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发难极为突然,风行烈也只来得及一把张开折扇意欲阻挡,乌青锋芒到了眼前才瞧清楚,这哪是什么黑烟,分明就是一排边极小形态又极为诡异的小虫!

他妈的!什么叫大意失荆州,这次她算是领教到了!一咬牙就要以掌风硬抗,谁知腰间一紧,强有力的霸道力量已经抱着她飞快的掠到一边,那股飞虫也被来人一阵剑气狂扫,纷纷拍死,落到鲜红的大帐毯上,流出一片片漆黑无比的血,妖异非常。

“烈!”这一身火红的衣裳,不是凌羽翔是哪个?他一脸紧张地对着风行烈看上看下,心有余悸地紧紧揽着她,好险!他出去不久后确定了无人跟踪才折回来,一到大帐就瞧见了这一幕,那一瞬间他的心简直跳出胸腔了!如果他晚到一步,恐怕…

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凌羽翔只觉得一口气吊在胸口,又惊又怕又怒,确定了她没事后方才咬牙切齿地责备道:“你怎么可以随意分神!那股青虫比起剧毒不知可怕多少倍!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就这么走开一刻功夫,她就在鬼门关上又转了一圈!这个自大的混账女人,怎么就不能学学乖呢!脑子明明聪明的可怕,却偏又总是将自己置身险地,他绝对不信她会料不到洪岂还藏了杀手锏!她…她难道是故意从未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她…

她是不是从来就存了心冒险,她是不是从来就想着自己或许就这么死了就不用背着一身血腥孽债?

凌羽翔被自己心底的可怕念头吓住,愈发慌乱,望着风行烈的目光充满了心痛和复杂,这样太过灼人的眼睛,仿佛要将人整个儿看穿,瞪得风行烈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心慌意乱。

“我…你…你就不怀疑一下你的老将军所说的话?”

风行烈有些语无伦次,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没有经过考虑,言语之间凭添了几分古怪。只不过一说出来,就发觉到自己的头脑有些胀痛和冲动了,这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她啊!怎么到了凌羽翔那双眼睛底下,她会变得这般焦虑?这么…难以自控?

闻言,凌羽翔心头只觉得一阵巨震,忍不住一把将这个可恨的女人拦腰抱起,飞一般地冲出大营,连一句吩咐都没有来得及留下。此时的他只想找个清静地方,只想找个没有人打扰地方,和怀里的这个让他费足了心思牵挂够了的人“好好”谈一谈。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迟早要疯了!

[边境风云:第二十八章 就是怕你]

午后的暖风扑面而来,并不那么冷,但风行烈仍忍不住抱紧手臂缩进了圈着她的红衣之中,凌羽翔似乎有所感觉,肌肉略略收缩,搂得更为紧窒。

风行烈不是没办法抵抗,不是没注意到凌羽翔想做什么,而到底为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由他抱着没有任何动作。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风行烈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的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凌羽翔一路狂奔,头也不低一下,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倒退着,不知不觉,出了军营,远离了人群,周围除了风声鸟声只余安静,就那么渐渐地,心情安定了,就那么慢慢地,全身都放松了。

慵懒地眯起眼,打量着他在风中显得越发脱俗俊美的容颜,突地觉得当初在大都那些小侍女形容他们王爷“英俊潇洒犹如谪仙”果然很正确。只不过嘛,比起她自己的男装扮相,恩,还差了那么一截。(小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啊)

感受到这般“流氓”的鉴赏目光,凌羽翔不禁俯首看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少有地出现了少女应有的调皮之色,心头一畅,也露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儒雅笑容,和刚刚的强硬作为简直完全不能扯到一块儿去,一个天一个地。

身子猛地一顿,突地直直下沉起来!风行烈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把圈住某人的脖子,避免了轻飘飘的坠空之感。

落定枝头,在那壮硕的大树一角飘然而立,虽然距离地面极高,风行烈也不怕他掉下去。

颇为恼怒地抬头一望,始作俑者却一本正经对着她促狭地笑着。

哼!很好!方才表现得那样怒火中烧,敢情是故意唬她呢?亏她还愧疚不安,现在想想,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她扬扬眉毛,口气不佳:

“你发的什么疯!”

凌羽翔撇了撇嘴,很是委屈:“我要是不带你出来,只怕在大帐里就想直接发疯!”

风行烈一如既往没好气地又翻了翻眼睛:“你气个甚么?”

好不容易熄了火的凌羽翔,此时又有了打人的冲动,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没良心的家伙。

“我气什么,你会不知道?”

风行烈被他气势一压,本就理亏,又在人家怀里,当下显得矮了一截,嘴上却忍不住硬生生地哼道:“也不就是气我疑神疑鬼嘛,听见洪岂那番话是人的都会想到青篱,你为什么不会想着我和青篱有联系,我是你的谁?你凭什么不怀疑我?”

听到这番看似满不在意的话,凌羽翔第一次对风行烈动了真火,只恨得咬牙切齿,痛心而愤怒。

“风行烈!你真让我头疼!”

对着那双火烧火燎般的眼睛,风行烈底气不足地低下头去,左右旁顾,小声狡辩:“既然头疼,又何必理会我?我们本也不算是朋友,敌我尚未分明…”

“收起你的胡言乱语!”

毫不犹豫地扳过她的身子,不容抗拒地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凌羽翔险些要控制不住把这个总是这般虐待自己的混蛋暴打一顿好叫她清醒清醒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了那冲天的怒火:

“你是不是一定要人误会你才开心?你是不是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坏的混蛋你才高兴?洪岂那句话我比谁都明白那是离间,那是他用青篱扰你心神!而你自己那句话,又哪里是疑我猜我,分明就是你无意中心底里流露出的恐惧!我真的看不明白,看不清楚?你也太小看我凌羽翔了吧!”

不顾她越发急促的呼吸,凌羽翔誓要将心底所有的话一并吼出来!

“其实你明知道我不会疑你,心中却怕,你总是觉得你愧对天下,总是觉得自己身上背着太多的罪,总认为必定要为那些杀戮付出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你风行烈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我凌羽翔!怕到不敢面对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回我一句话!”

“是!凌羽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怕你!”眼圈微微泛着红,不知是愤怒还是感动,风行烈亦忍不住怒吼起来,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怕你看到我的痛,怕你为我担心为我难过,我那么想着,要是你承认了你疑我,我怕自己心痛难耐,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你。要是你真的懂我的恐惧,我又怕你终有一天会在天下苍生和我之间难以抉择,我前前后后思来想去,全都是为了你,还怕你知道,就是要你误会也怕得忍不住去误导你,你说,我是不是很怕你?”

何必再忍?何必不言?既然面前这个人已经看得那么透彻,她不说出来难道他就猜测不到么?既然早已被你看穿,既然你都不在乎,坦坦荡荡又如何?

四目相对之间,微微喘息的两人眼中都是数不清的惊讶和震撼,难以消化的言语,在一瞬间沟通无碍,这样的明白,原来他们都不知道,竟然有个人可以了解自己深到这样的程度!

终于听懂了风行烈话里的意思,像块傻木头似的凌羽翔,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浓重,心绪激动地差点想从树上一飞冲天!

“烈…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看他开心之极语无伦次那样子,就差手舞足蹈了!

风行烈脸色微红,想到自己刚才的话,颇为尴尬地道:“值得这么欢天喜地与天同庆吗?什么意思,你自己不会去理解?”说了就是说了,她风行烈干嘛不承认,不过她可没那个心思和他慢慢解释!他真的不懂?那才怪呢!

凌羽翔急切道:“我方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风行烈哪里肯就范,似模似样推了他一把:“没听清楚就算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再说一次嘛,就一次!”他伸出一根指头晃到风行烈眼前,郑重无比,凌羽翔不达目的不死不休地纠缠。

风行烈急了,挥起拳头威胁:“你想脸上再长两个圈圈是不是?”

“你再说一次,长一百个圈圈也没问题!”风行烈怀疑凌羽翔是不是脑袋真出了问题,竟然答应得无比爽快无比认真。

“你欠揍啊!”

“被你揍,我心甘情愿!别人还没这个福气(小烈对别人动刀子不动拳头),你要打左脸我决不伸右脸,你说,要打哪边?”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只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我保证我马上可以理喻!”凌羽翔非常干脆地开始耍赖。

“我才不要!”这无赖的形象叫人鸡皮疙瘩抖了一地,感觉如此诡异,风行烈哪里还肯松口?

凌羽翔突然蹦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神秘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按着我的方式理解了,恩…”

没来由的一阵寒毛倒数,这家伙想干嘛?风行烈警惕地望着他,满眼都是:不要乱来!活像一个被色狼盯上的良家少女。(汗,小烈你的形象啊!)(烈:贞操都快没了还形象!)

凌羽翔只瞧着好笑,满脑子行动吞回肚子里,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全是苦恼无奈:“我就那么叫你信不过?还是说,你觉得你若是不愿意,我能对你怎么样?”

“哼哼,练姐姐说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谁知道你骨子里是什么!”

“练姐姐?那是谁?”凌羽翔疑惑地眨眨眼。

风行烈不禁失笑,怎么连白发魔女都扯出来了,她可是一向很少感怀从前的人啊。凌羽翔的本事真够大的,能够让她如此放松地和他说起闲话,连那些很远很远甚至有些模糊不清的事情都不由自主地扯到了。

“那是一个年轻貌美却为了负心汉白了头发的可怜女子。”

“哦!”凌羽翔了解似的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古怪起来:“白发女子我没见过,为了你白发的男人我倒是见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随风是为了我…”话刚出口,风行烈就后悔了,凌羽翔那脸一瞬间黑的和包青天有一比,就差了一个额头上的月牙儿。

“哼!”凌羽翔的手臂蓦地一紧,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最好再也不要分什么彼此,省的一不小心叫别人夺了去。“好得很呀!他为了你苍白了少年头,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呀!”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陈醋作坊里拿出来的?我难道也怕他吗?”抿了抿嘴,风行烈不以为然。

“哼,还有那个青篱!洪岂不过一句话,你竟然会好端端为他失神!更有那个秦涵,值得你跑去为他跳崖!”凌羽翔这次是秋后算账,新账旧账一起翻了出来,只顾往空气中散发着极为可怕的酸气,根本不理会风行烈说的是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风行烈一时气极,一拍他手臂,就欲从他怀里跳出去!全然不管这棵大树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她这么乱七八糟火气冲冲往下一跳,指不定就要受伤。

“哎,别!你…气死我了!”凌羽翔急忙长臂一展,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给抓了回来,死死抱住,将脸颊抵在她耳旁,痴痴盯着她美得惊心动魄的双眸闷声叹气:“我算是认栽了,你说怕我,我怕你才是真的!你伤心难受,我怕,你受伤中毒,我怕,你胡乱冒险,我怕,你生气使性子我更怕,今天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说究竟是你怕我,还是我怕你多一点?”

谁更怕谁?风行烈望着他极温柔而清澈的眼眸一语不发,这个问题,谁又说的明白?

她眉间耸动呼出一口气,享受着他的体温,枕在他的肩头,叹息得极轻极轻。

“凌羽翔,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对面的战场上,你会怎样?”

咳咳庆祝封推,今天双更,下午还有一章

[边境风云:第二十九章 与你并肩]

“不会有那一天!”

斩钉截铁宣誓般地大声回答,丝毫没有考虑的空间,林子里的雀鸟都被惊得纷纷群起而飞。

“你怎么知道?世事难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本就不在同一阵营,争夺天下军阀混战在这个乱世之中从来都那么平常,今天的朋友未必明天不是敌人,若是皇帝一道旨意,你不是就会立刻陷入两难么?就是明天烈军和凌军开战也未必不可吧?

“因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走过去,始终和你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就像这几次一样。”轻而坚定以极的语声,两泓幽黑的深潭里透露出无比温柔的光华。

微风轻轻拂过,凌羽翔所踏的树枝轻轻摇晃着,他抱着一个人站在上面,却显得异常的随意悠闲,红衣如火厉烈得晃人眼睛,俊若天神的男人放声大笑,眉眼舒展得那样猖狂好看:“你难道认为,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凌羽翔做不到的?再者,不是还有你么?堂堂大秦风王战神风行烈,难道会比我差了?”

腾地一阵悸动不安,心跳在这瞬间漏了一拍,风行烈是又气恼又无奈,她一向自负狂妄惯了的,没想到凌羽翔平日里看不出来,骨子里一样是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主儿!这不,本性毕露了!

“我们性格到底不尽相同,总会有意见发生分歧。”

“事到如今,你还想自己蒙自己吗?”凌羽翔一双亮若辰星的凤目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温柔,那红袍凌空飞舞的潇洒模样和那张放大的俊脸,几乎能让天下的女子为之窒息!风行烈一时也看的移不开眼,带了几分暗哑的性感嗓音吐着灼热的气息吐在脸上,面颊情不自禁燥热起来,心头跳得更加厉害。

“我们的出发点永远不相悖,或许你的确任性偏激了些,不愿委屈了自己,但是你心里永远是和我一样,忍不住为着苍生考虑,为着大局着想,而且…你还会心软。”

他笑得灿烂之极,满眼生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只要我不负你,你对我,是决计下不了杀手的!”

忍不住“啐!”了一口,风行烈指着他过分开心的笑脸,死不认账地羞恼道:“少臭美!你有哪点值得我下不了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不信!”

依旧是那般明亮的笑容,依旧是那样坚定的语气,凌羽翔一副“吃定你”的表情,只叫人看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故作惊讶地疑惑道:“我一不赌博二不嫖妓,痴心痴情,大仁大义,深谋远虑,温柔心细,英俊潇洒,英雄盖世,这样千年才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好男人,还有女人舍得杀我?”

风行烈只听得一口气走岔,差点没被他这番死不要脸的话气得当场晕过去,纤细的手臂毫不犹豫猛地一挥,早就握得死紧的拳头朝着某人肚子上就打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嚣张!”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你真当我是好招惹的!

“哎呦!”凌羽翔痛呼一声,真气再也提不上来,急忙轻踏枝头,一个轻旋,抱着风行烈飘然而下,稳稳落到地上,装模作样地捂住肚子,傍河而立。

“哼!知道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了?”风行烈跳下地来,耀武扬威地挥了挥手,得意洋洋,全然没发现自己这根本就是整一个小女人样。

深知她性格的凌羽翔也不敢再在口头上和她计较,连忙讨饶:“风大元帅武功盖世,神勇无敌,内劲浑厚,一拳一脚都能轰山倒林,随便两下就能打的几百万大军跪地求饶,当然不可能吃素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听到这么顺耳的话,分辨真假之前总还是一阵心情大好,风行烈开心笑道:“算你有眼光,放你一马!”颇有成就感地哼起小调,俯下身去,拾了地上的小石子往河里丢着玩。

凌羽翔却在心里暗笑,你分明连揍我都下不了手了!面子上却还要死命扛着!上回你打我可是十几道拳风对着我的脸毫不客气啊,这回呢?内劲都没用上,打疼的不知道是我的肚子还是你自己的手。

这么一想,心中的雀跃已经冷了一半,黯然起来,又觉得头痛欲裂。一把圈住那个朝着水里丢石子取乐的人儿,凑到她耳后温柔轻喃。

“烈,你就听我一句行不行,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你能不能想想我。”

风行烈敏感地打了个颤,摸摸有些发痒的耳朵,微红着脸疑惑地白他一眼,漫不经心懒洋洋地道:“我什么时候不在乎自己了?我都不愿意为了天下人委屈自己,怎么会不在乎自己,你太多疑了。”

蓦然一惊,瞬息之间已然想到了什么,凌羽翔痛心地望着她,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她不爱惜自己并不可怕,可是她潜意识里去伤害自己,每每让自己承担了最为危险的事情却觉得理所当然,无知无觉,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本领逃出生天,四次五次呢?谁能保证哪一次她不会出事儿?战神究竟不是神,只要是人,一样有弱点,一样会有疏忽!可就算和她挑明了,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她或许自己也管不了自己,只会凭添烦恼。

怎么办?风行烈,你这性子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勾着她的手突地一阵颤抖,凌羽翔心底涌起了最深的不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隐隐觉得怀中这个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远去,再也回不到他身边。这种感觉何其陌生,数十年间他行径沙场未尝一败,从没想过怕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如此恐惧!

丢完了手中最后一块石子,风行烈豁然站起,长长舒了一口气,卸下了心头一块包袱,轻松之极。

“回营吧,你那些将军亲卫们怕已经把咱们俩掰得不知道歪去哪里了。”

凌羽翔却似中了定身咒,直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出语呼唤,竟然毫无反应。

“羽翔?”风行烈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好看的眉目逐渐皱起,他怎么了?能让凌羽翔烦心的事情不多,怎会如此失神?唉,只怕又是在没事儿找事儿地担心了!她一心想着凌羽翔,完全没注意那亲密无间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

握着拳头,轻轻朝凌羽翔胸口打了一拳,风行烈朝他会心地笑了笑:“烈军和那批难民的安排我已经想好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做,放心,我风行烈一向拿得起放得下,该是我的我不会婆婆妈妈,这点我已经想通了,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结。”

懂得她说的是今后去向,可是凌羽翔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见她一脸畅快,又思量着和她说不通,不忍叫她也不安,最多以后他多在她身边注意着她,多操些心算了!只得强笑着将不安的感觉压下去:“这个我晓得,但经过这一战,秦国和青丘再迟钝恐怕也收到消息了,青篱我是不知道,那秦涵…算了!”他摇头,不着痕迹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边走边笑:“你都不担心,我何苦担心,还要被某人嫌我像老妈子。”

风行烈带着一抹舒心的笑,任由凌羽翔炽红的衣袍将他们裹在一起,与他肩并着肩,踏着厚厚的尘土,慢慢朝着大营方向走去,傍晚的斜阳将二人的影子拖的很长,交织在一起,渐渐分不出谁是谁,他有力的手臂圈住她,总是让她觉得温暖可靠。

他说无论何时,都会走到她身边,和她站在一起,他说无论何时,始终都会同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这还不够么?

[边境风云:第三十章 何必当初]

“报!”传信者将这一字拖得极长极长,心情中的激动震撼却依旧不能发泄完全,踩着莹莹月光铺成的道路,一路飞奔至那个曾经在他们记忆中划下了永恒烙印的地方。

是的,他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桀骜洒脱地站在崖边嘲讽至极的哀愤冷笑,忘不了那把金色短匕一次又一次带出的殷红鲜血,忘不了那满头青丝在长风中凛凛飞舞的决然,更忘不了那个让人刻骨铭心的名字。

风行烈!

他尚且如此,主子呢?

向菊默默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的断崖处,那个温文尔雅俊美飘逸始终散发着恬淡柔和的主子终是不见了,半躺在满地酒坛子中间的白衣男子,痴痴盯着断崖,不顾凛冽的长风吹乱了他丝毫未曾打理的长发,抬起右手,仰起脖子灌酒。

那天以后,他手中始终不离的东西,有两样。

一把金灿灿的匕首,和数不清的酒。

只要有空,他就会来到这紫金山巅。

见到他这般模样,向菊不是一次愤然而心痛,但到底仍只能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到底没有勇气走上去,他无法不计后果,他做不到像那个人一般满不在乎地抢下他手中的酒,甚至毫不犹豫地在烂醉的主子的白衣上踩个两脚,所以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主子这样的人另眼相看,另类相待。

这次,向菊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到那个令人惶恐的白衣男子身前。

白衣男子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金色匕首,平静清澈不带一丝醉意的眼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缓缓出语:“又是什么急报,王弟那边有行动了?”

向菊苦叹着摇了摇头:“虽然莲姬姐姐愤起帮着他,但他们的关系却大不如前,莲姬姐姐的性子我懂,她是想借着秦悦的手叫我们大秦子民自相残杀,陷入水深火热,引得四方强敌瓜分我国,好叫两个罪魁祸首尝尽痛苦。我想此时的王爷怕对她的话怕是要防着几分,莲姬姐姐纵然对他感情再深,只怕也因为风行烈而恨上他了。”

“王弟这么久不动兵怕的还不是青篱和凌羽翔!”白衣男子冷冷一笑,深锁的眉头却没有半点漾开:“向莲和行烈之间的情谊王弟永远不会明白,他就指着行烈死了好将向莲的心整个儿抓住,他却从来没想过,向莲和行烈之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向莲那女子的谋略几乎不在行烈之下,他的把戏,她为何看不穿?哈哈哈…”

轻浅而狰狞的笑从他唇边散开,笑得眼泪几欲流出,散发着的却不是快乐,而是病态的快感:“他处心积虑设下圈套让我迫死了行烈,他也一样得不到向莲的心!行烈死了,向莲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这些日子来我痛苦,他又何尝不痛苦?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啊!”

“主子…”向菊只觉得已经看不下去了,这个人哪里还是他们的翩翩公子,简直如同一只带了病的丧尸,整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所有积极的情绪几乎与他绝缘了。

但他的目光依旧敏锐,他的手段依然狠辣,别看他终日借酒浇愁,木然地处理着繁琐的事物,可是那些细小之处,他却早已在心中考虑得得当。秦涵本当是枭雄,却为了风行烈…

“你下去吧。”秦涵的语声越发冰冷,似乎根本不想见到他。

向菊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主子,你不该这般颓废,应当保重身体,以复我大秦统一大业!”

“光复大秦?保重身体?你也有资格和我这么说?”锐利的目光透着丝丝寒气定格在向菊头顶,直看得向菊全身冰冷,如赤身露体站在雪地之中,秦涵冷笑的话传到耳中,身心巨震,几乎没有一个跟斗翻倒。

“早知今日,当初又是何必?”

向菊打了个冷战,神色闪动,口中却道:“主子这话是…”

“你真当我秦涵会被蒙在鼓里?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难道就看不明白?”这样的冷言冷语不知究竟刺痛的是谁,秦涵微微喘息了几声,怒意分明:“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们就真的看不懂行烈是什么样的人?接到密保后,你们在我身边煽风点火,还秘密派了人去通风报信,说我意欲夺她兵权,那杯酒中下的天山雪,为的又是什么?”

对着那怒意勃发的人,向菊只觉得冷汗浸湿了身后的衣襟,他一向知道秦涵并不无能,却没想到,主子竟然早将一切看得明白,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而今天,他那看似大仁大义的话,却实实在在触怒了这头沉睡的雄狮。

“呵,你们只是想若是风行烈不在了,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慢慢抓住实权,往上再爬一步不是吗?你们从小就跟着我,却被一个中途而来的行烈拿走了你们应有的一切光荣,所以心中根本不平,不是吗?我从未想过要她性命,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让她留在我身边,让她放下所有的大事好好看着我,就看着我一人。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我跨不过性别那一槛,我怕他担心,也不敢大声对他说出来,我想着只能用最卑鄙的方式留下他,他对我一向那么好,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到时候我再同他慢慢解释,让他慢慢接受我…然而我根本不了解她,我没想到她的性子居然烈成这样,我的自私胆怯到头来却害死了她…我…”

秦涵笑得全身都抽搐了起来,脚步一个虚浮,握着酒坛的手一阵颤抖,再也拿不住重物,只听得“啪!”地一声,那坛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俯身一呕,一滩黑色的血喷了出来,弥漫着淡淡酒香的液体混合着点点猩红妖艳异常,缓缓在地上流动着。

向菊惊恐担忧地抬起头,最后的日子?什么叫最后的日子?主子这是…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涵,那右手腕处的一抹细长的青色在白皙得透明的手臂上此时看得那般明显,向菊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呆然颤声:“青蛊之毒…”

世上最奇的青蛊之毒,中蛊之人身体慢慢虚弱,受尽折磨,纵有良药神医,找不出蛊毒源头,也只能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