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昊宁显然并不打算也把她当作空气,在背后闲闲地说:“又吃垃圾食品?”

“嗯。”她随口应道,“没吃晚饭。”

“那你刚才下楼去干嘛了?”

她一怔,回过头看见那张英俊的脸,或许是灯光的原因,总觉得他的表情暧昧不明。她心中微动,皱了皱眉:“你看到什么了?”

他仍是一副深沉难测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反问:“肖颖,怕什么?”

“我怕什么?”

她高着声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让他觉得好笑,嘴角极轻地挑了一下,只是看她,不再说话,仿佛不屑计较。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便会偶尔摆出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而她却再也摸不清他的喜

怒。所以每当有了争执,他便好像总有资格蔑视她,用一种看小孩子在胡闹的眼神来看她。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突然意识到手心里的是鸡蛋,捏破了才麻烦,于是她重重地深呼吸一下,转身就走,免得自己当场失态。

炉灶下的管道煤气不知是怎么回事,点了半天都打不着火,肖颖耐住性子试了第四次,仍是失败,就在打算继续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了响动。

来得太快,她根本没时间反应,便已经被人扳住了肩膀。

后腰抵在流理台上的时候,力量大得几乎令她大声呼痛。

“有病啊!”肖颖缓了口气,立刻咬着牙,伸手去推。

叶昊宁的脸近在眼前,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只是很轻易地就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胸前,然后很快地倾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意料之中的,招来强烈的抵抗,可是她的唇那样柔软温暖,还带着蜂蜜的香甜,触感美妙得不可思议,令他几乎不忍放开。

他只短暂地停了停,便眼神微黯,无声而不容抵抗地加深了这个吻。

第五章

肖颖却有点恍惚,因为他们太久没有接吻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又或是更长的时间?原以为彼此之

间早已对对方没了兴趣,但是此时才发现,原来这种感觉还是要命的熟悉。

不自觉便松了牙关,与他唇舌纠缠,清冽的白酒香随着叶昊宁的气息迅速席卷而来,有一点点辣,又仿

佛呛人,她下意识地一皱眉,又想闪躲,下一刻便被他强势地扳住后脑,动弹不得。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她晕乎乎地想,偏偏脑子越来越沉钝,也许是因为缺氧,又或许是被酒精

的气味麻醉的缘故。最后,终于不得不放弃思考,全身的重量都几乎交给身后的流理台和他的臂膀,大理石

明明那么硬,硌得生疼,她也顾不得,只是唯恐失去气力站不住。

直到叶昊宁终于肯停下来,她还如同踩在云端,只听见他在耳边说:“跟我回家。”

她兀自喘着气,微微一愣,似是反应不过来。

可是这个表情却将叶昊宁再度激怒了,明知道她此刻大概还没回神,他的眼神还是冷了下来,唇角看上

去却仍像在笑,连声音都十分轻缓:“你该不会已经忘了还有个家吧?”也不等她回答,便松开手转身大步

离开,任由她重心不稳地向后倾倒。

最后,门板被哐地一声带上,震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回音。

肖颖的身体也跟着震了一下,然后才狠狠地骂:“神经病!”直起身体拧开水龙头,沾了清水将嘴唇重

重抹了两把,这才像是消了气。

其实叶昊宁只是下了楼,一时之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抽了支烟,抬起头还能看见从那扇窗

户里透出的亮光。

原来并不是错觉,是真有那么一个人,能让肖颖在见到他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得不自然,最后步履匆匆,

几乎落荒而逃。

像打了败仗的孩子,明明是输了,可又不肯承认,一味顾着面子和姿态,逃也要逃得昂首挺胸。

其实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固执又倔强,以前偶尔有争执的时候,那副执拗的样子常常让他觉得好笑。

可是现在,叶昊宁却笑不出来,只是突然觉得烦闷,伸手扯了一下,便将那条银灰色的领带拉下来。举到眼前看了看,他面色沉下来,紧抿着唇随手将它丢到后座,然后掐灭了剩下的半支烟,点火起步,扬长而去。

肖颖在接下来的几天都休息不好,晚上常常做梦,内容乱七八糟。一会儿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在满世界疯跑,前面总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的。那人从来不肯回过头来,可她却清楚得很——明明是在梦里,心里仍很清楚他是谁。

可有时又会梦见另一张英俊的脸,这回倒是十分清晰,连那人眼角极浅的笑纹都似乎近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

但她却觉得陌生,总也想不起名字来,偏偏又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放弃,于是在睡梦里绞尽了脑汁去回忆,于是常常在睁开眼睛之后,反而像熬了通宵一般,便加疲惫。

最后还是许一心分析得出结论,说,“你跟叶昊宁认识半年就结了婚,之后生活不过两年,其中还有一

半的时间是在冷战边缘,自然比不上和陈耀熟悉了。也不算算,20年啊的交情啊,就算化成了灰都该认得吧。”

其实肖颖很想反驳,可我们是夫妻啊,不是么?就算再糊涂,也不该次次想不起叶昊宁的名字来吧。这种状态,虽说只是梦境,可还是让她产生了一点点的负罪感。

许一心又说:“要不就是你对你老公没有爱了,下意识地提前将他摒弃在记忆之外。可真不是我说你,

肖颖,你现在这样的生活条件,换了其他人要上哪儿找啊?姓叶的有哪点不好?啊?又帅,又有钱,身材又

好。以前对你也不错吧?房子车子通通买来送你,你的钻戒比我两个加起来还要大……”

“行了。”肖颖实在忍不住打断她,笑起来,“说来说去,我只听到一个字,钱。这样就叫好了?你倒

好像比我还了解他似的。”

“你倒也了解陈耀!结果呢?那家伙还不是要走就走,甩甩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肖颖不禁愣了一下,陡然沉默下来,微微垂下眼睛,去翻床上的画报。

许一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说快了,停了停,才又缓下语气:“所以我说,当局者迷。有时候还是我们

这种局外人看得最清楚,知道谁才是好的。要我看,叶昊宁真不错,一直以来连外出应酬都只带着你!”她

说话的时候还不耽误上网,鼠标滑得很顺,熟门熟路地寻找着娱乐八卦新闻,突然目光就定住了,看着屏幕

两秒钟,又回过头,只见肖颖盘腿坐在床上,仍是一副老僧入定状。

她颓然,忽然叹气道:“算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这倒有点反常,因为许一心平时兴致来的时候,不说上一两个小时是绝不罢休的,这时却语气急转而下

,令肖颖不由得立刻抬起头,“嗯?”了一声,视线顺着飘过去,便看见电脑里某个熟悉的剪影。

因为反光,看得不太真切,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况且此刻大脑清醒,所以还不至于真将那人的名

字给忘了。

她怔了一会儿,微眯着眼睛笑起来:“自打嘴巴了吧?”嗯,叶昊宁的这张照片照得真不错,长身玉立

的,举着酒杯与镜头外的人谈笑自若,面容清俊异常。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带了位气质十足的美女,

穿一身改良旗袍作复古打扮,正娴静温婉地微笑。倘若再换成黑白照,完全可以媲美旧上海的名媛佳丽。

许一心撇了撇嘴,说:“逢场作戏?”其实连自己都有点怀疑,因为照片里这俩人,似乎神态举止都很

默契。

她随手点了红叉叉,关掉网页,而肖颖已经光着脚下了床,将她从座位上赶起来,说:“让我玩会儿游

戏。”

打开QQ游戏的时候,肖颖暗想,什么狗屁负罪感!瞧那人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作为已婚的成功人士,

带着位美女招摇过市还高调宣扬,就活该被人在梦里彻底遗忘!

结果当天晚上,她果然没再梦见他,连陈耀的身影也都不再出现了。

这原本是件好事,可偏偏在最后一刻,她却叫着叶昊宁的名字猛地惊醒过来,四周黑漆漆的,明明房子

并不大,此时却仿佛有回声。

肖颖觉得口干舌燥,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心脏还在猛烈跳动,完全不敢去回忆方才的恶梦。

其实梦的内容在醒来的那一刻便很快地模糊了,只能清晰记得那种惊悚的感觉,自己恍如孤身被弃置于

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想要努力找个依托,或是一个救援,可是梦中没有半分人影出现。而她就那样自然地

,在遍寻不得之后,想到了那个白天还被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

到了天亮,她犹自颓丧地告诉许一心:“以后任何有关某人的消息,我都不想知道。”

可不是么?真是见了鬼了。明明之前平静了一个多月,生活顺遂夜夜好眠,可自从某人突然杀出来之后

,她就几乎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噩梦缠身,疲惫不已。

所以趁难得的周末,她十分需要放松一下,然而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接到陈耀电话的时候,肖颖正和同事在美容院做脸,空调房里很阴凉,她盖着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天,不一会儿便觉得昏昏欲睡。

手机突然震起来,她被吓了一跳,直接摸索着贴到耳边,含糊地应答:“你好,哪位?”仍是平时工作

时的口吻,改不掉。

那头静了一下,才说:“你好,我是陈耀。”同样客气有礼。

第六章

那头静了一下,才说:“你好,我是陈耀。”同样客气有礼。

肖颖皱着眉睁开眼睛,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接通的是她在C城用的那张卡。

当初为了省事,来这边工作之后直接换了一支手机,能同时带两张卡,于是连短消息都不用群发,不必

费力通知过去C城的朋友们自己换了号。

可是,陈耀居然真的还记得她的电话!

她原以为他早就忘了,所以才会那样挑衅地为难他。

陈耀说:“出来坐坐?”

她这时哪里还有做美容的心思?只得坐起来说:“好吧。”

其实肖颖一向路痴,来B城的这段时间,只由许一心带着逛了主要的商业街道,好不容易才将最繁华地段

的标志性建筑和方位记了个大概,有需要时就直接坐地铁或者打的前往。所以到现在为止,她外出的活动范

围,仍仅限于公司、所租公寓,以及那一块购物区

而陈耀说的见面地点,她听都没听过,可又不想让他来接,结果很费了一些时间才赶到那儿。陈耀已经

在等,小小的包厢里音乐袅然,还有隐约的香气,像是檀香,却十分淡。

“可以上菜了。”陈耀按铃叫来服务员交待,然后又对她笑:“怕你会饿,所以我就先点了。”

她也扯出个微笑,说:“无所谓。”吃饭根本不是目的,况且,今天她是十分没有胃口。

事实上,以前也总是这样吧,凡事都由他来拿主意,而她则乐呵呵地跟在后面,什么都不用操心,唯一

要做的就只是坐享其成。

他们太熟悉,以至于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和憎恶,所以从来都安排得好好的,她仿佛就是那个世界上最

幸运的人,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是他将她惯坏了,让她习惯了那种日子,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永远都会那样过下去,永远都会有一个人撑

起自己的天地……

结果,当他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她几乎哭到无法抑止,像要流尽身体里所有的水份。同时,也将家人和

朋友们通通给吓到了。

许一心甚至受不了,也陪着哭了一场,那也是肖颖最后一次为陈耀的离去掉眼泪。

那一夜过后,天蒙蒙亮的时候,肖颖终于抹了把脸从床上爬起来,拍一拍许一心的肩头,倒像是反过来

安慰别人似的,声音沙哑,犹在条件反射般的抽噎,可语气却十分恨恨而坚决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个男人么,少了他天也没塌下来!……”那是她第一次称呼陈耀为男人,两个字咬牙切齿地从嘴里

蹦出来,仿佛只有这种叫法才能体现出自己的豁达劲来。而那同样也是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的世界其实并没

有完全崩塌,毕竟还有许多人站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多人陪着她,而她只是失去了陈耀罢了。

是的,她终于还是失去了他。

那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两个人聊着最为安全的话题,她却屡屡走神,甚至还恍惚地问:“巴黎好玩儿

么?”抬眼瞥见他善意而温和的笑容,这才醒过来,哦,他去的明明是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