骄傲的人,竟会低下头来,脚下再无力迈出一步。

冷冽的风迎面刮来,如同刀刃一般凌迟着她身上的每块血肉。温热的血自体内汩汩流出,继而变凉,她清晰的感觉到体内那个幼小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她艰难迈出一步却听得背后的声音传来:“你还要回去?”回到他敌人的身边,每一思及她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与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对,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念想,都如尖刀利刃凌迟着他的心。

她咬着唇,心底挣扎片刻回道:“是。”这是她选择的路,她自然要走下去。

他无声苦笑:“将军府与亲王府誓不两立,你还要回去?”她若回到修涯身边,将来终有一日,他与她会成为敌人。

她犹豫,沉默,而后答道:“是。”

他沉默半晌,似在做着巨大而艰难的决定。她艰难举步,却听到背后慌乱的声音:“你回来,我带你走。”他的声音那样真诚,那样满怀期盼,回荡在空寂的大殿。

他不能再失去她,他是如此渴望着与她相守的幸福。失去了权势他可以再夺回来,失去了报仇的机会他可以再等,可是失去了她,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幸福,唾手可得,就在她的背后,转身便可拥有。

凤浅歌怔怔地站在门口处,此时此刻,一个转身她便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一个举步他们便会天涯永隔,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是何其艰难的抉择?

然而,她深知道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她看清了他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殿门处的凤浅歌,他只看到她举步飞快离去的背影。他满怀期望的心如坠深渊,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殿门口。

为什么不肯回头?他已经做到地步,为什么她不回头?

心痛,绝望,挣扎…纷纷涌上心头。

一道惊雷响彻天地,他突然间一怔便不顾一切地朝殿门外追去,然而…他追出来看到的却是她落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第七十七章 你的爱,终究没有她深

骄傲如他,自负如他,冠绝天下的九章亲王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女子回头,这是无法令人相信的事,萧天痕和太后都不由倒抽气。

一道惊雷将她所有的思绪拉回,她举步飞快地踏出殿门,逃离一般地离去。她不敢再停留,蚀骨的心痛几近让她呼吸困难,她不敢回头,她看到那双失望而受伤的眼睛。曾经因为看不清对方的心而一再伤害,如今看清了,她看到了他的爱,他的情,他的期盼…可是这个世界不是爱了就可以幸福的。

九章亲王府所有的一切,是他数十年来以鲜血和生命换取的,那是他的所有,是他报仇所积蓄的力量。夜氏一门,高氏一族,无论哪一方出手,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安宁。

她爱他,所以不想让他放弃这一切;她爱他,所以替他做出了选择;她爱她,所以不想他跟自己亡命天涯…

渴她跌跌撞撞地朝外跑,眼底越来越暗,远远看到迎面而来一张焦急的面容,强自支撑的身体无力的倒下。修涯刹那间掠近身前扶住她欲坠的身形,一脸担忧之色,自责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萧飏追出殿外,站在最高的台阶之上,望着下面相拥而立的两人,身形一个踉跄,惨笑出声。她回去了他身边,她终于还是回去了他的身边,他的敌人,他的对手,此时此刻正拥着一生挚爱的女子,心上阵阵锥心刺骨的痛。

萧天痕追出殿外,看到萧飏怔然的背影,再望向下面的两道人影,自昌和殿门口顺着台阶而下,一种血色的脚迎,触目惊心。

接修涯躬身去抱她,触手却是一片湿热,借着天际一闪而过的电光,他看到了手上刺目的鲜红,不由呼吸一颤,整颗心都被揪起,垂眸望向她的脚下,一双素色的绣鞋被染得血红。脑海中一幕幕模糊的光影在他眼前流转。

他抬眸望向高台之上的雪衣男子,那人正死死地望着他们,心痛,不甘,绝望…在他眼底涌现。修涯一把将人抱起,面向昌和宫,浑厚的内力,传声于宫内的太后:“夜氏一族的这笔账,修涯记下了。”言辞灼灼,字字含恨。

听得宫内的太后不由一震,他知道这个卫国大将军绝不仅是表面所见那么简单,他的身上有太多世人所未知的秘密,他让夜氏一族的人暗中调查多年都未有蛛丝马迹,可见此人的城多有多深。

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向她这般说话,言下之意,是要向夜氏一族下战书了。所幸,她没有杀了那个女人,否则这盘棋就真要乱了套了。

一切虽是曲折不断,但最后依然开展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修涯抱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萧飏依旧站在殿外的高台之上,挺拔而孤傲的身影独立在风中,衣袂飞扬,一身萧索。

萧天痕望着他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凤浅歌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四哥来之前她还在拼死护着孩子,为何四哥一来她全变了主意,四哥已经那么求她回头了,她却这样决然离去,将四哥的心也狠狠捏碎。

她是要报复四哥吗?可是方才她的眼底为什么会有那样沉痛的神色?

整座昌和宫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太后让如意将殿内的灯火点亮,殿内一片狼藉,暗卫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有被萧飏击碎倒入的殿门,如意姑姑很快让人入殿将地面收拾干净。

天际雷电依旧不止,漂泼大雨汹涌而来。

萧飏依旧站在高台之上,雨中独立,似忘记了世界万物,愣愣地望着黑暗的尽头,那是她离去的方向。萧天痕叫了半晌也不见她搭理,到宫内取了伞站在她身后撑着,而后出声:“四哥,你别想太多,也许…也许她是有苦衷的。”

他无声苦笑,冰凉的夜雨让他渐渐恢复了冷清,转身朝昌和宫内走去。太后默然坐在软榻之上,望着一身狼狈的他:“这下清醒了?”

萧飏冷眸直视,道:“你也满意了?”终于得到她要的结果了,终于毁了他的孩子,毁了他的幸福。

太后顿生薄怒。他在恨她,恨她伤害了那个孩子,伤害了凤浅歌,拂袖而起:“你忘了十年前你在这里跟哀家所立下的誓言,你说不惜一切报杀母之仇,如今…一个女人就让你挫败成这般?”

“你忘了她姓凤,她是凤家人,她是你杀母仇人的女儿,将来总有一天你要对付凤家,你们之间…注定是仇敌。”太后冷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萧飏默然不语,他没有忘,他知道她是凤家人,他更知道她心爱的女人。他只是害怕他的生命就这一样充满仇恨地活下去,他想抓最后一丝幸福的希望,如今…一切都没了。

太后一步步朝他走来,眼睛冰冷而锐利:“告诉哀家,你是在恨我?”恨她不该破坏了她和凤浅歌。

“臣不敢。”萧飏冷声回道。

“你不敢?”太后冷声嘲道,声音忽地转为利刃:“你可知道,如果哀家不阻这一切,将来会是什么后果?”

萧飏静默。萧天痕望了一眼言辞正正的人,眼底满是不屑之色。

太后步步朝他逼近,眸光深冷而凌厉,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如果哀家不阻止,你有了妻儿,便有任人宰割的软肋,凤浅歌这三个字,也将成为你穿心过肺的利刃。难道…你要和你的母亲一样在这皇宫之内消亡,被人践踏成泥?”

萧飏薄唇紧抿,面目冷然。

“没有赢得这个天下,你就没有资格爱任何人,你爱不起!”太后冷声言道。

“臣,记下了。”萧飏冷声回道,随即便拂袖转步离去。

太后望着消失在殿门外的萧瑟背影,默然叹息:萧飏,你的爱,终究没有她深。你聪明如斯,怎就没有看到她的成全。

遇到这样一样天下无双的奇女子是他的幸运,爱上这样一样女子,是他的不幸。

第七十九章 黑狐狸再现(二更3000)

陇谷关,济世堂。

暖风和煦,院内一袭青衫的修长身影在忙着曝晒新采的药草,琉香一进门便叹了叹气,上前道:“小姐,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了。”这一袭青衫的男装女子,正是凤浅歌。

两国交战已经一月,封国三十万大军,而陇谷关守军,及周边城池的兵马调来也勉强才凑了十万,但却依旧将这城池守得稳稳当当,足见修涯此人的用兵之能。

济世堂是陇谷关内最大的医馆,不但救治城内百姓,更多是为军中重伤的将士治伤,两国交战一月,伤亡在所难免,济世堂只靠一个傅老大夫撑着,凤浅歌便时常与琉香过来帮忙。

渴凤浅歌淡淡地瞥她一眼:“你来做,前几天你来做的,把药混合了抓给人,让人一连泻了两天,这么快就忘了。”她们虽在无量山久居,但琉香是一点医术也没学上的,过来帮忙还经常出错,不过所幸未闹出人命来。

琉香无奈地叹了叹气,学医那么累得事她是干不来的。可是天天来这里,闻着这些药味,害得她天天没胃口吃饭:“小姐,这几日停战,没那么多伤病,你还跑来干什么?”

凤浅歌拿着药草细细闻嗅,淡淡道:“傅大夫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一旦再打起来,所存的伤药不够到时怎么办?”

接琉香笑眯眯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你别找借口了,你是在躲着修将军吧?”只要修将军是在府中,她总找借口来济世堂,跟了她这么多年她会连她这么点心思都瞅不出。

凤浅歌手上微一顿,而后侧头望向一边的琉香:“闲得没事,就出门去找琉琴回来?”

琉香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来,要她去风吹日晒地找琉琴和老酒鬼,天大地大,要找到何年何月去,她才不干,扁了扁嘴嘀咕道:“我就是替修将军委屈,人家一片好心对你,你却看都懒得看,还处处躲着他。”

凤浅歌目光微动,微怔片刻道:“你先回去吧,今日傅大夫不在,等他回来我再回府。”

琉香也受不了这里的药味,便依她言出门回府,准备晚膳。

堂内一些弟子上山采药,琉香一走便只剩下她一人守在济世堂内,将院内的药草整理好,她回到前堂查看柜上的药物,正在这时,一道人影踏入前堂,毫不客气地落坐。

“大夫,我要看病。”声音润朗,中气十足。

凤浅歌微一敛眉,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她怕麻烦所以一向着男装出行,偏偏还有这么一些不知好歹地上来找麻烦“什么病?”

“相思病。”那人答道。

凤浅歌依旧背对着来人,不想再搭理他。虽未回头依旧感觉到那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那人见她不理,不依不饶:“大夫,你怎么还不过来给我看病,一会我死在这,你偿命吗?”

凤浅歌吸了吸气,没好气地问道:“哪里疼?”

那人答道:“我心疼。”

她翻了翻白眼,拿起放针的锦帛,到桌边落坐。抬眸望去,那人面色白皙,不似是陇谷关内的人,这里风沙较大,常居此处皮肤不会这么好,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般地望着她:“大夫快点,你要疼死我啊?”

凤浅歌不紧不慢地搭脉,那人的目光还是锁在她身上,这种感觉让她很不乐意,锐眸一扬瞪回去,只见那双桃花眼中笑意盈盈,隐约之中有些熟悉。她瞬间目光一凌,一把就揪住了来人的衣领:“你是谁?”

那人见她这般粗鲁,顿时委屈地拉下俊脸:“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这么接待我的。”

那声音,果然是黑狐狸。

凤浅歌松开手,坐回椅子内,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胆子大呢,还是不要命,这时候敢跑进陇谷关。”

黑狐狸微一愣,随即一捂胸口一脸感动之色:“原来你是在担忧我的安危啊,本太子真是倍感荣幸,无限光荣。”那神情,那语气,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就差没有声泪俱下了。

凤浅歌无语地望房顶,跟这样的人果然是没法沟通的。

黑狐狸一掌把隔在中间碍事的桌子给推出去,把椅子朝她挪进几步,笑眯眯地开口:“我这么不顾一切地来看你,是不是很感动啊,来,抱一个。”说话间狐狸爪子就伸了过来。

凤浅歌扬手间一针便扎在他手上,痛得他呲牙咧嘴瞪她:“你不知道扎针很疼的,他一片好心身入敌营来看她,她还拿针扎他,没天理啊。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别在这磨蹭,你被抓了是小事,连累我被怀疑通敌就是罪无可恕。”凤浅歌望着她,态度有些恶劣,毕竟认识这个人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好事。

黑狐狸揉了揉被针扎的地方,倾身逼近她的面容,抬手扣着她的下巴,而后左右打量,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卫国将军府都穷成这样吗?人都养不起来,瘦得这么可怜?”配合着面上那一脸疼惜的表情,好不令人动容。

凤浅歌一把拍掉他的手,欲起身却被他一把按回了椅子中:“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亏我还费尽心思地把你弄来陇谷关?”黑狐狸一脸心碎状,好不凄惨。

凤浅歌秀眉皱起,封国莫名其妙进攻陇谷关,原来是他搞得鬼:“你是闲得没事干是不是?”这一仗打了一个月,伤亡无数,敢情他是闹着玩呢?

黑狐狸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奸诈相:“不认真点,苍月老头怎么会让姓修的来,姓修的不来,你怎么会来,很感谢我吧,来,亲一个。”说完俊脸便朝她脸上贴来。

凤浅歌一把拍飞,却被他捉住手,亲到了手背,亲完了还不撒手还要在手里把玩,她气急,抬脚就踹却被他轻易躲了开来,一脸得意的笑:“现在武功都没有了,还想跟我斗?”

凤浅歌一咬牙,出手快,狠,准,转眼之间方才还笑着调戏于她的男子已经被摔在了地上,黑狐狸哭丧着脸望着她,好不委屈,凤浅歌拍了拍手转身朝后堂走。黑狐狸起身揉着被摔疼的地方,控诉道:“可别摔坏了我的小腰哦!”但显然她出手之间还是留有余地的,伤得并不是很重。

凤浅歌回到后园,翻着阳光下的药草,全然视他于无物。

黑狐狸凑过头来说道:“姓修的那么不会照顾人,你跟我去盛京吧,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去。”那神情语气,像极了诱拐小羊的大灰狼。

凤浅歌气结无语,不予理会。

黑狐狸依旧不罢休,再度凑上来:“放心,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她无语望天,鬼才要跟他培养感情,一旦陇谷关战事稳定,苍月帝定会调修涯回京,她正想着,黑狐狸已经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下,晒着太阳好不惬意:“没个一年半载,姓修的回不了汴京。”他打算一直跟她耗下去,姓修的走不了,她也走不了。

凤浅歌一挑眉望向躺椅上一脸闲适的某人,难不成这陇谷关之战,他还准备打个一年半载?

黑狐狸微眯着眼望着她,神色认真了几分:“你们该感谢我。尚武堂之事,夜家不会那样轻易善罢干休,陇谷关的战事正好让你们置身世外,汴京城内他们再怎么斗,也不关你们的事了。”

她默然不语,确实也是这个理。尚武堂之事对夜家影响不小,会是谁做的?

亲王府还是将军府?

修涯犯不着为她去冒犯夜家,而萧飏,夜家也相当于他的势力,他不等于是自断一臂吗?可是如今两个嫌疑最大的人,一个远征漠北,一个镇守陇谷关,都不在汴京城内。这场争斗不可避免,但如今也只是太后与皇后之间的事了。

黑狐狸见她怔愣出神,侧头望向他笑颜如花地说道:“现在发现我的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