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复杂看一眼段芳踪,卫飞卿道:“前辈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呢?”

段芳踪似笑非笑看他道:“难道你这样尽心尽力替我们一家着想,不是因为那臭小子的缘故?”

不自在轻咳两声,卫飞卿正色道:“还因为前辈顶天立地,是我很喜欢的人。”

段芳踪爽快道:“我和你说这些,一则因为那臭小子,二则却也因为你是我很喜欢的人。”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相视一笑。

待尸骨终焚成灰,已是暮色四合。卫飞卿眼见段须眉与段芳踪一起将其中骨灰一捧捧拾起,最后交由段芳踪封存,而他自己则行到几步开外的山崖边去。

仿佛着了魔一般,卫飞卿无法控制的任由自己疾行几步朝着他走过去。

段须眉对他到来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两人并肩而立,默然无语,任由山风在旁呼呼作响。

良久卫飞卿终于道:“回去之后,我就要筹备与阿筠的婚事了。”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声音竟万分干涩,仿佛是在喉咙口磨砺了千万遍这才终于胆敢说出口。

段须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静静看他,依旧一句话也不说。

暗暗咽口水润了润嗓子,卫飞卿又道:“是不是…我该与你告别了?”

心知肚明的事,却非要人亲口承认他才肯死心。

半晌听段须眉“嗯”了一声。

卫飞卿想着那日,他也是看着段须眉转身背对他,一步步走开,身影既埋藏痛苦又不掩决绝,而那样的痛苦与决绝都是他造成的,他没有资格挽留,没有资格安慰。

与今日又有什么分别?

他却非要抓住一切的借口与机会赶来再见一面,再多受一次罪。

或许今后再有任何能受这罪的机会,他依然会甘之如饴的巴巴赶去。

从怀中掏出十数日来贴身收藏的铁牌,卫飞卿默不作声递到段须眉跟前去。

默默看那铁牌半晌,段须眉终道:“你收着吧。”

如蒙大赦,卫飞卿用完全不符合他身份气度的动作急慌慌收回了那铁牌。

段须眉看在眼里,目中似浮现出零星笑意。

捕捉到那点笑,卫飞卿便觉整个人终于有了一丝的轻松,有些突兀问道:“你心里对我的仇恨可解了吗?”

段须眉似笑非笑看着他:“你那日握着我的手往你身上戳刀子惹我心疼,不就是为了化解我心中仇怨么?”

“心疼”这词用得好不明目张胆,卫飞卿无法自控地红了一张俊脸,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但段须眉道出他心意,却又让他颇觉心甜。

强迫自己去怨恨自己钟情之人,那是何等自虐之事。前有贺修筠受他误导憎恨自己亲生父母近十载,后有段须眉被迫承受他一遭成为自己的灭门仇人不得不扬起屠刀。

这是卫飞卿必须要解决的事。

哪怕他明知段须眉的仇怨化解是如此轻易。

而他所为也不过是给段须眉一个原谅的借口罢了。

他始终还是在领受着这人数不尽的便宜与心意。

而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他们没有说什么了。

他们面对面默默站立了半晌,而后段须眉往前一步,将嘴唇凑到他唇边亲吻了他。

没有唇舌纠缠,没有缠绵悱恻,只有因吹了半晌的凉风而彼此冰凉又有些粗粝的唇与唇互相轻贴。

如此冰冷,又如此热烈。

冰冷得卫飞卿一颗心如坠无间地狱,热烈得他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一瞬间炸开无尽烟花燃烧殆尽后再无知觉。

一吻如心花齐放。

一吻如终夜长临。

卫飞卿不记得自己流眼泪了没有。

只是这么多年来所追寻的东西,好像在那个刹那终于有了某种答案。

第146章 名利一息间,也许消逝(一)

九重天宫有第十重天吗?

…只有一座被成天山挡起来的小土包而已。

当然所谓的“小土包”是与前面的九座山相比。

事实上这座山也算不得小,卫飞卿之所以称其为小土包,是因山上并无太多草木,远处看去就有几分光秃秃之感而已。

而各派弟子虽不知卫飞卿口中这第十重天上究竟有些什么,却也心知肚明绝非寻常物,毕竟这座山位于成天山之后,换句话说,这座小土包有前面九重天经年累月替其护法。

现在他们就站在这座山的正中央。

他们的前方,是天宫丁远山、沈天舒以外的六位殿主。

再之前,是贺春秋与卫飞卿。

再再之前,是一把权衡在两页巨大门青铜门扇上的看上去极为复杂、事实上也极为复杂的锁。

卫飞卿看见青铜门就想起某段令他怦然心动的帅气至极的回忆,但随即又意识到这回忆的时机委实不当,便收敛心神摇头叹道:“九重天宫还真是开山大户,走哪儿都能把山当卧房用。”

这两扇巨大的青铜门与山体连接在一起,叫人不禁想象若打开了门,里间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各派弟子虽想象不到,曾经见识过大明山天宫旧址的卫飞卿自然再清楚不过。

贺春秋叹道:“此锁乃百年前天下第一机关圣手左玲珑所制,全天下独此一副,无坚不摧,须得集齐九匙方能打开。这九把钥匙向来都由九位殿主分别保管,但凡其中任意一根有损,从此再无开锁可能。”

他这话乍听是告知卫飞卿想要打开这山门并不容易,实则却是提醒他该从何处下手。

卫飞卿轻笑一声,环视身前六位殿主:“人不就在我的眼前么?”

“就算咱们六人都将钥匙给你也无用。”秦清玄摇了摇头,“各殿分管的钥匙都由历代殿主亲手交到继任者手中,其余再无外人知晓,天舒与远山去得突然,那小小一枚钥匙的踪迹,只怕无人能寻了。”

卫飞卿闻言一笑,顺着他话头接道:“不知几位寻到沈殿主的尸骨没?”

周遭一下安静下去。

想到那具最终从“沈天舒”寝宫三尺之处挖出来的森森白骨,众人一时面色都不好看。三尺,距离近到无论那宫中商议任何阴谋诡计那具尸骨都听得到看得见就这样过去二十年…秦清玄眼泪夺眶而出,是心疼内疚也是屈辱:“是以我今日来了。”

卫飞卿含笑伸出手。

定定看那只修长却并不显得秀气、指节分明的手,秦清玄半晌放了一物在那手上,虽造型古怪,却也能看出那是一根钥匙的形状。

裴若竹皱了皱眉头:“清玄,你…”

秦清玄擦了擦面上泪痕:“若非卫宫主,只怕这辈子咱们也不能寻到天舒尸骨将他好生安葬了。”

裴若竹眉头仍不见展开,却终究未再多言。

卫飞卿那只手似乎轻翻了翻,众人尚未看清具体动作,便见他手中赫然又多出一把与秦清玄适才给他的形状相似的钥匙来。

秦清玄睁大了眼:“你…”

卫飞卿笑了笑:“我如今既然继承了天宫宫主位,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太霄殿殿主,我娘亲昔年掌管一切,都已由我继承。”

但他虽说自己继承宫主之位,适才秦清玄也口称他为“卫宫主”,实则他却并未正式举办继位的典礼。反倒堪堪送段芳踪几人离开,他立时大张旗鼓雷厉风行的将卫尽倾贺兰雪二人尸骨合葬了,还不怕死的葬在了贺兰家祖坟之中,待到众人得知消息,已是最后一抔土都已掩实了。

此举自然犯了整个天宫之怒。

卫飞卿不紧不慢给出了众人三个理由。

其一,卫尽倾死后葬入贺兰家祖祠,最屈辱的是他自己,轮得到你们指天骂地么?

其二,卫尽倾是我爹,贺兰雪是我娘,他们怎么葬,我说了算。

其三,天宫宫主是我,贺兰家嫡传也是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不服气?要么憋着要么滚。

堂皇得令众人生厌同时又极感诧异,这人到底怎么做到如此理所当然的?

原以为他尚未宣布继承宫主之位是尊重众人感受和意见,到此时他们倒无师自通一一反应过来,只怕这人是不愿被这等虚礼浪费了时间…

果然简单埋葬了那两人过后,这人立刻又知会了各殿今日之事,此时他似又怕各殿闹别扭了,不但出示了一纸文书,其上更慎重其事的加盖了宫主印章。

众人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来。

从他来到九重天宫,到段芳踪婚礼、贺兰雪与卫尽倾葬礼再到他们齐齐站立在这青铜门前,也不过堪堪过去两日。

众人沉思当中,便见梅莱禾上前一步,轻轻巧巧将他手中钥匙放在卫飞卿手中。

梅莱禾与卫飞卿关系众人自然知晓,来不及反驳便见岑江颖亦上前一步,竟将她手中钥匙也交到卫飞卿手中。这下众人真是诧异更多过愤怒了,古震东蹙眉道:“江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岑江颖先是背叛了天宫,这一重举动包括岑江颖这二十年来对他们隐隐的恨意实则众人都能理解,可她又在之后两方争斗中选择与他们共同对抗卫尽倾的算计,牧野族之人上山后她再次毫不犹豫选择站在段芳踪一方,她对卫飞卿的厌恶不加掩饰,众人只当她绝不可能对卫飞卿假以辞色,但她此时先于众人交出钥匙的举动无疑狠狠打了众人的脸。

自段芳踪一行人离开之后,支撑岑江颖二十年的那口气仿佛一夕之间便溃散了,倒不是说她就此变作了行尸走肉,反倒整个人都看上去平和许多——平和而再无半分锐气,此时十分平心静气道:“姐夫临行之前,嘱咐我听从卫宫主吩咐。”

众人对段芳踪有感激也有愧疚,闻言倒是无法多说什么。纪千秋见卫飞卿始终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如若我等今日当真将此门钥匙交到卫宫主手中,卫宫主亦会依照当日对清玄所言,真个放不愿留在此地的宫中弟子生离么?”

其实他们几人心下也知晓,他们如今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九殿之中,实力最为强横的紫霄殿与太霄殿前者名存实亡,后者已牢牢掌控在卫飞卿自己手中。青霄殿碍于那几个仍然蛊毒缠身的弟子有求于卫飞卿,终不可能违背他意愿。振霄殿与丹霄殿,适才梅莱禾与岑江颖已表明态度。剩余他们几人独木难支,当中还有个摇摆不定的秦清玄。

况且他们又真个想要与卫飞卿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底,他们真正关心的还是卫飞卿究竟想要拿这扇门后面的东西做什么,以及准备如何处置并不愿奉他为主的宫中弟子。

“那不然怎么办?”卫飞卿有些轻蔑牵了牵嘴角,“诸位不愿替我效力,难不成被我打两棍子就愿意了?”

纪千秋饶有深意看了眼各派弟子:“我等听说的卫宫主当日对待不愿替您效力的武林人士可不是这般好说话。”

“你们与他们怎好相比?”卫飞卿漫不经心挥了挥手,“他们各个都有争强好胜之念,有用的很。至于你们,心里就只剩种地了。”

他这话倒不存在褒谁贬谁,按他自己的想法,真个就是有一说一再实诚不过。

但听在各派弟子耳中,几乎被传成神迹的天宫中人一再被卫飞卿说成“种地的”,甚还拿他们来说道,不知究竟嘲讽哪一边,这心情委实就很复杂了。

纪千秋闻言却并不在意——他是当真喜欢种地胜过习武:“那卫宫主执意打开这扇门又意欲何为呢?”

卫飞卿笑了笑:“卫尽倾不惜隐藏身份在此呆了二十年,他真正的目的诸位可知晓?”

纪千秋与古震东几人互望几眼,古震东沉声道:“后来我们猜测他大概也是想要这门后的东西。”

他用了一个“也”字,自是直指这两父子所谋相同。

卫飞卿自然听懂了,却并不在意,悠悠笑道:“其实诸位又何必如此紧张,倒像是当真守着自己的财宝一般。诸位莫不是真个忘了,这门后面的东西,可都是贺兰家先祖当年从别家偷盗回来的呀。”

周遭霎时比先前还要更安静百倍。

良久贺春秋有些艰涩道:“卿儿…”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卫飞卿一双妙目从他们几人面上掠过,再停留在各派弟子有些惊讶又有些莫名的脸上,“无论过去百年千年,欠人家的东西,终究还是要归还给人家才是正理。”

他话说到此处,一些弟子联想到当日他在登楼所言,已隐隐猜到门后为何物,一时目中诧异、惊喜、忧虑皆有之,浑然想不通卫飞卿此举目的为何。

果然便听卫飞卿慢悠悠笑道:“诸位可知,百年之前的九重天宫为何会崛起于江湖其后又成为天下第一大派,而九重天宫当时在江湖之中行走的弟子,武功在其余江湖人看来直如不可战胜么?”

“莫非…”苍穹派方解忧那侄儿林青杉看面色各异的贺春秋、古震东几人,有些迟疑道,“天宫盗取、盗取…”

“没错。”卫飞卿道,“百年之前,江湖中出现过一宗堪称旷古绝今的盗窃案,一夜之间,江湖数十个其时显赫一方的大门派门中秘籍同时遭窃,而哪怕此事震惊武林,各派为之惶惶,出动大力气想要抓捕这帮窃贼同时那些没有失窃的门派亦牢牢看管门中绝学,却也并没起到什么用,非但各派的绝学在那之后接二连三的失窃,那伙窃贼也从头到尾没有被抓获过。时至今日,当时遭窃的一些门派因绝学失传实力早已没落了,更有一些门派早已不复存在。可他们曾经的大仇人,除了被武林冠以的‘恶寇’之名,只怕至今连真实的身份与姓名亦从未被人知晓过。”

哪怕时隔百年,恶寇之名,武林中仍无人不知晓。

一时场中只能听见各派弟子抽气与吞咽口水的声音。

半晌林青杉喃喃道:“你是说,‘恶寇’就是…”

“事实上恶寇总共有九个人,有心之人可以查得到,虽说当年第一夜失窃的便有十数个门派,实则这些门派却只分布在九个不同的地方。这九个人,当然就是九重天宫包括宫主在内的初代九位殿主了。”卫飞卿微微笑道,“恶寇未能抓获,十年之后,九重天宫横空出世。”

第147章 名利一息间,也许消逝(二)

“不可能。”东方世家东方玉弟子程若彤皱眉道,“如若九重天宫的武功当真源自各派绝学,即便时隔十年,但对于此事始终未能放松、当时必还在追查的各派之人又岂会全不察觉?”

“恶寇纵横江湖行窃却终未落马的底气是什么?”卫飞卿悠悠道,“那当然因为他们本身就身怀绝技了。”

“既然他们如此了得,盗窃各派典籍又是为了什么?”苍山派弟子俞殊语气不善问道。

“最初大概是艺高人胆大,想给自己找点好玩儿的事做吧。再者说武学一途,若有机会谁又会嫌弃让自己更进一步的?”卫飞卿叹道,“贺兰家创立九重天宫的那位先祖名唤贺兰阙,他在武学一途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他盗取了众多武功秘籍,实则也并不是为了偷学各派的武功,大概是想看看天下间有没有比他的武功更厉害的绝学吧。但他爱武成痴,本身又是绝顶高手,正所谓一理通而百理明,他在查阅各派绝学这过程当中又岂会当真一无所获?不知不觉间,他吸收各家所长,武功越来越高,虽说更多出自他自己的领悟,可若没有那些典籍,他又岂会走到那一步呢?最初他们或许是想着证明那些武学秘籍也并不太高明后就还给各派吧,他们甚至还在那些典籍上都添加了自己的领悟与批注,只怕是洋洋得意想要在各派都留下他们的武学痕迹。

可人总是会变的,他们九兄弟武功越来越高,便不想再混沌度日了,他们创立了九重天宫,更是凭借各自的一身本领得到整个武林推崇。开宗立派,成家立业,功成名就,人生走到这一步,真是好不辉煌得意。可也正因为走到了这一步,此时他们就算想要归还各派典籍,却也得考虑事情若败露出去将会造成的巨大风险了。谁又愿意在最辉煌之时拿半生的成就、拿子孙后代来冒险呢?是以终究那些典籍也都收藏在九重天宫的藏书阁之中,就好像它们天生就长在那里一般。渐渐的,天宫之中有十分高明武学典籍的消息也流传了一些在江湖之中,想来不是没人怀疑过,但彼时的天宫又岂是毫无证据之下能够任人挑衅的呢?百年来数不尽的高手想要往天宫一探,未尝就没有想要证实这件事的心思,可从头到尾却无人得到过这样的机会。”

在百年之中的前四十年,九重天宫声名鼎盛,乃是武林中无人无派能够撼动分毫的庞然大物。在百年之中的后六十年,九重天宫一夕退走,利落之至,更是连踪迹也再无人能寻。

静默半晌,贺春秋哑声问道:“这些传言,你从何处听闻?”

“传言?”卫飞卿挑眉笑道,“此乃天宫宫主代代相传的秘闻,舅父你虽说担了宫主之名,却未曾在这位置上坐过一天,也难怪你并不知晓个中详情。但除了宫主之外,这秘闻在各殿殿主那里只怕也是代代相传吧?”

半晌秦清玄轻声叹道:“后来他们都知错,也后悔了。”

这话无疑直承了卫飞卿适才所言!

一时各派弟子看向贺春秋等人眼神都锐利起来,当中或多或少夹杂着轻蔑与仇恨。

…虽说这件事与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其实也没什么关联。

“是啊,聪明人必定会为这种事情后悔的。”卫飞卿淡淡道,“第四任宫主贺兰仪正好便是个十足的聪明人,明知当年先祖埋下的祸根一经引爆必将带来灭门之祸,又岂能继续心安理得在武林中当个霸王?只是碍于自己门中弟子安危,纵然他带领整个天宫决然隐退,那些典籍终究也未能归还各派。”

“但历代先祖始终都因此事念念不忘,如鲠在喉。”裴若竹喃喃道,“自一甲子前天宫迁来此处,先祖率门人开辟了此地,便将当年盗来的所有典籍以及数十年来因此而领悟出的新的武功绝学尽数归置在此,更以九重心锁封锁此地,再不许门人轻至。大伙儿始终存着有朝一日将这些典籍归还给武林各派的心念,纵然、纵然…”

“纵然这也终将只是个念头罢了。”卫飞卿嘲道,“说的倒是好听,还?当年便是心心念念着自家的小命,再后来迁来此处种地,更是连武林中人那点血性也给磨得没了。心里存着物归原主的美好愿景安慰自己,再心安理得种自己的地,一代代下去,最后只怕要连此地究竟存放了些甚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众人半晌无语。

只因卫飞卿所言未必就不是实情。

做任何事总归需要勇气以及契机,最初的那一代天宫殿主们未能及时归还秘籍已然磨灭了其后一代代人的勇气,更不要说他们偏距此处,远离尘世,又哪里来的契机?

而今日的卫飞卿摆明了就要当这个送上门来的契机,他们应是不应?给是不给?不应是不是此后真的就再也没有甩掉这令数代人心头沉甸的包袱的机会?应了最终又会如何呢?卫飞卿这样的人难道当真是安着白给人做好人好事的心?

他们心头沉重无法问出口的疑虑,却被林青杉轻轻巧巧给问了出来:“前因后果咱们都已知晓了,只是要斗胆问一问卫盟主,你这样做究竟又是为甚呢?即便当年被盗窃绝学典籍的门派如今已不剩几派,可此事但凡传了出去,九重天宫终究还是要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宫中弟子安居此地悠然度日从此只怕也不可能了。”

他问得坦然,卫飞卿答得更加坦然:“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