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将几本书放回书阁,声音依旧淡淡的,“如果我去追了她,回来的时候就看不到你了。”他抬头看着我,眼瞳深处那抹黯然一闪而过,“姚舒幻走了,我不过再去求她回来。换成走的是你,我怕连求的地方都没有。”

“你猜对了。”我笑了笑,他果然能识透我的脾气,“我刚才跟自己打赌来着,你要是迈出去了,我就从后门离开。”

“另一个赌注呢?”他突然来了兴致,淡然看着我。

“我想不出你竟然不去追,自然没去想那个赌注。”我歪着头道,“想到再告诉你吧。”

皇上册封萧奕的大宴,我一心担心小语会出什么事,期盼陆离能允了带我去。想来姚舒幻未回府,跨院的翊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秦兰若身子重了,自然只有我方便随同,可他偏偏不同意。他有他的道理,皇上已经开始彻查容昭质的下落,他自然不想我这个时候频繁出入宫中留下什么把柄。只是我一再坚持,他没了办法,只得不情愿的答应。

大宴当晚到了长安殿,我四下寻摸,才看见林贵妃身后的小语,正要收回视线,看见不远处的荣嫔投来担心的一瞥,我与她相识点头一笑,心知肚明之后要发生的事。我退到家眷的位置,正看见殿外萧奕挽着虞宁走了进来,心下一阵气,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始乱终弃的好弟弟。

摇摇头,叹了口气,径直走上男人们那一桌,几个哥哥来回拼着酒,我走上去,陆离正端着酒杯和一旁的六哥说着什么,见我走过来,疑惑的要起身。我示意他坐着便好,他不再起身只是噙着笑意看我走向五爷,我笑着抢过五爷的酒杯,“五哥,今儿弟妹有要事相求,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五爷一愣,含笑看着我,“噢,是你这丫头啊,你的事我当然要管。”

说着,便随我往外走。我在殿外的池畔站定,看着他忙收了笑意,“五爷,林贵妃身边有个叫华语裳的丫头你可有印象?”

“倒是在母妃身边见过,挺清秀的丫头。怎么了?”

“那丫头,恐怕还要劳五爷护着了。”

“你求我就是为这事?她到底犯了什么让你这么担心?”

我勉强一笑,“遇人不淑——”

五爷点点头,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既是母妃跟前的丫头,我保起来想也不难。倒是你,不用这么担心着。”

我笑了笑,“有五哥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不少。”我扬了头,已经注意到大殿里五嫂冷冷的目光投向我们这边,我忙一把推了五爷,“五哥,您赶着回去吧,我可不想被嫂子的冷箭射个三长两短。”

五爷摇头一笑,回头冲我故作怒意,“你要是再喊我五哥,我可不帮这忙了。”

“知道了。”我加重了声音,“五爷——”

看着他满足的笑笑,一身轻松地离去,我摇了摇头,心里念叨着千万不要出事,边碎碎念边往殿里走,刚刚一只脚迈进去,就听皇上宣布了萧奕的婚事,然后是萧奕和虞宁双双跪下去谢恩。

看着萧奕的一脸笑意,我恨不得几步迈上去训斥一番。只听“轰”的一声,角落里有什么掉了,一扭头看见小语晃晃悠悠似乎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倒了下去。一旁的荣嫔忙走过去要去扶,那角落里已经引了些许人的注目,皇上竟也随着微微侧目,我忙掐了自己的腿,“哎呀”一声喊了出来,边喊边扶着门坐在门槛上大呼小叫地喊痛,心里暗道就不信吸引不了注意。

果然众人循着我的声音回过头来,也没人再去管那摔了东西吓得“胆战心惊”的丫头,离我较近的五爷忙回头几步走上来,低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我冲他一眨眼,压低了声音,“五爷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他会晤的看看我,又微微侧身看了角落里的小语,点点头,“我有些明白这事儿了,你放心我这就遣她出去,不会让她惹出是非来。”

我还来不及谢他,他已经站起身来,向身后走来的陆离让了让道,陆离稳稳走了过来,一手拉着我,“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让人好不笑话的。”

“谁敢?!”我瞪了他一眼,余光看见五爷走到林贵妃身边说了几句话,便向一旁的荣嫔点点头,荣嫔微微看向我,见我一脸淡然,便也放心让小语随五爷下去。

陆离一叹气,在我面前蹲下身子,视意我趴上来,我便由他背着出殿,出了殿还不忘吆喝着四处打量小语和五爷的身影。没走几步,就听陆离似笑非笑的声音,“我说,这都没人了,你省点做样子,吃了爷的便宜不说,还不吆喝好听点。”

我一拍他,见四周无人,一溜烟从背上滑下来,整了整衣服,正要说什么,就看见萧奕从小门里走了出来,多半是出来醒酒了。

我拉着陆离几步走上去,看着萧奕,“候爷,跟我们来趟偏殿。”

萧奕不解的四处瞅瞅,带着满脸不知情跟我和陆离进了偏殿。

进了偏殿,我回头对上陆离的目光,只一句,“爷,关门上锁。”

陆离虽然搞不明白,却也照做了。见我绕着屋子寻摸了半天,便问,“你这是琢磨什么呢?”

“棍子!”

陆离听了便要笑,可看了我的神情才觉得不对,却已然来不及了。

萧奕几步走了上来,“不知王爷夫人有什么指教。”

“指教?”我抬起头,冷冷一笑,“你这翅膀硬的还受得了指教?”

萧奕哑然失笑,“夫人,在下是怎么得罪您了?!”

我一巴掌迎上去,打得手都疼得发抖,萧奕被打得一懵,怔怔地看着我。

我反手接连又给他一个耳光,嘴里恨恨的,“我打你个混帐东西,打你个始乱终弃,打你趋炎附势,打你丢了萧家的脸面,打你白白活了十六年…”

直到手被陆离擒了过去,才看见还在愣神的萧奕顶着一张红的不能再红的脸。

萧奕仍是一脸委屈,“夫人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我一咬牙,“你倒是怎么对小语许的愿,你倒又是怎么对她的。”

听到小语二字,他面目表情一滞,微微咬唇,眼底闪出丝愧疚,“我对小语是真心地,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只是让她再等等。不过多久,一年两年,我定能对她负责,今后决不让她吃苦。只是现在,我只能避开风头,什么也做不了,她要怪就怪吧。”

我气的简直要捶胸顿足,又想赏过去一耳光,这回却被陆离使劲固住。

我连带着一起训斥,偏头看着陆离道,“我怎么琢磨着这话说的怎么跟当初某位爷那么相像呢。天下乌鸦一般黑。”

陆离被我说的讪讪的,偏头咳了咳,“一事说一事,旧账回家再算。”

萧奕已仰起头,闭上眼,“您要打就到吧,反正我也不是个东西。”

我心底一酸,只觉得眼泪都涌到眼底,陆离看着我这样也吓了一跳,松了手,我抬着还在颤的手,冷冷一笑,反手打在了自己的侧脸,这一手下去,惊的陆离忙揽住我,萧奕也苍白着脸看向我。

“刚才那些是替小语打你的,这一耳光是我欠小语的。”

“夫人,你…”

我颤抖着闭眼,“养出了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祸害了人家清白姑娘的一辈子,我倒是该打,我也该。”

等我睁开眼,萧奕带着惊愕,慌乱中却夹杂着一丝丝的欣喜若狂。许久,自他唇间迸出一声,“姐…姐姐…”

“我真是丢人啊…”我喘息着,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给我跪下!”

“膨”一声,萧奕跪在我脚边,脸颊间挂着泪,“姐姐,你打你骂,只要你能回来了,奕儿去死也甘愿了。”

“我倒宁愿回不来,宁愿一闭眼就这么去了,也不会看见你现今办的糊涂事。”我一肚子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你说…从小教你念三纲五常,我让你背的一肚子孔孟之道,给你讲兵家大阵,论为官布臣,谈孝道,说礼义,知明理,难道…就让你吃着圣人的话手里办这败坏门面的丢人事,小语也是朝中的女官,你对她可是做到没有违规越矩?且不说你们做的这败坏伦常的事,单说儿女之情,你做的到男子汉的顶天立地吗?”

“姐姐我错了,我是想疼惜她的——”

“你倒是好好疼惜啊,你就疼惜到这地步了——”我笑得浑身颤抖,“可如今怎么偏偏是你,在往她身上捅刀子?!”

萧奕哭了,蹭上来抱着我的腿,“姐姐,我错了,我这就去请皇上,请贵妃,我去求他们,大不了我不做什么侯爷郡王了,我带着小语离开,决不让姐姐难做——”

我退后几步,挣脱开他的手,满脸惊痛,惊他脱口此言,满是天真,痛他此刻还是浑浑噩噩,没有半点清醒。

“你想让华语裳死吗?”

萧奕猛然惊醒,慌乱的摇摇头,似乎在自语,“不,不,我不能这么做,说出去,语裳必死无疑。”

“你可算还有清醒的时候。”我疲惫的摇了摇头。

萧奕看着我,“姐姐,你倒是告诉奕儿该怎么做?”

“怎么做?”我干笑了几声,“你什么都不能做了。给我跪着好好反省自己的糊涂,老老实实等着大婚,安安生生和虞宁过日子。”

说罢,抬腿转身,陆离已然打开了门,我伸手扶门迈过栏槛,顿时觉得浑身的力量在手触到门板的一瞬完全散掉,浑身纠结着痛意,双腿麻木着没有知觉。

陆离伸手拉上我,只听身后萧奕的声音若有若无,“姐姐,我真的做错了吗?只此一人,天荒地老,我们都做不到吗…”

只觉得陆离握着我的手一颤,他质疑着抬头看了一眼我,风一吹,我的泪仓皇纷纷而落,天荒地老…竟是何其遥远…我没有转头,只平淡了语气,“把这话给我烂在心底,记住,任谁和谁也终归走不到天荒地老,也许…这世上本没有这四个字。”

踉跄的迈了几步,却觉得有些虚脱,耳边是呼呼的风,似乎还夹杂着萧奕的一声声“姐姐”,我揪紧了帕子,顶着风一步步走着,陆离在后面亦一步步追着。胸口越发的紧,曾几何时,那个月明之夜,我们三人坐在琼风瑶华之下,萧玄轻轻摇着杯中的酒,他的声音清和温润,就像三月的江水,清澈无杂。

“满月为证,我们是一生一世的家人,不离不弃,相守相依,患难与共,天荒地老。”

似乎只一句誓言便真的不再分离,便是永久的一家人。只是现在,隔着千般艰难万般险阻,我自此失去了天荒地老…胸前的锦帕越纠越紧,萧玄,你给不了的一生一世,却又用何允我天荒地老…

冷风由后颈间袭入,胸口的疼痛丝丝蔓延着,越来越烈,直至涌上喉间,痒痛难忍,深处似有暖腥流过,我脚下的步子一顿,一口血落在帕子上。身后一只手用力地环上我,我迎上他此刻略显惊慌的目光,只一笑,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走不动了。”

他不发一语抱起我,车子就停在宣德门,他小心翼翼抱着我上车,一路上不出声,只环这我,脸*在我头顶。我玩弄着他的手,只觉得那手又瘦了,苍白却有力,指尖的老茧说明他多年持笔是舞文弄墨的高手,指腹更厚的茧子只能告诉我,他习剑的年头已是久远了。我扬起头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我抿唇,伸手抹去他眉尖的痛意,轻柔的笑了,“你生气了?”

他扬了唇角,并不语,伸手握上我的手轻轻的攥了攥。

我一笑,“我们成婚多久了?”

他凝视着我,“三年八个月。”

“这么多年了,你都忘不掉吗?”我笑得无力。

他眼底很柔,“这么多年了,忘不掉的人是你。”

我点头,“是啊,论我们之间谁也忘不了。”

“放不下就记一辈子吧。”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痛手

一夜辗转难眠,熬到清晨才来了困意,浅睡了片刻,就被窗根下的声响惊醒。

只听陆离压低的声音,“我一会儿进宫见了荣嫔再说,先不要惊动夫人。”

“可是荣嫔娘娘等着宁国夫人回话呢。”

“再等等,她现在身子还虚着,也得先瞧了太医再说。”

听到这,我忙翻了身,随意套了外衫,踢踏着鞋推开门,看着窗口下的陆离和小四道,“倒是什么事,这么秘密的?”

陆离见我出来,挥手让小四退下,一手揽了我进屋,言语中带着怒意,“你这是给自己找病呢?!”

我被重新按回了床上,陆离给我揶了揶被子,我一把拉上他的手,“你别让我着急成吗?”

他一愣,搓着拳,眼神看向一边,“昨夜,小语昏过去了。贵妃娘娘给她请了太医,看出了什么病症,你也应该明白着。贵妃娘娘对她也算温和,并没有报到皇上跟前,也没有传出去,只是问她孩子是谁的,但凡说了出来,就看情况保她一命。她怎么也不吱声,贵妃娘娘心急,便问了向来和小语亲近的荣嫔,荣嫔没了主意,正向你讨呢。”

“说了,怕就再难有转机。”我摇摇头,一脸紧张。

他拍拍我试图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成吗?没你想的那么难,你先睡着,我给你请了太医过不了多久就来了。我这会儿进宫,一口咬了就说是我的孩子,让娘娘赏我一个薄面,大人的命终究能保下来,说不准连着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你别去,这本是趟浑水,沾染了的人都不干净了。皇上已然对你有了芥蒂,你就别惹得自己一身腥了。”我挣扎着坐起,拉上他的袖子不松。

陆离垂下眼眸。看着我。“那我还能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让你宽心?”

“我对小语地感情。你多少会知道些。但实际上远比你想地还要深地多。在这世上同我交心地人。不多了。如今我能为她做地。就一定会亲手去做。不会假人之手。”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陆离轻轻叹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肯。偏要自己个儿去遭罪受苦。”

“我只求尽力。不求其他了。”我笑地淡然。眼前地陆离伸了手停在我鬓边。迟迟没有落下。

轿子停在了贵妃殿前。

我径直走上大殿。双膝着地规规矩矩跪下。没有请安。一连磕头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回彻在大殿之上。“娘娘。您大发慈悲就此放过吧。我愿接她回府。自此消隐于市。”

殿上半卧软榻的林贵妃恍若未闻,几个丫头正端着饰物等待她的挑选。她手指掠过几个镯子,明显都不中意,一挥手,一个丫头手中的托盘被她一把掀在了地上,那个丫头“扑腾”一声跪下,边拾边赔罪。

“贱人!”这两个字,不知道她是在针对谁。

我直了身子,重吸口气,开始频频磕头,一下接着一下,心里暗暗数着,直到额间渗出血来。

林贵妃没有看我,只是径自欣赏着自己的一双玉手,“宁国夫人还是起来吧,既是老七宠的紧,磕坏了可就不好了。”

我还要磕下去,只觉身前一只手拉住了自己,那人镇定自若的开口,“母妃,您这是何必呢?放了小语那丫头吧,孩子是我的。”

我愕然看向身前的五爷,他目光温润,看向林贵妃的神情如此泰然自若。

林贵妃一瞪眼,忙坐直了身子,猛地朝五爷扔过来一串珠子,“你是哪根筋不对了,看上了说给我知道不成?非要干那偷鸡摸狗的事情!你明知道皇上最痛恨这种事情,这些年我在皇上跟前为你传的好名声,你是要活生生给我还回来吗?”

五爷满脸坦然,竟临着我跪了下去,“母妃您也知道,我府上还没出个男丁,您准我我领她还府,说不准他能给您一个孙子。母妃,总归是儿子的血脉。”

“哼。”林贵妃冷笑了两声,“你这时候跟我讨便宜来了?你就算说通了我,可能说服你府上那位吗?”

“雅如那我自会说清道明,眼前只求您不要为难小语。”听到提及五嫂,五爷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终又仰起头看着殿上,“这也是皇父的意思。一早儿子已经自禀皇父。皇父也说,丢人的事既然做了,就不要闹得不好收场。”

皇上既然允了,林贵妃自然不能再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闭了眼,挣扎着挥了手,“都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我随五爷迈出大殿,看着一脸窘迫的五爷,行了礼,“我这又是欠了您的呢。”

五爷一笑,“你记着这笔账就好,只不过我常糊涂,欠什么多了也记不清了。”

“我想先把小语安置在自己府上。等她身子好些了,再送到您府上,您看成吗?”

“就照你说的办吧。”五爷一点头,“我也着实要些时间去劝雅如呢。”

正说着,已经有人搀了小语出来,她满脸疲惫,身子很弱,见了我,只是苍白的一笑,“你…没说吧?”

我摇摇头,她点头,泪就落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我心里一涩,泪也随着她落下来,“你这都是何苦呢?!”

我把小语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并没有告诉她这其中的纠结,我想等她安稳再好好同她商量送她去五爷府上的事情。连着几日,坐在她的床前,看着她半醒半睡,半哭半笑,只是拉着她的手,恍惚间觉得竟好似要失去了她。

身后有人轻轻*上来,我一回头,竟是陆离。

“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了怎么额头成了这样子?这就是你的好办法?”这一声满是无奈,竟听不出责备。

我看了眼小语,轻声蹑步拉着他出来,小心翼翼关上了门,“女人的房间你怎么说进来就进来。”

“你不出来,我等了好久,便自己个进去。”

我点点头,可是他的下一句话让我顿时没有了笑意,萧奕来了…

我看着跨院口的匆然而至的身影,萧奕几步跑了过来,开门见山道“姐姐,我要见语裳。”

“你见她做什么。”我冷冷得说,“我这宁王府还不是你随意出入的戏院吧。”

“我要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跟五爷?”萧奕满面是汗,看着我眼神中全是焦急,只说了几句,额头青筋胀起,太阳穴一凸一凸。

“这还用问吗?”满眼犀利地迎上他的焦急,目光含针,刺痛了他,“她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

“姐姐,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年两年,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不负她。”

“你能等,她等不了了。”我狠狠咬了唇,竟一时犹豫了,“她已经——”

“小筝——”小语猛地推开门,迎风而立,满是痛意,厉声打断我。

我叹了口气,走上去,拉紧了她的衣领,“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别说。”语裳对我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唇间迸出的二字轻而无力。

“语裳,你真的要嫁五爷吗?”萧奕几步*近,却被陆离一手拦住,隔着五步之远,他满是慌张的问,此刻他迫切的想听到她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语裳一愣,她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五爷在大殿几句话,不仅是保了她,也是决定她后半生的归宿。有些话,说的轻易,却不一定能承担,而五爷偏偏承担了。凉风袭过,小语偏头缓缓看向我,唇角的淡笑泛着苦意,“是…五爷吗?”

我无声的答允,小语依然笑,“也罢也罢,五爷也是好的。”而后她竟好像打定了主意,毅然抬头,迎向萧奕急切的目光,“候爷,五爷是值得倾慕的人,这是我的福分。从前我们谬误了,我是糊涂犯傻,你是年轻气盛。这一切早都该明了。”

萧奕紧紧握了拳,眼神中似要喷出了火星,“我不准!”

我眉头皱了皱,转手将小语推进屋内,紧紧关了门,回身走到萧奕眼前,冷言,“你…跟着回我屋。”

内屋没有燃香,不是熏香缭绕,我却看不清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萧奕。

他仍是一脸桀骜,立在我眼前,久久不发一语。

我微微一叹,茶端到唇边,发觉已经凉了,重又放下,“回去跟虞宁好好过日子,忘了语裳。”

“我做不到。”他毫不犹豫道。我知道此刻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四个字,这是他此刻的情绪,我能体会,可我不能默允。

“什么叫做不到?!你这般始乱终弃的男人难道会做不到?不过是女人罢了,衣服上的花样,少一个多一个又没有多大分别。小语是进益了,入了五爷的府门,后半生无需再愁。你今后,衣服也会越来越多,多到你都拿不准明天要穿哪件?这就是你和她从今以后互不相干的路。”

萧奕被我说的一滞,满脸委屈,却憋不出一个字。

我希望他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心眼里,心里明明知道这是无奈的言语,却还是想看他遵循着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