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薇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然而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这声音……熟悉得可怕。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怔怔转身,在门口赫然望见笑得合不拢嘴的梁启与陈嘉仪夫妻俩。

还有满脸通红的梁宵。

颜绮薇:……

她觉得,自己的老脸,在梁家全体成员的眼皮子底下,被无情践踏了。

“保护梁宵人人有责,这口号不错。”陈嘉仪笑着打趣,“还是要靠薇薇多多努力。”

梁启努力憋笑。

“我,我好像还有作业没写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一见到梁宵就想跑,发烫的耳根连带着大脑也晕晕乎乎,“我先回房间了,爸爸妈妈哥哥弟弟沈姨再见!”

颜绮薇说完就转身上楼,拖鞋落地的声音啪嗒嗒敲在耳膜。

陈嘉仪抬眸看向梁宵,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妹妹挺可爱吧?”

少年耳尖因为进屋时听见的那番话隐隐泛红,他低头看着手里攥紧的围巾,毛线软绵绵的触感流淌在手心。

梁宵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轻轻应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5.20快乐!

被权游结局伤到了,发两章缓一缓x

☆、雪人

谈恋爱好难,先表白的那个人好勇敢。

颜绮薇垂头丧气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

她从前傲得很,对身边的雄性生物一律看不上眼,等遇见梁宵,又因为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和告白的勇气,一见他就怂,只能暗戳戳地喜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脑袋,心里忿忿地念叨:颜绮薇,小辣鸡,胆小鬼,真没用。

忽然房间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道声音格外轻缓且短促,力道轻轻的,似乎有些拘谨,大概率出自沈姨的手笔。

她把枕头从脑袋上挪开,懒懒应了声:“请进。”

房门应声打开,露出少年苍白隽秀的脸,颜绮薇怎么也不会想到,敲门的人居然是梁宵。

她倒吸一口冷气,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一头在床上翻滚后鸡窝般的乱发,一边垂着脑袋试图把它扒顺,一边毫无章法地说:“你、你好!进来坐吧,我叫梁薇,你怎么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哈哈哈。”

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地咆哮,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嘛!

“你好。”梁宵腼腆地抿唇微笑,黑沉沉的眸子只看了她一眼就匆匆垂下,声音喑哑却柔和,“我来把围巾还给你,谢谢。”

他说着伸出手,颜绮薇则翻身下床,将其小心接过后立马退后一步,与眼前人保持安全距离。

否则她很可能会兽性大发直接扑上去。

梁宵眸底晦暗不明,在见她后退的瞬间蒙上一层阴翳。在他住院期间,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自己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任性、偏执、为人冷淡是她被贴上的全部标签,他还听他们一本正经地讨论,梁薇不爱与生人接触,一定不会轻易接纳他。

而梁宵对此只摇摇脑袋,眼神落在床头浅棕色的围巾上。

那天在家发病昏睡后,他如往常一样做了噩梦。

在模糊不清的梦境里,血渍、咒骂与鞭挞接踵而至,他被疼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忽然有团温热火光停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将周遭黑暗转瞬间驱逐殆尽。它带了股好闻的陌生香气,最终停在他的颈窝里。

温软柔和,暖意缱绻,那是少年人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当梁宵悠悠转醒时,曾经萦绕于周身的寒冷消散大半,鼻尖莫名被一股清甜的果香笼罩,脖子上则传来软绵绵、毛茸茸的触感,同梦里一模一样。

他正坐在一辆陌生的车里,脖子上挂着条围巾,身旁的小姑娘安静睡去,嘴角带了浅淡笑意。

因此他想,那个随父母千里迢迢来接自己回家的小姑娘一定不像他人口中那样顽劣不堪。

或许为他戴上围巾不过她的一个无心之举,可对于从小生活在冷眼与欺侮下的少年来说,这是他在那么多年、那么多个冬天里收获的第一份温柔。

他原以为梁薇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自己,见到她下意识后退时,忍不住心底一寒。

连与他靠近……都不愿意吗?

梁宵暗暗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时有股尖利的疼痛。他又听见少女柔软的声线传来:“那个,你以后不要叫我妹妹。”

少年神情微黯。

楼下那个叫做梁博仲的小孩起初根本不愿意叫他“哥哥”,父母为此将前者骂了一顿,他才终于改口。

医院里来探望的亲戚们也不喜欢他。虽然每个人都在表面装出十足同情的模样,可他却在走道里无意间听到他们讨论起自己,用满是嘲讽的语气:“梁家也是真的惨,儿子居然被虐待成这副模样,简直是家耻。那孩子也基本废了,可惜啊可惜。”

他原以为她会不一样。

失落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梁宵刚要应声离去,就听见她不好意思地低声笑笑,声音温柔得犹如一片羽毛,被破窗而入的冬风吹向耳畔。

“叫我薇薇就好啦。”

阴沉漆黑的眸底仿佛落入一颗星点,他惊诧抬眸与她四目相对,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颜绮薇被他看得害羞,抿着唇试图遮掩痴汉笑:“因为‘薇薇’听起来更亲近啊,这是我独一无二的称呼。”

“薇薇”其实是颜绮薇小名,她才不要和梁宵上演德国骨科的虐恋情深戏码,“妹妹”这个称呼实在太出戏,她不喜欢。

“嗯。”梁宵仍旧笑得腼腆,红潮自耳根蔓延至脸颊,他不知为何好像格外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很轻很轻地说,“谢谢你,薇薇。”

仅仅五个字,就足以让颜绮薇心脏狂跳得几乎蹦出喉咙。

啊啊啊梁宵在叫她小名!还是带着笑很开心的那种!

啊!她!死!了!

两人毕竟不熟,梁宵道谢后便很快离开,留下故作镇定说再见的颜绮薇。

房门刚一闭上,她就蹦蹦跳跳扑进棉被里,兴奋地直打滚。

喉咙里的尖叫不能喊出来,颜绮薇只能无声地笑,用多余的兴奋劲拼命锤枕头。

手里握着的围巾应该刚被清洗过,她悄咪咪凑上鼻尖闻了闻,除了清爽皂香外,没有小说里写的“他的味道”,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完了又义正言辞地批评自己,颜绮薇,你这种动作是典型的痴汉行为,简直可耻。

然后一边自我批评,一边狠狠亲了它一口。

*

梁宵的伤需要长期治疗愈合,心理障碍则是最让家里人困扰的问题。

应激性精神障碍发病时间不定,程度也有所不同。这个病除了会让他重现创伤事件时的感受,还可能导致情感淡漠、抑郁、焦虑、易受惊吓等症状,精神类疾病很难治疗,只能通过长期心理介入进行干预。

“爸爸妈妈已经联系好了家庭医生,但要想哥哥快点好起来,我们作为家人也要努力为他营造一个积极的康复氛围,你们俩得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陈嘉仪敲了敲梁博仲脑袋,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是她的重点观察对象,“不过一定要记住,尽量不要和梁宵哥哥有身体接触。他对其他人的触碰很敏感,往往是导致病发的诱因。”

梁宵被收养时的名字是“祁夏”,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只因为他生在夏天。而“梁宵”这个名字是他生母在怀孕时取的,取夜间静谧平和之意,希望孩子能一生平顺。

将他接回来后,父母第一时间就带着梁宵改名并迁了户口,后者现在还没有完全习惯,被叫名字时总要隔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应声。

新年期间梁启与陈嘉仪忙着应酬,便将三个孩子托付给沈姨照顾。

梁博仲成天呆在卧室里打游戏,那时《上古卷轴5》和《刺客信条3》风靡一时,小家伙玩得昏天黑地,终于在某天尝试模仿游戏人物飞檐走壁时摔下楼梯,哭声绕梁三日而不绝。

于是亲近梁宵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颜绮薇身上。

两人刚认识不久,可以聊天的话题很少,加之梁宵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很快就变成了她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说得久了,颜绮薇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唯恐他感到无聊。这会儿正巧窗外飘着雪,她灵光一现,饶有兴趣地提议:“咱们去堆雪人吧。”

她从小生活在南部沿海,几乎从没见过下雪,因此对它的喜爱程度格外高。此时见屋外一片银装素裹,激动得土拨鼠尖叫,奈何颜绮薇对堆雪人这项活动一窍不通,双手被冻得通红,也只能堆出一个扁扁的身体。

风一吹,啪叽,孩子还没出世,身体就先被拦腰截断了。

“你要把雪夯实。”梁宵在乡里时娱乐活动很少,堆雪人算是他冬季日常消遣,见她苦着一张脸,犹豫很久才低声出口,“把雪块捏在手心里用力,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轻而易举就做出了个圆滚滚的雪球。颜绮薇看得两眼发光,全神贯注地凑近了些,接着眉眼弯弯地抬头看他:“你真厉害呀!”

少女清亮的双眸如火星灼烧他视线,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本领,梁宵羞赧地垂下头去:“你身体不好,碰到雪容易着凉,还是我来负责堆吧,你帮些忙就行。”

梁宵这是……在关心她?

颜绮薇心里乐开了花,表面还是得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一笑道:“那咱们堆成什么形状?我想想,龙猫怎么样?”

他露出困惑的神色:“龙猫?”

“是一个卡通角色,超——可爱的!”她这才意识到,梁宵根本没机会接触那些在同龄人看来再常见不过的动漫电影,可话已出口,只能在手机上搜出龙猫的图片递给他看,“你看,就是它。”

梁宵好像被它胖乎乎的外表逗笑了,纤长睫毛微微下垂,嘴角勾起若隐若现的弧度。

真好看啊。

“它平时看起来懒洋洋,走起路慢吞吞,经常咧着嘴笑,就像这样——”

颜绮薇努力抑制心脏狂跳,鼓起嘴模仿出龙猫胖胖的模样,张开手在雪地里缓缓迈开步子,留下一排整齐的足迹。

她走了几步便停下来,踮着脚转过身去,朝梁宵眨眨眼睛:“可爱吧?”

他的视线不过短暂地停在她身上,随即很快避开,言语间似乎带着笑意:“嗯。”

梁宵手很巧,没费多大力气就按照图片堆出了龙猫的大致形状。颜绮薇用几根树枝充当胡须,忍不住轻轻捏了把它尖尖长长的大耳朵。

冰凉又坚硬,简直十足有趣。

这算不算是……与男神第一次成功造人?

呸呸呸!她被这个想法羞得脸红心跳,自己仅仅因为这点甜头就能满足的女人吗?还要不要面子了?

答案是,是的,她就是不要面子。

颜绮薇美滋滋地想,她儿子长得真乖,就是太胖了点。

然而满心喜悦还没落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梁宵带着浅棕色手套,此时他正对雪人进行最后的完善,手背朝上对着她的视线。

手套上渗出突兀的深红色,赫然是一抹血渍。

☆、冬阳

“你的手……”

颜绮薇刚一开口,梁宵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手背,在瞥见血渍后浑身一顿,匆忙将右手藏在身后:“没事。”

“你流血了。”她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让我看看。”

他似乎有些抗拒让她看见自己的手,可在颜绮薇的注视下还是听话地将它伸出来,任由她轻轻取下手套。

少年原本纤长细瘦的手指上布满老茧与冻疮,因受凉而显出可怖的紫红色,手背亦是红肿一片,让她看得胆战心惊。

除此之外,他手上还处处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鞭痕,此时也因为受冻开裂了几道,渗出丝丝血红。

与他相比,身旁小姑娘那双莹白小巧的手要好看许多,一点点莫名的怯懦与自卑涌上心头,梁宵不敢看她的表情,抿着唇低下头去。

她很久没有说话,一定是被他难看的身体吓坏了。

自从回家后他便一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不去展露身上的狰狞伤口。

每当看见它们,梁宵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钻心刺骨的经历与难以忘却的痛楚,以及……自己究竟是多么丑陋。

如果此时站在面前的是母亲陈嘉仪或沈姨,他或许并不会感到如此难堪与羞耻,不知道为什么,他唯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梁宵怯怯收回手,听见小姑娘恨恨开口:“我当时就应该把她的手剁下来。”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壮着胆子抬起眼眸时,被颜绮薇一把拉过尚且完好无伤的手腕。

她没有戴手套,温暖柔软的感觉透过衣袖淌进梁宵身体,让他不由得瑟缩一下。

颜绮薇这才想起来他抗拒别人的触碰,于是很快松开手。她内疚极了,手足无措地对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手上的伤这么严重。家里有备用药,我带你去涂一些。”

她的眼睛清澈明朗,没有想象中的厌恶与恐惧,而是心疼地皱起眉头。梁宵一言不发地跟在颜绮薇身后,手指微微一动,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方才被握住的地方。

他居然有些贪恋那份温暖了。

颜绮薇很快找到了碘伏和消炎药膏,梁宵双手红肿得厉害,只能由她来帮忙上药。

“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白痴笨蛋大混蛋!”

她骂自己的话就没停过,怎么说都不解气,目光倾泻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背上,心里比自己流了血还难受。

她早该想到的。梁宵的伤虽然经过治疗好了大半,却还是处在需要好好调养的阶段,冬天本来就冷,他又冷不防碰了雪,必定会加重伤势。

梁宵则一直笨拙地安慰:“没关系,我不疼。”

其实怎么会不疼。

又痛又痒的撕裂感充斥着整个痛觉神经,像有无数把小刀割在手指上。可那个低眉为他上药的女孩太温柔,每个动作都犹如蜻蜓点水,她不时抬头望他一眼,唯恐他疼得皱起眉头。

在从前的日子里,他受伤后往往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独自忍受,任由撕心裂肺的痛苦把意识吞噬殆尽。哭泣或反抗都只会得到更为残酷的惩罚,如果实在疼得厉害就闭上眼睛,睡眠是最好的止痛药。

从没有人这样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温和的目光比春天的太阳更温暖,照在少年贫瘠且黯淡无光的心底。

只需要那么一眼,潮水般汹涌的痛楚就被悄悄地、轻轻地抚平了。

颜绮薇上药完毕时已近傍晚,等她抬起头,正对上梁宵的眼睛。

冬日夕阳懒洋洋地漫步于少年柔软的黑发与纤长睫毛,为他整张脸镀上一层轻软金光。他匆忙移开视线,眸底映了水光般明亮,是有些害羞的模样。

好乖,想摸。

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止住蠢蠢欲动的右手,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把视线投向窗外。

庭院里的雪人在窗口斜对面,远远望去时像一个咧开嘴大笑的白色怪兽,而它正对着的那个房间……似乎是梁博仲卧室。

那小子自始至终都没给过梁宵好脸色,不行,她得替他报仇。

当天夜里,备受宠爱的梁家小公子被吓得喊破了嗓子。

他只不过像以往无数个熬夜打游戏的夜晚那样奋战到午夜,等眼睛酸疼时疲倦抬起头,就见到了极度惊悚的一幕。

——一个身形臃肿、黑发飘飘的红衣女人站在庭院里,正对着他窗口的方向。晚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狰狞的脸与尖利的牙,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亮光正好打在她惨白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鬼气。

梁博仲近视得厉害,模模糊糊只能望见女人大致的身形,只需那么一眼,就足够把他吓得嚎啕大哭:“救命啊,有鬼!红衣女鬼!”

自从摔下楼梯后,他腿上就被打了石膏,这会儿被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瘫在椅子上扯着嗓子尖叫,连逃跑都成了奢望,怎一个惨字了得。

等佣人们闻声而来,乍一往窗外一望,也都被吓得寒毛直立,可定睛再看,才发现那所谓女鬼只是个披着假发、穿了红外套的雪人。

那束诡异的灯光出自摆在雪人跟前的手电筒,至于梁博仲口中的满口獠牙……居然是龙猫憨笑时露出的牙齿。

没错,把他吓哭的不是普通雪人,而是只咧嘴笑的龙猫。

知道这个消息后,梁小公子哭得更大声了。

*

梁宵是被他的叫喊声吵醒的。

从断断续续的“红衣女鬼”、“站在庭院里”,他大概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妹在包扎伤口后很认真地告诉他,想把雪人好好打扮一番。那时梁宵还担心她觉得自己堆得不够好看,现在想来,或许梁薇从那时起就打定了吓唬人的主意。

他不自觉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见她的头像还明晃晃地亮着。

梁宵在从前没用过智能手机,使用方式是住院时陈嘉仪教给他的。联系人里安安静静躺着零星几个人,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名字。

指尖触到屏幕时,他莫名感到有些紧张,然而还不等梁宵打字,对面那人的消息就在同一时间弹出来。

[谢谢你今天带我堆雪人,真的超开心!以后有时间再一起玩吧,晚安!]

一股热流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他忽然觉得闷热不少,干脆把脑袋埋进温暖厚实的棉被,手指笨拙地开始打字。

[不用谢。]

发完了又犹豫片刻后继续打:[你是故意吓唬他的?]

[对啊哈哈哈,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会把小家伙弄哭,谁让他整天欺负你。]

她发了个表示尴尬的表情包,下一条消息很快又弹出来。

[你可不要向他告状!我们两个是共犯关系哦。]

共犯。

梁宵头一回觉得这个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十五岁少年的世界里空空荡荡,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有许多隐秘情愫与小心思,他只是单纯觉得,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时会感到久违的平和与愉快。

那是太久没有过的感受。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在自己眼中温柔和善的小姑娘此时正抱着手机,以一种极为痴汉的表情默默傻笑。

她居然在和梁宵用企鹅软件聊天!

超!快!乐!

要知道她从喜欢上梁宵起,就动用各种人脉资源悄无声息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可惜颜绮薇有贼心没贼胆,因为没有找到任何靠谱的理由,她也一直没申请加好友。

自己真的好菜。

其实颜绮薇说的都是实话,梁博仲平时看起来拽得不行,怎么都不像是胆小的性格,她不知道这孩子居然会被吓成这样,一时间难免有几分愧疚。

改天请他吃辣条好了!

中国有句老话,叫乐极生悲。

颜绮薇前一天还开心得满床翻滚,第二天醒来时就发了高烧。

她体质差,发烧感冒不是稀奇事,陈叔轻车熟路地将她送去医院,一同陪着来的还有沈姨和梁宵。

梁博仲很记仇地发了条消息:[恶人自有天收!]

在原本的世界里,颜绮薇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除了例行检查外就没怎么来过医院。这时躺在床上看护士亮出尖利的针头,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大小姐顿时萎了。

她从小到大被娇生惯养,压根没吃过苦头,因此尤其疼,小脸一下子就皱起来。